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你进来就知道了, 快快。”
左逢忍不住走过去拉住江鸢的胳膊,把她往大厅拉去。
江鸢被迫跟着到了大厅,远远的, 一个身着暗红色大袖衫的女人背对站着, 头发用木簪挽起, 身形很是熟悉。
快到跟前时,江鸢挣开了师公拉着的手,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左逢见状, 很识趣的转身离开。
那中年妇女缓缓转过身子, 一双和江鸢极其相似的眼睛看了过去, 面容上虽然已经有些沧桑,但却不失精神和锋利。
江鸢猜到是她, 迈步进去, 问道:“您这么明目张胆的回来,就不怕被长平王府的人发现,将您抓回去。”
江母神情毫不在意, 甩着袖子走向江鸢,大大咧咧的说:“你娘我是什么人?我既然敢来, 就有本事走, 你爹算什么,长平王府算什么,你娘我一点都不在乎。”
这是娘亲的性格。
江鸢低头把江母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乐呵道:“您这出去了几年,身体似乎比以前更好了, 以前您在都城的时候, 每天病恹恹的,现在看起来精神焕发, 也年轻了。”
“那是。”江母挺了挺胸膛:“都城这个地界再繁华,待久了也会腻,更何况是长平王府那小小的一处宅院,我待了十几年,真是待够了。鸢儿,你可别怪娘。”
当年她选择假死一走了之,实在是下策,但她实在是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江鸢起初是怪责的,想她怎么能忍心留下自己一个人在这长平王府,后来想想,娘亲在那个囚笼待了十几年,不如早些离开去外面看看,也算是不枉此生。
“不怪。”江鸢柔声回道。
江母故作镇静的神情,在听到她缓缓吐出的这两个字时,眼里顷刻间涌上泪花,她上前把江鸢抱进怀里,眼泪沿着眼角低落在她肩头,双手忍不住的打颤。
江母轻轻拍着她的背部:“我们鸢儿从小到大都这么乖巧懂事,真乖啊。”
江鸢抬手拥住江母,宽慰她说:“娘亲在外这些年过的可还好,有没有受苦、受委屈,我现在是云宁郡主,可以为你做主。”
“怎么可能会有人欺负你娘我,都是你娘我欺负别人。”江母偷偷摸了眼泪,松开江鸢,脸上又是一片慈和的笑意。
江鸢岂会看不出来。
晚上,江鸢将姚星云和杜晓婉赶出了郡主府,亲自下厨做了饭,陪着师公和娘前在房中吃饭,六菜一汤,非常丰富。
不在府中大厅是怕人多眼杂,若是被人认出娘亲,她假死一事就暴露了。
师公在饭桌上喝了几杯酒,酒意上头,说话也就直白了些:“你这丫头啊,还真是够心狠的,当年鸢儿才十几岁,你就舍得离开,要不是鸢儿她从小聪慧,还学了这一身武功,恐怕早就死在了长平王府。”
江母就知道他这老头子会提起这事,余光偷瞟一眼江鸢,啧他道:“师父,我当年也是见鸢儿可以独立处事才打算离开的,我可没有说不要我的鸢儿,你别乱说。”
左逢又闷了一口酒,瞪她:“你这人啊,从小就活的自我,没人能管的住。当初你看上那江郑平,说嫁就嫁,拦都拦不住,结果呢,你看看你得了个什么下场?”
“哎呀,师父,这都多年前的事情了,别提了,再说了,要不是我嫁给江郑平,生下这么好的鸢儿,哪有人给你养老。”
“你这就是事后找补。”师公不听。
江母怕他再乱说,影响自己和鸢儿之间的感情,赶紧起身发过去给他倒酒:“好了,好了,您别说了,赶紧喝你的酒。”
左逢不乐意的推着她的手:“你这丫头,一说你不爱听的,就用酒堵老夫的嘴。”
江母着急催促:“赶紧喝吧您。”
江鸢在一旁看她们师徒两人打闹的样子,忍俊不禁,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晚几人都喝了不少酒,江鸢酒量好,但喝了十几杯后,便趴在桌面睡着了,等第二天再醒来,她是躺在床上的,枕边还放了一封书信。
江鸢打开泛黄的书信,是娘亲留下的。
鸢儿亲启。
娘已走,勿念。此番回来,只为见鸢儿一面,岭南一战,得知鸢儿战死,曾去岭南找寻数月,在包子铺意外寻得鸢儿,远远观望跟至渔村,做了份面托隔壁老太送去。此意虽虚,鸢儿无事便可,以后也定要无恙。
娘生性浪荡,不爱拘束,虽愿陪在鸢儿身侧左右,但又难以静心。这世间繁华,娘亲觉得还未看够,想趁脚力尚好多去走走,若有一日娘亲苍老而归,还望鸢儿依旧如昨日那般,说一句不怪,娘此生便无憾。
另,渔村那位姑娘,待你虽好,可你们毕竟身份有别,不同生、不同死、更不能同穴,娘愿你再寻一良人,妻妻举案齐眉,把手相欢。这一生,鸢儿过得太苦,总该享些该享的福,过些平凡简单的快活日子。
来日方长,来日再见。
娘亲留。
江鸢看完书信,将书信撕成三份,中间有关萧莫辛的拿到烛台前慢慢烧掉,其余的,她本想留着,但转念一想,娘活着的事情也不能让外人知道,于是便全烧了。
等黄纸烧成灰烬,江鸢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拿了件衣服披上,转身走到门口,拉开屋门的刹那间,风雪扑面而来。
昨夜竟又无声无息下了一场雪。
江鸢低头看向地面,有一道从门口到外面的脚印渐渐被风雪掩盖,了无声息。
今日风雪大,还望一路顺风。
临近过年,城内城内爆竹声声一片,街道上都是屠苏酒的香气,对联挂在家家户户的门口,百姓们好不热闹欢。
宫中今年也难得过了一个好年,萧莫辛同皇上、江怀负一起布置新年。
江鸢来的时候,萧莫辛正在亲笔写对联,还是小皇上先看到她,哒哒的跑过来喊道:“姐姐,你快看母后写的对联。”
萧莫辛刚写完乐一字,听到皇上叫姐姐,立刻抬头看去,盈盈笑道:“郡主来了。”
江鸢作揖行礼:“见过皇上、太后、殿下。”
江怀负招手让江鸢过来:“鸢儿,今年你府中的年货可置办齐全,若是不够,姑姑再给你安排一些。”
“够的够的。”江鸢松开小皇帝的手:“我府中人不多,置办年货也比较简单,早些时日便已经置办周全,不劳姑姑操心。”
江怀负:“那就好。”
在两人闲聊之余,萧莫辛写完了对联,她将毛笔放下,“写好了。”
江怀负侧身看桌案上的对联,忍不住夸赞说:“皇嫂不仅文采好,字写得也好,这副对联,我看就贴在宣德殿吧。”
萧莫辛轻笑:“都可以。”
说着,江怀负喊上江鸢一起,两人忙前忙后把对联贴在了宣德殿门口两侧,大红的对联看起来真是喜庆,让人欢喜。
闲暇间,江鸢和萧莫辛突然默契的看向彼此,温柔的相视一笑,万般言语皆在此中。
按照以往惯例,大年三十这一天,皇帝要邀请大臣和王亲贵胄到宫中一起欢度新年,但萧莫辛今年破例,不再召集大家前往宫中庆祝,各自在家中和家人一起过年便可。
这例是破了,但萧莫辛特意让礼部挑选烟花,等大年三十那一天,宫中将放半个时辰的烟花,和都城百姓一起迎接新年。
大年三十这一天,虽然不用和大臣们一起庆祝,但萧莫辛叫了江鸢进宫。
她已和长平王府断亲,府中又只有她一人,萧莫辛每每想起都心疼,所以和江怀负商议了一番,将郡主叫进宫里一起过新年,她答应了。
夜渐渐深下,宫中的御厨做了几十道山珍海味,但位置上却只有五个人。
另外一个是太皇太后。
只要她安分,萧莫辛自然愿意好心对待,但若是不安分,这个年夜饭她都吃不了。
小皇帝看着忍不住流口水,他喊冯正:“冯正,朕想吃这个,你给朕夹过来。”
冯正哎了一声,上前先看了一眼萧莫辛的眼色,等她点头,冯正才拿起银筷夹了鲍鱼给了皇上:“皇上,您慢点吃,烫。”
“知道了。”
鲍鱼刚到跟前,小皇帝便忍不住了。
萧莫辛见此,对她们二位说道:“我们也吃吧,如今新年,不用太多拘束。”
“好。”
江怀负和江鸢也拿起银筷开始吃饭。
这顿年夜饭几人吃的非常温馨,小皇帝闹着,她们四人在一旁笑着宠着。
不过太皇太后依旧拘谨。
放烟花的时候到了,冯正在旁边提醒了一句,她们便一起走出了殿中,站在院落里,望着漆黑的天空,等待烟火绽放。
没一会儿,嘭的一声,黑暗的夜空中绽放出绚丽的烟花,一个接着一个,甚是好看。
小皇帝看不尽兴,小皇帝便将他抱进怀里,给他指着说:“皇上,您看,多好看啊。”
小皇帝激动的拍着手:“好,好。”
江怀负宠溺的笑笑。
江鸢站在江怀负身边,在烟火消逝的时候扭头看向萧莫辛,眼神暧昧留恋,等烟火再次升起,她已经扭头看向天空。
萧莫辛仰头静静看着,唇边挂起浅浅的笑意。
第112章
这晚, 江鸢偷偷留在了永安殿,宫内的烟火已经点燃完毕,宫外的烟火还在持续燃放, 烟火炸开的声音一阵儿一阵儿传来。
永安殿内熄了灯, 只亮了几盏烛灯, 凤帐内,两道身影交叠,江鸢趴俯在萧莫辛身上, 用力攥紧她的手, 骨节泛起, 吻深深浅浅落在她的身上,连肩头都没放过。
被子里面, 萧莫辛跟随她的节奏拱起腰肢, 轻哼的声音在江鸢耳边。
江鸢吻着故意惹她:“太后的声音,似乎要比外面的烟火更为动听。”
萧莫辛扣紧她的肩胛骨,脑袋埋进颈窝, 压抑道:“你若觉得外面的烟花的声音更动听,现在就出去听烟花。”
江鸢不敢再言语, 埋头做事。
这一晚从热闹到慢慢安静, 平息,宫内宫外寂静一片,整个大地似乎都停息了。
江鸢在永安殿待到第二天傍晚才离开, 过年了,朝中各个地方都要走动, 长平王府就算再不在意, 可双方之间的利益还在,所以江鸢亲自去送了拜帖, 但没进去。
之后她又陆陆续续去了朝中多家大臣送拜帖,忙了整整一天,脚都没停歇。
回到郡主府,仆人将今日门口的拜帖拿出来,一大摞的递给江鸢:“郡主,这些是今日的拜帖,您看看,都是名人。”
江鸢接过来低头看着署名,的确都是名人,就连左慈的拜帖都送来了。
江鸢全部看了一遍后,把所有拜帖又还给管家:“除了左大人的拜帖,其余的拜帖全部在晚上之前回过去。”
“是,郡主。”管家接了回去。
这年不知不觉就热热闹闹的过去了,刚开年,朝廷就在准备长公主的婚事,萧莫辛下了令,这婚事一定要盛大隆重。
礼部一直在往宫中送礼单,但凡太后有一点不满意,他那边就要撤换。
虽然江怀负曾多次和萧莫辛提起,婚事不必如此大办,简单如正便好,但萧莫辛却觉得,她是大梁王朝唯一的公主,还是长公主,先皇宠爱的妹妹,自然要分光大办。
江怀负嘴笨,说不过,只能按照萧莫辛的意思,并且不再插手。
大婚之日定在了五月初,成婚当天,从林耀府中到长公主府,一路红妆,单是聘礼便足足便几十箱,看的百姓议论纷纷。
成婚当日,按照习俗,上午接亲,晚上拜堂,萧莫辛和江郑平早早的在长公主府等着,江鸢则在门口迎接客人。
太后、长平王、郡主亲自参与的婚礼,这在大梁王朝可是头一遭。
足以证明皇家对长公主的在意。
年前的时候,萧莫辛将江正清调了回来,陪江郑平过了一个年,但刚开春,江正清又回了边疆,于是双方开始僵持。
今日两人坐在长公主府,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周围任何人都不敢上前。
关于这桩婚事,江郑平起初是不太同意的,毕竟这林耀是朝中忠臣,让江怀负娶她的女儿,不就等于压制江怀负手中的兵权,让她不能和自己一起造反吗?
