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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第 26 章

    ◎你不会让人有孕的!◎

    虞烟不知事情为何会变成眼下这等模样。

    她分明只是想清净一会儿, 和四姐姐略坐片刻就好,头晕乏累只是托词。

    侯夫人身边的婢女把她们二人带到厢房,连口茶水还没来得及喝,虞翎的丫鬟便找过来问东问西, 假作关切地端详虞烟的神色。

    “五姑娘放心。主子听说您身子不适, 担心得很, 马上就过来。”丫鬟目光一闪,“若还有不妥,正好有相熟的医女, 可以给姑娘诊治。”

    虞烟与虞樱对视一眼, 虞翎何时这般关爱姊妹了。

    虞烟说不用,这丫鬟却执拗得很, 有意无意拦在身前,说什么都不让走。

    ……

    虞翎今日在宁昌侯府收获颇丰,侯府果然不同凡响,其中器物花卉, 样样都是她未曾见过的精致讲究。

    除去这些,贵女们坐在一起聊天, 也颇让她长了些见识。

    携礼上门的夫人去与侯夫人说话, 或是与未来亲家见面。姑娘们凑在一起, 自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谈及心上人, 语焉不详地说起某个物件,便能被好友打趣得面生红晕。

    在座有人谈起首饰,便有个姑娘抬起手腕,给旁人看她腕上的镯子, 说起来历, 其他姑娘羡慕不已。

    小姑娘被人夸了两句, 面露喜色,旁人想看,便大大方方取下来给人瞧。

    “县主这玉镯成色极佳,太妃娘娘真是疼你。”有人笑道,“瞧我手上这个,从前以为这就是难得的珍品,放在一起,却是不够看了。”

    说话这人出身世家,手上的镯子未必不好,只是来历不如县主之物,乐于说些话讨她开心。

    这还是有眼力的,一看就能分出好坏,说得头头是道,还教大家如何分辨。

    像虞翎这般侥幸受邀的姑娘,倒借此开了眼界。

    虞翎一看,心口登时一紧。

    虞烟手上那只镯子,似乎不比县主的差。

    当日在如意楼无意瞥见,虞翎以为她是下了重金购置,毕竟平日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买个压箱底的镯子正合常理。

    但这一有了对比,才知道那物贵重至极。

    虞翎攥紧手心。

    若她没有眼花,虞烟腕上的玉镯,根本不是二房的财力可以应付得来的。

    虞烟姨娘是个孤女。二房没有什么富贵豪奢的亲戚。

    那镯子的来处,便只有一个可能……

    思及此处,虞翎呼吸微乱。

    那个猜想愈发可信,在她心上搅起阵阵涟漪。

    听过县主身边贵女的言语,虞翎有了计较。

    这等贵重之物,便是再为阔绰,也定然不会轻易送出。

    虞烟近来神思不属,时而面色羞红,一定是有了让她动心的男子。

    已经有行踪不明的几日,就是失了清白也不意外。

    就算没有成事,这般美色在前,有几个男子不惦念着讨要些好处,哄着她做些不能见人的勾当。

    虞翎拿定主意,马上唤来丫鬟去把虞烟稳住,而后起身去寻周夫人。

    周夫人看虞翎来找,有些意外,今日特意差遣了周家婆子去盯着,虞烟没有和外男不清不楚,周夫人勉强放了心。

    周夫人和颜悦色,温声问虞翎是有何事。

    虞翎不是个性急的,现在只推测出虞烟勾搭了男人,不知到底做到哪一步,况且隔墙有耳,几步外便是人来人往,传出去对她自己的名声也不好。

    总归是随口找了由头,把周夫人从贵妇云集的地方带了出来,拣了条僻静些的小道,去往虞烟所在的厢房。

    虞翎心情迫切,恨不得转瞬就到,也就没注意到周夫人频频看来的目光。

    “她不久前和郑家小姐闹起来了。三姑娘可曾知晓?”

    虞翎步伐微缓,侧首看去,唇边笑意不减:“是有这回事。”

    周夫人颔了颔首,笑道:“平日看不出来,遇事她居然还是个能沉住气的,没吃亏,也没有得罪人。”

    娶媳妇终究是给儿子娶的,周夫人哪能完全狠下心,丝毫不顾周议章的感受。

    这些天又仔细想了想,虞烟这丫头,倒也没那么差。

    周夫人最不满意的,就是虞烟和小郡王的事。小郡王从前是肆意无拘,但也没有随便为女子大打出手的,不像是仗义执言,想来想去只能是对虞烟动了心思。

    但今日虞烟行事规矩,根本没有和小郡王有往来,也许并不是她轻浮。

    虞翎听周夫人的语气,哪能想不到她的心思,笑意微滞,把想说的话都忍了下来。

    等找到虞烟,让医女一看,就知道她是人是鬼,有多不知羞耻。

    虞翎带着周夫人到了厢房,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虞烟和丫鬟的争执声。

    “为什么不让我走?我又没病。”

    闻言,虞翎唇边勾起一抹笑,先抬步走了进去。

    “五妹妹何必推辞?我是见你脸色不好,才有了这个念头。”虞翎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一遍,续道,“莫要像从通州回来那几日一般,等回了家中,又恹恹的不肯吃东西。”

    说话间,周夫人走向虞烟,扶虞烟坐下。

    虞樱心觉古怪,撇了撇嘴小声道:“闹起来那会儿,不见人影。等平息了,人倒是又钻出来。”

    虞翎笑着看了虞樱一眼:“四妹妹这话说的,真是让人心寒。你满心以为和她亲密无间,难道她所有的事,你都知道了?”

    周夫人关切问询,虞烟脱身不得,一一作答,分出心神往门口一看,虞翎带来的医女已经到了。

    虞烟猜不出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归不会是好事,于是看向虞樱:“四姐姐,你再不去,大夫人又要谴人来找了。”

    虞樱琢磨不出虞翎的用意,又看周夫人也站在虞翎那边,她一个晚辈不好多说什么。

    听虞烟这般说,虞樱会意,转身便走。

    虞烟好端端的,不想给自己找罪受,便从周夫人这里下手,软声恳求:“我没有不适,况且也有相熟的大夫。其他人开的药太苦了,我不想喝。”

    周夫人因她的娇气眉心轻蹙,耐着性子说道:“养好身子是头一位的。”

    虞翎令心腹丫鬟在外面望风,索性屋中再无旁人,用不着再遮掩,直接走到虞烟身边,把她的袖子捋上去,扣住手腕,回头叫医女过来。

    虞烟脾气好,但此时也动气了,哪有这般押着人看病的。

    虞翎动作粗鲁,还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她,虞烟当即把她挡开。论力气,虞翎还真敌不过她,虞烟一把将虞翎的手握住,气恼地瞪她一眼。

    周夫人被眼前这一番动静吓着,连声劝道:“快放开,这是在做什么?”

    虞烟知道自己有几分力气,闻言,下意识松了松手,但虞翎又开始不老实,她哪能吃亏,又把虞翎制住,气得不轻:“这话,我倒是想问三姐姐。”

    虞翎没想到虞烟还有这个底气,这一激便把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谁做贼心虚,自己心里清楚。”

    虞烟把她松开,起身往一旁走了两步。

    周夫人见此,脸色一变,虞烟这是想和堂姐打起来不成?

    从前怎么不知,虞烟长得娇娇柔柔的,还有这把力气。

    虞烟不明就里,根本不懂虞翎在讲什么胡话。

    余光瞥见周夫人神色不大好看,虞烟心里咯噔一下,想到周议章和她的约定。

    周议章养了个心尖尖般的外室,她不想给薛宁远做妾,约好了暂不退亲。

    这,不算做贼吧?他们两人都心甘情愿。

    只有周夫人被瞒在鼓里。

    虞烟想到这个,多少有些愧疚。

    平日里若无其事是一回事,当着周夫人的面,被人若有所指的说了两句,又是另一回事。

    虞翎一直盯着虞烟,当然没错过她微变的神色,讥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若现在承认和人有了首尾,不让医女把脉也可以。”

    虞烟心口急跳两下,懵然回望,声音发紧:“你说什么?”

    周夫人脸色顿变,目光惊疑不定,在两人之间看了个来回,虞翎胸有成竹,而虞烟隐隐透出些惊惶。

    霎时,周夫人心里就有了偏向。

    虞翎看周夫人生了怀疑之心,唇边笑意更真两分,幽幽道:“别的不提。你手上这玉镯,就来路不正,是哪位公子给的?”

    周夫人看虞烟倏而苍白的脸色,更信了虞翎的说辞,愤然起身:“好啊,除了小郡王,竟还和其他男子牵扯不清。”

    虞烟眼睫轻颤,慌张无措的样子落在虞翎眼里,就是不打自招。

    虞翎唤来医女,朝虞烟扬了扬下巴:“去给她瞧一瞧。看我的好妹妹,究竟和人做了什么。”

    医女收了银子,但没想到这姐妹间会闹成这样,在旁听了半晌,才知是这种差事,心里暗自叫苦,硬着头皮上前。

    虞烟往后躲,不让医女靠近,不再提这个说不清来由的镯子。

    “你危言耸听,无凭无据,凭什么恶言伤人。”

    虞翎冷笑:“医女瞧过,不就有证据了?”

    周夫人脸色极其难看,一言不发地盯着虞烟。

    虞烟眸中氤氲起一重雾气,看着纤弱单薄,好不可怜。

    周夫人眉心紧皱,没闲工夫理会她这可怜巴巴的模样,还开口催了催,看向虞烟的眼神几无半分温情:“清者自清。”

    虞烟委屈得紧,但面前三人都紧盯着自己,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四姐姐怎么还没回来啊。

    医女抓住虞烟手臂,看她这般抗拒,不敢硬来,正想慢慢摸上她腕侧,门扉被人叩动。

    是虞翎支使去望风的丫鬟。

    声音微紧:“姑娘。有人找。”

    虞翎眉心一拧,目光揶揄地扫向虞烟:“难不成你那财主也在侯府,那真是巧了。”

    虞烟含泪瞪她。

    虞翎嗤笑出声。没说奸夫已经给她脸面了。

    医女在虞翎的目光中继续动作,但这回刚摸上脉搏,外面的动静倏而大了起来。

    虞翎眼皮一跳,皱眉转身:“怎么回事?”

