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一过官府又派人来征春役,每户得出一名男丁去服徭役,若是不想去就得出免役钱女户和未成丁户则出助役钱这笔钱只有免役钱的一半,但对很多人家而言也是一个负担了。
苏家是官户可以免除徭役,覃家本不在免除徭役之列他都准备拿出一贯免役钱了,结果却被告知覃家不在名单上。
覃倌后来才知道这是邱知县刻意免除了他的徭役目的自然是希望他能把时间都放在制作轧棉机、打谷机上。而且官府要跟他合作,自然要表现出对他友善的一面。
覃倌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以匠人的身份获得官府如此的厚待,想到这一切都是苏北顾给他带来的,他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苏北顾从不会将这些东西挂在嘴边,倒是他一直觉得轧棉机就算了,毕竟自己用苏家的债给平了这笔账,但打谷机呢?打谷机的畅销也是必然的他因此获利不小,可苏北顾从未问他要过这笔钱。
倒不是他在装糊涂他也曾提过跟苏北顾分钱但苏北顾认为她不过是提了一个想法是覃家自己改造出打谷机的她不能要好处否则违反了祖师传下的规矩。
覃倌也不知道是什么规矩但唯有打消了给对方分钱的念头。
现在他越发觉得苏北顾或许图谋的并非钱财,而是他女儿?
他跟钟氏嘀咕,后者翻了个白眼:“苏道长那可是修道之人,修道之人难道不都是那种清心寡欲、断情绝爱的高人吗?她怎么会看上你的女儿?”
“什么叫我的女儿,难道如意不是你的女儿?”
覃倌发现钟氏近来对苏北顾的态度也好转了,这一切的根源其实在于他们吃的灵米。
在吃灵米之前,他们听覃如意所描述的,听听也就算了,转头就给忘了。可是吃的次数多了,日子久了,他们逐渐就发现了不同。
首先他因为常年干木工,这手腕和手臂就难免会出现一些小毛病,比如雨天的时候关节疼痛,有时候夜里会尿急,需要起夜。
然后是钟氏,钟氏身上的小毛病比他还多,偶尔腰痛,偶尔头晕,夜里多梦还盗汗。
都是些小毛病,也没有影响他们的生活,因此他们都不曾在意。
可是吃了一个多月的灵米,覃倌不再需要起夜了,钟氏腰痛、头晕的情况都少了,基本能一觉睡到天亮。
变化最大的是覃见生,他之前严重得需要别人搀扶才能起身,哪怕自己可以拄着拐杖走路,也只能慢吞吞地、一点点地挪动,现在竟然可以靠自己起身了,而且走路的速度也变快了些许。
覃见生的脾气肉眼可见地变好了,兴许是想到了自己还能有康复的一天,他高兴得红光满面,脾气都很少发作了。
他们都不得不相信,这是灵米带来的改变。
所以,谁都没有再提过让覃如意回家来准备嫁人的事,哪怕有媒人上门说媒,他们都是一副语焉不详的模样,把媒婆气得再也不想登门说亲。
覃大姑和覃小姑也消停了不少,主要是她们哪天在家看到了父兄的态度,也不好越过他们给侄女做主。而且她们记得覃如意当时提过苏道长所种的灵米,虽然不太清楚这米为何要叫灵米,但想来是跟菌菇一样效果的东西。
拿了父兄给的灵米后,她们就更不好多嘴了,只是一直想不明白父兄的态度为何变得这么奇怪。
过年的时候,她们回娘家探亲,所得到的节礼又是一袋灵米,而且看她们爹的模样,似乎连这一袋米都舍不得给,只叮嘱她们要省着点吃。
两位姑父回家后还问他们的妻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们也没当回事,道:“年前的时候,如意不是吵着要出家修道嘛,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爹的,爹允许了,所以如意一直都在苏家跟着苏道长修行。这米似乎是苏家种的,咱们之前吃过,就是你说很香软可口的粥。”
覃家人都没跟覃大姑和覃小姑提过灵米能延年益寿,所以她们和两位丈夫都当这灵米跟苏家种的菌菇一样,比一般的米好吃罢了。
为期一个月的春役结束后,所有农户便又开始忙于农耕,苏北顾堆的肥也比以往多了,农肥量不仅足够种植五谷,还能给其余农作物提供肥料。
到了四月,去年冬天种下的土豆也可以收了,覃如意捧着几个土豆回来烹煮,然后给苏北顾:“土豆有没有灵米的效果?”
“嗯,多少都会有点,不过作用肯定没有灵米那么明显。”
“那你还花那么多农肥在其它作物上面?”