虽然江怀负并无反意,但她对萧莫辛来说始终是一个隐形的危机。
萧莫辛走的这步棋,恐怕把所有人都蒙在了鼓里。
——
江怀负身着大红色喜服,骑马到林耀府中迎娶林霜,她从林耀府中出来,一身绿色直领对襟长衫,霞帔披在两侧,以扇遮面,看不清楚样貌。
江怀负牵着新娘坐上十二抬大娇,刚坐上,有人上前讨吉利钱,以此来图吉利。
新娘上轿,江怀负骑上马,礼队前往长公主府。
这场盛大的婚礼,全都城的人都在庆祝羡慕,唯有林耀及其夫人不舍得的看着渐渐远去的花轿,眼中含着泪花。
长公主府距离林府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但这几里红妆,加上出来观看这场婚礼的百姓,这段路走的也颇为漫长。
接近傍晚,花轿到达长公主府,红色的布襟挂在牌匾和屋檐下,十分华丽,乐队跟着吹拉弹唱,礼官上前迎接。
江怀负从马上下来,走到花轿前,迎住新娘,周围人在两人跟前撒谷豆,也是求吉利,接下来跨马鞍,新娘坐虚账,等休息片刻后,回到大堂,拜天地、拜高堂。
高堂的位置是萧莫辛一人坐的,毕竟长嫂如母,虽然江郑平是江怀负的哥哥,可萧莫辛是太后,怎么说也轮不到他。
等拜完天地和高堂,新人回到新房,江怀负站在东边,林霜站在西边。
新娘先拜,江怀负后拜,此乃夫妻对拜。
之后便是撤帐、合髻、交卺。
这场婚事进行到很晚才结束,萧莫辛回到宫中后,立刻去洗了一个热水澡缓解疲惫,等她回到永安殿,打算躺下歇息时,看到寝卧里有个人在弯腰帮她整理床褥。
萧莫辛一下卸了疲惫,但愁绪却涌上了心头,她走过去拉住江鸢的胳膊。
江鸢方才只顾忙着整理床褥,没听到她回来的声音,直到被拉住,才惊喜道:“洗这么快?还以为你要好一会儿。”
萧莫辛嗯了声,手掌移下握住她的手,带江鸢坐下,柔声说道:“今日在长公主府,看着长公主的成婚仪式,我心里其实一直在想你,想我明明权利滔天,却什么都给不了你,无论是仪式,还是名分,而且因为我,你一生都不能娶妻,我真的怕你后悔。”
“怎么担心这些事。”江鸢松开手,捏了捏萧莫辛的脸颊:“我一点都不在意这些。”
萧莫辛仰头看她:“可我在意。”
江鸢沉默了些许,认真道:“有件事没告诉你,过年前,我娘亲回来了。”
“你娘亲?她不是死了吗?”
萧莫辛震惊道。
江鸢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她假死,给她建的那个坟,是衣冠冢。”
萧莫辛疑惑脸:“为什么要假死?”
江鸢和她解释说:“我娘这个人,非常喜欢到处跑,她在都城待够了,想出去看看,但碍于身份无法脱身,于是就用假死的方式离开。她过年前回来只待了不到一天,就又走了,留下一封书信说,外面的风景她还没有看够,想再多去看看。”
“嗯。”萧莫辛回应着她。
江鸢深情款款道:“我和我娘一样,这辈子随心而活,当初我明知道你的身份,还是忍不住被美色吸引,步步沦陷。那时候我没有想过我们会经历这么多事情,但我想过,若是我们之间若真的有可能,我就只能非你不可,所以成婚、或者找别人生个孩子传宗接代这种事,我从来没有想过,而且也觉得没有必要,我有你,就足够了。”
“当然,我绝对不会后悔,既然我心甘情愿,你也不用多想什么。”
江鸢安慰她。
这番话听的人怎么能不感动,萧莫辛伸手抱住江鸢,下巴放在她肩膀上:“若是又一天你后悔了,也千万别告诉我。”
萧莫辛承担不了她现在腔真诚,最后变成后悔的谩骂。
江鸢答应她:“好。”——
长公主成婚从宫中离开,这宫中可以说是她一人独大,皇上也掌握在她手里,但萧莫辛心中的忧虑不仅没减少,反而还增加了许多。
毕竟长公主在宫外,姚崇、江郑平更有机会接近江怀负,若是两人合谋在江怀负耳边说什么话,她信了,起兵谋反,将她这个太后从宫中赶出去,到时候就危险了。
这个时候,步军司和马军司的人都不能动,萧莫辛唯一能用的人,就是江鸢。
江鸢是江怀负的侄女,同时她又和林耀曾经一起参与治理峡城水患,还为保护他身受重伤,林耀应当是相信她的。
于是萧莫辛特意在上朝的时候,示意江鸢留下,把此事转告了她。
江鸢应下了,但这样还远远不够。
要想掌握更多的权力,那就要爬的更高,一个小小的都虞候在步军司待久了,于是萧莫辛开始暗中提拔江鸢,想让她在朝堂上位极人臣,更好的帮她夺得大权。
与此同时,萧莫辛也未敢懈怠步军司和马军司,以免让上官昭和千月失宠。
至于大理寺那边,有文慧元帮她做事,萧莫辛放心许多。
盛武三年,边疆小国起兵骚扰,战书八百里加急传回都城,萧莫辛册封江鸢为正三品上冠军大将军,让她率领三万禁军前去抵御外敌,江鸢领命,准备出发。
这次又是打仗,还是去边疆,萧莫辛下这个懿旨的时候,右手紧紧攥着扶手。
晚上,萧莫辛出宫去了小屋子,并让小山派人送信,将江鸢带到这里。
江鸢忙完军中准备之事,时辰已经到了丑时,她急匆匆赶来,在屋子里见到了萧莫辛,但她今晚似乎有些不一样。
桌上摆满了饭菜,还有一壶酒,她穿了件绿色的青衫,常年挽着的长发放了下来,仿佛回到了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
江鸢有些恍惚:“你,这是……给我送行呢,还是给我送断头饭的。”
“闭嘴,别乱说。”萧莫辛皱起眉头生气。
江鸢好笑道:“不是,我之前去峡城,去平叛岭南都没有见过你这样,今天有些受宠若惊而已。”
第113章
萧莫辛走过来, 站在她跟前:“这次特殊,岭南不比边疆,边疆那些小国虎视眈眈, 兵强力壮, 擅长骑马, 而这也是我们大梁王朝最大的弱点,所以打斗要更危险。”
江鸢颔首:“我心里清楚。”
自从大梁王朝建朝以来,吐安国、哈却国等, 一直不断骚扰边疆疆土。
那里的百姓苦不堪言。
姑姑和江正清都是大梁宗亲, 她们比其余人更加珍惜每一寸疆土, 所以这几年边疆一直相安无事,还算太平。
如今长公主调回都城, 只留江正清一个人, 那些小国便坐不住蠢蠢欲动了。
江鸢看着萧莫辛,忠诚的向她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打好这场仗。”
“我的要求和你去岭南平叛一样, 好好活着,不要受伤。”
这是萧莫辛对她唯一的期望。
江鸢忽的笑出声, 拉住她的手坐下, “好,我答应你,在好好活着的同时安稳边疆战事, 但是我现在好饿,能吃饭吗?”
“嗯。”萧莫辛眉头皱着一直没放下。
江鸢是真的饿了, 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饭, 端起米饭,一声不吭的吃着。
那壶酒她没喝, 等会儿还要回去。
萧莫辛却给自己倒了几杯,她酒量不好,喝一口咳一口,等差不多喝了将近半壶后,江鸢的饭也吃完了。
萧莫辛这时候放下手中的酒杯,抬手撩开颈后的长发,露出腺体,然后慢慢去脱身上的薄衫,打算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她。
但江鸢按住了她的手,萧莫辛看过去。
江鸢甚是认真的和她说:“姑姑大婚之日我和你说的话,并非随意说说,我不需要成婚,也不需要孩子传宗接代,而且我标记你之后,你若怀了,岂不是这几年的精心策划都将付之东流,我去这边疆也没有意义。”
萧莫辛也同样认真:“我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有之后的打算,况且,这个孩子并非为了给你传宗接代,而是给我自己留一个念想,她的存在,就是你的存在。”
江鸢不答应,她松开手,从腰间拿出之前萧莫辛送给她的匕首。
江鸢从头顶的玉冠中拽出来一缕长发,她用匕首割断,交给萧莫辛:“想留念想的话,就用这个留吧,标记的事,等我从边疆回来再说,莫非你觉得我回不来?”
萧莫辛顿时捂住她的嘴:“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会回来的。”
江鸢拿下她的手,凑过去吻上:“嗯,我会的,所以在都城乖乖等我凯旋,我会亲手送你坐上辰元殿的宝座。”
“我等你。”萧莫辛说。
————
大军半个月后出发,粮草已经先行离开。
出征当日,朝中大臣悉数前来相送,就连不愿意的江郑平也来了,萧莫辛敬了她一杯酒,眼角红着,只有江鸢看见了。
江鸢心中念着,她和众将士喝完,放下酒碗,浩浩荡荡的出发。
萧莫辛忍着往前一步的冲动,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淹没在人海当中。
此去边疆应敌,单是行军就长达两月之久,到了后,三万将士融合整顿,起码要休息几日才能缓解一路奔波的疲惫。
江鸢到了边疆才知道,此处漫天黄沙,寸草不生,将士们很多连喝水都成问题。
有的甚至是被活活渴死的。
江鸢到了后,先见了江正清和一直守在边疆的将军,他们常年风吹日晒,皮肤黝黑干燥,看起来和吐安国的人差不多了。
此次前来,江鸢不止带来了将士,还带来了粮食和物资,朝廷那边也已经下令,募集周边各道的将士和粮食运往边疆。
江鸢这三万人,目的之一是支援,目的之二是护送粮草,还有二十万大军在他们出发一个月后,已经从都城出发,大概一个月后就能抵达边疆。
边疆忧患,困扰大梁王朝几十年,怀柔用了、和亲用了、赔偿用了,结果得到的依旧是他们的不断骚扰。
既然他们如此猖狂,那就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叫的越凶的狗,死的越惨。
江鸢到了边疆后,并没有着急和他们打,而是集中人力修建城池,设置盾牌防御,以及后勤粮食补给,无论那些人如何在城外叫喊,辱骂,他们都候城不出。
候城不出,不代表他们不反击。
凡是到城门下叫喊辱骂的,找一个箭法好的弓箭手站在城楼上,第一箭算警告,如果对方不离开,第二箭直接杀死,并将其的头颅砍下,挂在城门上示众。
与此同时,江鸢禁止军队朝周边百姓索要粮食,禁止强行征兵,在歇息之余,安排将士帮助百姓种田耕地,以谋之后。
甚至还让军中的大夫,教习将士受伤如何自救,或者如何救治别的受伤将士。
江正清起初对这位妹妹不甚在意,觉得她一个女子,就算是个alpha,但对打仗一事也是一窍不通,但没想到她面对如此战况危机之时,竟能保持这般冷静。
江正清对她高看了两眼。
在江鸢到达的第三个月,她亲自带领两万将士迎战吐安国,对方还是个熟人。
先皇驾崩时,夏哈甫曾带三名武士悼念先皇,如今不过两年而已,他便反目,攻打大梁王朝。
夏哈甫早已知晓江鸢来了边境,如今战前相见,他说道:“大将军,别来无恙啊,两年前在都城一见,我夏哈甫便十分钦佩,没想到今日竟能有缘在此相见。”
江鸢手持长枪,一身红色战甲披身,回他道:“若不是你们吐安国图谋不轨,一直骚扰我大梁边境,我岂会与你在此相见。夏哈甫将军,你两年前来我们大梁之时,正是先皇驾崩,国弱之时,如今我大梁昌盛,国富民强,不是你所能招惹的。”
夏哈甫哈哈笑着:“好啊,那我夏哈甫倒要看看,你们这群败军之将,究竟如何打的赢我们吐安国的武士。”
双方剑拔弩张,箭在弦上。
江鸢举起手中的长枪,将士吹起号角,打起鼓声,对面的敌军也吹起了号角。
吐安国的将士在武力和马术上,都要强于大梁王朝的士兵,所以江鸢并没有和他们硬碰硬的打算。
号角声一听,江鸢放下手,旗手挥旗,后排一万将士齐齐松手放箭。
他们放箭,吐安国何尝不是,但在敌军放箭之前,手持盾牌的将士从背后取下藏起的盾牌,架起一道防御屏障。
敌军的箭全部射在了盾牌只上,而他们的箭则直直的刺进了敌军的身体。
一时间敌军内惨叫声连连。
夏哈甫看到此景,直接举起手中的大刀,命令大军:“冲!”