    外面的丫鬟还未来得及作答,院中静了一瞬,而后响起一道年轻夫人的声音。

    下一刻,奴仆推门而入,瞬息间便涌入数个侍婢。

    虞翎缓了两息,不解地看向带头的那位夫人。

    虞烟被来路不清的医女堵在窗边,后背快贴上窗沿,已然退无可退。再瞧她脸上,明艳娇柔的小脸失了神采,眸中蓄泪,像是有千言万语想与人倾诉。

    谢大娘子看了眼虞烟,见人无事,眉间冷色稍缓。

    周夫人离得近,最先认出来人,虽心头还存着气,此时也淡了愠色,一团和气地问道:“夫人是有何事?”

    谢大娘子有孕后鲜少动气,今日这个消息着实将她惊了一跳,一刻不耽误地赶来,又见漂亮小娘子被如此为难,实在没有好脸色。

    周夫人一错不错地盯着谢大娘子,心里浮现种种猜想,但下一刻都又否掉。

    虞翎在周夫人道破来人身份时,流露出一丝惊讶,但随后便覆上一层阴霾。

    有这般多奴仆引路,且又是如此贵重身份,绝不会随便走错地方。

    这般阵仗,医女面露彷徨,本就不情愿继续下去,这下更不敢碰虞烟。

    虞烟前一瞬还在想如何逃脱,陡然有人过来,整个人还在惊恐之中,没缓过神来。

    虞烟泪眼朦胧地侧首看去,眨了眨眼,这不是妙音阁听经那日的夫人吗?

    谢大娘子走到虞烟身前,虞烟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泪,动了动唇,不知道说什么。

    那日差使奴仆给她引路的漂亮姐姐,能不能把她带走啊。

    谢大娘子温柔地牵住虞烟的手,仔细看了眼。

    谢大娘子转过身去,积年修养出的威严之下,虞翎蓦地垂下眼去,指尖几乎抠破手心。

    “小娘子合我眼缘,在寺中初见,我便很是喜欢。”

    谢大娘子温声道来,又瞥了眼墙角呆若木鸡的医女,“这是要为她诊视?我身边正好有医者跟随,小姑娘的身子可不能马虎,便由她来看。”

    虞翎神色微动,不敢置信地微抬视线。

    若真像她猜的那般,虞烟已失了清白,那由谁诊断出来,都是一样。只要周夫人知道虞烟和人暧昧往来,虞烟往后便不会好过。

    周夫人想法略有不同,心绪百转千回。

    若虞烟真把身子给了旁人,置议章的脸面于何地!

    但虞翎那个医女,定不如谢大娘子的随从可靠。由谢大娘子的医者出手,总不至于冤枉了好人。

    不过。谢大娘子毫不遮掩对虞烟的青睐喜爱,若真有了什么,想必也会替她遮掩,不会闹开。

    周夫人点点头。

    先前虞翎咄咄逼人,虞烟一面不知何处泄露了她的秘密,一面忖度虞翎的用意,还要费心去拖延时间,耗费了颇多心力,而且还没想明白。

    眼下瞧着,就有些憔悴虚弱,谢大娘子爱怜地握了握她手心,虞烟抬头,便看到貌美姐姐冲自己笑了笑,不禁也勾了勾唇。

    笑了这么一下。虞烟忽然发现了一直被她忽略的细节。

    漂亮姐姐的声音很是耳熟。

    不就是她躲在谢兰辞厢房,来找他的客人吗。

    所以。

    眼前这位,是谢世子的姐姐?

    谢大娘子关切地看着虞烟,正犹豫要不要让人传话给那个在外等候的三弟。

    眨眼间,就看到眼皮子底下的小姑娘,忽然脸红了。

    谢大娘子放柔声音:“令我的医女给你把脉,好不好?”

    是他的姐姐,当然没什么不好了。

    虞烟眨了眨眼,红着脸点头。

    瞧她这般乖顺,谢大娘子有些烦躁的心情忽然平静下来。

    虞烟这边点过头了,谢大娘子环视一圈,而后,又看向另外两人:“此地不太方便,另找个屋子再说。”

    周夫人自然不敢问是何处不便。

    虞翎亦是。

    在一众奴仆开路下,走了没几步,便入了一个更僻静的院子,谢大娘子牵住虞烟,先进了屋中。

    周夫人想要跟去,却被门口奴仆拦住,谢家丫鬟面色恭敬,说出的话显然不是那么回事了:“我家娘子身怀六甲,若屋中人多,难免窒闷,还请二位在旁等候。”

    谢家丫鬟煮茶斟来,态度无可挑剔,就是绝口不提带她们过去的事。

    虞烟的事还没厘清,周夫人哪里喝得下。

    同时,又揣摩起谢大娘子的用意。若是旁人,这明摆着是袒护虞烟,要为她遮掩。但这可是谢家人,虞烟难道这就那般幸运,入了谢大娘子的眼?

    虞翎端坐在旁,亦是食不知味,才抿了口清茶润喉,眼皮又开始跳个不停,险些把茶水泼在裙上-

    谢大娘子把人带进屋中,暂且没让医者进来。

    屋中横着一扇六折花卉屏风,谢大娘子往屏风那方扫了眼,还没说什么,就见虞烟双颊绯红,频频向屏风那侧望去。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

    谢大娘子了然一笑,怕小姑娘脸皮薄,没再说别的。

    松开虞烟的手,轻笑道,“你和他聊聊。”

    虞烟怔了怔。

    他当真在屏风后?

    她就是,想起寺中那日躲躲藏藏的情景,多看了两眼。

    经虞翎无缘无故为难一遭,虞烟满腹委屈。

    但这么快又要见他。虞烟感觉脸颊变得热烘烘的,那一点湿漉漉的委屈都要烤干了。

    虞烟很是不舍地看向谢大娘子,满是眷恋。

    谢大娘子与她相视,轻柔一笑:“放心。不会有人进来。”

    她不是这个意思。

    姐姐快进来吧!

    虞烟还没来得及挽留住谢大娘子,谢兰辞已然绕过屏风,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她身上。

    一个时辰前那种不自在,再次蔓延周身。

    屋中静得落针可闻。

    虞烟静等着他开口,可是,过了两息,忽然发觉他的视线一直落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虞烟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肚子,不解地看向谢兰辞。

    他和虞翎都好奇怪。

    虞烟一肚子疑问得不到解答,摸着肚子还觉得腹中空空,有点饿了。

    忽而灵光一闪,虞烟想起方才谢大娘子走在身侧,那无意间抚摸孕肚的动作,把今日的异样想了个明白。

    虞烟脸上红了又白,僵硬地抬起头来,神色无辜,吐字清晰,语气坚决道:“我没有,没有喜脉。”

    谢兰辞大约没遇到过这般刁钻的麻烦,漆眸似有情绪涌动,无奈叹道:“我知道。”

    谢兰辞眼睁睁看着她的脸越来越红,便低垂眼眸,没再看向她的脸。

    视线理所当然落到她腰上。

    纤细腰肢被衣衫轻裹,显出姣好动人的曲线。

    她的腰又细又软,掌心覆上去,轻易就能握入掌中。在何员外宅中,为护住她,是有过些逾矩的接触,但也只在瞬息间,便放开。

    今日看来,和饿了两三日差不太多。怎么这些天,一点也没养回来。

    她连洞房前须翻阅的小册子都看不明白。分明不知人事。

    而且她还很娇气,这样的小娘子,倘若有孕在身,应该受不得劳累,比平日还要缠人。

    ……想这些做什么。

    这些不过是合理的推测,但无因自然无果。

    谢兰辞不自在地敛眸,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虞烟松了口气。

    是啊。他们什么都没做的。

    虞烟左想右想,琢磨不出这个误会自何而来,反正没有讹上他的念头,羞红着脸开始为自己分辨:“今日这是怎么回事,我不太清楚。但在你过后,我没有接触过任何男子。”

    好像不太对劲。

    她没有说和他就有不可告人的亲密接触的意思。

    自己的嘴可能有点笨。

    虞烟抿了抿唇,义正词严:“世子是众所周知的谦谦君子。是不会让人有孕的。”

    谢兰辞神色微动,黑沉漆眸无声回视。

    没有斥责她的意思,但大约,也不太满意。

    没有子嗣,对一个男子来说,好像是很了不得的事。

    不会就是不能,她说的不会是骂人的话吧。

    她为何一开口就这般狠毒。到底在说什么啊。

    但怎么能怪她。又没人教过这些。

    虞烟泪湿的眼睫轻动,躲避他的视线,开始放弃斟酌言辞,动了动唇:“你知道我什么都不懂。那个小册子我都没看过的。”

    所以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和她计较。

    虞烟纯稚不知世事,遑论夫妻床帏间的秘事。

    谢兰辞当然不会和她计较。

    细论起来,也是他思虑不周。没有把后续之事考虑周全。

    窗外竹影横斜,清风徐来,把小姑娘懊恼的话语送到他耳边。

    “我可以学的。还有什么我不明白的,你通通告诉我吧。”虞烟眉间萦绕着怅然神色,偷偷看他。

    今日虞翎就差指着她鼻子骂了,她都不知道虞翎在说什么。

    连人家阴阳怪气都反应不过来。

    早知道虞翎打的这个主意,她就该和四姐姐一起走。

    虞烟想的很清楚,她很早就在谢兰辞这里显露她无知的本性,丢脸的次数也很惊人。

    已经不差这一回了。

    连抚琴都能教。而且还是他主动提起的。

    她求一求他,干脆把这些也跟她讲一讲。反正他懂的很多。她也懒得去麻烦其他人了。

    虞烟目光热切,像是全然信任眼前这人,只等他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谢兰辞有些头疼。

    是个好学的。

    可是,却不该由他来讲。

    “往后再议。”谢兰辞没去看她骤然变得失落的神色,往门口走去,打算让医女进来。

    “那我又让人欺负了怎么办。”虞烟声音甜软,此刻却有些沙哑,无端的惹人心疼。

    像今日这般,她的确应付不来。

    谢兰辞没有迟疑:“来找我。”

    虞烟不明白他怎么连女子有孕这些事都要藏私,但他又很大方地说可以去找他。

    怎么看,她都不亏。

    虞烟清了清嗓子,斟茶喝了半盏。

    今日又是和郑凝对峙,又与虞翎纠缠,还要跟谢兰辞解释,把三五日的话都说完了。

    一停下来,嗓子又干又哑。

    谢兰辞带着医女进屋,她都不想说话,只用眼睛看他。

    谢兰辞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眸,心下有些不忍。

    虞烟双颊微红,纤长卷翘的眼睫沾泪,轻轻眨眼时好像不太舒服,似是抬手去揉,但勉强忍住。一缕乌发散落在颈间,衬得人愈发柔弱,神色虚浮,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今日接连遇事,还是多受了委屈-

    林熙跟随母亲去看了侯府老祖宗,那院里格外清净,就连伺候的人都比外面少,在里面坐了片刻,什么消息都传不进去。

    也是到了赏花品茗的湖畔,听人一说,才知郑凝和虞家姊妹吵过一次。

    林熙想找郑凝说话,宽宽她的心,但找了一圈,没见人影,打听一番,侯夫人不知何故匆忙把人叫了去。

    怀着满腔怨气落座,没多久,便看虞翎吩咐丫鬟出去办事,依稀听见说是虞烟身子不适,要找人替她看看。

    该不会是装病,讹上郑凝了?

