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转头去看十一, 皱着眉思索了半晌, 蹦出来一句："按照辈分，你该叫我大舅哥。"
柳莨在旁边听得一愣，第一反应是不对吧，皇族之内不是这样的称呼吧。她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 差点抬头锤一下自己脑袋。怎么这么快也被带跑偏啊！
"大舅哥。"
柳莨这边还没有来及开口, 便听到耳边传来十一的声音。
十一还真喊了？！
他就不觉得哪里不太对吗？
"嗯，妹夫。"
九皇子满意地点点头, 伸手整理了一下袖子, 笑得春风得意。
"十一, 别跟着他瞎闹！"柳莨转头看看一脸认真的十一, 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手背, 板着脸训了半句。
结果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十一眼中就透出些委屈来。他收紧了胳膊，把柳莨牢牢地圈在自己怀里，声音压得更低："嗯, 我知道了。"
他低声回了，带着明显的伤心意味。
显然和柳莨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他很清楚应该怎么应对这样的情况。
柳莨转头一看他的小眼神，心瞬间软了。哪怕知道十一的神情有一部分是装出来，还是忍不住心疼他, 便赶紧转身, 摸摸他的脸，放柔了声音哄道："我没说你, 我是在说他的。"
"柳妹……"
她这边刚说半句，九皇子又开始可怜兮兮地卖惨，小声地喊她，还带着点小颤音，听着真是委屈极了。
"闭嘴！"
柳莨再看九皇子眨巴那双大眼睛卖可怜，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抬腿就想要踹他一脚。
死孩子，真是到处添乱！
九皇子也不躲，面上还装着可怜，只是眼底已经化了笑意。
"殿下，董嫔回来了，已经到镇口了。"
正是这时，一个黑衣人闪身出现，向着九皇子行了一礼。
"嗯。"
九皇子只随意应了一句，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只眸色冷淡了下去。他挥了一下手，便让黑衣人先退下了。
柳莨的动作一顿，将那话在心里转了一圈，皱皱眉开口道："行吧，我换衣服就下去。"
董嫔也真是会掐时间，居然这个时间跑了回来。
"今日风大，柳妹何必折腾呢？"九皇子却伸手拦了她一下，低声开口道，眼中的冷漠重新化为笑意。
"真不用我去？"
柳莨下意识反问，声音中还带了些迟疑。
九皇子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动作稍顿，又突然改了口："去玩一趟倒也无所谓，今天应该挺有意思的。"
他的话里意有所指，不过在看向柳莨的眼神中，笑意清澈而又明晰。
柳莨露出一个"老子就知道你小子"的表情，点点头便准备回屋换衣服。她拉着十一回屋，反手关上门。
门外一片安静，丝毫没有人走动的声音。
柳莨眉头微皱，重新把门拉开，九皇子果然还杵在外面。
"你不要赶紧下去吗？在我门口站着干什么？"
她拧紧了眉，满是莫名其妙。
自己现在好像越来越看不懂这个死孩子了！
"不急。我等你一起。"
九皇子却抿唇一笑，抬手拢了拢披风，不紧不慢地扔出一句话来。
柳莨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也有些拿不准这货现在脑子里是在想些什么，她抓抓了头发，憋了半天，最后扔出一句："行吧，你乐意等就等吧。"
她关上门，转身去找衣服。
十一对于九皇子站在门口的事情，似乎特别在意，在柳莨换衣服的地方，又快速加了一扇屏风。
柳莨有些无奈，却还是任他去了。
等她换完衣服，拉着十一从屋里出来，九皇子还站在外面，像是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你也不嫌冷。"
柳莨从他旁边走过，看他一板一眼地杵着，只觉得有些好笑，视线扫过他冻得有点红的鼻尖，不由摇头开口调笑了一句。
九皇子几步跟上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不冷的。在外面等柳妹，是应该的。"
他的语气轻快，眉眼间也确实透出几分真切的笑意。
柳莨被他弄得无奈，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还没有来及说话，便觉得指尖被十一轻轻捏了一下。
"嗯？"
她有些疑惑，视线转移到十一的身上，却见他眼眸低垂，面上透着淡淡的冷峻，丝毫看不出刚才在暗搓搓地吃飞醋。
柳莨盯着他瞧了一会儿，突然抬手勾住十一的脖子，垫脚在他的唇角亲了一口。
她的动作自然，丝毫不避讳站在旁边的九皇子。