敌军冲了上来。
江鸢再次下令放箭,位于最前方的数千神臂弩,一列放完,撤在两侧,后边继续放。
那些冲过来的敌军,全部倒在弓弩之下。
等神臂弩将所持箭矢快速放完,他们立刻起身朝两边散去,空出中间的道路,一时间,四千名骑兵从身后杀出,两侧也杀出早已埋伏好的两千骑兵,三方共同围攻。
在双方兵刃交接的时候,后方的弓箭手脱下身上的弓箭和箭袋,在手持盾牌将士的掩护下,跟在骑兵身后开始近战抢夺战场上,没有人骑,且没有受伤的马匹。
马匹向来是大梁王朝的短板,一是没有饲养条件,二是大部分马匹只能当做家马,放在战场上就是怂兵一个。
江鸢在上战场前,特意培养了一批步军的马术,就是为了让他们在战场上捡漏。
敌军骑兵彪悍,硬打未必是对手,所以江鸢还让他们每人手腕上戴上袖箭,30步之内,无论敌军如何孔武有力也挡不住。
夏哈甫没想到她藏了一手又一手,等反应过来,大批武士都已躺在了地上。
他大喊着:“撤,撤,撤。”
江鸢在混乱中听到夏哈甫的声音,她将染血的长枪扎在地面,拿起马背上的弓箭,抽箭上弦,右手两指一松,那只箭穿过数人,准确无误的射在了夏哈甫的后背。
夏哈甫从马上跌落,吐血身亡。
江鸢将弓箭放回去,重新拔起长枪,拉起缰绳对将士大声喊道:“夏哈甫已死,将士们,将敌军赶尽杀绝!”
远处的战鼓和号角再次响起,所有将士杀红了眼,一拥而上。
两万人对五万人,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会输的一场战,江鸢打赢了,而且打的甚是漂亮。
开战首捷的消息传入都城,朝中上所有大臣都扬眉吐气,“好,好啊,大将军这一战打的好啊,终于搓了吐安的锐气。”
大臣们齐齐跪下:“恭喜太后,首战告捷。”
萧莫辛站在辰元殿上,谋虑的目光远远的望着大殿外,威严十足。
大军打了胜仗,江鸢并没有让将士们继续追击,而是让他们在休养生息过后,调出去帮老百姓收粮,修建房屋和工事。
打仗,最忌骄兵,他们打赢了这一场,心气就已经开始傲了。
之后江鸢根据边境的地形,在多处地方派兵继续设置工事,并且整理战后物资。
江正清则带着骑兵出城攻打吐安周边小城,凡攻下一座城池,禁止将士烧杀抢掠,但要抢走每户的粮食,让百姓每日在城门口拿婉领饭,既饿不死,也无力反抗。
江正清已经提前告知他们,只要吐安国投降,他们不仅不杀一人,粮食也会如数奉还,但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百姓是最不喜战争的人,而且此次又是吐安国野心在先,他们都很听话,每日前去领粥吃,偶尔还有马肉吃。
大军挥师往前,越战越勇。
盛武六年,吐安大王出城举白旗,表示愿归顺大梁。
至此,为期三年的征讨到此结束。
江鸢和江正清受朝廷指令,将吐安将士编入大梁王朝军队,并且对部分吐安可用之人安排职务,一起共守边疆。
江鸢同江正清一起,班师回朝,朝廷调防边疆将领,以防拥兵自重。
第114章
回都城的那一天, 萧莫辛带着文武百官亲自到城门口迎接大军,江鸢和江正青骑马走在最前面,百姓们夹道欢迎。
将士们兴高采烈的和城中父老乡亲打招呼。
到文武百官跟前, 江鸢拉着缰绳让马匹停下, 抬腿下来, 和江正青、以及一众将军单膝跪下:“卑职叩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莫辛迈步过来扶起江鸢和江正青, 她有意抓紧了江鸢的手腕, “两位快起。”
江鸢放下手站直身子。
萧莫辛扭头看向江鸢, 她眼睛下一道刺眼的伤疤,猛然刺进了萧莫辛的心中, 下意识便想伸手抚摸那伤疤。
周围还有很多人在, 江鸢为了不让她失态,及时提醒道:“太后,边疆将士经过三年的热血奋战, 将吐安国收降、将哈却国俯首称臣,此乃皇上、太后之幸。”
说完, 江鸢低下头不肯再抬。
萧莫辛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态, 她放下手落在身前,威严道:“好,诸位将士辛苦了, 你们为大梁百姓立下赫赫战功,本宫和皇上一定要好好奖赏你们。”
将士们单膝跪下叩谢:“谢皇上、太后隆恩。”
为了奖赏他们, 萧莫辛在宫中长乐殿为他们举行了庆功宴, 酒肉皆是上品,歌舞不断, 席间萧莫辛听他们说了许多边疆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云宁郡主的聪慧无双。
江鸢坐在萧莫辛左手边,换了身素衣,她没喝酒,只吃了些菜,喝了些茶,全程安然低头坐着,似乎不愿以面示人,与那些叮咛大醉、吵闹的将军格格不入。
萧莫辛偶尔余光看了一眼,皆是心疼。
等酒席散去,萧莫辛遣了宫人将所有将军送回家中,唯独留江鸢一人在永安殿。
凤辇停在永安殿,小玉搀扶萧莫辛下来,她进去前,低声嘱咐道:“不许任何宫人靠近永安殿半步,就算是皇上,也要先禀告本宫,才能踏入永安殿。”
小玉低头:“是,太后。”
萧莫辛抬步踩上台阶,慢慢步入永安殿,明明是回自己的寝宫,可这每一步都走的比往日甚是艰难。
到了庭院,远远的,一抹素净的身影安安静静坐在寝宫门口的台阶上,脑袋低着。
不同今日在城门口见到穿铠甲的她,此时此刻的她更为平凡自然,像邻家俊秀姑娘。
只是这脑袋低了整整一晚,不酸疼吗?
萧莫辛握紧袖中的手朝江鸢走去,一步一步站停在她面前,高高的影子遮挡着月光,将江鸢整个人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江鸢不敢抬头看她,下意识低头遮挡脸上丑陋的伤疤。
“脸上的伤口,怎么伤的?”
萧莫辛看着她,克制的关心。
三年未见,彼此都已更加理智冷静,少了以往的热烈和冲动。
江鸢抓紧膝盖上的衣服,用力攥在掌心:“被敌军的箭擦伤。”
两年前在和吐安的交战中,一支箭矢擦着她的脸颊划过,鲜血当场溅到了她眼中,那日背部也中了箭,军中大夫救治了五天五夜,才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去。
这伤也就留下了。
不止脸上,她身体上还有着许多丑陋的伤疤,可以说满目疮痍。
走之前,江鸢不过二十尔尔,年轻气盛,面貌虽谈不上貌美,可也有几分俊秀能看,如今不仅长了年纪,脸上还破了相,皮肤干燥粗糙,像一个流浪之人。
她在边疆之时,还不曾在意自己的面貌和身体,可越接近都城,她心中自卑的念头越来越猛烈,直到今日在都城外见到萧莫辛,看到她一如既往碧鬟红袖、冰肌雪肤。
自己这般,岂能再敢高攀。
她应当会嫌弃的吧。
江鸢心中酸涩,她站了起来,脑袋低至胸口,疏离的弯腰拱手:“太后,边疆已平,哈却国损失惨重,怕是之后数年不会再对大梁王朝造成任何威胁,您可安心。”
萧莫辛知晓这些,她伸手想去摸江鸢脸上的伤,却被江鸢下意识躲开。
萧莫辛的手停留着不动,冷笑道:“三年不见,便这般生疏,碰都不让碰了。”
江鸢压抑胸口翻涌的苦涩,回道:“卑职不敢,卑职只是怕脏了太后的手。”
“脏?”萧莫辛被这个字刺痛,眼睛红着,“你告诉本宫,脏在哪里?是你脸上的伤,还是你身上在边疆受的那些伤?”
江鸢沉默不言,也不看她。
萧莫辛不着急逼她,缓缓道来:“你走这三年,我每天都在念着你,每天都在后悔派你去边疆,每天都在永安殿上香祈祷你能平安归来。如今你真的好好的活着回来,却想着我会厌恶你脸上的伤,我在你眼中,就这么没有感情吗?”
江鸢这才慢慢抬起头,看向萧莫辛。
萧莫辛重新抬手抚上她的脸,大拇指轻轻厮磨那道伤疤,“是我让你变成这样你的,你的余生自然由我来负责。”
“你不嫌弃?”江鸢不确信的问她。
萧莫辛往上摸到她的眉眼,笑道:“怎么可能会嫌弃呢,我还怕三年过去,你嫌弃我人老珠黄,没有外边的小姑娘惹人爱呢,哪里轮的上我嫌弃你。”
江鸢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往前拥住萧莫辛,低头埋在她的颈窝:“我不会。”
两人回到屋中坐下,想好好聊聊这三年,但江鸢还是自卑自己的脸上的伤疤,坐在萧莫辛看不到的那侧。
萧莫辛怕伤到她的自尊,并没有强迫江鸢忽略这个伤疤,说道:“明日我找太医来看看,能不能将这伤疤给祛了,总不能以后你每次见我,都要遮遮掩掩的不肯直视。”
江鸢点点头,能祛自然是好。
不然能到老了,那才真的难看。
萧莫辛给她倒了杯茶,抬眸看着她的肌肤,打趣说:“是比走之前黑了些。”
江鸢听她这样说,耳根哄的发热,起身就要离开,但被萧莫辛拉住手说:“我又没嫌弃你,怎么又生气。”
江鸢倔着:“你现在是不嫌弃,但看多了,说不定就嫌弃了。”
“那不会。”萧莫辛和她保证,笑的很开心:“你黑,我老,刚刚好。”
江鸢重新坐下来,凑过去仔细打量她的容貌:“我们太后冰清玉洁,出门在外,恐怕还能被成十几岁的小姑娘。”
萧莫辛皱了皱眉头:“这话不像是夸人的。”
江鸢抿起嘴巴:“但的确是夸你的。”
调侃几句,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好了许多,江鸢也没那么在乎脸上的伤疤,开始同她说这三年在边疆发生的事情。
萧莫辛认真听着。
江鸢去了边疆才知道,这边疆将士之间的尔虞我诈,其实不比朝堂上少,尤其是在争夺军功这一块,更是心狠手辣。
江鸢并不愿参与其中,但总有风波会把她卷进去,于是平日里她宁肯去练兵、帮助百姓们种田,也不愿无事在军中待着。
不过通过这些尔虞我诈,江鸢选中了几个可用的将军推荐给萧莫辛,他们都是以后能堪当重用的。
萧莫辛在心中记下。
这晚两人聊了许多事情,天亮时,江鸢说累了,困乏的很,萧莫辛让她去床上睡觉,自己洗漱穿衣去上朝。
如今边疆已定,皇上也快十岁了,有些事得提上日程了。
在江鸢去边疆的这几年,林霜生了孩子,江怀负家心重,渐渐放下了对军中的管控,于是萧莫辛让上官昭和千月借此机会,扩大在军中的影响力,压制姚崇。
同时,她也去见了萧焕,让萧家的那两个儿子进入皇城司,增大势力。
萧焕知道她是在利用自己,但能让萧家进入皇城司,和长平王对抗,这可是他求之不得的,而且他也未必能保证,掌握皇城司之后,还能听她吩咐。
至于皇上那边,萧莫辛虽然有意管教他知书达理,但奈何这位皇上越长大越荒唐,不仅不读书、不习武,还爱上了玩蟋蟀,经常假借看江怀负为由出宫玩乐。
萧莫辛训斥了几次,就放手不管了。
也算是有意为之。
朝中的那些大臣们最会看眼色行事,如今朝中大权和军中大军半数都在萧莫辛手中,他们立刻见风使舵,站在萧莫辛的阵营,甚至支持她成为大梁之主。
此言一出,当场便得到了朝中一些大臣的反对,萧莫辛也假意训斥了两句。
只是,这世间所有之事并非空穴来风。
萧莫辛去上朝,做的第一件事是奖赏将士,论功行赏,不可怠慢;第二件事,这三年仗打的多,百姓们交的税也多,所以萧莫辛下令减免赋税,让百姓休养生息。
下面的大臣无一反对。
懿旨一下,百姓得知要减免赋税,全部感谢太后隆恩,连皇上都不喊了。
萧莫辛处理完回到永安殿,到寝宫时,看到江鸢还在床上睡着,她让小山叫了御医前来,询问可有祛疤一事。
御医说:“有倒是有,不过需长时间服用,要是在民间,还有专门修复的手段。”
这事萧莫辛倒是第一次听说。
萧莫辛让御医留下了祛疤膏,关于修复伤疤的手段,她倒是有望考虑。
第115章
在外征战三年, 江鸢从未这般舒坦轻松的睡过,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午后。
萧莫辛没有喊她,吩咐典膳局把午饭延至午后再送来。
典膳局刚把饭菜送来没多久, 江鸢闻着香气醒来, 她自己穿衣出来, 看到满桌美食,睡意惺忪道:“被饿醒了。”
萧莫辛把银筷拿给她:“典膳局刚送过来,还热着。”
江鸢接了筷子坐在萧莫辛身边, 端起米饭, 先吃了一口青菜, 炒的火候刚刚好,不愧是宫中御厨, 做的饭菜就是好吃。
她吃着, 萧莫辛在旁边给她倒了杯水,关心道:“慢些吃。”
“嗯。”回答的口齿不清。
江鸢吃了个半饱,才减缓动筷子的速度:“这三年, 都城可发生过什么事情?”