    林熙哪忍得了这个,立即起身跟了去。

    但虞翎支使丫鬟在外守着,林熙去了也不敢靠得太近,远远观望罢了,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兴致索然,正想走,却见谢大娘子携一众奴仆往这方行来。

    谢大娘子身边有个奴婢见了她,还冲她行礼,问她可是失了方向,林熙胡乱应是,带着丫鬟离开了。

    虞家的笑话可以看。谢大娘子要做什么,林熙可不敢死待在那里。

    宁昌侯府和镇国公府是亲戚不假,内里不若传闻中和睦,相安无事罢了。

    这两家得罪哪个都够喝一壶的,谁敢瞎掺和。

    林熙怏怏不乐地回到贵女当中,捡了个清净地歇着,心里还惦念着虞烟的事。

    贺若云笑看她一眼,勾唇道:“郑凝那支金钗,你送的?你和虞四姑娘还真是有缘分。”

    林熙心里正恼。她送了金钗,才让郑凝和虞家姐妹生了龃龉。

    回过头来,侯夫人会不会怪她多事?

    侯夫人若恼了她,虞烟她们也别想好过。

    林熙气闷不已:“一群不长眼的东西,谁和她们有缘分了。”

    顿了顿,哼笑道,“指不定早就得罪了招惹不起的人。我适才还看见谢大娘子往她们休憩的厢房去了,带了好些人,神色很是不快。”

    贺若云揉紧了手心锦帕,眸底划过一丝异色,喃喃道:“得罪?是么。”

    林熙抿唇一笑:“我看,八成是了。”

    虞家又非高门大户,哪能有攀上谢家的机会。

    可,两成的分量也并不轻。

    贺若云拨了拨篮中鲜花,指尖一掐,润绿的茎秆便断在她手里。

    而后,若有所思地看向虚空某处,一壁拎着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去指上沾染的汁液-

    “虞小姐近些天忧思过度,耗了心力……”谢大娘子随身医女沉吟片刻,勉强找到了虞烟身上的一丁点毛病,轻吐出一口气,“没有其他症状。”

    这“症状”指的是那子虚乌有的胎儿。

    茵娘为谢大娘子调理身子已有五六年,除去师门所学,这些年又翻阅许多妇人病症的典籍。

    她诊出来的结果,不会有错。

    茵娘一面提笔写字,一面用余光偷瞄不远处那对……佳偶。

    世子令未婚女子有了身孕,这一消息无异于石破天惊,在耳边炸响惊雷。

    像世子这般冷情自持,不近女色之人,就算一时失察中了奸计,恐怕也很难完全丧失理智。

    世子淡薄寡欲,实在很难想象他为人神魂颠倒的样子。

    没有人比茵娘更清楚,世子和虞小姐清清白白,没有丝毫逾矩之举。

    但眼下她所听所见,又不是那么回事。

    茵娘笔尖一字一字书写着药方,心思却留在别处。

    “这汤药减了药材,不会很苦,要记得按时喝。”

    虞烟犹豫了一下,压了压下巴:“知道了。”

    “莫要在无关紧要之事上耗费心神。”

    “好。”

    从未见过世子这般耐心,不是想不到这些琐事,而是旁人都不值得他用心。

    茵娘唇角不自觉勾起。

    虞家小娘子长得好,性子更是一等一的可人。

    两人言谈举止,简直就像新婚的小夫妻。男子年纪稍长,不得不多关心一些,交代得格外仔细。小娘子怕苦怕疼,又不好拒绝他的好意,有些苦恼地答应下来。

    而且这珠胎暗结的风言风语,大娘子居然没有抛在一边,而是前去质问世子,又把她带来为小娘子把脉。

    茵娘神色恍惚,一滴浓墨滴在纸上,都没有察觉,唇边的笑压都压不下去。

    照这样下去。兴许国公府喜事将近。

    虞烟很听劝,谢兰辞说的这些事,都是为了她好,便认真记下了。

    又喝了一盏温水,嗓子仍未缓解,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说得很慢。

    谢兰辞极有耐心,看着她的目光像是在看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虞烟尽量言简意赅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虽然是把他的意见照单全收。

    茵娘搁笔,谢兰辞想起隔壁的虞翎,还有那个来路不明的医女,神色微沉,正欲转身,一只素手慌里慌张地揪住他的袖角。

    谢兰辞垂眸看去,抓住他衣袖的柔荑一点点往下缩,最后只用指尖捏住衣袖边缘,目光灼灼地仰头看他。

    好像抓得有点费劲。

    谢兰辞回撤半步,离她近了一些,虞烟目的达成,飞快松手。

    谢兰辞站于她身前,她低头一瞬,他仅能看到她微红的耳廓,还有蝶翼般轻颤的羽睫。

    谢兰辞微微蹙眉,心底隐有不悦。

    她才进宁昌侯府时与人说说笑笑,没过多久,便吃了苦头。先前鲜润灵动的小甜杏,就像被烈日晒了半日,转头又让暴雨淋湿,恹恹的没了神采。

    虞烟抬头勾了勾他的手,谢兰辞心底一动,将她的手掌托住。

    她手指细白,软腻如脂,和他的手是完全不同的触感。

    虞烟嗓子干得厉害,简直快成为小哑巴了,看他这般一握,她的手几乎被全部纳入他掌中,急得她忍着疼开口说话。

    她拨了拨他的手,谢兰辞摸上她手腕,一时失神,只觉得她哪里都长得格外纤细。

    “看到了吗。这个。”

    虞烟清了清嗓子,艰难道,“我取不下来了。”

    “要我帮你?”谢兰辞抬眼看她。

    虞烟点头,直直看向他:“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下。”

    谢兰辞正低头打量,还没弄明白如何在不弄疼又能将镯子取下,听她缓声说出想法,谢兰辞松了手,眉间的温和淡去,凛然如覆冰霜。

    虞烟自以为把话交代清楚了,他怎么像是撒手不管了,她又去拉他。

    谢兰辞这时脾气却不如先前那般好了,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声音冷冷的:“你不喜欢?”

    倒不是因为这个。

    虞烟只要一想到手上这玉镯能买下整个虞宅,就开始发愁了。万一磕了碰了,那多让人心疼啊。

    而且她睡相好像不太好,虽然珠珠没说,她猜也能猜到。

    况且,虞翎先前又为此质问她。

    “还给你。”虞烟叹了口气。

    谢兰辞不像往常那般好说话,淡声道:“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道理还不是人定的。

    虞烟咬了咬唇。

    “既赠与你,便任你处置。”谢兰辞道。

    虞烟平常便不擅长与人争辩,这下几乎成了小哑巴,哪里说得过他。

    虞烟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谢兰辞瞥她一眼,提醒道:“周夫人她们,还在隔壁等着。”

    居然把她们给忘了。

    虞烟秀眉微蹙,但下一瞬,眸光投向谢兰辞。

    他心善又可靠。不会让人欺负她的吧。

    这念头刚起,谢兰辞仿佛就看穿她的想法,唇角微勾:“你待在这里就好。”

    虞烟眸底漾开一重欣喜,又想起一事,笑意微敛,问道:“外面有许多宾客,他们不会知道吧?”

    “这院子,名义上是我的。你放心。”-

    周夫人心浮气躁,案前的茶水几度放凉,也没有再碰,壶中沸水咕噜响动,周夫人眉心折痕愈深。

    谢大娘子没有必要偏帮虞烟,可为何这般久了,仍没有音信。

    瞧谢大娘子那愈发明显的孕肚,周夫人只能压着性子等候,不好随便催促。

    虞烟没在眼前,周夫人便时时看向虞翎,心情十分微妙。

    起初只急着查清虞烟是否勾搭了男人,怕她还没过门就给议章戴绿帽子,哪有闲心去管虞翎是如何发现的。

    静下心来一想,虞翎作为堂姐,发觉妹妹有异样,不是先规劝,而是闹开来让她知道。

    是个能狠下心的。

    一个侍女掀了帘子,谢大娘子慢步走来,雍容端庄,唇边噙着浅笑:“二位久等。”

    周夫人站起身来,双手交握,问道:“五姑娘如何了?”

    谢大娘子落座,理了理衣袖,才抬眸看了眼周夫人,轻笑道:“夫人快坐。不是什么大事,莫要心急。”

    周夫人心口那股窒闷散了一半,坐到椅中,一错不错地看着谢大娘子。

    谢大娘子的视线自埋头不语的虞翎身上扫过,接了侍女递来的杯盏,放在一旁,一举一动贵气难言。

    谢大娘子红唇轻启:“茵娘诊了两次,虞姑娘似是有些劳累,回去静养一阵子就是了。”

    周夫人惊诧抬眸。

    虞翎亦抬起头来,有一瞬的茫然。

    谢大娘子曲指在案上轻叩,欣赏着二人倏然变换的神情。

    虞翎与谢大娘子四目相对,被谢大娘子冷冽眸光刺了刺,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若只是身上犯懒,那再好不过。”

    谢大娘子慧眼如炬,周夫人想着到底还有与虞家结亲的可能,便又起了话头:“半月前在妙音阁和娘子有一面之缘。娘子难道是那日见到了五姑娘?”

