"好……董嫔怎么样了？"
柳莨点头表示知晓, 随即又想起刚才苏姐姐的事情, 便随口问了一句。
"在茅房待了一个多时辰，刚刚回屋，已经喝过两三副药了，都不见效果。"
"嗯。去查一下所有出过宫的妃子。"
柳莨随意应了一句, 便下了另外一个命令。
董嫔被整, 她丝毫不意外。苏姐姐从来都不是信口开河的，只要盯上了, 便一定会下手的。只是她在毒和药上都是一绝, 若是一般的大夫连中毒都看不出来的。
相较于这事, 她还是更关心当今陛下到底要做什么。董嫔喊出的那句"若不是陛下", 她还记得非常清楚。
所以……皇上做了什么？又准备做些什么？
之前得知妃嫔出宫, 她还没有往深处想。因为当今皇上做事本就是不守章法、天马行空。妃嫔出宫这事如果是放在前朝, 定然是想都不能想的。但是对于祭祖都能随意改日子的皇上来说，这件倒显得不值一提了。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皇上在下一局大棋啊……
柳莨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 将思绪暂时收了回来，与手下的人吩咐了几句，便让他先下去了。
"冷不冷，我们先进去吧。"
她拉过十一的手，歪头露出一个笑来。
"好。"十一抬手给柳莨整理了一下兜帽, 低声应了。
两人一同进了客栈, 巷口的那些东西就那样扔在那里，有一个湛青色的茶杯掉在地上, 边角磕掉了一块，沾了灰尘，再也看不出原来的精致漂亮。
这个杯子，若是柳莨看到的话，必定能一眼认出，这就是九皇子那次挨揍的根源——选了一个时辰，才选出来的湛青色茶杯。
只不过，她没有看到。
碎掉的杯子扔在那里，也不会有人在意。
柳莨和十一前后进了屋子。折腾了一上午也有些累，她伸了一个懒腰，便准备解了披风瘫到床上去。
"小心！"
十一突然护住她，手腕一转，掌中的匕首寒光闪烁。他眉头紧皱，目光警惕扫过屋子的四处。
屋里有其他人来过！
"看招！"
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响起，话音未落，便见一个黑色的物件向着柳莨飞了过来。
十一一时分辨不出那是何物，也不敢贸然去拦，急忙转过身护住柳莨，用身体去挡。
电光火石之间，眼前一花，有人拽住柳莨的胳膊，把她从十一的保护下拖出来，往一个方向用力一推。
十一瞳孔骤缩，然而已经来不及阻止。
正是这时，"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到了背上。十一甚至来不及分辨是什么，也分不出精神去检查自己伤到了哪里。他一个箭步扑过去，抱住柳莨，身形一转给她当了肉垫。
"嘭"的一声，两个人摔到一处。
"柳柳！"
十一吓得脸都白了，刚稳住身形，第一时间检查柳莨的情况，见她没有受伤，骤停的心跳才重新恢复。
等他分出精力来查看自己的情况，这才发现背上并没有尖锐的疼痛，只是行动不便，像是衣服被粘住了。
"诶？没有成功吗？真可惜。"
旁边的桌子上蹲着一个俊秀的少年，圆眼娃娃脸，看着岁数并不大。他随手从旁边拿了一个苹果塞进嘴里，颇为遗憾地感慨了一句。
"没事！是我认识的人！你别挣扎，我一会儿给你弄！"
柳莨的视线往椅子上一扫，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她连忙摁住十一，怕他挣扎的时候伤到他自己。
她抬手发现自己的袖子也被粘住了一角，抬手拿过十一手里的匕首将那截袖子割断。从十一怀里退出来，她转头看向娃娃脸少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呈合，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柳莨扯了扯嘴角，眼神中已经透出"杀气"来。她攥着匕首，便扑了上去，动作间丝毫不留情面。
"小师妹，不要这么暴躁嘛~"少年身影一闪，便已退到屋子的另外一边。他又咬了一口苹果，笑嘻嘻地打岔。
柳莨却懒得听他说，动作更迅猛了几分。
少年像是一只极滑的泥鳅，贴着墙"嗖"的一下溜到了门口，眼见便要跑出去。
他避而不战，柳莨便更是起火，轻功一闪便追了过去。却没有想到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她连忙止住动作，往后倒退几步，才堪堪止住身形。
"四……四师兄？你怎么过来了？"柳莨的气息有些乱，抬头看一眼眼前这人，也是有些诧异。
娃娃脸少年躲到四师兄身后，朝着柳莨龇牙咧嘴。