“你姑姑当了娘亲,姚星云成了婚, 但还未有子嗣, 杜晓婉那依旧在大理寺当差。”萧莫辛说的都是和江鸢有关的。
“姚星云成婚了,他娶的谁?”江鸢想不到他那种性格,会娶到哪家姑娘。
萧莫辛:“礼部的女儿。”
江鸢只记得礼部崔大人有一个女儿, 但未曾见过,也没有打听过, 不过想来能让姚崇看上的儿媳, 应该不差。
一碗米饭见底,江鸢放下筷子, 侧过身子说:“我得出宫了,此次回来,郡主府一定会来许多门客,若是我不在,会让人疑心。”
“嗯。”萧莫辛没留她。
江鸢离开王宫,绕道回到郡主府,她怕前门太多人,依旧是翻墙进来的。
她刚翻墙回来,正拍手往后院走,家里的仆人看到江鸢,激动的一下子扑过来说:“郡主,您可回来了,外面好多人啊。”
江鸢问道:“都谁?”
仆人指着门口的方向说:“有姚家二公子姚星云,还有大理寺的杜寺丞,两人从今天早上就来了,说是要见您。除了她们,还有一些军中的将士,说是找您喝酒。”
江鸢迈步往门口走:“好,我现在去。”
“哎。”仆人跟在她身后。
江鸢到大厅,看见三个人坐在桌子前嗑瓜子,吃花生,她迈步踩着台阶上去,“听仆人说,你们二位是要掀了我的郡主府啊。”
姚星云和杜晓婉听到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弹站起来,两人几乎齐步走了过来。
杜晓婉激动的喊道:“江姐姐。”
姚星云成婚了,倒是收敛了以往的大大咧咧:“你这一去就是三年,可是要把我们两个给着急死了,幸好活着回来了。”
“承蒙二位惦记。”江鸢打趣拱手。
两人身后还有一位女子,样貌温柔,长发挽着,应当是已经成婚的妇人。
江鸢主动问:“这位娘子是?”
姚星云转身过去,站在那女子身边,给江鸢介绍说:“这位是内人,小爷我可是成婚了的,我见她每日在家中绣女红,觉得甚是无趣,所以带她出来转转。”
崔晗弯腰作揖:“小女见过郡主,贸然前来,着实唐突了。”
江鸢颔首回礼。
三人好不容易重新相聚,江鸢定了一品酒馆的上等包厢,带她们三人去听曲。
崔晗是大家闺秀,这种地方不常去,有些拘谨:“相公,我……”
姚星云揽住她的肩膀,解释说:“我们就是去吃吃饭,喝点小酒,听点小曲而已,不乱来,你放心好了。再说了,我带着你呢,我要是再乱来,岂不是禽兽不如。”
他这样说,崔晗也就愿意去了。
到一品酒馆,最好的包厢已经被人订了,江鸢要了间次好的,吩咐堂倌上点清酒和小菜,还问了崔晗的喜好。
崔晗说了句都可以。
江鸢啧了声,看向姚星云:“没想到你竟然娶到这般好的女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夫妻啊。”
姚星云哈哈哈笑了几声,突然侧过身子,用手背挡着嘴说:“我爹让我娶的,我是逼不得已,要是能推脱,我指定不娶,但既然现在娶了回来,自然要好生照顾。”
说完,他笑脸坐回去,唇角弯的勉强。
江鸢心中了然,但是也不拆穿他,继续夸道:“你也觉得是吧,那就好好对夫人。”
姚星云给崔晗倒了一杯茶水:“自然是。”
和姚星云聊了几句,江鸢关心杜晓婉:“晓婉,你也到了适婚之龄,按理说,可以成婚了,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
“你怎么催起我来了。”杜晓婉自顾自的倒茶,“江姐姐,我并没有成婚的打算,在大理寺跟着文大人和南宫大人断案、判案,我挺喜欢的。成了婚,我是omega,就要在家生孩子,相妻教子,这不是我想要的,除非对方愿意带孩子。”
江鸢哦了声,原来是这样,那的确勉强不得,还是要随心比较好。
此次有崔晗在,几人并没有过于放肆,在这里吃了饭,喝了些酒,说了点这三年没说的话,便从一品酒馆离开了。
姚星云和崔晗一道回,江鸢送杜晓婉回家,之后自己又乘坐马车回去。
下午的时候,江鸢让府中人备了些珍贵的礼品放在马车上,她要去长公主府见见姑姑,顺便看看自己的小妹妹。
江鸢到长公主府,先让仆人去通报一声,之后才提着礼品进去。
这还是上次姑姑成婚后,江鸢第二次来,要比那时候有人气多了,院落中的花草和树木都开的甚是茂盛繁华。
江鸢去的时候,江怀负和林霜正在后院喝茶,一个还没有膝盖高的小孩正在丫鬟的照顾下拽花玩,说话吱呀吱呀的。
“殿下。”江鸢提着礼品到跟前。
江怀负从亭子中走出来,笑着迎过去:“鸢儿,回来了,姑姑还说派人去郡主府,邀请你来呢。”
江鸢把手中的礼品递给一旁的仆人,拱手道:“见过殿下。”
“哎。”江怀负扶起她的手:“你我姑侄之间,不需此等虚礼,此次你前去边疆,立了大功,皇上和太后一定会好好奖赏你。”
江鸢谨言道:“姑姑,鸢儿只是在为大梁王朝做事,不敢图什么,如今边疆已定,皇上无忧,鸢儿已经很满足了。”
“哈哈,来,来走。”江怀负拉着江鸢走到亭子里面。
林霜站了起来,笑意盈盈。
江鸢再次弯腰行礼:“见过夫人。”
林霜弯腰回礼:“郡主。”
江鸢来了之后在这里留下吃了一顿饭,抱了抱自己这个可爱的小妹妹,小孩子摸起来软软的,乖乖的,甚是可爱。
待到傍晚,江鸢离开了长公主府,她先回到郡主府洗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偷偷翻墙溜出去,进了宫中找萧莫辛。
江鸢到永安殿门口,小玉刚想进去禀告,她哎了声拉住小玉的胳膊,压低声音:“今晚不用禀告,我想给一个惊喜。”
“这……”小玉犹豫。
太后做事一向谨慎,虽然对云宁郡主宠爱有加,可太后若是有什么事……
江鸢见她为难,松开手道:“好,我不为难了,你进去通报吧。”
小玉笑着弯腰行礼:“是。”
过了会儿,小玉出来说:“郡主进去吧,太后正在里面看奏折呢。”
“好。”江鸢迈步进去。
小玉和小山一起关了永安殿的大门。
既然小玉已经通报了,江鸢大大方方跨过门槛进去,看到她坐在烛灯前,正在愁眉处理奏折,似乎有些生气。
江鸢走过来,双手背在身后,站在萧莫辛一旁,弯腰看着她手上的那份破旧奏折,目光落在署名上的时候,忍不住好笑道:“这宰执可真是够坚持的,都三年过去了,竟然还在向宫中呈递弹劾你的奏折,也不累。”
萧莫无奈的笑了一声,合上坑坑洼洼,破烂的奏折,放在最边角的地方:“这个徐蔺之,跟着江郑平这么多年,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他还指望着江郑平造反。”
在江鸢去边疆的这三年,前前后后调了三十万大军,都城内兵力空缺,但萧莫辛兵没有重新征兵,而是让殿前司、步军司和马军司,以及皇城司提高自身实力。
姚崇不愿听萧莫辛的指挥,好啊,她举行春日比试,每个司互相竞争比赛,凡得头等着,全部都有赏赐。
姚崇心高气傲,结果殿前司连皇城司都不如,排在末尾。
江怀负因此大发雷霆。
萧莫辛也借此打压了殿前司和姚崇,姚崇不得已,为了稳住在朝中的地位,让姚星云娶了礼部的女儿为妻。
春日比试,萧莫辛除了打压姚崇,还让全都城的人都知道,她的步军司和马军司,以及萧家手中的皇城司有多强。
江怀负岁拥有虎符,但她成亲后,更不可能造反。
江郑平想利用她,也利用不了。
这江郑平没有一兵一卒,他那什么造反,那他自己的命,还是江正清的命?
如今的大梁王朝,说句隐晦的,它在此时此刻是姓萧,而不是姓江。
萧莫辛看完所有奏折合上,仰头想和江鸢说话,结果眼前突然一黑,唇上袭来温热,脸颊上贴来一双手。
被讨了一个吻,江鸢不安分的右手沿着萧莫辛的左肩缓缓摸下,扣住她的腰肢:“奏折看完了,我们去做点别的事吧。”
萧莫辛双唇红润如樱桃,眼眸柔和起来:“做,什么事啊?”
江鸢抬脚踢开木椅,弯腰勾住萧莫辛的腿弯,绕过桌案往寝卧走:“当然是我们之间的事,顺便看看手艺有没有生疏。”
萧莫辛头上的流苏摇摇晃晃:“怎么现在说话如此直白了。”
“这个年纪再含蓄,怕不是矫情。”江鸢用萧莫辛撩开帷帐,将她放在床上,“要不要先告知一下小玉,明日你不上朝了。”
萧莫辛被说的脸红:“你!”