    谢大娘子侧首看来,笑了笑:“正是。”

    虞翎手心紧攥,指甲陷入掌心,阵阵痛感,也压不住心里的不甘。

    虞烟那眉眼含春的样子,她绝不会看错。即便没和人颠鸾倒凤,做出些有辱家门的丑事,私相授受也是少不了的。

    若没有谢大娘子插手,她疾言厉色地诈一诈虞烟,大约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谢大娘子从容不迫,没有再提别的,好像虞烟当真只是有些休憩不足引发的小毛病。

    虞翎心如油煎,但只要谢大娘子不主动跟她说话,她没有半分打探询问的余地。

    忽有所感,虞翎抬头往窗外看去。

    郎君身着锦袍,银冠束发,只看仪态便知其风度。他背对虞翎,正往院门走去,背影如松如竹,偶一停顿,回首往身后望去一眼。

    自虞翎的角度,隐约瞥见那人的侧颜,一时看得呆住。

    谢大娘子将杯盏放到案上,发出一声轻响。

    “虞三小姐。”

    听得一声轻唤,虞翎收了目光,心里对那男子的身份有了猜测。

    谢大娘子人在此处,能于外闲庭信步,而不近前来与人告辞。

    只能是那位谢世子。

    虞翎短暂瞥向窗外,很快就转开视线。因而错过了紧随在谢兰辞身后的虞烟。

    虞烟收好茵娘写的药方还有食补方子,理了理头发,扶好簪钗,悄悄跟在谢兰辞身后,往外走去。

    因为太紧张了,害怕被侯府宾客瞧见,一出屋门,她便有意和谢兰辞保持了距离。

    直到他刻意停住,往后看了一眼。

    她才发现,还没走出这个院门。为什么他一年住不了几日的院落,也这般大。

    虞烟顶着他的目光,快步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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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 第 27 章

    ◎随便给我补一补……脑子◎

    谢兰辞回首看了她一眼, 抬步继续往外走,但步调明显慢了下来。

    虞烟很快便追了上来,她靠近的脚步声先快后慢,可没过多久, 再走过一段小道, 二人间的距离不知不觉间又远了几步。

    谢兰辞身形一滞, 这次没有回头。

    今日她在宁昌侯府见过许多人,一个个交谈过后,又有两场意料之外的争吵。算下来她没吃什么东西, 走得慢些也可以理解。

    但谢兰辞等了片刻, 身后仍是无人,转过身去, 虞烟就在廊柱旁眼巴巴盯着他,半个身子藏在后面,用灼灼目光催促他快些往前走。

    在他们出门前,前面已有奴仆清道。

    走的也不是寻常宾客会误入的地方, 至多有些闲人经过。

    谢兰辞费解回望,虞烟还是躲在柱后, 不愿意出来。

    很像养了只不肯见人的小猫。催不得, 骂不得, 只能站在不远处耐心等她。

    她嗓子哑了, 就是走过去询问缘由,她也说不出口。

    实在拿她没有办法,谢兰辞继续往前走,他转过角落, 身后小姑娘便加快步伐, 迈开大步, 直到他的身影又无遮无拦出现在视线内。

    看来,她也担心会跟丢了。

    虞烟看到来时乘的马车,珠珠等候多时,面上流露几分急色,下意识想奔到她身边,看到旁边的谢兰辞,终是忍住了。

    一钻进马车,虞樱心有余悸地握住她的手,担忧地看她神色:“没受欺负吧?”

    虞烟摇头。

    虞樱瞧她眼尾泛红,大抵掉了几颗眼泪,定然受了些委屈,好在没有吃亏,虞樱心口重石卸去,舒了口气。

    虞烟看着晃悠的帘栊出神,忽而被虞樱碰了碰,转过脸去一看,四姐姐丧着小脸,揉了揉眼睛,紧张问道:“我是不是眼花了?怎么会看到谢世子在外面。可能病得不轻,都有幻觉了。”

    虞烟想跟她解释,但一开口,又说不清楚,着急地握住虞樱的手,想要人仔细听她说话。

    虞樱先前也吓得不轻,这时不太能静下心来分辨虞烟说的什么。

    两人劲往一处使,但在虞烟没来得及完整叙述前后经历,窗沿又被人轻叩两下。

    虞烟转头去看,谢兰辞长指挑开锦帘,眉眼和煦地往车内看来。

    “还有一事忘记和你交代。”谢兰辞的视线停在她脸上,“服药这段时日,须少用甜食。”

    虞烟茫然眨眼,不懂他何出此言,一门心思为自己分辨:“我有节制。”

    谢兰辞嗯了一声。

    前日他与人谈事,从春雨楼雅间出来,掌柜便满脸笑意递来两大盒刚出炉的点心,言谈间极是推崇:“这些是虞小娘子格外喜欢的。”

    他明显不是很相信的样子,虞烟抿了抿唇。

    谢兰辞松开手指,锦帘回落,日光自缝隙中透过,洒照在她手上,像接住了一颗金黄剔透的宝珠,虞烟握紧手心,那点日光便藏入掌中。

    谢兰辞离去后,虞樱不揉眼睛了,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追着虞烟探问:“烟烟怎么认识谢世子的?”

    虞烟如实道:“他帮了我。”至于其中细节,也分能说的和不能说的。

    那些能说的,譬如今日的遭遇,她打算明日嗓子好了,再跟四姐姐分享。

    虞樱恍然大悟,不用她再行补充,就自己想出了一套有理有据的说法。

    “你从虞翎那里跑开,就遇到了谢世子。他带你出来的对不对?”

    差不太多。虞烟没有否认。

    虞樱长吁短叹:“我就说你这样怕生又不爱与人说话,还容易迷路,若是自己一个人,是不会这般快找到我的。”

    虞烟每个字都听见了,气呼呼地扭头瞪她。

    虞樱改口:“好了好了。姐姐知道你是出于谨慎才会如此,都怪薛宁远。”

    哄虞烟这事,虞樱信手拈来,柔声道:“我们烟烟很聪明的,知道去找好人帮忙。”

    虞烟有点心虚。

    也不是她去找谢兰辞。是谢兰辞和谢大娘子一起找到她的。

    他待人真好啊。

    “他送我出来,四姐姐好像很放心?”虞烟担心被瞧出端倪,小声问道。

    虞樱温柔地抚了抚虞烟的头,没有纠正她口中的‘送’字。

    怎么想,都是谢世子出于巧合,碰见了迷失方向、眼泪汪汪的小美人,然后顺路把人带到家人身旁。

    小姑娘突然遇到无法应对的麻烦事,偶然遇见一个光明磊落的正直君子帮了她,这人在她心里特殊一些,不是不能理解。

    “是啊。那可是谢兰辞,不是别人。”虞樱想了下,还是要和这个傻妹妹解释两句。

    “世子矜贵清冷,看起来高不可攀,但绝非恶人。相反,他政绩卓著,心怀社稷,三年前因处置牵连甚广的重案,在京城之外,亦是声名鹊起,受万众称赞的。”

    这些,哥哥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于是虞烟听得格外专注。

    虞樱眉心轻皱,话音顿止,看了虞烟一眼。

    她还没说到其他几件流传颇广的轶事,烟烟怎么已经听得这般入神?

    世子今日之举,算解了燃眉之急。

    万一烟烟当真动心,往后该如何是好?

    虞樱为了妹妹的前途着想,斟酌着开口:“烟烟以为,谢世子这人如何?”

    虞烟心里有鬼,不能全说他的好话,正好想起他方才误会她的事,轻哼:“传言不可尽信。”他真的冤枉她了!根本没有大家说的那般明察秋毫。

    她看起来很像是贪恋甜食,无法自制的人吗?

    虞樱在旁细看,见她眉眼间的淡淡愠色不似作伪,显然不是惊鸿一瞥便芳心暗许的表现。

    虞烟自小就不会撒谎,就是嘴巴争气一点,把编好的理由说了出来,一双墨玉般的乌眸已经开始心虚地看来看去。完全无法撒谎。

    见状,虞樱打消了让人担心的那个念头,彻彻底底放下心来-

    周夫人先前的种种烦扰一扫而空,面对谢大娘子冷淡神色,笑着开口:“既然她康健无碍,我就放心了。多亏夫人相助,不然我们还得提心吊胆地候着,哪能像这般自在。”

    虞翎别有用意,且年纪到底小些,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修炼得还不若周夫人这般炉火纯青。谢大娘子的目光仿若洞悉一切,虞翎僵硬地转头往周夫人身上看去。

    周夫人掩唇而笑,往门外投去一眼,又道:“烟儿没事,我去看看她,早些把她带回家去休息。”

    谢大娘子在婢女的搀扶下换了个坐姿,浅笑道:“已经有人去送。”

    周夫人一惊,片刻后回过味来,虞烟先前恓惶无措,大约有点吓着了才会先行一步。总不至于是谢大娘子关切至此,差遣医女诊治不说,还把人往外送。

    周夫人是生养过的,瞧谢大娘子的姿态神色,就知道是该告辞了,便顺势开了口。

    谢大娘子颔首,虞翎见状,暗舒了口气,绷得太久,脊背已经汗湿一片。

    虞翎正苦苦等着周夫人带头起身,不料,谢大娘子忽又开口:“你们带的这个医女,是出自哪家门下?过来,让我瞧瞧。”

    静立在旁的医女垂首等候多时,在言谈间知道了座中这位谢娘子的来头,即便脖子酸痛难忍也不敢抬头。

    满心以为等下就能逃脱此地,又被人提起,不由抬头往雇主身上看去。

    医女心惊肉跳地走上前,笨拙行了一礼,谢大娘子手握扶手,目光轻飘飘落去,在旁人眼中却重若千钧。

    一时满室寂然,无有声息。

    谢大娘子笑了声:“原来是乡野间给接生婆子打下手的,连师出何人也说不上来。顶多能辨识些常用的药材,做些不费心思的差事。有些话本不该由我来说,但为家中女眷诊治的医者,可不能如此马虎。”

    一席话说来,周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

    这般出身,最清楚妇人孕事一应事宜,练就了好眼力。真要开方下药,料这人也没那胆子。

    茵娘立在一旁,亦是面若冰霜,讥讽道:“我在京中行走多年,不知有多久没看到这般医者,好的说不上来,毛病却是不少。姑娘家身子娇贵,不知三娘子带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是有什么难言的疾症?”