倒是九皇子非常懂事，揣着小手，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十一赶紧抬手扶在柳莨的腰上，身体瞬间紧绷，抿紧了唇，不一会儿耳根便已经红了一大片。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只是看到柳柳与九皇子多说几句，心里就是莫名有点不舒服。
等几个人到了客栈门口的时候，董嫔的马车已经在那停了半天了。
九皇子身边的那些文人谋士也穿戴整齐，站在旁边束手等着。昨日的事情因为早就得了消息，便没有让这些不会武的文人过来捣乱，都是用柳莨手下的人替代的。
所以这些谋士精神到算是不错。
只有站着最前面的大师兄，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浑身上下透出一种生人勿进的气息。
这么明显的暴躁感觉，在他身上可是非常少见。
也不是昨晚苏姐姐，又做了什么。
柳莨压下嘴边的笑意，努力掩盖了眼中的幸灾乐祸，拉着十一找了一个角落站好。
九皇子看她明显一副躲清闲的状态，也丝毫不恼，反而是低头笑了。他的视线从柳莨身上划过，转而落到那辆马车上，眸中的情绪慢慢沉淀了下去。
说来也是奇妙，几乎完全一样的场景，明明也就是两天前的事情，但是人的心境完全变了。
"请董嫔娘娘下马车。"
九皇子几步走到人群前面，摩挲着手里的玉佩，抿唇浅笑，扔出一句话来。他立在那里，抬眼间透出几分锋利，眸中一片幽深，笑意并没有透进眼底，只有流于表面的清淡。
九皇子，飒墨。
终究……还是长大了。
周围的人都是一愣，眼中流露诧异。就连站在旁边的师兄，也疑惑地看了过来。
九皇子却静静地站在原处，目光不远不近地落在那辆马车上。
马车上的娇俏丫鬟神色一整，笑意褪去化为严肃，向着九皇子远远行了一礼，起身进了马车，强行将董嫔搀了出来。
"九皇子！你在做什么，还有没有一点礼度！"
董嫔被强行扶了下来，形态间显得有些狼狈，她一眼看到站在前面的九皇子，张嘴便是叱责。
九皇子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听着她训完了，浅笑着低头整了一下衣摆，不紧不慢地行了一礼："问董嫔娘娘安。"
褪去了慌乱、手足无措，他的这一礼显得极为板正，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只是那脸上的笑，再也不会透到眼底了。
那些文人还记着上次的事情，便也跟着行礼，一时间倒是给了董嫔几分面子。
"呵……"
董嫔低头整了整手上的镯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脸上满是不屑。
"董嫔娘娘不回礼吗？"九皇子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抿唇一笑，突然扔出一句话来。
他这句话一出，董嫔都是一哽，转头看向九皇子，眼中带了不可置信。
按照礼教，自然是应该回礼的。只是董嫔自命清高，每次嘴角一撇就算是把这个礼应了下来。而在九皇子这边，自然也不会为难自己母妃，每次便那样过去了。
却没有想到，今天专门将那事提了出来。
"自是玩笑。"
九皇子拢了拢披风，仍是笑着的，语气随意地吐出一句话来。
明明得了台阶下，董嫔的脸色却更是难看，她拧眉盯着九皇子，眼中的嫌恶丝毫不加掩饰。
九皇子与她对上视线，唇角的笑意半分不减，只是眸色愈发冷了。他的视线划过随行的那些人，随口道："把多余的人杀了吧。"
他的声音平缓，也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就像是语气随意地在说天气不错。
九皇子的话音未落，站在马车的十几个人面色一整，手腕一转掌心便出现匕首，转身便向旁边的人扑了过去，捂嘴抹脖动作一气呵成。
周围安静极了，只能听到一些文人惊讶而小声抽气的声音。至于那些人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已经没了气息。
柳莨旁边看着，也着实有些吃惊，目光不由转移到九皇子身上，眸中带了明显的诧异。
九皇子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过来，顿了半刻，脸上逐渐化成笑意，嘴角的弧度都显得更加温柔了："柳妹有吓到吗？或还是不应该让你来看的。"
"还好，只是有点诧异。"
柳莨摇摇头，视线又转向那些正在处理尸体的人，最后还是松开了眉，微微点了点头。
这孩子以后毕竟是要做皇帝的，手段太绵软，肯定是不成。
只要没有滥杀无辜，做事果决狠辣一点，到算是好事。
九皇子在她这里得到了肯定，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再转头看向那列马车的时候，神色更坚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