“唔。”江鸢笑着吻下来堵住她的话,手掌熟练的挪到腰肌,解开了衣带。
萧莫辛气息慢慢加重到不可控。
第116章
夏日深夜的蝉鸣不绝, 一声声叫得永安殿聒噪吵闹,不安息。
门口守着的宫女当此是催睡的音节,蹲坐在外面的石阶上, 用手撑着脑袋, 一下一下打着哈欠, 困乏的睡意朦胧。
寝宫内,开了牖,月光洒落进来片隅, 却刚好躲开不远处帷帘紧闭的床榻。
阔别三年, 思念未曾消减, 反而愈加浓烈,江鸢执起萧莫辛的手, 从手背的指缝穿插进去扣紧, 留恋炙热的吻沿着身下人消瘦的肩头,慢慢往上吻到灵乖巧的耳垂。
江鸢张唇含住时,脑海突然闪过以往的某些情景, 故意松开后,再含住大片。
“别。”萧莫辛依旧情不自禁缩起肩头, 想要躲开, 却被禁锢的不得动弹半分。
江鸢也不知道自己如何,每次对她抗拒的反应总是莫名情动,故意招惹后, 她总生气不让碰,江鸢好生哄几句, 又慢慢继续勾着缠绵, 等她真的生气不让亲了,再转而吻在别处, 等时机到了,再吻去,让她拒绝不得。
一来一回,她是招惹的快活,还下了心思,但萧莫辛却总被磨的心尖发热,明明猜到是故意,却又事到临头无法抗拒。
萧莫辛自诩在朝堂上应付自如,但在这床笫这方面,着实应付不来,便随着她来。
江鸢见时机够了,将萧莫辛翻了个身,低头准确寻到诱人的双唇,欺身俯上,不安分又熟练的手艺,伴随着渐渐深下的夜色,在萧莫辛身上如数施展,讨要不休。
——
翌日萧莫辛称病没去上朝,小皇帝不爱朝政,听了几句朝臣罗里吧嗦的话,就让冯正退朝,他要出宫去找人玩蟋蟀。
萧莫辛虽未上朝,但也早早起了,她一年到头都是卯时起,就算身体抱恙也不会晚起,如今突然无事起晚了,会让人生疑。
在永安殿内吃过早膳,小玉将今日的奏折从宣德殿送到永安殿,自从战事平定后,送来的奏折渐渐少了许多,也算天下太平。
江鸢醒的比较迟,她巳时才起,
萧莫辛特意让小玉留了些饭食,还送来了不错的糕点。
其实今早萧莫辛起床时,江鸢也是醒了的,她本想跟着起床,却被萧莫辛按住肩膀:“你起来也无事做,歇着吧。”
江鸢还是起了,她昨晚那么累,又不能让小玉进来伺候穿衣,所以江鸢和衣起来,伺候着穿了衣,戴了玉簪。
之后她才躺下睡了一个回笼觉。
江鸢洗漱完出来,坐在萧莫辛身吃着简单的早膳。
萧莫辛翻看了几本奏折,同她说:“你此次打了胜仗,我还未给你论功行赏,你觉得,我安排你做开封府府尹如何?”
“开封府府尹?”江鸢刚喝了口燕窝,咽下去说道:“开封府府尹不是宋嘉吗?”
萧莫辛解释说:“的确是宋嘉,但前段时间,她的老丈人仗着她的势,被查出侵吞军饷,文慧元查到后上报至朝廷。我大发雷霆,将她的老丈人压入大牢,秋后处斩,宋嘉为了保命,连续几日给本宫呈递了折子,说是近年来身体不佳,要辞官。”
江鸢点点头,继续喝粥,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抬头问道:“几年前平叛岭南,宋嘉身边跟着的张祖和,是你的人吗?”
“嗯?”萧莫辛掀起眼帘:“怎么问起了此事?”
江鸢放下碗勺:“当初在岭南就对他有疑惑,可想着既然打赢了,就没必要再问太多。现在你让我去做开封府尹,想起了,也就问问。”
“他是。”萧莫辛如实回。
江鸢惊讶道:“那你让张祖和陪宋嘉一起去岭南,监督两广税收是假,让张祖和监督楚湘王造反是真吧。”
萧莫辛笑笑:“嗯。”
“好啊。”江鸢大脑一下子就清醒了,“你竟然谋划的那么早。”
萧莫辛见她如此惊讶,安抚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既然楚湘王要反,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不过我让张祖和去岭南,也并非是让他监督楚湘王,而是在等楚湘王造反,然后张祖和假意投诚。张祖和进了岭南,无法传递出有用的消息,但他却能告知楚湘王,我们的消息。他离开都城那天,我给了他一条字条,如果楚湘王反,假意投诚,告知她,我军乃是酒囊饭袋,不堪一击,让楚湘王轻敌。”
江鸢现在才恍然大悟,难怪当时梧州城的守将,还有江兴都那么的不屑一顾,原来是有张祖和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的这步棋,走的还真是绝。
江鸢在懵神中,慢慢喝完了燕窝。
金秋九月,宋嘉的老丈人被处斩,宋嘉辞去开封府尹职位,萧莫辛在朝堂上在诸位大臣的推荐下,让云宁郡主担任此职。
直到这时大家才反应过来,原本朝中那位最不起眼的朝请郎,短短几年,就已经成为了云宁郡主、大梁王朝的开封府尹。
她可是大梁王朝建都以来,最年轻的开封府尹。
江郑平在朝堂上听到萧莫辛下懿旨的时候,他才真正注意到自己的这个女儿,如果当初不任由家仆将她打个半死,也许她还能为己所用,可惜啊,可惜啊。
江鸢之前在大理寺待过一段时间,虽然只是寺丞,但在破案这方面还是有些了解,于是她到开封府后,做的第一件事,查阅开封府这些年堆积的所有陈年旧案。
张祖和全权配合。
不到一年的时间,江鸢便将开封府堆积上千份陈年旧案,全部处理完毕,都城的百姓都夸其乃在世包公,断案如神。
开封府在民间重新恢复名誉,除此之外,江鸢也在朝中有意开始站队萧莫辛,支持她的一切决策,让朝中的文武百官知道,大理寺和开封府都是当今太后的人。
朝中那些大臣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如今大理寺、开封府、步军司、马军司,还有皇城司都在萧莫辛手中,就算江怀负拥有虎符和殿前司,只要萧莫辛想反,她随时都能杀掉小皇帝,夺得皇位。
江怀负曾多次在深夜想过此事,她想过皇嫂会反,但是心中也留有一丝希冀,觉得皇嫂看在先皇的份上,不会造反。
但事实总是事与愿违。
盛武七年春,大梁王朝第十五位皇帝,年仅十二岁的江永承在位七年,宣布退位。
太后萧氏母仪天下,高瞻远瞩,为大梁王朝治内乱,平外患,立下赫赫功劳,而朕疏于朝政,力所不及,遂禅于其皇位。
盛武七年夏,萧莫辛登基为皇。
为了让天下人见证她的盛举,她只祭祀天地,不祭祀宗社,包括江家、萧家。
而且从她坐上皇位开始,萧家就自她而起,与萧焕无关。
登基当日,萧莫辛身着黄袍,在朝堂上改国号为萧,改年号为始元,此称始元元年,并昭告天下,重铸传国玉玺。
萧莫辛刚当上皇帝后,江怀负曾入宫归还虎符,但萧莫辛没要,她说:“如今虽已改朝,但你依旧是长公主,朕不会夺走你的封号,也不会对你痛下杀手。”
江怀负握紧虎符,跪下拜谢:“卑职,叩谢皇上。”
走出宣德殿,江怀负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若是早知会有今日,自己会再支持皇嫂吗?可已经没有人能给她答案了。
萧莫辛称帝一事,只在朝堂和民间起初掀起了一阵儿风浪,后来大家生活如常,就再也没有说过此事,甚至有人觉得,萧莫辛称帝也不错,起码是个贤明的君主。
萧莫辛称帝后,依旧居住在永安殿,江永承也住在他原来的宫殿,出宫甚至要比之前自由,只是身边会跟几个人。
江永承刚开始还有些担心被砍了脑袋,后来见母后依旧对自己温柔,还让自己活得随意一些,他便放开的去玩了。
这可比当皇上舒服多了。
晚上,江鸢奉旨进宫。
小玉在门口等着,见她到了,直接带人进去:“皇上已经等您许久了。”
江鸢和小玉也是多年的老熟人,看到她身上的衣服和发髻变了,便说道:“皇上不是让你当女官了,你怎么还在这伺候着。”
小玉回道:“皇上不习惯别人来。”
“嗯。”江鸢踩着台阶进去,小玉停在台阶外,没再往前走。
江鸢进去之前,站在门口整理了整理衣襟,迈步的同时,随即弯下腰,看到人在里面,她挥袖跪下:“开封府尹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那人声音清凉。
江鸢:“谢皇上。”
这还是萧莫辛登基后,江鸢第一次私底下见她,就算平时两人再亲密,可现在这心里还是犯怵的,毕竟她的身份是皇上。
“怎么不敢抬头看?”头顶处传来她质问的声音。
江鸢低头不抬:“回皇上,臣不敢。”
萧莫辛:“我的床你都敢爬,现在看个人却不敢了。”
她自称我,不是朕?
以前江鸢怕惹萧莫辛生气,自己小命不保,总是根据她的自称来判断,所以只要萧莫辛说本宫,江鸢就知道得罪了,但如果说的是我,那就代表没事。
既然她自称我,那江鸢一下子挺直了背脊,笑眯眯的看她:“恭喜您得偿所愿。”
萧莫辛看着她真挚的笑意,也弯起了唇角:“那要多亏府尹的鼎力相助啊。”
江鸢骄傲的挑眉,挪着小碎步走到萧莫辛身边,小心翼翼的凑到她跟前,询问道:“那我以后,还能爬您的床吗?”
萧莫辛低了嗓音:“你说呢?”
第117章
“要我说的话, 那可以。”
江鸢试探性身子往前,如果萧莫辛拒绝,以后她就客客气气的, 如果萧莫辛没有拒绝, 那她……
“唔。”江鸢突然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因为萧莫辛主动吻了过来。
蜻蜓点水的, 没有太深,萧莫辛亲完慢慢后退了些身子,看着她惊讶的神情, “竟然还学会试探我了, 江府尹进步了。”
江鸢憨笑, 弯腰蹲坐在她旁边,为自己解释说:“人家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以前江家的大梁王朝, 我可以稍微肆无忌惮一些,但现在它姓萧,自然是要谨慎。”
她往台阶上一坐, 脑袋刚好高出萧莫辛的膝盖,头顶的发髻软乎乎的, 萧莫辛伸手抚上, 柔声道:“你要是和我客气谨慎,我在这世间,就没有能信任之人了。”
偶尔想起, 萧莫辛真的很感谢江鸢能够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为自己做事。
她是自己登基之路上, 最大的帮助。
萧莫辛摸够了, 手掌突然移至江鸢颈侧,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好好做你的开封府尹, 以后我会让你位极人臣。”
“你就不怕那些江家人找到我,让我和他们一起谋反,然后推翻你?”
江鸢随口一说。
萧莫辛落在她颈侧的手微滞,指腹的温热渐渐加深,江鸢身子跟着一僵,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些口无择言了。
少许,萧莫辛僵停的指腹再次动了起来,手掌沿着江鸢侧脸勾到她的下巴,声音极具危险:“你不会,我也有办法让你不会。”
江鸢背部挺直,不敢动:“什,什么办法?”