    虞翎没想到谢大娘子身边会有这般伶牙俐齿,不给人留脸面的,听罢,面色苍白,紧咬下唇。

    谢大娘子以帕掩唇,像是不太舒服,身边的婢女拥上去将人扶了出去,不过须臾,屋中便再无旁人。

    闹腾半日,在谢大娘子跟前丢了脸面,周夫人自顾不暇,哪有闲工夫去管虞翎,之后各自回府,也只是不咸不淡说了两句话,再没别的-

    虞大夫人心情跌宕起伏半日,回到虞府,才有空把虞樱与一众奴婢找来细问。这边还没问清楚来龙去脉,镇国公府便来了人,只好暂且放下,匆忙去见。

    国公府地位超然,与虞家从未有过交集,不沾半分亲,虞大夫人去见客的路上,眉心紧皱,只担心是今日虞家姑娘无端生了是非,惹人不喜。

    怎么说,宁昌侯府都是国公府的姻亲。上门问罪不是不可能。

    虞大夫人待在一众贵妇中脱不开身,至今对侯府发生何事云里雾里。见了谢家来人,竟是国公府有头有脸的老嬷嬷,在陛下面前都有几分脸面,虞大夫人更不敢轻慢。

    国公府来人说话客客气气的,还说谢大娘子同虞烟结了善缘,瞧她今日似抱恙在身,心中十分挂念,特意差人送补品上门。

    再往嬷嬷身后一瞧,随从奴仆手捧锦盒,其中物件皆非凡品。

    虞大夫人心头纳罕,只道是谢大娘子将为人母,才会有如此善心。

    “有夫人挂念,是烟儿的福气。”虞大夫人道,“等她哪日身子好些了,再上门向夫人致谢。”

    嬷嬷能被交予这一差事,明了其中内情,在侯府是事发突然,其他时候最好还是少些往来,闻言笑了笑:“不用特地上门。小娘子养好精神,便是最好。”

    虞大夫人想不出虞烟如何会与谢大娘子攀上关系,还以为谢大娘子为族中子弟挑中虞烟,抱了两分期待。哪怕是谢家旁支庶子,受了家族庇护,也比外人好过。

    但嬷嬷如此说,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虞大夫人心思落空,也没有多少失望,哪有人能随随便便就与谢家结亲。

    “还有府上的三姑娘,我家大娘子今日也见过。”嬷嬷话至此处,顿了顿,“三姑娘对妹妹一片热忱,如此挂念,大娘子瞧她心诚,便叫我等取了这些经书过来,三姑娘抄好后供奉佛前,定能如愿以偿。”

    虞大夫人怔了怔,令婢女接过,亲自把人送了出去。

    回到院中,脸色一沉,冷声道:“把这些给她送去!传我的话,禁足三月,一步也不能走出院门。”

    虞樱还等着告状,见母亲生气,重罚了虞翎,心头顿时十分畅快,好奇问道:“谢家来人说了些什么?”

    虞大夫人劳累一日,神色疲惫:“我倒是有事问你。小五什么时候见过谢大娘子?”

    去镇国寺那日虞樱也去了,中途和舅母离开片刻,也从珠珠那里知道虞烟在听经时睡着的事。说起来,那日谢大娘子也在。

    可是困乏不已哈欠连天的小呆子,难不成会在那时入了谢大娘子的眼?怎么可能。

    虞樱心虚:“不知道。”

    虞大夫人悠悠叹气:“料你也不清楚。”

    虞樱心说,她清楚的事可多了。

    今日还看到谢世子好心带烟烟出府呢-

    吴月然在宁昌侯府没有多少熟人,不知何时,虞家三位姑娘都没了踪迹,她便有些无聊,等回了虞府,虞翎忽然间闭门不出,还有婆子守着院门。

    处处透露着古怪。

    吴月然有意找人打听发生了何事,派了个丫鬟出去,自己转头来找虞烟。

    吴月然越想越觉得不对,郑凝和虞烟闹起来,作为姻亲,谢家的奴仆怎么一门心思向着虞烟?

    吴家想搭上谢家都没有门路,吴月然看得分明,那谢家的老妈妈看向虞烟的眼神都与旁人不同。

    这小傻子肯定是使了些手段,或得了机遇。

    不问个清楚,吴月然心里发痒,恐怕夜里都睡不着。

    一迈进虞烟的院中,静谧无声,连个迎人待客的丫鬟都没有,简直寒酸。

    吴月然直接进了屋,虞烟和她的婢女悄声私语,一见她来,齐齐转头看来,立马止了话音。

    一看就有事瞒着。

    吴月然走过去,一壁打量她屋中陈设,漫不经心问道:“瞧你这心虚的样子,不会是在侯府闹事,连累了虞翎吧?”

    虞烟懒得理她。

    吴月然颐指气使:“你这婢女怎么也傻站着。不知道给客人倒杯茶来。”

    “客人?吴小姐想要喝什么。”青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中,吴月然听这声音,顿时汗毛倒竖,一连退了好几步。

    “那你坐下。听我慢慢说。”虞烟一看到青柚,就有种安全感,正好跟吴月然说说今日虞翎干的好事,免得她倒打一耙。

    吴月然僵硬地摇摇头:“忽然想起来。母亲还在外面等着,走前还得拜见老夫人。”

    话音甫落,人已经出了房门,一刻都不愿在此停留。

    不速之客离去。

    珠珠又分外忧心地问起侯府之事。

    “姑娘今日诊出什么毛病了?为何国公府会送些补品过来?”

    虞烟受了无妄之灾,今日没正经吃过多少东西,正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等着小厨房上菜。珠珠这般一说,她尴尬得手指蜷缩。

    茵娘说的什么劳累,忧思,苦闷,全是谢公子忽然变成谢世子害的。

    虞烟支支吾吾:“就是……随便给我补一补。”

    补补脑子罢了-

    宁昌侯府老祖宗年事已高,底下的子孙大办寿辰,前些日子精神头还不错,但寿辰这日,忽然起不来身。

    宾客尽散,老祖宗那里差人过来,说想见谢兰辞一面。

    谢大娘子眼看着传话的婢女苦等半晌,才等到谢兰辞点头。

    原想等他一道离去,谢兰辞神色淡然:“大姐身子重,先回吧。我已经不是无知稚童,你放心。”

    谢大娘子无奈颔首,带着谢芊芊先行一步。

    天色渐暗,谢兰辞独自一人出了侯府。马车驶动,相锦压着声音禀事。

    正提到国公府送了些贵重药材过去,谢兰辞睁开双眼,冷白指尖在桌案上轻点两下,威严迫人。

    “是些正经药材。”相锦声音微弱,吞咽一下,“老夫人顺道往澄园送了些。主子您也该多补补身子。”

    想到主子的伤尚未痊愈,说到最后,声音不自觉带了些急切。

    谢兰辞怔了怔。

    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们这可是正经医馆出的好药,药材金贵着呢。小夫人若觉得艰难,吃一颗便是了。”何家来的媒婆百无禁忌,那时还毫不掩饰地嫌弃他身上的伤口。

    “这位郎君……实在该多补一补。你就,吃它个三粒吧。”

    相锦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好端端的,主子的脸色怎么突然难看起来?

    谢兰辞还记得当时虞烟抗拒的神情,她凶巴巴地夺过瓷瓶,一把扔到窗外,然后眸子湿漉漉地看向他,满是不安。

    “别吃。万一你……你死在床上怎么办啊。”

    谢兰辞觉得,自己暂且还没那么短命。

    她究竟知不知道谁才会死在床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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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 第 28 章

    ◎暂且先不怪他好了。◎

    宁昌侯府大办的这场寿宴, 白日里一派祥和,热闹非凡,在上面花了许多心思,贴进去许多银钱。

    到这天结束, 侯夫人却是闷了一肚子气, 把清点入库一应事宜全交给了手底下的管事去办。

    宁昌侯面有忧色, 负手踱步。

    侯夫人没再遮掩心头的不满,道:“二十多年前的事,早该过去了。那年的叛军头领, 哪一个落得好的?个个尸骨无存。”

    “就是有再大的冤屈, 如此亦能含笑九泉了。国公夫人在天之灵,恐怕想看到家人其乐融融, 哪有像我们府里这般,还要长辈捧着小辈的?莫说是你这个舅舅,就是见了母亲,他谢兰辞面对外祖母, 也不像……”

    宁昌侯面色微沉,斥责道:“妇人之见!”

    侯夫人轻嗤一声:“便是陛下, 也差御前太监送来贺礼祝寿, 没说别的。”

    宁昌侯沉声道:“够了。莫要再提此事。”

    夫妻多年, 她哪能不知道他心里亦是这般想法, 只是谨慎过头,关起门来也要做出个体贴大度的长辈模样。

    宁昌侯出了主屋,婢女上来替她捏肩,侯夫人肩背一松, 沉沉吐出口浊气, 休息片刻过后, 郑凝亲自送了盅补汤过来。

    郑凝在自家人面前向来嘴甜,两三句话便哄得侯夫人露了笑意:“还是凝儿懂事,会心疼伯母。”

    侯夫人喝完补汤,郑凝适时开口:“我今日犯错,让伯母费神了。”

    在侯夫人看来,郑凝犯的不是大错,谢大娘子身边那位于妈妈,是一点脸面不留,胳膊肘一个劲往外拐,生怕旁人不知她谢家门风高洁。

    除此外,郑凝回回主动找谢芊芊说话,侯夫人看在眼里,也不大满意。

    他们宁昌侯府,难不成都得顺着谢家人?

