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九皇子哽了半天, 才憋出来一个字。他抿抿唇, 垂下眼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柳妹少有需要什么，自己难得找到机会给她做点事情，结果还搞砸了。
"好啦, 你的心意我领下了。"
柳莨听他没了声音, 偏头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知道他许是委屈了。她安抚地拍拍九皇子的脑袋, 放软了语气哄了一句。
九皇子动作一顿, 猛地抬头看出来, 眼中带着明显的惊诧, 又隐隐有些小心翼翼。
他这么大的反应, 把柳莨都吓了一跳, 眨眨眼，透出些疑惑来。
"没……没有，我就是……"
九皇子磕磕巴巴地想要解释, 但是声音就像是被哽住了。他像个孩子一样涨红了脸，余光扫到外面的阳光明媚，像是找到救星般，赶紧接了一句："我都没有想到，今天天气这么好！"
他掩着慌乱, 扔下一句话, 随后便低下头，不停地扯手下的衣角。
只是……
他只是第一次知道, 原来做错了事情，也会被安慰。
以前莫说是猜错了母妃的心意，便是猜对了，且将事情做得妥当，母妃最多也就是半阖着眼，微微点一下头，这便算是恩赐了。若是真的猜错了，便……
九皇子用力甩甩头，将心中那点最后残存的不甘赶出去。
柳莨知道他大概陷入了沉思，也没有打扰他，只垂手在旁边站着。
突然，一阵细碎的声音。
她旁边便多了一个人，手也被人握住。柳莨转过头，见十一眼眸微垂，面无表情站得笔直，偷偷地攥住她的一只手。
柳莨只觉得有些好笑，却还是用了些力气回握他，以示安抚。
"明日，柳妹要来送我吗？"
九皇子终于从回忆中挣脱出来，抬头看向柳莨，脸上挂了笑意，语气也恢复了轻快。
"好，是什么时辰。"
柳莨对上他的视线，顺口便答应了下来。
"什么时辰都可以。你什么时候来送，我就什么时候走。"九皇子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漂亮的桃花眼眯成弧线，一句话夹带着笑意，说得理直气壮。
"哦……行吧，那我明日早些起。"
柳莨先是愣了一下，顿了半刻，才忍下了心里的无奈，点头应了下来。
"没事啊，什么时辰起都行，我又没有着急走。这次一别，又不知道哪日才能见了。我也想要多看看柳妹呀……"
九皇子几步过来，笑得眉眼弯弯。他探身凑过来，眨巴眼睛一脸无辜。
柳莨正准备赏他两个白眼，结果身体一轻，突然被人打横抱了起来。十一都不等九皇子把话说完，抱起柳莨，一个大轻功就飞了出去。
一路回了屋子，十一把柳莨放到软榻上。
柳莨着实是被自家的十一弄得无奈了，以前就是弄点小动作，现在都会掳人了啊。
十一见柳柳一直盯着自己，动作一僵，脸涨得有些红，半天憋出一句话来："外面太冷了，你今天穿得少。"
他的语气认真言辞凿凿，如果柳莨不是看外面是个无风艳阳天，还真就信了他的邪。
吃醋就说吃醋！找什么借口啊！
柳莨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侧身倒了两杯茶，捧了一杯茶在手里，转头又想起了家谱的事情。
自家这个呆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九皇子这么胡闹非要当个哥哥，都知道去改家谱，来让自己名正言顺。
偏偏这个呆子就啥都不知道！
柳莨皱了皱眉，将杯里的茶水喝了，随手将剩下的那杯茶递到十一手里，起身转了半圈。
她的视线从半开的窗户，落到院子里的一个酒坛子上，突然心生一计。
柳莨支开了十一，叫来一个下属耳语了几句，将事情布置了下去。
临到吃晚膳的时候，柳莨从拎出两壶酒放到桌子上，皱了眉，语气格外认真："本是要送张老酒的，但是这两种不知道哪种味道更香醇。我是不会喝酒的，十一你替我试一下吧。"
柳莨开口要求的事情，十一哪有不应的。
他拿了酒杯便准备替柳莨试酒，还是柳莨伸手拦了一下，先让他吃饭。
她盯着十一吃了半饱，才让他真正开始"试酒"。
十一每喝一杯，柳莨问问他那一杯更好。但其实两瓶是一样，自然喝不出差别的。十一又不会和她说谎话，每次都会说没有喝出来。
于是，继续喝。
柳莨托着腮，看十一一杯接着一杯，喝到最后，他的动作都有些迟缓，眼神都有些呆滞了。
"十一？"
柳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低声叫他的名字。
十一没有回话，只是缓慢地转头看过来，神色中带了茫然。
柳莨将他的表情仔细打量了一遍，心里有些打鼓。
坏了！
不会灌得太多了吧！
十一毕竟之前待过死士营，所以她都没敢用一般的酒，专门让人取了一些容易让人喝醉的。
但是……情况好像还是没有把握好啊。