不会是把自己做成人彘吧。
萧莫辛弯腰下巴搁在江鸢的脑袋上,笑不达意:“等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哦,好。”江鸢后怕的闭上了眼睛。
就算做成人彘,也不用这么快吧。
萧莫辛为了安抚百姓,前去般若寺祈福三天,这三日不用上朝,但可呈递奏折。
千月派马军司的人保护。
江鸢本想和之前一样去般若寺,但现在世道已变,她不仅是开封府尹,还是江家后人,风险太大,所以安静在开封府待着。
祈福三天,萧莫辛很快便从般若寺离开,回宫后,处理奏折,上朝,一如一如往常,不过朝中人该肃清的还是要肃清。
留久了,终究是祸害。
萧莫辛忙了几日,歇息下来后,让小山去郡主府传江鸢晚上进宫。
傍晚,天色渐暗时,江鸢装扮成宫人进到永安殿,今夜月色甚好,不用灯笼就能看到脚下的青石砖路,静谧无声。
萧莫辛在院落里准备了几个小菜,还有几壶好酒,看样子是要招待人。
江鸢快走到亭子之前,提起袍衣袍说道:“这般好酒好菜招待,莫不是去般若寺祈祷这几日,甚是想我。”
“差不多。”萧莫辛给她倒酒。
江鸢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双手端起她倒的酒,轻抿一口,“嗯,这酒够香,但应该不是宫里的吧,我之前没喝过。”
萧莫辛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府尹真是好品味,这清酒的确不是宫里的,而是我特地让人出宫买的,可是有十年了。”
“吼。”江鸢情不自禁仰头喝完了。
这酒难得,自然要好好品尝。
她喝完,萧莫辛立刻又续上一杯,还夹了菜放进江鸢的碗里:“先吃点菜,再喝酒,不然胃里会不舒服的。”
“好。”江鸢夹了块鱼肉。
鱼肉细嫩,入口即化,味道也不错。
江鸢吃了几口放下筷子,又端起酒杯喝了口:“嗯,这酒真不错,要是在宫外面喝,这一杯起码要几十两吧,太后破财了。”
萧莫辛歪着脑袋,用胳膊撑起太阳穴,提起往事:“这钱,府尹可是要还的,我记得多年前,我还留了几千两黄金在府尹那里,府尹若是有空,一起还了吧。”
“咳咳,咳咳。”
江鸢忽然就被呛住了,那钱她还想着呢,还以为咱这位皇上已经忘了。
萧莫辛直起身子伸手帮她顺着背:“说了让你有空还,又没让你现在还,这么激动做什么,以前不知道,你还是个守财迷。”
江鸢小声辩解:“这世间哪有不守财的,算了,反正是你的,给就给。”
“好了,这酒可是我派人辛辛苦苦买来的,喝完就没有了,我酒量不好,你多喝些。”萧莫辛大方的很。
“嗯。”江鸢又喝了几杯。
等三壶酒差不多喝完,江鸢半醉,脸颊泛红,萧莫辛起身将她扶起,“喝醉了,我们回里面睡觉好不好?”
江鸢胳膊被拉着搭在萧莫辛肩头,她盯人笑了两声,另一个胳膊也搭了过去:“今晚这饭,谢谢你,我吃的很开心。”
萧莫辛顺势搂着她的腰,鼻尖挨了挨江鸢的发热的唇瓣,“我知道了。”
两人慢悠悠回到寝卧,萧莫辛将江鸢放在床上,正在给她拉被子时,外面小玉端了一盆温水进来:“皇上,水已经准备好了。”
萧莫辛声音沉下:“放下,出去吧。”
小玉放在门口:“是,皇上。”
小玉离开永安殿,把所有的门全部关上,除了寝卧之外的烛灯全部熄灭,永安殿内陷入一片黑暗,两三盏烛灯亮着。
萧莫辛把金盆端进来,把随身携带的手绢扔进去打湿,拧干后,转身走到床边坐下,帮江鸢擦拭脸颊和手指。
江鸢没有醉太深,她知道萧莫辛在照顾自己,主动蹭着她的手:“能得到你的照顾,我真是三生有幸,就算现在死了,也当是值得,要是有下辈子,那便更好。”
“我们这辈子好好的,要什么下辈子。”萧莫辛擦拭干净,把手绢拿回去洗了一遍,拧干拿在手心。
江鸢回她:“说的是。”
萧莫辛安静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起身站在床边,双手放在腰间解开腰带,把衣服一件一件脱下,乌黑的长发和白皙的肌肤相互映衬,好看极了。
江鸢一下子来了精神,身体不由得发热发烫,双手撑着勉强坐起,目光想看,却又怕太过无赖,只能强迫自己抬头看向萧莫辛:“你这是想和同房吗?”
“嗯。”萧莫辛解开最后一件内衬。
随着白色的丝绸落地,江鸢顿时瞳孔放大,头一次害羞的转过了头。
江鸢咳了声,“就算要同房,也,也不至于这般吧,我可以自己帮你脱。”
萧莫辛放下两侧绑着的帷帐,哗啦啦的落下,她上床掀开被子进去,以上位者的姿势,趴在江鸢上方,长发从圆润的肩头滑落下来,落在了江鸢的胸口。
江鸢第一次见她这般,胆颤的想后退,但后面根本无处可躲。
“你,你。”江鸢结巴着。
萧莫辛主动弯腰吻她,“怎么了,难得我主动一次,却这么害羞?”
江鸢躲闪着目光,不敢往她身前看:“以往你不这般,今日主动的有些,有些让人害怕。”
最后一句,她几乎从嗓子咽说出。
萧莫辛再次地神靠近,好闻的香气掺着她信息素的味道,一下一下的萦绕在江鸢鼻息间,扰的她心神不安,身子发热,撑着的手慢慢拿起,扣住了她光滑纤细的腰肢。
触感一如既往的好。
江鸢上下抚摸着,渐渐忽略了害怕。
萧莫辛慢慢把江鸢压下,双手帮她脱下衣服,吻落在唇上,舌尖相撞,熟悉的感觉传递过来,江鸢闭上眼睛回吻,手臂用力,一个翻身,将萧莫辛反压在身下。
酒劲开始上来,江鸢红了脸,热了身体,她坐起来自己脱掉衣服,抓住萧莫辛的手撑在头顶,弯腰俯身吻上的唇。
萧莫辛主动回吻,甚至开始不安分,江鸢被她的信息素影响,失了神志,只顾埋头亲吻索要,发泄自己身心的欲/望。
中途萧莫辛睁开了眼睛,她抬手抱着江鸢的脑袋,眼眸慢慢沉下。
任由江鸢在她身上留下各种痕迹。
——
这一觉江鸢睡的格外沉,直到第二日的下午才缓缓醒来,身子又乏又酸。
“哎呀。”江鸢在床上哼唧着,装了酒的脑袋真是疼,像是要裂开了一样。
昨晚她是喝了多少啊。
“醒了。”萧莫辛推开门进来,手里还端了一个玉瓷碗,想来是沆瀣浆。
萧莫辛走过来侧身坐在床边,右手拿起玉勺,轻轻搅动着里面的汤汁:“昨晚喝了不少酒,起来喝点沆瀣浆,解解酒。”
江鸢没有力气回她,坐起来靠在一旁,等着投喂。
萧莫辛舀了一勺,递到嘴边吹了吹,才喂给江鸢:“酒量也不怎么好啊,喝了三壶就醉成这样,下次还是少喝点。”
“嗯。”江鸢乖乖张嘴喝下。
第一口喝下,清凉的味道沿着舌尖滑过喉咙落进身体,江鸢浑浊的脑子一下子百年清醒了许多,还想起了昨晚的一点事情。
江鸢眼神锋利的看向萧莫辛:“昨晚的清酒,你给我下/药了?”
这不算是疑惑,而是质问。
因为昨晚那酒是萧莫辛准备的,所以江鸢并没有起疑,可后来越喝,她越觉得有一种熟悉的药味久久不散,这绝对不是清酒的味道,而像是民间的一种催/情/剂。
“是。”萧莫辛并未否认,重新舀了一勺喂给江鸢,神情过于坦荡。
江鸢没喝,追问她:“为什么?”
第118章
萧莫辛从没有没想过要瞒江鸢, 她放下手中的沆瀣浆,说道:“我想要个孩子。”
“孩子?”
江鸢听到这两个字,瞬间酒醒大半, 脑袋也不晕乎混沌了。
她看着萧莫辛怔了片刻, 想明白后, 猛然坐直身子从床上翻腾起来,伸手扒开萧莫辛颈后的衣服看她的腺体。
腺体……已经被标记过了。
江鸢颤着放下手,现在才回忆起来, 昨晚萧莫辛不仅在那清酒里下了春/药, 还用了信息素, 所以自己才会那般失控。
至于昨晚是第几次标记她的,江鸢实在是没有印象, 因为她每次都喜欢咬萧莫辛, 而标记也不过是张嘴咬下的事情。
江鸢瘫坐回去,双手捂着脑袋,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萧莫辛起身把沆瀣浆放在一旁的桌凳上, 折身回来时,居高临下看着她:“之所以瞒着你, 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 是怕你拒绝。以前我是太后,要孩子着实是在刀尖上行走,太过冒险, 可现在我是皇上,要孩子继承皇位, 便是理所应当。”
江鸢不听, 手掌滑下来捂住耳朵。
萧莫辛也不担心江鸢听不到,继续说:“孩子生下来后, 我不会告知世人,也不会告诉她,她的娘亲是谁,她只需要知道她姓萧,母亲是萧国的开国女皇萧莫辛。”
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情,她一个人就决定了,还给自己偷偷下/药。
江鸢放下手,从床上光脚下来,站在萧莫辛面前直视她,怒声愤道:“那你怎么知道昨晚,我就一定会标记成功,我喝成那个鬼样子,可能连腺体都找不到在哪。”
萧莫辛一如既往的平静:“是,你不行,所以你第一次失败了,但你不服气,一直到第四次标记成功才满意。”
“我……”江鸢被堵住话头。
江鸢气得火冒三丈,又不能凶她,气得转过身子,双手叉腰,整个人一点就炸。
这孩子哪能说生就生啊,她又不是风筝,买回来玩玩,丢了就丢了,大不了重新再买一个,这根本是两码事。
在江鸢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双手从腰间伸过来抱住她,后背贴来一个温热的怀抱。
江鸢下意识紧绷身子,偏头看她。
这个时候来苦肉计。
“并非真心骗你,那日你小院那般坚定说不要孩子,我怕试探你,你察觉到会起戒心。”萧莫辛双手在江鸢身前扣紧。
那日?
算起来怕是去边疆的前一日吧。
当时江鸢说的话,并非虚假,但也有部分隐瞒,战场上刀剑无眼,若自己真的死在沙场,留她们孤儿寡母岂不是罪过。
江鸢宁肯自己死后,萧莫辛重新再找一位良人,也不愿看到她们无依无靠,女儿从小没有娘亲,就像自己这一生一样。
江鸢情绪明显平静许多,萧莫辛松开手,抓着她的胳膊,让江鸢坐在床榻上。
怕她气急攻心伤了身体,还是坐着休息比较好。
萧莫辛方才看不到,现在注意到她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丝,心中担忧,她皱起眉头,转身出去,让小山去上典膳局做些补气血的饭食送过来。
等折身回来,江鸢却已躺在床上,面朝里面,蜷缩着身子,不愿和她讲话。
萧莫辛心软不忍,挨着床边坐下,拉过薄被轻轻给她盖到肩头:“若真怀了,孩子的事我会操办好一切,你要是想看她,随时都可进宫,我不会不让你见她的。”
江鸢半晌不吭,许久后重新坐起来,认真看着萧莫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若我们是明媒正娶,我岂会不愿与你有个孩子?但你我身份有别,我做不来她堂堂正正的娘亲,这和我有爹有娘,但却像没有一样有何区别?”
萧莫辛毫不犹豫回答她:“生在皇家,命就如此,她既然享受了万人敬仰,自然也要失去一些,总不能什么都要拥有。就像你一样,现在让你选择,你是选择我,还是选择让你爹娘和好,你回去陪在他们身边?”
“我……”江鸢哑口无言,随机反驳她:“你这是歪理。”
萧莫辛伸手摸着她的脑袋,揉揉捏捏的安抚道:“好了,既然已经标记,就不要想太多,万一你不行,我没怀呢?”
江鸢和她犟嘴:“不怀最好。”
萧莫辛冷了脸色,抬手推着她的脑门,一下子把江鸢推倒在床上,起身往外走:“等会儿典膳局会来送饭菜,记得吃。”
江鸢:“……”
就她这样的母后,女儿得天天被气哭。
自从这日之后,江鸢每晚都要来一趟永安殿,想知道她是否怀上,从她的期望来说,自然不怀上更好,让孩子少受些苦,但若不怀自己的,萧莫辛会找别人吗?
这两个问题一来一回的纠缠着她,每天纠结的愁眉苦脸,萧莫辛也看得她心烦,每每都是直接忽视,眼不见心不烦。
深夜,萧莫辛洗完澡回来准备躺下歇息,江鸢坐在床榻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腹部看,“你说,她已经在了吗?”