    “不是大事,哪用得着专门跑一趟。”侯夫人牵唇笑道,“你只顾着与芊芊说话,倒冷落了其他几位小姐,下回可不许了。”

    郑凝垂下眼,恨恨地掐住锦帕。

    谢芊芊真是不识好人心。论人品才情,贺家姐姐样样出挑,还乐意与自己玩在一起,听得她与那虞家五姑娘的一番纠葛,还好心安慰几句呢。

    想起虞烟,郑凝忽而想起她和薛宁远的传闻,觑了眼揉着额角的侯夫人,佯作不经意间提起:“小郡王今日在园子里转了圈,好像没见到想找的人,兴致缺缺的就走了。”

    薛宁远脾性乖张,但年年在秋狩表现不俗,后续番外整理在滋,源峮污尓司久凌罢衣九尓在陛下那儿得了些称赞,他白日在宴上借故发了脾气,侯夫人听了,没说什么,只叫两个机灵的奴仆去跟前伺候。

    郑凝在跟前一提,侯夫人倒是想起来了,眸中泛起微微冷意,不由笑了笑:“老七家的对她关照得紧,我还道是个好的。原来这般上不了台面。”

    白日瞧那于妈妈护得紧,还以为虞家五姑娘和谢家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渊源。

    看来是想岔了。

    那小娘子就一张脸格外出挑,还格外媚艳,身段也不正经,就是个勾得男人失魂落魄的狐媚子。骗得几个纨绔子弟,就是到了头了。如何能是谢兰辞能入眼的?-

    虞烟很少做噩梦。

    按理说,青柚回来,她该夜夜好梦才是。但今次有了例外。

    沐浴绞发后,换上柔滑寝衣,趟进柔软舒适的被窝,帐幔一放,白日的烦心事全然远去,虞烟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天光明灿,绿意盎然。

    她一个人在树下赏花,自得其乐,虞翎不知从哪钻出来,阴沉沉地将脸贴近:“为什么偷跑出来,大夫在等你。”

    正想跑,薛宁远又堵在跟前,步步紧逼:“躲我干什么?我只好来找你了。”

    路人纷纷抬头来看,她扭过头,连声唤人救命。

    虞翎转头解释:“我是她姐姐。”

    薛宁远则道:“为着你,我和人动过手,你还想不认?”

    路人一听,没再多留,接连离开。

    虞烟哭成个泪人,只能指望自己,趁他们不注意,转身就跑,没跑几步,忽而跌倒在地,怎么都爬不起来,坐起身来,手臂如坠巨石,丝毫不能动弹。

    虞烟秀眉紧蹙,侧身摩挲着左手,口中含糊道:“我的手,我的手。”

    说着说着,忽地睁开双眼,从那紧迫惊悚的梦中脱离出来,抬手就去扯了扯锦被,把自己裹起来,缩成一团。

    珠珠听得动静,提灯来看,坐到床畔,还没开口,便被虞烟握住手,而后听得一句委委屈屈的抱怨:“珠珠。我腕上好沉,好重。”

    珠珠低头一瞧,皓腕上别无他物,就一只莹润有光的玉镯而已。

    翌日,虞烟晚起了半个时辰,青柚见状,平素无甚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侧首问道:“谁得罪了姑娘?”

    虞烟从恍惚失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先把青柚劝下:“我没事,真的没事。”

    不知父亲从哪把青柚找来的。虽然父亲一直说青柚家中代代习武,所以有些功夫在身。

    但虞烟不怎么信。

    以前虞翎舅家有人上门拜访,对她出言不逊,青柚当夜就去报了仇。第二天那位姑娘哭哭啼啼的走了。

    虞烟震惊不已,青柚的脾气暴躁,报仇绝对等不到第二日。

    还有。青柚房中的那把剑,她随口问了句,是何处得来,青柚居然面不改色地说,是抢来的。

    虞烟记得,青柚当时还说:“他养了小半年罢了。是心甘情愿给我的。”

    虞烟忧心忡忡,这不是被她打服了吗。

    而且在京中,青柚还常常有些嚣张言论,言谈中不大看得起京城声势最大的那家武馆,虞烟想着自己那个又小又破的小武馆,没敢出声。

    虞烟总觉得青柚这爱为人打抱不平的性情,恐怕得罪过人,有些案底在身上的。

    既然金盆洗手……不是,进了她院里做事,最好本分一些。

    在京城走两步便能遇到达官显贵,万一哪天被旧识仇人认出来,就不好了。

    倘若青柚被人抓去关着,她好像还真没人脉,能把青柚捞出来。

    青柚目光停在虞烟面上,但丝毫没猜到虞烟心里的弯弯绕绕。

    虞烟与青柚目光相触,不由顿了顿。

    青柚真的有把她放心上!

    好吧。万一青柚被人陷害,关到牢里。她一定会去求求谢兰辞的。

    那昨晚的噩梦,暂且先不怪他好了。

    但另外两个,真是令人生气。

    虞翎舅母听说她被禁足,找了由头上门打探,在虞大夫人院里待了好一会儿,说得口干舌燥,茶水喝了两盏,仍是没问出多少内情。

    转头便要来找虞烟,但丫鬟跑了一趟,方知虞烟已然出府上香去了。

    虞大夫人抿笑道:“小五这些日子不得清净,是该去除除晦气了。”

    卢夫人讪讪一笑-

    珠珠作为虞烟面前最得用的大丫鬟,最知道她的心意。去白云寺前,精心准备了一番。

    珠珠抱着满满当当的竹篮,一样样清点。

    虽然不信姑娘说的,白云寺分外灵验,在佛前诉说心意后,讨厌的人就会倒霉。

    能让姑娘心情畅快一些,也是好的。

    白云寺位于西山,周遭风景秀丽,离城虽远,别有一番趣味。附近租金低廉,进京念书赶考的书生,若承担不起住于城中的资费,便大多会选择此地。

    虞烟下了马车,还没走多远,就有一个男子又惊又喜的看了好几眼。

    青柚幽幽望去,那人的目光实在算不得清白,正欲过去警告这个男子,虞烟却认出了那人,在他唤了声虞姑娘之后,虞烟朝他颔首一笑。

    这不是在谢兰辞之前,她央人放走的那个倒霉鬼吗?

    仔细算算。她做的好事还真不少。

    作者有话说:

    熬不动了。这章先写到这里。下一章又有小情侣互动了!

    周一上夹子,下次更新应该是周一晚十一点左右。感谢在2023-06-30 22:36:41~2023-07-02 01:0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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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第 29 章

    ◎又不用他来哄。◎

    有青柚陪在身侧, 虞烟没戴帷帽,天气愈发炎热,白纱再是轻薄,也闷得慌。

    一般而言, 旁人多看她几眼, 她不会放在心上。

    但宋轻舟模样清俊, 温文尔雅,一看人就脸红,还往她这边转头好几次, 她想不发现也难。

    宋轻舟又惊又喜, 白净脸庞浮现淡绯,见虞烟行至眼前, 目光在她脸上过了一遍,嗓音发紧:“还以为是在下眼拙,认错了人。没想到真是虞小姐。”

    “那日小姐救我一命。小生没齿难忘。可惜人微言轻,势单力薄, 没能回报小姐。”

    虞烟见他愧疚难当,道:“后来听哥哥说过, 他找来那日, 是你替他指了路, 若非如此, 他纵使有心,也很难及时找到我。”

    虽说有谢兰辞在,她不至于真受了欺侮。

    但兄长若是来晚一步,她就要穿着那身嫁衣, 和谢兰辞成双成对走在大街上了……

    虞烟吸了口冷气, 就此打住思绪。

    宋轻舟羞愧道:“和小姐所为相比, 我做的事算不得什么。”话音甫落,左手上挂的一串油纸包止不住地往下滑,他抱紧右手中的笔墨,食指费劲一勾,才把麻绳握紧。

    他额上冒了层细汗,虞烟见这左支右绌的情形,道:“你还要买什么东西。左右无事,先送你回去好了。”

    宋轻舟还想推辞,珠珠已经眼明手快上前,接过了他手中那串绑起来的油纸包。

    这可是姑娘现成的功德。

    没进庙就送到眼前来。哪能轻易放过。

    宋轻舟出身寒微,家中有一老一小,就靠他抄书作画维持生机。

    他当时奋力挣扎,何家家丁一拳下去,他晕了小半日才醒过来。

    也是不凑巧。他每日忙里忙外,起得比鸡早,天还没亮就被蹲守的仆役蒙头绑走。还听到他们商量后续之事。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受过这种刺激,醒来见到虞烟,便神色灰败,心灰意冷了。

    虞烟也没有别的法子,看他比自己还绝望几分,一问才知,被抓来与她洞房的男子,怕是没几天好活了。

    听宋轻舟说了他家中情形,他若一死,家中两人恐怕也没了活路。

    她这才硬着头皮去跟送饭的吴二抱怨,说她很不满意,必须得换一个人过来。

    片刻后,到了宋轻舟现今的住处,简朴素淡的两间屋子,地方不大,收拾得一尘不染。

    宋轻舟的小妹妹五岁上下,坐在门前和邻居幼童编花环,瘦骨伶仃,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显得格外大。珠珠帮宋轻舟拿着的,就是刚去给她抓的药。

    见兄长一脸笑意带着生人回来,乖巧地叫了姐姐。

    虞烟一看,十分庆幸自己当时没有耽搁。

    若是宋轻舟晚归一日,这可怜的小家伙就要饿肚子了。

    宋轻舟倒了盏温水,忽而问道:“后来送去的那位公子,他……还好吗?”

    何家是地方一霸,为着往后生计,宋轻舟那日给虞峣指了路,便只能先躲起来。

    虞烟怔了怔,宋轻舟大约没有旁的意思,她心底却有几分别扭,幽幽叹气:“他挺好的。受了重伤,但好像没什么大碍。”

    她那时还以为他要死了,现在看起来,一点没有当初脸色苍白的羸弱模样。

    不像她,还做噩梦,直接哭醒了。

    宋轻舟凡事亲力亲为,闻言,持壶的手抖了抖。

    何家众人胆大包天,只想找个模样俊俏,又识文断字的男子办事,怎么会要一个受伤的男人呢。

    宋轻舟睨她一眼,道:“他们居然把重伤之人送来。小姐一定吓坏了。”

    虞烟摩挲着杯壁,点点头。

    何家仆役凶神恶煞,但她三言两语,就让人把宋轻舟放走。

    她还想着,若多换几个,也能再拖延些时日。

    可谢兰辞送来时血污遍身,完全不像能自己逃出去的模样。

    第二日他醒了过来,她仍提着一颗心,夜里还哭了好一会儿

    如今想来,他兴许没有那般虚弱。

    那她夜间哭得泣不成声,说的那些话,岂不是全部叫他听到了?

