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看了王小妞一眼，竟没帮她。
或许心里也在怨恨王小妞的多此一举。
王小妞跟在后面，越听越委屈，却一声不吭。
只是把手指甲印在掌心，生疼。
王小妞能忍，宋豆丁却忍不了，他张嘴就想骂回去。
没想到被宋父抢先一步。
宋父直接伸手指着张老娘骂，“哪来的神志不清的老混货，竟然在公堂门口胡说八道！别是家里血腥气太过，鬼上身了罢！不然怎么能说出那等污言，平白诬陷别人家好孩子？”
“半条腿进棺材的货，嫉妒人家小娃娃尚年幼，光明前途是不是？”
“老混货且等着，人家小娃娃将来吃香喝辣，这等老混货只能在土里叫蛇虫鼠蚁啃咬！”
“你……你你你！”张老娘气绝，却想不出什么话来骂回去，气得捶打自己。
宋父牵起宋豆丁的手，宋豆丁又拉着王小妞，“俺今儿算是明白家风家正的重要性了，上梁不正的老混货，只配教出屁都不吭一声的小混货！”
张屠户终于动了，他攥拳，“老王八你说什么？！”
作势要打宋父的脸。
宋卫风立刻用手，反打打掉张屠户的手，挡在宋父面前冷声，“胆敢动我父一下，我今天就剁了你。”
他虽是小哥儿，挡在宋父面前却极有气势。
两个衙役再也看不下去，站出来，一边一个，把人分开。
“公堂门口吵嚷，成何体统！张家莫要纠缠，速速带我们去祖坟地看看！”
“你们宋家也快些离去，莫再掺和！”
张家人愤愤不平地离开。
王家紧随其后，却没带王小妞。
王小妞紧紧抓着宋豆丁的手，心里惶恐，“豆丁……爹和哥哥为啥不叫我跟着，他们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坟地阴气太重，你一个小女娃去对身体不好。”周自言把王小妞抱起来，颠了两下，“今天跟宋伯伯回家好不好？宋伯父，您说呢？”
宋父直接点头，“好好好，小妞，今天和豆丁回咱家。”
蒋庆庆、庞大山和二棍也跳着要去宋家玩。
宋父摸着他们的脑袋，一一应允。
几个小朋友和宋豆丁关系好，所以宋家所有人都认识他们。
小娃娃们一来，文秀便让丫鬟去取他们爱吃的小点心。
周自言在路上买了三斤五花肉，打算做一顿木炭烤五花安慰安慰两位小朋友。
宋豆丁惊讶，“夫子，你还会做饭啊！”
周自言拎着肉进厨房，“会啊，怎么不会。为师的手艺还很好嘞。”
遥想还在现代的时候，他就凭借一手好厨艺把自己养的身心健康。
穿到大庆朝变成孤家寡人，他更是得自己生火做饭。
怎么可能不会做饭。
厨房大娘看到周自言拎着肉进屋，连忙接过周自言手里的肉，“哎哟，周夫子，这等小事让我们下人去做就行了。读书人就不要踏足这种油烟之地了。”
“大娘，今天得用一用您这大锅了。”周自言挽起袖子，打好襻膊，一副就要下厨的模样。
大娘说不过周自言，只能把手上的汗巾留给这位周夫子。
周自言将五花肉切成薄薄的片状，装盘备用。
再趁着木柴生火的功夫调一个料汁。
大庆的食物发展有点像明清时代，不仅有火锅烤肉，还有各种各样的菜酱和肉酱。
口味虽然不如现代丰富，但身处古代王朝，吃一口古代的特色美食，也别有一番风味。
把做好的酱汁均匀涂抹到肉片上，再贴到烧热的锅底，时不时翻动一下，以免烤糊。
若想让烤肉发挥最大的风味，应当换上等的木材。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在奢靡的庆京省，普通的木料也能让肉香从厨房传到外面。
周自言打开厨房大门，门口正等着一群人。
全是被香味新引来的人。
“来来来，一人一盘，快来搭把手。”
众人闻讯而入。
厨房里，周自言早就准备好炭锅，还有碗筷。
进来的小丫鬟一人两个盘，不过几趟功夫，就把全部东西都搬到侧厅。
宋卫风也端了两个盘子，可宋豆丁却在悄悄偷吃。
王小妞眼疾手快，一巴掌把宋豆丁作乱的手拍下去。
宋豆丁痛得龇牙咧嘴，再也不敢胡闹。