“过几天就知道了。”萧莫辛走到床边,脱掉鞋子放在一旁。
“过几天?”江鸢主动掀开被子,往里面挪着:“过几天太医就能把脉把出来了吗?”
萧莫辛侧身躺下,看了眼她单纯真挚的眼神,没回答问题,反而问道:“你之前不是在都城里号称纨绔子弟吗?喜欢了那么多姑娘,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江鸢连忙照顾着给萧莫辛掖好被角,“我只摸过人家小姑娘的手,又没碰过。”
“那你自己再想想。”萧莫辛缓缓闭上眼睛,歇息入睡了。
江鸢刚想再问,低头一看她睡了,便没敢再打扰,认真支着下巴思虑此事。
女子怀孕前有什么前兆呢?
今夜月色明亮,帷帘没放,萧莫辛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看她,唇角无意勾起,笑的宠溺,但以后孩子定不能交给她照顾。
十日后的清早,江鸢早早从永安殿起来和萧莫辛一起忙前忙后,直到吃早膳的时候,她才语重心长的说:“我觉得是怀了。”
萧莫辛喝了口鱼汤:“何以见得?”
江鸢甚是专注道:“你上次来月水是在一个半月前,若是推迟,便是怀孕了。”
“不笨啊。”萧莫辛轻笑着。
“那你是,真的怀了?”
江鸢伸手去摸萧莫辛的腹部,不敢相信这里真的会有一个小生命在哪里。
萧莫辛打开走她的手,搅着碗中的热粥:“怀没怀,还要再过些时日才能确定,这时候先养着身子,万一呢,是吧?”
江鸢看着她的腹部移不开视线:“嗯。”
一个月后,萧莫辛被把出了喜脉,但她并没有叫宫中的太医,而是让小玉把的。
小玉虽然习武,可平日里也懂些医术,尤其是这简单的喜脉,她还是能把出来的。
萧莫辛收起袖子落在身前,厉声吩咐道:“此事绝对不可外传出去一点风声。”
小玉双腿弯下跪在萧莫辛面前,低头道:“请皇上放心,奴婢一定守口如瓶,若有一点风声透露,奴婢定当自杀谢罪。”
“出去忙吧。”萧莫辛说。
小玉再次颔首:“是。”
萧莫辛缓缓抬手落在腹部上,眼神愈发柔情,这里有她的孩子了。
晚上江鸢马不停蹄赶到永安殿,但就算再怎么着急,到了门口,也得先让小山进去禀告过后,江鸢才大步跨着进去。
江鸢大步跨过永安殿的门口,二话不说关上门,转身小跑到萧莫辛身前说道:“我给你把把脉吧,今日姚星云带我去医馆学习如何把喜脉,刚好能派上用场。”
萧莫辛看奏折的手被她拉过去放在手心,江鸢学着大夫把脉的样子,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搭在萧莫辛的脉搏处。
她把着脉,萧莫辛却好奇的问道:“姚星云怎么会带着你去把脉,你怎么和他说的?”
江鸢还在摸她的脉象,被这么一问,连忙解释说:“我没有和他说,是姚星云的夫人被把出了喜脉,他也想学学,于是就把我拉上了。你放心,我不傻,每次进宫都是熄灯歇息后,或者和管家说出来听曲,更别说怀孕这么大的事情了,我没和任何人提过。”
“那就好。”萧莫辛悬着的心放下。
江鸢专心给她把脉,大夫说,平脉的特征是节律均匀,脉象比较平和,而喜脉的特征是如行云流水,一汩汩的涌来,比较欢快,三指指腹会有鼓动的感觉。
咚,咚,咚。
这脉象怎么和大夫说的一样。
所以,这是喜脉……
江鸢难以掩饰的震惊从眼神从流露出来,她不敢相信道:“你,真的怀了?”
萧莫辛笑着:“你不是把出来了吗?”
萧莫辛把手拿回来,继续看奏折:“今天让小玉看了看,她也说是喜脉,此事目前你知,我知,还有小玉知,切莫让旁人知道了,等她出生了,才能公之于众。”
“好。”江鸢还在恍惚中。
她竟然就这样一不小心当娘亲了。
江鸢不可思议的慢慢蹲下,不顾萧莫辛的阻拦,趴在她的腹部,用耳朵贴上:“你说,她现在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什么?
萧莫辛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无奈的伸手抓住江鸢的发髻,忍着说:“这才一个多月,人形都还未必成,若是能听到你说话,我生的岂不是一个怪胎。”
江鸢不乐意:“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女儿。”
萧莫辛松开手:“你之前不是不愿要吗?怎么却这般爱护了。”
“那你都已经怀了,我能怎么办,总不能说我孩子的不是。”江鸢继续趴上去听,“你别说话,我再听听。”
萧莫辛:“……”
第119章
新朝建立之初, 萧莫辛并没有对前朝之人赶尽杀绝,保留了大部分江家人的血脉,就连她朝堂上的政敌江郑平都没有杀, 至于原因, 和江鸢无关, 她是为了江正清。
江正清这些年一直在边疆守关,劳苦功高,杀了江郑平, 江正清若是心生恨意造反, 到时边疆叛乱, 又将是一场血战,而且她更不可能让江鸢去边疆平叛。
江郑平只能留着, 但萧莫辛暗中消减他的权力, 只给了一个虚职。
另外,她下旨将江正清调回都城。
他劳苦功高,可在边疆又功高盖主, 留在那里,终究是隐患。
始元元年十月, 各地陆陆续续叛乱, 反抗萧莫辛篡取江氏王朝,骂她是窃国贼。
先前平定边疆战乱之时,江鸢曾推荐了一些边疆可用的将士, 萧莫辛让她一一详说这些人的性情,打算用他们去平叛。
第一, 这些人在边疆的时候常年不受江家人重视, 受的苦要比得的功多,心里有怨气, 第二,他们常年在边疆作战,心狠手辣,手起刀落,用他们平叛再合适不过。
于是在十一月,萧莫辛亲自监督国库,整顿军队,一连提拔几十人出兵平乱。
上官昭也被安排前去平乱,不过他去的主要目的是监战以及奖惩,除此之外,萧莫辛还派了殿前司一万人马去平叛。
这是萧莫辛对姚崇的试探。
先前他一直跟着江怀负,想一家独大,如今改了新朝,萧莫辛需要知道姚崇的心究竟是在前朝,还是在她这里。
姚崇何尝不知道萧莫辛的意思,但如今人在屋檐下,江家又大势已去,为了保存姚家,他只能听从萧莫辛的吩咐,出兵平叛,并且还要打出一定的成就。
平叛之时,萧莫辛派人看守长公主府,把江鸢禁足在郡主府,不许外出。
都城内明明人心惶惶,但萧莫辛依旧正常上朝,安抚民生,仿若对叛乱一事置若罔闻,朝中的大臣们那是打心底里害怕,胆战心惊,这位皇上的心思还真是难猜。
散了朝,萧莫辛留下朝中几名大臣前去宣德殿,其中就有林耀。
林耀是反对萧莫辛改朝的人,也曾在朝堂上公然说过此事,但萧莫辛并没有生气,毕竟林耀是前朝的亲臣,有此心态正常,不过只要能给她办事就行。
于是萧莫辛特意对林耀说:“前朝之时,朕只是太后,你却言听计从,肝脑涂地,如今换了新朝,朕是皇上,你却不愿意了?怎么,你不是一个忠君之臣吗?”
林耀回道:“您这是巧言令色。”
萧莫辛也回他说:“朕是巧言令色,但朕一直都为百姓做事,减赋税、减徭役,惩治贪官、恶官,赈灾救灾,全部亲力亲为。林大人,你自诩是个父母官,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在当一个父母官,还是在当一个只愿忠于天子的忠君之臣?”
“这……”林耀一时间无话可说。
萧莫辛:“若是林大人现在想不明白,还是回去好好想想,等你想通了,再来见朕。”
林耀深色沉重的离开了宣德殿。
萧莫辛见完林耀,又见了朝中的其余几位大臣,和她们商议朝中的一些事情,等回到永安殿,已经到了午时。
小玉让尚膳局那边准备了午膳,等萧莫辛回来后,午膳也已经到了永安殿。
“回来了。”江鸢起身迎住她。
这几日江鸢对外是说被禁足在郡主府,但实际上她只有白天在府中,晚上都在永安殿。
江鸢上前扶着萧莫辛的胳膊,关心她腹中孩子:“虽然现在天冷,你穿的多看不出来,但也是有三个月的身孕了,每天还这般疲惫,有些事该放下,还是要放下。”
“那你要帮我吗?”萧莫辛有意问她。
江鸢扶着她坐下,把人参燕窝粥端到跟前,轻轻搅动热气:“我现在被你禁足在郡主府,能帮你做什么?出兵平叛,还是像江郑平一样,在朝中摄政?”
江鸢舀起一勺粥慢慢吹凉,等递到萧莫辛嘴边时,才发现她眼神怪异的看着自己,嘴唇还有若无若有的笑意,挺瘆人。
下一秒江鸢反应过来,试探的问道:“您,不会是真的想让我摄政吧。”
“嗯。”萧莫辛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把粥递到自己嘴边,张口慢慢喝下。
味道不错,对身体也好。
萧莫辛自己接过江鸢手里的粥,轻轻舀一勺吹着说:“如今文武百官还需安抚,用他们每个人之前,我都要深深思虑一番才能下决定,实在是头疼。唯有你,是我最放心的,所以我打算提拔你为宰执,权倾朝野,做起来事来要比我简单轻松许多。”
“你不怕我反?”江鸢给她夹菜。
萧莫辛这次反应倒很平常:“我腹中有你的女儿,你若是反了,复辟大梁,等江永承坐上皇帝,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我杀死,连带腹中的孩子,你愿意吗?”
“那自然是不愿。”江鸢细心挑选着鱼刺,“再说了,我对江家人没什么感情,当然是你和孩子更重要,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而且如果真的做了宰执,不仅能为你分忧,关键是能让你好好养身体。”
萧莫辛嗯了声,乖乖把粥喝完。
早在先朝的时候,萧莫辛就想把徐蔺之除掉,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现在除掉他,不需要找任何理由,只需一个告老还乡。
晚上戌时,萧莫辛还在看奏折以及平叛的战报,江鸢看不下去,起身走过去,将她手中的奏折拿走,弯腰把人抱起。
江鸢冷脸道:“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不许再看那些奏折。你若是实在放心不下,我在旁边一字一字给你念出来。”
萧莫辛被迫靠在她怀里,笑道:“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关心我,有了女儿后,你倒细心百倍,还知道给我念奏折。早知如此,我就早些怀孕,让你进入朝堂。”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江鸢慢慢把萧莫辛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之后她折身回去,把高凳搬到床边,又去把萧莫辛没有看完的奏折全部搬过来,说道:“你没有怀孕时,我也对你关心备至,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是吗?”
萧莫辛侧过身子笑意盈盈的看她。
江鸢翻开第一本奏折,先给她看一眼:“这是邳州的战报,说打的不错,差不多已经平叛结束,所有贼人全部除掉。”
“嗯。”萧莫辛认真听着。
江鸢拿起红笔批阅,批阅过后,依旧拿过去让萧莫辛看,毕竟她是皇上,再怎么信任自己,还是要让她过目一遍。
江鸢把批阅过的奏折放在旁边,拿起第二个奏折打开,也是打了胜仗的战报,看来此次平叛,这些人为了取得军功,在军中站立脚跟,一个个都还挺拼命。
批阅过后,放在一旁。
有江鸢帮她处理朝中政务,萧莫辛的确轻松许多,原本要看一晚上的奏折,不到半个时辰便批阅结束。
江鸢把所有批阅过的奏折全部放回原处,洗过手后,回到寝卧脱鞋上床,躺在另外一个被窝里,她怕自己睡姿不好,晚上睡觉碰到萧莫辛,所以单独腾了出来。
寝卧内慢慢安静了下来,萧莫辛听着外面萧瑟的风声,想了些什么,扭头看向江鸢,却发现她侧着身子,一直在看自己。
江鸢以为她有事要和自己说,凑过去关心道:“想喝水,还是想出恭?”