    羞窘一股脑冲上来,虞烟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水。

    她可真够厉害的。

    其他人能在谢兰辞面前,丢脸丢到如此地步吗?

    宋轻舟暗含忧虑:“虞小姐还好吗?”

    虞烟难掩惆怅,眼睫微颤:“若能把那些事全忘掉,就好了。”

    呜呜呜她以前记性没有这般好啊!

    宋轻舟一个男子,遭了此番祸事,过后亦有好几日打不起精神,何况是纤弱姑娘家。

    蹙了蹙眉,想出一个法子:“倘若小姐仍频频记起那些天的遭遇,或许,可以多想想救你出来的义士。”

    “能出手相救,定是一身正气。想起那人,就不会害怕了。”

    虞烟垂下头,手指蜷缩,窘迫得说不出话,敷衍般点点头。

    害怕是不会害怕了,但会尴尬啊。

    再想下去,夜里会睡不着觉的!

    而且,他不是科举入仕的文人么,怎么躺了两天,一挥剑,那个偷入喜房想轻薄于她的男人就没了性命。

    不像她,一日两日没睡好,就恹恹的失了神采,谁都不想搭理。必须要珠珠多哄一哄才行。

    他晕过去的那一日,珠珠没在身边,她就没忍住哭了一场。

    ……算了,娇气一点又和他没关系。听到了又不用他来哄。

    她给的软枕,伤药,还有那颗糖,应该勉强能抵消吧!

    青柚在院中帮珠珠收拾东西,看着篮中各色贡品,皱眉:“每回过来,都是这样?”

    珠珠头也没抬,应了声是。

    青柚手一用力,手中的果子就有裂开的迹象。她默了默,放下果子时转了方向,把裂痕遮掩住,唇边噙了抹冷笑。

    她离京时,托他们帮忙看着姑娘,若有什么麻烦,出手摆平。

    他们居然敢麻烦姑娘,又要吃又要喝的?-

    “你就这样把人晾在那里,来找我议事了?”江林州费了好一番工夫,把卷宗收拾出来交予相锦,没忍住问了这一句。

    “你要是想六七月忙得脚不沾地,大可回去歇着。”谢兰辞长指微动,垂眸看了眼书册,淡声道。

    江林州哎了一声,摇摇头:“表妹一家进京,我不得回去招待招待?”继而轻咳一声,“等我与她定亲,给你送几坛我珍藏多年的佳酿。”

    谢兰辞撩起眼皮,瞥了眼唇角上翘,神思不属的江林州。

    堪称私情误事的典范了。

    江林州敛了笑,哼声道:“是我忘了,世子尚在用药,哪能喝什么酒。等你有了喜事,我再送来。”

    顿了顿,话音含笑,“只是……不知到时候,是多少年的陈酿了。”

    收好卷宗,便要出门办事。

    一走出宅门,蹲守多时的姜家管事迎了上来,满脸堆笑:“我家老爷差小的来与世子赔罪。”

    姜家两个公子在酒肆犯的事不大,五六日就摆平了。

    谢兰辞淡声道:“姜家公子何时得罪了我?姜大人从哪听到的。即便是有,为一点小事上门,不是草木皆兵了?”

    姜家管事面色微凝,又道:“两位公子年少气盛,前阵子犯错后,家主重罚过,令其思过,收了那纨绔做派。随后又听闻去年秋狩,曾出言不逊,冒犯了世子……小人正是为此前来。”

    江林州在旁听着,唇边不由露出一丝讥笑。

    和谢兰辞并肩离开,走出几步,才道:“他俩是没说你什么好话。你是没瞧见,薛宁远夺得头名,姜家那两个把他捧成什么样。”

    “什么时候再去比一场,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箭出必中的射术?”

    谢兰辞上了马背,扯了扯缰绳:“姜家的事,不用多管。风雨之下,自身难保的一条小船,载不动多少人。”

    江林州骑上马,不疾不徐地跟上。

    行至街角,一群学生有说有笑地从茶庄出来,勾肩搭背,谈兴正浓。

    虞峣一眼就看到了谢兰辞,默默收回目光,走出几步,旁边的好友甚是惊讶地提醒道:“你看。是谢世子。”

    虞峣没兴趣,友人若有所悟,拍拍他的肩,道:“还在为下旬的雅集伤神?不说别的,你投壶定然胜过旁人。”

    虞峣一言不发。

    好友续道:“姓范的有什么好得意的,得了两句称赞就急着出来显摆。嗯,你看我们碰面的茶庄,离世子的私宅不远。经常见面,说不定哪日还有机会得些点拨呢。”

    虞峣:“要去你去。”

    他现在看到谢兰辞就头疼。

    “我家和国公府又不沾亲带故的,哪敢去打扰。哪像你?”

    虞峣心头警铃大作,拧了拧眉。

    “不是。你父亲和郑家七爷,不是认识吗?这是我们当中,和世子关系最近的一条路子。”

    虞峣心弦一松,道:“再胡说八道试试?”

    江林州不指望谢兰辞会主动开口,坐在马上四处打量经过的铺面,忽地想起一事,扭头问道:“你那园子,夜里怎么灯火通明的。从前可不是这样。”

    多挂几盏灯而已,并不费事。

    江林州猛地住了嘴。

    谢兰辞又不像自己这般,心上人进京就把府中里里外外收拾一番,院子里的花和树都命人拾掇齐整了。再说下去,又要让他奚落。

    谢兰辞想起那日虞烟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怕黑又胆小的样子,转眸看他:“问这个做什么?”

    江林州:“随便问问。”-

    虞烟进了白云寺,虔诚地拜了拜,出了大殿,招手让珠珠过来:“青柚还没回来?”

    珠珠点头:“她还说。这些东西供在石刻佛像前,不如拿去给外面的乞儿分了。”

    虞烟眉心微蹙,思忖片刻,转头去了旁边售卖素斋的饭堂,时辰还早,交了钱便出来,在茶棚里候着。

    “珠珠。这寺里做的营生,是不是太多了?”虞烟瞅见角落里还有给人批命解梦的小摊,轻声道。

    “这片鱼龙混杂。向来没人管。”珠珠回道。

    这些能掐会算的江湖骗子,没什么真才实学,安慰人却很有一套,怪天怪地就是不怪他自己,说的话让人如沐春风,惆怅顿散。

    显然那位大师说的话切中要害,出钱那人笑得十分开心。

    虞烟瞥见,难免有些动心,往那边看了好几次。

    忽然间,香客四散,寺门涌进两列腰佩长刀的官兵,来势汹汹,神色端凝。

    这些人甫一进门,那算命小摊就在人眼皮子底下倒了,算命的和被算的像两只鹌鹑,垂着手站在一边,生怕招惹了是非。

    还好她没过去。

    虞烟目光一转,往门口看去,方才那口气,还没吐出去,又立马堵在喉中。

    殿前一阵兵荒马乱,来人衣着整洁,不染纤尘,踏上刻有莲纹的青砖,缓步走入寺中。

    珠珠看到门口的谢世子,倒吸一口冷气。

    谢兰辞入了白云寺,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之人,须臾,便看见了虞烟。

    她衣裙皆白,衬得人柔弱娴静,白玉珍珠步摇微微晃动,显出两分慌乱。在一众疑惑不解,或是惊惧仓皇的面容里,格外招人。

    虞烟眸中漾着水光,心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谢兰辞目光微停,便转开视线,如她所愿,装作不认得她的模样,没有靠近。

    “西街那些个旅馆邸店,一瞧就不大干净,往里搜一搜,或许能有些线索。”江林州掸了掸袖上的沙尘,走上前来。

    虞烟一惊。青柚不就是往西街去了?

    她还想着,若青柚的仇人找上门来,押人入狱,就去求一求他。

    但是没想过,他原本就是会抓人进去的。

    虞烟揉了揉锦帕,越想越慌。

    江林州扫过众人,先是被虞烟出众的容色所惊,视线微停,但下一瞬就发现,这人频频看来,行迹十分可疑,不由皱紧眉头。

    用手肘碰了碰谢兰辞,示意他往茶棚那方看去:“你看她,像不像心里有鬼?”

    谢兰辞侧眸看去,虞烟脸色微白,有些魂不守舍,他默了默:“不太像。”

    江林州不信,补充道:“你瞧她一身白衣,看起来是不沾是非,但说不定是妆扮一番,刻意迷惑人的。”

    江林州转头与谢兰辞相视,心里十分疑惑,他说错了吗。

    谢兰辞为何用这种眼神看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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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 第 30 章

    ◎你第一晚就哭个不停。◎

    虞烟看他们仿似在商讨些什么, 还先后往茶棚这边看来,后知后觉地埋下头,希望庭中二人不要注意到她。

    她以前是晕了头。

    现在明白过来,能见到谢兰辞殊为不易, 旁人想要这般机会, 鲜少能得偿所愿。

    可甲之□□, 乙之蜜糖。

    现下放到她眼前的,绝不是什么诱人的好东西。

    说起来,她每次入寺拜佛, 都格外心诚, 前阵子还在镇国寺求到开过光的符箓。

    为什么一点用都没有啊?

    江林州机敏警惕,认定虞烟欲图不轨, 催促谢兰辞下个决断。

    她昨日在宁昌侯府受了无妄之灾,过了一日,大概还没恢复过来。

    而随他们前来的这些官兵,知道事关重大, 牵连颇广,个个手按长刀, 神色严肃, 气势迫人。

    谢兰辞淡声道:“不必管她。”

    江林州不假思索:“怎么。你要亲自盘问?”