周自言擦着手对文秀说：“厨房里还有一份，那是给你们留的，一会趁热全都吃了吧。”
文秀没想到周自言还想着他们这些下人，连忙盈身行礼，“多谢夫子。”
周自言不仅做了烤肉，还在等烤肉的时候，做了许多菜。
虽然忙了一头汗，但看着满满一桌颇具回忆的菜式，他心满意足。
宋父最喜欢那盘烤肉，一壶酒，一盘烤肉，还没开始吃就已经喝醉了。
宋豆丁抱着自己的小碗大口吃肉，嘴里慢慢都是油香，“夫子夫子，你厨艺好厉害啊！”
王小妞在旁边也不停点头。
她家虽然也是开饭铺的，可是这么多菜式，她一样都没见过，周夫子实在太厉害了！
“这些都是我游历的时候学会的。”周自言倒上一被酒拿在手里，给两个小孩解释，“这道白藕夹饼是青林城的地方菜，这道糖醋鱼是湖州的一道菜，还有这个，这个叫肉凝冻……至于这烤肉么……则是庆京省的一道名吃。”
木炭烤五花，是他和一位友人根据现代的烤肉改造出来的。
那时他刚到庆京省，极为想念现代的美食。
终于让他在庆京省找到一个开火锅店的食肆，意外与里面的老板相识，互为知己。
两个馋嘴的人蹲在后厨整整七天，总算用大庆的食材复刻出现代风味的火锅和烤肉。
他那个友人极为财迷，毕生梦想就是把食肆开遍整个大庆。
若是让友人知道，他把这个秘方带到了南方，说不定会立马把店开到马鸣沟来。
宋卫风听过每一道菜的来源，感慨万分，“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纵使读再多书，也不如亲眼去见见这些风景美食啊。”
“这倒是。”菜没吃两口，周自言已经微醺，“陆先生说得对，‘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陆游老先生说过的话。”宋豆丁举着筷子抢答，“书上的知识始终是有限的，要亲自去外面走一走，才能深入理解这世间的万千道理。”
“不错！”周自言笑着夹给宋豆丁一块烤肉，“奖励我们豆丁一块肉！”
“嘿嘿。”宋豆丁捧着他的小碗笑个不停，被夫子夸奖的感觉太好了！
王小妞一直没读书认字，也不知道宋豆丁和周夫子说的话是什么，只扒着自己的碗筷，静静地听着。
她凭感觉能知道，这两人说的是关于学问的事情。
她家虽然开着饭铺，却只送大哥去读书了，二哥和她都不识字。
她好想听懂宋豆丁和周夫子说的话。
读书真好啊。
她也好想读书，也想像宋豆丁这样，随口就能说出那些书上的话。
蒋庆庆、庞大山和二棍也放慢进食的速度，悄悄听周夫子和宋豆丁的对话。
宋卫风注意到这几个小孩眼中的羡慕，心中微叹。
饱餐了一顿的众人一直闹到深夜。
玩累了的五个小孩被丫鬟们抱走睡下，周自言和宋卫风也终于能好好休息一番。
周自言刚换好寝衣，厢房大门就被‘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敲响。
听着这把子声音，他已经可以想象，宋豆丁攥着拳头快速锤门的模样。
“……这死孩子。”周自言收好书卷，披上外袍开门。
果然，宋豆丁正抱着一个钱袋子，等在门口。
大门一开，宋豆丁撑起一张堪称‘谄媚’的笑脸，“夫子，你还没睡啊。”
“……不是你来敲门的吗？”周自言把宋豆丁放进卧房，心境有些像‘怀民亦未寝’。
宋豆丁一进门就把手里的钱袋子打开，往桌子上倒出一堆碎银，“夫子，这是我全部的财产。”
周自言坐下饮茶，“这是何意？”
“我知道这件事可能有点冒昧，但是夫子，你能不能一起教小妞，大山，庆庆还有二棍啊。”宋豆丁为表诚意，乖乖跪在地上，“他们都特别崇拜夫子，想和夫子一起学学问。夫子，这些钱要是还不够，你再等等，我还能从老爹手里抠一点出来。”
周自言哭笑不得，却并未让宋豆丁起来，“你抠宋伯父的银子，来帮你朋友交束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