萧莫辛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江鸢的胳膊,柔声道:“今天晚上能抱着我睡吗?等我睡着了,你再回去。”
“好。”江鸢一点都不拒绝,抬手掀开萧莫辛的被子钻进来,把她抱进怀里,手不敢搭在腹部,只能抓着她的手。
江鸢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睡吧,有我在呢,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嗯。”萧莫辛躺在她温暖的怀里,闭上眼睛时,一滴热泪从眼角慢慢滑落。
这算是三生有幸吗?
今晚夜里起了风,吹得呼呼作响,但萧莫辛在江鸢怀中很快便睡着了。
江鸢时不时关心的看着怀中人,约莫一炷香后,见萧莫辛睡着了,她慢慢退回自己的被窝,但拉着的手没有松,怕她半夜惊醒,以为身边没人。
翌日,萧莫辛上朝,她以徐蔺之懈怠职责,勾结前朝之人为由,罢了他的官职,并且牵连九族。
徐家九族人,皆不可在朝中为官,除了心系百姓的好官之外。
萧莫辛之所以不杀了他,也是在告诉其余有反心执人,她不是一个杀人如麻的皇帝,但是若触碰到底线,定当格杀勿论。
刚罢了徐蔺之,萧莫辛便立刻提拔江鸢为宰执,朝中文武百官听到时,一个个都觉得甚是不可思议,在朝下议论纷纷。
这江鸢是长平王的女儿,还是先朝郡主,让她做新朝宰执,万一她有反心……
萧莫辛对此解释说:“江大人平岭南、安边疆,又多次冒死谏言,朕喜欢这样的忠臣,更何况她已经是不是前朝的郡主,而是朕的宰执,朕应当重用。”
江鸢被召见至朝堂上,她身着红色官袍,手持朝笏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来,可谓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她跪下大声道:“微臣,定当为皇上和百姓竭尽全力,不枉皇上盛恩。”
萧莫辛:“好,朕期待宰执大有作为。”
江鸢从地上起来,转身走到朝堂上所有文官最前面,慢慢转过身子,从今日起,她就是这文官之首。
第120章
进入凛冬, 各地战乱减少了许多,萧莫辛借此大赦叛乱,凡有悔意之人, 皆可签下悔意书, 返回家中陪家人过年。
为了不让受到悔意之人遭到叛军报复, 萧莫辛特意让各地官员里动之以理,晓之以情,说放了他们出去, 是想让他们过个年, 没别的意思, 你们要是明年再反,可以继续用他们, 要是杀了, 以后能用的人越来越少。
各地叛军听到这番话,有感动的,也有骂萧莫辛使苦情计, 挑拨离间。
不管如何,各地叛军情绪被安抚不少。
今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 整个宫内都铺满了白色的雪花, 红墙白砖甚是好看。
萧莫辛已怀胎五月,开始显怀,但她坐不住, 穿了件厚重的披风,让小玉搀扶着在宫中散步散心。
江鸢刚好进宫中有事要禀告, 没想到在去宣德殿的路上遇见了她。
两人四目相对, 萧莫辛笑着,在雪地如盛放的玫瑰, 而江鸢握着奏折大步走来,靠近时,低声叱责道:“如此大雪,路上甚滑,怎么还出来,要是不小心摔倒怎么办?”
萧莫辛攥着小玉的手,提了提解释说:“有小玉在,你还怕我摔了?”
江鸢没吭声,走到萧莫辛跟前,把手中奏折双手递上:“这是两广地区加急送来的文书,上面说自从上次岭南平叛,重新安置两广,再加上皇上的一些英明举措,今年市舶司所收高达百万贯,已经是史上之最。”
“竟然这般好?”萧莫辛真是意想不到,接过奏折,打开看着里面的内容。
江鸢回道:“两广临近海边,海上贸易频繁,所得之税自然不低,恐怕把整个两广地区的官员都给喂饱了,也能留下许多,看来当初你去岭南这一行,的确是应该的。”
萧莫辛合上奏折还给她:“虽然喂饱了,但我们也要赏,不能让人家白干。这批银子非常重要,从两广运送到都城的时候,让禁军安排一马兵马接送,同时吩咐各道禁军,让他们再抽调一万兵马,沿途护送。”
“是。”江鸢接过奏折。
公事谈完了,江鸢跟在一侧,陪萧莫辛在宫中转悠,脚下的大雪被清理在两侧,走起来非常方便。
两人走了一会儿,萧莫辛突然说道:“先朝那位太皇太后,我打算安排她回老家,毕竟是前朝的太皇太后,一直在宫里住着算什么?我看着也心烦,她也提心吊胆。”
“可以。”江鸢赞同。
这太皇太后在宫中待了十几年,从未踏出过宫门一步,当初她本想在梁文帝死后,利用小皇帝临朝听政,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萧莫辛,所有计划都归为一场空。
看着她现在的模样,有时候江鸢在想,如果萧莫辛失败了,恐怕那位前朝太皇太后的下场,就是萧莫辛的下场。
江鸢想着,问她道:“那,永承呢?”
他是大梁最后一个皇帝,说是不将其赶出宫内,可也算一种间接的软禁。
萧莫辛:“永承?继续留在宫中吧,他娘生前与我是好友,他也是我一手养大的,说杀就杀了,我到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他的娘亲,不过前提是,他得安分。”
不安分的人,情分再重,留着也是祸害。
江鸢明白她的意思。
话说到这里,萧莫辛又多说了一句,她吩咐小玉:“小玉,等会儿你去给宫里的人传几句话,所有宫人要对他客客气气的,谁要是在背后嚼舌根,朕就割了谁的舌头。”
“是,皇上。”小玉领命。
今年过年,萧莫辛吩咐把宫内上上下下装饰的喜庆一点,毕竟是第一年,要过的与众不同,方能彰显威严和大气,
萧莫辛还宴请了文武百官带着家人一起进宫,无论男友老少都可以跟随入席,各种山珍海味,好吃好喝招待,位置不够了,就让人摆放大圆桌,挂上红灯笼。
一时间,宫内歌舞升平,莺歌燕舞,热闹非凡。
江鸢家中没什么人,她带了师公和杜晓婉来,两人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宫中宴席,还是坐在江鸢身边,抬头一看就是皇上的圣颜,紧张的连吃饭都不太自然。
江鸢哎呦一声,给她们夹菜:“让你们来,是过年吃饭的,不是干坐的。今日王宫内做的饭菜可都是山珍海味,民间吃不到,你们要是不吃,那可就浪费了。”
杜晓婉和师公这才动了筷子。
中途,江鸢起身过去江怀负身边,抱了抱小表妹,她穿着红色的棉袄,脑袋上扎了两个小丸子,抱着甚是可爱。
想来她和萧莫辛的女儿也应当是如此。
江怀负提了提女儿的衣领,和江鸢说:“鸢儿,今年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婚事了。”
她的年纪,早已过了成婚的时候,身边还有不少人要给她介绍。
江鸢低头喂着表妹糕点,抬头看向江怀负:“我对成婚一事没有什么想法,这一辈子前半生过得乱糟糟的,每一步都走的猝不及防,之后想慢慢来。”
江怀负颇为感叹,她叹了口气:“是啊,事态的变化总是超出我们的想象。”
大梁王朝的那些记忆还历历在目,仿若就在昨天,没想到一转眼,竟变了天,当初的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皇嫂竟有这般心思和野心,兵不血刃便……
江鸢知道江怀负不甘,心中偶尔还想着复国一事,但萧莫辛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表妹在怀里吵闹的要去找娘亲,江鸢松开手,她跑着去了林霜怀里,林霜抱住她,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江鸢理了理衣摆,和江怀负说了一件事:“姑姑,你知道皇上当初为什么反吗?”
“为什么?”
难道不是皇嫂自己的野心吗?
江鸢把十几年前的一件事告诉了她:“皇上曾经和我说过,十几年前她嫁给梁文宗大婚那天晚上,梁文宗曾捅了她一刀,那到刀捅的很深,差点要了她的命。”
“你,你说什么?”
江怀负满脸不可相信,这件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再说,这怎么可能?
江鸢轻笑:“这件事可能很少人知情,但姑姑应该知道,那时候宫中说皇上和前朝一位太医的事情,那位太医之所以和皇上亲近,就是因为,她在大婚那晚救了皇上。”
江怀负震惊无措,整个人都在发抖。
皇兄竟然,竟然捅了皇嫂一刀。
“所以姑姑,所有一切种下的果,皆是有因的。”江鸢说完这句话,起身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的待着。
嘭,漆黑的夜色中绽放出一束烟火,接着更多的烟花在宫内如数绽放。
所有人仰头看去,脸上挂着笑意。
今夜的烟花,要比以往都要壮观,整个天空都是绚丽的亮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就连跳舞的舞女,萧莫辛都让她们停了下来,一起欣赏此时此刻的盛况。
百姓应当与她一起欢庆。
等晚宴结束已经很晚了,这次江鸢没有直接留下,而是先把师公和杜晓婉送回来,她在家中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才往返折回永安殿,陪萧莫辛一起过年。
萧莫辛知道她会来,虽然眼皮打颤的厉害,但还是坚持着没有睡。
外面不知不觉又下了一场雪,江鸢冒着风雪前来,到门口时,她没立刻进去,而是先脱了棉裘把雪拍掉,站在暖炉面前,把身子暖热了,才去寝宫里面见萧莫辛。
萧莫辛怕睡着,拿了一本书在看,听到门外的动静,放下手中的书。
江鸢先敲了敲门,才推开进来,看到屋子里烛灯映亮,她半依靠在床头,手里拿了一本书,像是一直在等自己。
“这么晚,就别等了。”
江鸢走进来,关上门,然后检查了一遍门窗,确认没有漏风,才折身过来。
萧莫辛神色温和:“要等的。”
江鸢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她,笑了一声,解开腰带走到衣架前,将衣服挂好。
之后她又站在暖炉前,暖了暖身子。
江鸢回来后,脱鞋翻身上床,手伸进被子里摸着她的腹部,心里突然间又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不真实,但又是真的。
萧莫辛抓住她乱摸的手:“今天晚上和江怀负说什么了,看你后来情绪都不太对了。”
晚宴上的上千人,萧莫辛在乎的只有一个人,不算监督,只是忍不住想看她而已。
“聊了些家事,她提了一句我成婚,被我搪塞过去,后来我把当年梁文宗在大婚之夜捅你一刀的事情告诉了她,她很震惊,但也知道你为什么要反。”江鸢说。
萧莫辛轻轻抚摸她的手掌,外面风雪寥寥,听起来有些瘆人:“我不在乎江怀负的想法,她也不必在乎我想什么,若不是因为你念情,我想,我不会留着她的。”
江鸢笑着叹口气:“这种话怎么说的这么随意,大过年的,咱不提了。”
萧莫辛见她故意打着哈哈,直白问道:“我话说的难听,你心里难受,为什么不肯反驳一两句,因为我怀着我们的孩子吗?”
被她这么一问,江鸢还有些吃惊,她低头埋在萧莫辛的肩头,如实说:“别乱想,和孩子无关,前朝的有些人对我来说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但对你来说,是随时可能造反的叛贼,我太护着,你心里会起疑心,但又因为我,你不能随意杀了,所以不如不提。”
萧莫辛心里涌来愧疚和心疼,侧身抱着她:“对不起,对不起。”
她接连说了两声。
这些年,着实亏欠她不少。
江鸢抬头亲了她一下,笑道:“不用道歉,当初没有你把我从江家救出来,也不会有我现在,只是我可以提个意见吗?”
“你说。”
萧莫辛现在什么都能答应她。
江鸢说:“等孩子出生以后,我们多出宫走走好不好,我也想和你,和孩子一起在外面赏赏花,看看风景,体会一下……”
后边的话江鸢突然说不出口了,有些矫情,还有些异想天开。
萧莫辛知道她没说话的话是什么,点头道:“我答应你,你想去我们就去。”
“好。”江鸢亲了亲她。
两人相拥着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