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终于找到机会, 一把将柳柳捞进怀里。
身后的追兵穷追不舍, 他将柳柳打横抱起来，护在身前，运转内力，飞身窜了出去。
两人的衣服都被雨淋湿, 本就行动不便。十一又要拼命护着柳莨, 便就愈发吃力了。后面的人追得极紧，杂乱的声音越来越近。
"十一, 放我下来。"
柳莨的神志已经有些模糊, 伸手攥住十一的衣襟, 说话都开始费力。
十一没有回答, 只将她抱得更紧, 加快动作拼命赶路。
"我知道……他们要什么。我不会有事的……你先走！"
柳莨用力掐了自己一把, 让昏昏沉沉的思绪能够明晰一点。但身体根本提不起力气，连说话都已经断断续续了。
从一开始她便没觉得自己跑得掉。那么多人中了迷药，有些当地的文人可以先送回他们自己家里。都是当地的名门望族, 太子或者四皇子不会费那么大精力去杀那些文人的。
因为只要杀了九皇子，其他的人便是再如何厉害，也都毫无用处。
所以，柳莨把最精锐的保护，最安全的那条路留给了九皇子。
几个皇子身边她都有安插人手, 有的人是前几年前便布下了, 如今手握一定权利。那些属下就算一时没办法把她救出去，也至少能保护她在昏迷时不会遇到危险。
而等她神志清醒了, 自有办法和那群人周旋。
但是，所有的计划里有十一这个变数……他不肯和九皇子一行离开，也不愿意以任何方式撤离。不管柳莨用了什么方法，他就是不走！
柳莨也想过干脆把他打晕，让手下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十一却像是发现了她的想法一般，格外警惕。
可！事情拖到现在，已经是千钧一发！
"你不是说，不是说最听我的话了吗？那你走啊！走！"
柳莨的声音已经带出哭腔，用尽力气去推搡十一。然而她如今中了迷药，说话都已经是强撑精神，哪里还有多大的力气。
十一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转而将她抱得更紧。
"就这一次。就一次……"
随后，低哑的声音夹带着雨声传来，能明显听出他的气息乱了。
在不熟悉的密林中一路轻功，要注意隐蔽，又半点都不能停歇，还要仔细地保护好怀里的人。
雨还下得密集，极大地阻碍了视线。
十一几乎失了所有的优势，便只能不怕疼，故意树干上撞，几处借力。
柳莨能隐隐闻到十一身上传来的血腥味，更是心急如焚，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十一！你放开我！他们……他们不会杀我的。你怎么就不懂啊！"
十一听出她哭了，心底蔓延的疼痛甚至比身体更剧烈。他抿紧了唇没有回答，一面逃着，一面拼命寻找生机。
"你这个傻子……你会死的！你是九皇子的死士，他们不会放过……"
柳莨已经控制不住哭了出来，又急又气想要去锤他，但是身体已经提不起力气了，神志也愈发模糊。
十一若是一般的死士，还不会那么危险。
但，他是从最早一批就跟着九皇子的。每个皇子最早的一批死士，都是由皇室的死士营统一训练的。这一批死士的存在，皇子都是互相知晓的。
十一被抓住的话，一定会被严刑拷打！
说了，便是死！
不说，便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自己就是傻子！
明知道这么危险，刚才为什么不能更果断一些！
柳莨气得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哭到哽咽。
"我不是……"
十一收紧了手臂，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柳莨哭得提不上气，情绪越是激动，脑中便越是一片混沌。她甚至已经分辨不出十一在说什么。
"我是你的。我是你的死士。"
十一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嗓音沙哑却格外坚定。
随后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像是从很高的地方坠落，却因为被人死死地抱着而始终安全。
"唔……"
柳莨好像隐隐听到了十一的闷哼声，但是眼皮已经重得睁不开了。
"柳柳别怕，我在这里……别怕……"
在神志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听到有人在旁边说话，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光是说出这几个字便似乎已经费尽了全身的力气。
十一。
柳莨想要喊他的名字，但是黑暗已经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把她瞬间掩盖，彻底昏了过去。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光线有些昏暗。眼皮重得厉害，嗓子像是烧着一样疼，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