“我之所以不介意让别人也用我堆的农肥,那是因为我希望多点作物能通过农肥来改善环境,如果说,一亩田能产生一缕灵气,那么十亩田所产生的灵气是否就更多了?之所以说灵米只是有助修行,那是因为修行所需的正是灵气。
“这些作物或许没有灵米这般,入口后能改善周身的资质,可它们能产生灵气,哪怕只有一丁点,但是积少成多,我们置身于其中,修行速度便可大大地提高。最近你觉得领悟功法时没有一开始那么凝滞生涩,除了灵米改善了你的条件之外,也因周围的灵气越来越多了。”
覃如意若有所思:“难怪我觉得你现在身体越来越好了。”
“不然我也没有能力布下这么多个阵法。”
覃如意摇头,有些害羞地低声道:“我是说,最近你那儿的手感越来越好了,我还以为是我揉得多了。”
苏北顾:“……”
她没有害羞,更没有不悦,只是眯了眯眼,看向覃如意的眼神颇为耐人寻味。
覃如意立马转移话题:“那个……我摘了不少青梅回来准备酿酒,去年我们酿的青梅酒好了,今晚我们小酌两杯?我想好了,往后我们每年都酿青梅酒,然后来年喝,再酿再喝,一直到我们老去,喝不动,哪怕、哪怕身死,也要将我们酿的青梅酒随棺下葬。”
苏北顾微微一笑:“好。”
覃如意总觉得她这个笑容有些危险,便借故溜走了。
苏北顾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嘴角的笑容淡去。
她们会老去吗?会身死吗?
她还能找到回修仙界的路吗?她能找到带覃如意去那里的方法吗?
她不知道。
算了,多愁善感也没有用,还不如期待一下晚上的那杯青梅酒吧!
……
夜里,苏北顾沐浴完后,覃如意已经将去年埋的青梅酒给挖了出来,摆在桌上了。
屋外漆黑不见一点星光,月亮也被云层遮挡,虽然不是一个夜色很美的夜晚,但两人饮酒的兴致不减。
青梅酒的度数并不高,开坛后便是一股浓烈的酸味,还有一点果香味,入口后,味道也确实酸,不过更多是偏向甘甜。
覃如意被这酸爽的滋味醉得眯了眯眼,脖子也缩了缩。
“真好喝!”覃如意对自己的酿酒技术很是满意。
她给苏北顾倒了一杯,后者浅尝后,动作顿了下,接下来微微仰头,一杯酒也入了喉。
“如何?”覃如意满怀期待地看着苏北顾。
苏北顾嘴角噙笑:“嗯,是正宗的如意青梅酒。”
覃如意唉声叹气:“你就不能夸夸我吗?”
“这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如意青梅酒,喝了后此生我都不想再喝别的青梅酒了。”
覃如意终于满意了,她像是想起了一件事,道:“你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苏北顾的心里装着许多事,但她提示得已经如此明显,自己若是还想不起来,未免有些失礼。她道:“一年前的这一天,是你嫁入苏家的日子。”
覃如意纠正她:“是你与我拜堂成亲的日子。”
苏北顾顿了一下,笑道:“那这算是周年纪念日?”
覃如意不满地嘀咕:“当时你可是顶着苏南城的名义与我成亲的,而且你都不肯与我喝交杯酒,而且我们都没有合髻。”
所谓“合髻”便是成亲当天,从新人的身上各剪下一绺头发绑在一起,寓意白头偕老。因苏北顾只是替娶,故而并没有这一步。
苏北顾无奈地笑了笑:“从那时候开始你便是在盘算着这些事吗?”
“你别把人家想得那么有心机嘛!我那时候只是、只是觉得有你跟我做家人,才有在苏家待下去的理由。”
苏北顾忽然主动给她倒了酒,又把自己的酒杯斟满,道:“把交杯酒补上吧!”
覃如意也笑了,端起酒杯,弥补了这份缺憾。
喝了交杯酒,苏北顾忽然起身,她翻找出一块红布,和剪子,然后解开束发的逍遥巾,本来梳得整齐的青丝如瀑布般披散下来,她挑了一绺额角的青丝剪下,将之放在了红布上。
覃如意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二人没法光明正大地拜堂成亲,但苏北顾此举无异于昭告天地,她是要与她白头偕老的!
覃如意也拆下了自己的簪子,将头发散下来,也剪了一绺头发跟苏北顾的青丝系成了一个结,再用红布包着,放了起来。
“我苏北顾向天道起誓,不管是今生今世,还是来生异世,只要我神魂仍在,那覃如意便一直是我的妻,我最爱的人,若是忘心,便——”
苏北顾还未说完誓言,便被覃如意一把按住,她道:“你不许瞎起誓!”
“你相信誓言吗?”苏北顾反问她。
“别人的誓言我不信,但你的誓言我相信。”
“既然相信我的誓言,那又何必害怕我立誓呢?”
“我不要。就算立誓,也把违背誓言的责罚说得轻一些,别堵死了自己的后路,要留自己一线生机什么的……”
苏北顾心想,这不就跟她前世身消道陨,只有一丝神魂得以保存下来,投胎转世相似嘛!
她笑问:“真不要我发誓?”
“发誓好俗套,不了。”
苏北顾失语,向天道发誓可是修仙界最能证明人言的方式之一,兴许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对人的约束太小了,导致发誓后又违背誓言的人太多,而没遭到什么反噬,大家便以为发誓没有用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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