四师兄没有着急回答，视线从屋中扫过，眉头微皱，在手中的大算盘上拨弄了两下，似乎在盘算些什么。
"小师妹，你现在真的愈发凶残，一点都没有小时候可爱了！"娃娃脸少年从四师兄身后探出头来，一句话说得言辞凿凿，还和柳莨这里挤眉弄眼的。
柳莨攥紧了拳头，想要上去给这货一脚。但是四师兄还站在这里，她也不好动手。
"就我说你还是五六岁的时候最可爱，整天跟在我身边，‘二师兄’‘二师兄’地喊着……"
娃娃脸少年看她气呼呼样子，就更是来劲，嬉皮笑脸地继续拱火。
这时四师兄像是刚好算完了一笔账，右手拎着算盘一甩，将珠子归位。他脸上的神情没有变化，皱着眉，仍是有些严肃，抓住算盘的一个边框，反手一个算盘朝着少年糊了过去。
"嘭"的一声，正中后脑勺。娃娃脸少年一个身体前扑，轰然倒地。
四师兄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将算盘上的珠子拨弄了一遍，往旁边走了两步，给柳莨让出位置："打吧。"
柳莨也没客气，走过去朝着少年的屁股就是一通踹。这口气终于顺了，她挑眉露出一个笑来："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四师兄会护着你？嗯？"
少年已经被砸晕了，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把他踹了一顿，柳莨觉得气消得差不多，便收回脚将注意转移到四师兄身上。
"不再打一会儿？"
四师兄见她停下了动作，也转头看了地上的少年，语气自然地又询问了一句。
"不了，今天先这样。四师兄你回来替我打了吧。"
柳莨瞅了瞅地上的那坨，摇摇头，拒绝了四师兄的提议。
"行，我再派人揍他。"
四师兄应了一句，低头拨了两下算盘，像是真的把这件事计入了行程。
"对了，四师兄你怎么过来了？"见那货的事情解决了，柳莨再次询问起四师兄前来的目的。
"董嫔随行的人里有四皇子的奸细，这一次来着不善。我来带你走。"
四师兄也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将事情说了。
柳莨将这个消息在脑中过了一圈，沉吟了半刻，追问了一句："有多少人？"
"具体情况还不知道。是商行在京城发现了两三个原本应该随行的宫人。消息报上来，我便过来了。"四师兄的表情也有些严肃，眉头紧皱着，声音压得有些低，"情况不明，我先送你出去。"
"没事，还没有到这种程度。"
柳莨摇摇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四师兄的提议。
她好不容易扶持了九皇子，又把大师兄弄了过来。中间耗费了那么多的精力，怎么可能遇到点波折便想着跑？
不过……董嫔身边有内奸……
柳莨将这件事又仔细思考了一遍，推敲了半晌。她抬头看向四师兄，见他一脸的苦大仇深，不由抿唇露出一个笑来："师兄不用担心，便是危险也是九皇子危险。活着的我，可比死了的有价值多……"
"净乱说话！"柳莨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四师兄打断了。他拧着眉，噔了柳莨一眼，语气而更是严肃，"便知道你是不愿意走的。我把齐先生留给你，万事皆要小心。没有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
"师兄，我身边还有张老。你把齐先生给我做什么!你每日的处境比我危险得多，齐先生不在你身边，我才是不放心！"柳莨一听这话，被吓了一跳，赶紧阻止他。
然而，四师兄做的决定，她根本左右不了，齐先生又根本不会听她的。
在这边和柳莨又嘱咐了几句，四师兄就火急火燎地去安排其他的事情了。至于昏迷的二师兄，是被四师兄身边的人脸朝下，拽腿拖走的。沉默的劲装少女动作娴熟，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还是柳莨在旁边看着实在太惨，出言提醒了一句。
少女停下动作，沉默地看了一眼昏迷的人，上去一脚给二师兄踹翻了个，然后继续拽着腿拖走。
下楼的时候，霹雳乓啷一通响，只听的人牙酸。
后来，大概是觉得动静太大了，停了一下，声音便消失不见了。
柳莨有些疑惑，不过在脑中回忆了一下满脸冷漠的劲装少女，思索了半刻，觉得可能极其残暴，还是决定不去看，让那货自求多福吧。她抬手召了人过来，先将齐先生安置了。
等她折腾一圈，再进屋的时候，十一被粘在椅子上已经快一刻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