柳莨动了动手指，想要坐起来，但是根本提不起什么力气。
"喝点水吧。"
下一刻，十一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嗓音沙哑得厉害，几乎听不出原来的音色。
他小心地把柳莨抱进怀里，将一个处理干净的竹筒递到她的嘴边，喂她喝水。
柳莨隐隐听出他的异常，想要转头看他，但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反应都格外迟钝。
递到嘴边的水，有着淡淡的药味。
咽下去的水划过咽喉，稍稍缓解了嗓子的那种火辣辣的疼。只是每一次吞咽，又是另一种痛苦。
她只喝了几口，便不想再喝，转头埋进十一的怀里。
"柳柳乖，再喝几口……我摘了很甜的果子，等喝了药就吃……好不好？"
十一用左手胳膊揽着柳柳的腰，而他那只手的手掌和手指用布料整个包裹了起来。他低头亲了亲柳柳的发丝，嗓音沙哑地小声哄着。
柳莨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靠在十一怀里，还没有来及分辨他说了什么，便感觉有果子被递到了嘴边。
她张嘴吃了，尝不出是什么果子，不过确实很甜，把舌尖那股苦味压了下去。
只是在吞咽的时候，嗓子疼得很厉害。
柳莨本来不想吃了，但是听十一的嗓子哑成那样，还努力哄她，也是心疼，便忍着难受将水喝完，又吃了几个果子。
十一见她将混着药的水喝了，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用披风给她严严实实地裹好，然后揽进自己的怀里。
"再睡一会儿吧。"
他低头亲了亲柳柳额角，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睡觉。
"你……你受伤……了吗？"
柳莨挣扎想要坐起来，张口说话，嗓音哑得像是土块摩擦。她吃力地抬起头，想看十一的情况。
昏迷前的事情，她回忆起了大半，明白现在应该暂时安全了。
只是她不知道，十一最后到底是怎么躲开的追兵。
"我没事。"
十一却将她拉回怀里，不让柳莨看他，低声回了，语气似乎听不出什么异常来。
柳莨陷在他的怀里，只能闻到一股很淡的血腥味，便相信了他的话。加上这会儿眼皮重得厉害，嗓子疼得快冒火，脑中也是一片昏昏沉沉。她缩在十一的怀里，半刻之后还是被哄睡着了。
她不知道，她之所以没有闻到十一身上的血腥味，是因为十一为了不让她担心，忍着疼，在冰冷刺骨的水中冲洗了好几次。
十一听着她的呼吸平缓了，小心地凑过来，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一片滚烫……
柳柳一直在发烧。
昨天在大雨中，他抱着柳柳假意跳下断崖来躲过追兵。后来，担心对方去而复返，还是护着柳柳从比较平顺的坡滑到了崖底。
虽然他把绝大部分的危险都挡下了，但柳柳身上还是多了几处擦伤。
等他终于找到一个避雨的山洞，第一件事先给柳柳的衣服弄干，给她的伤口上药。他守在旁边，等柳柳醒过来，却没有想到柳柳到了晚上就开始发烧。
苏轻给的药里有退热的，但是喂了几次，都不怎么管用。
柳柳脸烧得通红，而且怎么也醒不过来。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热度，没有一两个时辰就又会升起来。
十一都要急疯了，除了出去查看情况，给柳柳寻找吃食。他就寸步不离地守在柳柳旁边，连眼皮都不敢合一下。他又怕柳柳烧得太厉害，以后落下病根，就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了两块布，一块沾了水放到山洞外面去冻，一块给柳柳放在额头冷敷。
整整一个晚上，他竟连半刻钟都没有休息，来来回回折腾了近百次。
十一确定柳莨已经睡熟了，才小心翼翼地退开。
他想要站起来，脚下却是一个踉跄，用手扣住墙的突起，才堪堪稳住身形。他的眼睛熬得有些红，面色苍白，额上疼出了一层冷汗。
十一费力地站起来，左手垂在身侧，手包得像个粽子，看着有些好笑。胳膊也没有什么力气，昨晚滚下来的时候，摔得脱了臼。虽然忍疼安上了，但还是使不上力。
至于那只手，伤得确实很重。但是包成那样，却不是为了治伤，只是怕柳柳看见。
他扶着墙往外洞口走，动作间已经显得极为吃力。他拖着腿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伸手摸了自己的腰侧，指尖一片猩红。
十一疼得面色苍白如纸，眉头皱得更紧了。
其实，他刚才抱着柳柳的时候，正好压到腰上的伤口。但是因为怕柳柳发现，所以一直强撑着。也幸好那会儿，柳柳已经病得迷迷糊糊了，所以没有注意到，十一疼得身体都在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