    谢兰辞余光瞥见虞烟偏头与珠珠低语, 而后又朝门外看去, 眉眼间尽是忧虑。可能是遇到了麻烦。

    便默认了江林州的说法。

    江林州抬步往里走,唇边勾笑:“那就由你来。看她不怎么藏得住事,就是有些手段,恐怕也很拙劣。瞒不过你。”

    谢兰辞眸底掠过一丝笑。

    她能有什么手段。

    就是想躲他, 也躲不好, 回回遇见都恨不得缩在角落里。

    但她往哪儿一站。想看不见都难。

    虞将军那边的事, 有了新的动向。

    正好也知会她一声。

    白云寺周边情况复杂,每年都会出事,住持被这动静惊动,快步出了宝殿,外出来迎。

    大殿与厢房中的香客都不得随意进出,片刻后,江林州瞥见人群中一个怒目而视的男子,便招手令人让路。

    步出的男子四十上下,方脸长目,面上不虞,仍是拱了拱手道:“世子与江大人来此,所为何事?这里外香客,除去各府女眷,附近百姓,便只有我等。难不成宁王府的人,犯了什么事?”

    江林州敛笑,正色道:“世子返京时,接连有两拨刺客,下手阴狠不似常人,不止是耽误行程,更是奔着要人性命来的。害得世子重伤,你说,这哪能轻轻放过?”

    方英早就知道这一消息,面上还是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往谢兰辞身上看去,轻笑道:“重伤?世子到底年轻,不像伤重之人,想来恢复得极快。”

    谢兰辞理了理袖口,眉眼浸着冷色:“伤势恢复得不错。等搜到嫌犯,用不着秋后再审,了解性命不过眨眼之间,也是很快的。”

    方英有三寸不烂之舌,闻言也说不出话来,见一众官兵侍卫一身冷肃,快步穿梭于屋舍间,找这个架势,显然难有漏网之鱼。

    方英思量两息,重又笑道:“我们这些人,世子已然查过,可否先放我等离去?”

    话音微顿,语气一转:“王爷旧疾复发,疼痛难忍,正等着小人回去复命。望世子通融通融。”

    宁王多年前只是个闲散王爷,没有本事,无甚功绩,但在二十年前那场祸事中,先太后被叛军围困之时,宁王出手相帮,一条腿落了残疾,其后寻医问药,都没能治好。

    在今上登基后,宁王备受尊敬,一说起旧事,便能触动陛下心怀。

    当年事发,陛下不过十岁出头,在混乱中与先太后离散,再见已是阴阳相隔。唯有从宁王口中,知晓先太后当年之事。

    方英作为宁王府门客,对这些事如数家珍,自以为一搬出宁王,眼前之人于情于理都要退让三分。

    方英面上含笑,胸有成竹地等了片刻,只见谢兰辞目光冷如利刃,往他身上刮来。

    “今日天晴无雨。王爷的伤,怎还会疼痛难忍?听起来不像刀剑所伤,倒像是中了什么毒。”

    方英瞳眸骤缩,双唇微颤,对上谢兰辞的目光,心中咯噔一下,勉强笑了笑:“世子说笑了。此地事了,我等还急着赶回王府回话,不好让王爷多等。”

    江林州啧了一声,抱臂看去:“真要论起来,我们也是为皇上办事。那些贼人胆大包天,连身负皇命的大臣都不放在眼里,岂不是图谋甚大?”

    “依我看,你们也别急着走。王爷能不知道轻重缓急?哪会因此怪罪于你。”

    相繁快步行来,垂首道:“寺中无人潜藏,西边那些邸店酒馆,已经派两队人马过去。片刻后便能结束。”

    方英背脊生寒,望向谢兰辞的目光忘了收敛,又与他相视。

    谢兰辞看着方英眸中的惊疑之色,平静道:“你留在这里,耐心候着便是。”

    方英脸色微白,扯唇笑了下-

    殿中上香的女眷缩成一团,时不时派丫鬟到门口打听消息。

    吴月然脖颈酸痛难忍,先前官兵鱼涌而入,丫鬟把她从蒲团上拉起,又牵扯到痛处,此时脸色十分难看。

    吴月然一手揉着脖子,侧眸看向丫鬟:“外面怎么安静了。来的是哪位大人?”

    丫鬟刚打听完,答道:“谢世子和江大人。二位带的这些人办事利落,约莫再有一会儿,守着殿门的人就撤了。”

    吴月然咬了咬牙。

    她昨日就不该好奇虞翎为何受罚,虞烟那院子恐怕风水不好,与她八字不合。

    她昨日一去,夜里就做了恶鬼索命的梦,吓得她浑身是汗,清早收拾一番,就来了白云寺,想让大师驱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吴月然又问:“你没瞧错,真是她?”

    丫鬟点头:“是虞五姑娘,奴婢认得的。”

    吴月然唇角微勾。

    上香遇到官兵搜人,她是有些倒霉,但好歹在干净的大殿里等着。

    虞烟待的茶棚,人来人往,和许多不三不四的人挤在一起,还不如她呢。

    只开心了一瞬,不知牵扯到何处,脖子又疼起来,吴月然皱着脸痛呼一声,几欲落泪。

    心中暗自后悔。她幸灾乐祸做什么。

    两年前找的那位大师交代,说要多行善举才能百邪不侵。

    思及此,吴月然叹了口气:“你去看看。能不能把她叫到这来。”

    丫鬟领命而去,探看一番,匆匆跑回来:“不行。先前还好好的,就刚才,茶棚那里又多了些人手,连世子身边的侍卫也在。”

    吴月然一惊。居然盯得这般紧?

    吴月然喃喃道:“我有心无力。这可不能怪我。”

    昨日看谢家那位老妈妈对虞烟客客气气,还以为是和国公府有了交情。

    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谢世子是许多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可吴月然听父兄说过,他有政务在身时,不是好招惹的主。年纪轻轻便政绩斐然,堪称翘楚。

    虞烟胆子那般小,平日所见的男子都对她和颜悦色,殷勤得很,没见过这等场面。

    谢世子威严迫人,又不假辞色。她可能会被这架势吓坏吧-

    谢兰辞和江林州走后,虞烟松了口气,周围其他人惊慌一阵也都平静下来,她便坐下来,继续喝着刚上桌的茶水。

    杯盏见底,她正要拿起茶壶,光线倏地暗了下来。

    偏头一看,茶棚前面忽然又多了四人。随后,相锦也到了。

    小小茶棚,一眨眼的工夫就多了五人。

    原本安心等候的客人又躁动起来,看了看外面守着的煞神,又惊惧不安地往身旁看来看去。

    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为非作歹的大奸大恶之人。需要七个人守着?

    虞烟被大家的情绪感染,茶水也喝不下了。

    相锦就在几步外。虞烟安慰自己,不用害怕。

    但一面又想起之前不好的遭遇,面上血色尽褪,小脸苍白。

    虞烟握了握拳,她现在向相锦求助,一定会打草惊蛇。不能置大家于险地。

    白云寺算是查完了,除去暂时扣住的方英等人,其他都没有问题。

    江林州没忘那个形迹可疑的美人,提醒道:“你别把人忘了。”

    谢兰辞淡淡看他一眼。

    相锦已经提前过去。即便起初有些害怕,见了相锦,应当能安下心来。

    抱着如此想法,谢兰辞径直往茶棚行去,甫一走近,就看见相锦的脸色不太好。

    但相锦见了他,没说什么,谢兰辞便往茶棚里看去,顿时一滞。

    虞烟泪眼汪汪,红唇紧抿,就差和她的丫鬟抱成一团了,脸色比相锦还差。

    虞烟泪意上涌,忽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往茶棚走来,不禁抬头朝他看去。

    虽然看不清谢兰辞的脸,但是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心里那些不安尽数散去。

    虞烟听到谢兰辞无奈开口:“这位姑娘。请随我过来,借一步说话。”

    虞烟愣了愣。这是没事了吗?

    也许吧。歹徒看这一圈人围住,大约也不敢出手了。

    虞烟心头一松,站起身来,快步往谢兰辞身边走去,虽然没有见到熟人,还是刻意说了句:“我会配合的。”

    虞烟像归巢的幼鸟,往他身边奔来。

    谢兰辞瞧见她眸中蓄泪,眼尾湿红,抬眸看向相锦。

    相锦后颈发凉,干笑一声,埋头退开两步。

    谢兰辞自认不是愚笨之人,但此时瞧她这般,的确有些惘然。

    虞烟昨日在宁昌侯府,还有意与他疏远,此时却又走近一步,抬头小声催促:“可以走了吗?”

    谢兰辞拿她没有办法,颔了颔首。

    片刻后,到了无人处,谢兰辞脚下微停,垂眸看着身后埋首不语的小姑娘,道:“你遇到了什么难事?不妨说与我听。”

    虞烟先前自身难保,现下安然无虞,又想起了青柚的事,细白指尖攥住了袖口,嘴硬道:“没有。”

    谢兰辞目光平静,不言不语亦有种威严,虞烟有点支撑不住,小声道:“真的没有。寺中无事,我可以回去了吗?”

    谢兰辞笑了笑:“当真没有?可你的婢女,还没回来。”

    虞烟就像被人踩了尾巴,咬了咬唇:“外面还有许多事等着世子。不用管我了。”

    谢兰辞平常并没有探问琐事的偏好,且还是对一个女子如此追问。

    但昨日才发生了那种误会,现下很有必要再谨慎一点。

    虞烟仰脸看着他,双眸满是不解:“我犯了什么错吗?”

    她眼睫微湿,眸中漾着水意。

    犯错倒不至于,但一看就是容易受欺负的。

    谢兰辞道:“你第一晚便哭个不停。我亏欠于你,是该多用些心思。”

    虞烟愣了愣。

    谢兰辞亦是一怔。

    她不明白,但他说的话,的确有另一重不可与外人言的意思。

    很容易让人误会。

    虞烟双颊发烫。

    先前在宋轻舟住处,只是猜想,这才多久,他就亲口说出来了。

    谢兰辞不大自在地挪开视线,耳后微微发烫。

    二人沉默下来。

    一时无言。

    “有位宋公子说是虞姑娘的旧识。留在寺门口不肯离开。”相繁回禀道。

    作者有话说:

    烟烟的社死日常。

    没关系,今天谢兰辞也社死了。感谢在2023-07-03 22:49:28~2023-07-04 22:3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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