柳莨搬着凳子坐到十一的旁边，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开口道："十一啊，你……你想，那什么……你想娶我吗？"她深吸了几口气，一连顿了几次，才把话说得完整。但是那声音也已经压到了最低。
话音未落，她的耳根便已经红了大半。
然而，十一这边半天都没有声音。
柳莨抿紧了唇，手指揉搓着衣角，开始有些坐不住了。
"柳柳……"
十一却在这时突然凑了过来，两人本就挨得不远，他的动作几乎是要亲到柳莨的脸上。
他低声地喊了一句，呼出的热气熏得人耳根发痒。
柳莨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紧紧地攥住手中的衣角，等着十一后面的话。
"柳柳，柳柳……"
十一伸出手，将柳莨抱到自己腿上，紧紧地圈住，下巴依恋地蹭了蹭她的发顶。他压低了声音一遍遍地叫柳莨的名字，直听得柳莨心软得一塌糊涂。
柳莨陷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脸又是爆红。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柳莨发现情况好像还是不太对啊！
十一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别的来，始终只是喊她的名字。
柳莨脸上的燥热平复了不少，拧眉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从他的怀里钻出头来。
十一微微垂下头，眸色分明是涣散的，原本总是冷峻表情的脸上，也透出几分茫然来，显然是醉得不清。
"十一。"
柳莨还是不肯死心，试探着喊了一下他。
十一大概是感觉到有人在叫他，迷茫地转过头，动作极为迟缓。
一看他这反应，柳莨差点咬着手帕哭出声。
果然是灌多了！
柳莨一头扎进十一怀里，脑袋用力在他的胸口拱了两下。她今天的发髻本就扎得比较松，再这么一折腾，毛几乎要炸起来了。不过，倒也符合了她这会儿的心情。
臭十一！！
怎么就那么笨！平时的醋也没少吃，怎么就是不知道抓紧成亲的事情！
都不用走那些繁复的礼节，什么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啥啥啥的，全都不用。反正她在柳家那边也只是挂名，成亲都不准备回去的。办席多半要回谷里，所以十一带上一份小彩礼，和她师父提一下亲就行！
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她想尽办法，天天着急！
柳莨越想越气，脑袋一撇，正看见十一裸露在外面的脖子，她气呼呼地上去就是一口。
十一这会儿脑中一片混沌，只能感觉到有一点点轻微的疼。他微微皱了眉，偏过头像是有些疑惑。不过，也没有躲的意思，就傻乎乎地让柳莨咬。
柳莨虽是气恼，但下嘴还是很有分寸的，就留下两排小牙印，而后便缩回了十一的怀里，一动不动生闷气去了。
"最爱柳柳了……爱柳柳……"
十一收紧了胳膊，将柳莨抱好，低头嗅着她发间的香气，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柳莨听得一愣，抬头看他，十一还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只不过嘴里念叨的话，从"柳柳"变成了"最爱柳柳了"。
她眯着眼睛瞅了十一半刻，怒气到底还是消散了。
"你呀……呆子！"
柳莨伸手掐住他的脸，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十一还是无知无觉，一脸的无辜茫然。柳莨终是败下阵来，叹了一口气，靠进他的怀里。
看来，只能继续想办法了。
"最喜欢柳柳……柳柳，柳柳最喜欢我……"
十一喝醉以后，似乎格外喜欢念念叨叨，眼神有些发散，话说得倒是格外清晰，听着语气也是特别认真。
"是是是，最爱你了。"
柳莨缩在他怀里，听他一本正经地叨咕，话说到一半还偷偷换了意思，一时也觉得好笑，便顺着他的话接了一句。
"柳柳喜欢我，不喜欢九皇子。明日……下次不要和他说话了。"
十一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稍微醒了一些，突然又蹦出来一句话。
柳莨一看自家的小醋缸子又开始灌醋了，挑挑眉眼中浮现出兴味，有些怀疑十一是不是装醉，故意来提条件的。她抬头仔细观察了一遍十一的神情，确实分辨不出什么。
不过，自家的小呆子要是还会这一招的话。
她哪还用费那么多心思，怕不是做梦都要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