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顾抱起苏敏行那手里抓着丁兰尺的女婴朝她笑,因脸颊的肉受到挤压,让她圆溜溜的大眼睛微微眯起眼尾勾出了一条很深的纹。
苏北顾道:“改日带你去见见师父。”
女婴自然是听不懂她的话只挥舞着丁兰尺,好几次都险些打到苏北顾。覃如意见状赶紧将丁兰尺抽了回来她的力气虽大,却也抵不过大人因而发现手里空了后,她不高兴地嚎了起来。
苏北顾只好又给她渡了点灵气她这才哼哼唧唧地停止干嚎,转而舒服地打了个哈欠,又开始睡觉。
将她交给王络秀后,一行人便去吃饭。
王络秀只是暂时回来参加女儿的抓周礼的,明天便得回到道观去因而她要珍惜陪伴女儿的时间,没有出来与众人一块儿吃饭。
好在覃倌和钟氏也不想与这个破坏了女儿、前女婿的婚姻关系的女人有任何交集。
吃过饭,覃倌和钟氏便要回家了覃如意将父母送出门口,他们看了看女儿问:“你何时才回家?”
覃如意道:“我在苏家住得挺好的北顾和干娘都对我很好而且还有小元宵陪着逗趣。”
钟氏道:“看得出来是挺好的都长肉了。”
覃如意瞪大了眼有些许介意地低头环顾自己的身躯:“啊我胖了吗?”
“别听你娘的这样挺好的。”覃倌道。
覃如意更介意了。
覃倌又道:“这灵——”他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灵米确实挺养人的。”
覃如意知道她爹话里有话,便问:“阿翁的身体如何了?”
“虽然还没好利索,但是夜里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以前覃见生夜里很难安眠,有时候难受了,偏偏又没法大声说话和喊人,就会发出“嗬、嗬”之类的声音,不知情的路人经过都会被吓得以为有鬼。
现在他的身体还没康复,但是夜里却能睡个好觉了。
覃家人一致认为这是灵米的效果,当然,覃见生也谨遵苏北顾的嘱咐,并没有放弃吃药。
覃如意颔首:“那就好,我改日再回家见阿翁。”
覃倌闻言,神色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
覃如意又问:“爹与娘真不打算收种昇为养子?”
去年覃见生提出这个建议时,覃家人都震惊了,虽然后来被修行的话题给掩盖了过去,但谁都没有忘记,只不过覃倌一直都没有提及,众人就将之埋在了心底。
如今旧事重提,覃如意就是想知道爹娘的态度。当时在场的只有覃家人,可覃家的墙又不是能完全隔音,且无法保证这些话不会传出去或传到种昇的耳中。有些事总得说开说好,免得生出不必要的误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钟氏欲言又止,覃倌沉默了会儿,才叹了口气,道:“我已经跟阿昇商议过了,我不会收他为养子。”
覃如意惊讶地道:“爹与他说了?!”
不仅说了,还拒绝了?
覃倌颔首:“我不想让他背负太多不必要背负的东西。”
虽说他当初收种昇为弟子,一是因对方的身世凄惨,起了同情之心;二是打算将他配给自己女儿,成为一家人后,将来好继承自己的衣钵,可不管是后来覃如意嫁了人,还是如今不打算再嫁人,都无法改变种昇无法通过入赘的办法成为一家人。
收种昇为养子,固然是很好的办法,可这同样会让种昇背负上给他、覃家人养老送终的担子。不管他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在他往后的余生中,都会产生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他是真心的,也有可能在他得到覃家的家产后,被人传一些难听的话,这会让他的善良和真心被无端的揣测和指责给践踏。
他是假意的,那就更不必说了。说明他这人心思深沉,在得到覃家的一切后或许会露出真面目。而覃倌眼下并不想如此揣度对方,这只会使得他们的关系越发恶劣。
所以覃倌想维持现状。种昇只是他的徒弟,他愿意倾囊相授的徒弟。种昇以后不管是要当棺材匠还是打造轧棉机、打谷机来赚钱,都算是有了一技之长,将来不怕养不活自己。种昇对他的回报,他会安心接纳,而他们覃家也没有欠种昇的。
覃如意难以置信:“可是阿翁没有意见吗?”
覃倌道:“他能有什么意见呢?”
说句不好听的,他爹是有他负责送终的,所以他爹压根就无需关心自己的身后事。
“那爹跟娘……”覃如意小心翼翼地窥视爹娘一眼。
覃倌脸色沉了沉,不悦地说:“假若我们死在你之前,那我们的身后事自然是你需要操心的,你不肯成亲,不肯找夫婿,届时若在替我们料理身后事时受到别人的刁难,那是你的事,该你后悔!”
覃如意:“……”
虽然她爹说得很凶,但她却并不害怕呢!
“呸,说什么死不死的!”钟氏瞪了覃倌一眼,她和颜悦色地对女儿说,“你要是改变主意要嫁人了,就跟爹娘说。”
覃如意故意用他们听得见但是又听不真切的声音道:“我说要嫁给道士也可以吗?”
覃倌和钟氏的笑容一僵,嘴角抽了抽,佯装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覃如意眨巴了下眼睛,睁着无辜的眼睛看他们:“我说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加在一起心眼有八百个的一家三口对视了一眼,覃倌和钟氏道:“行了,我们回去了,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回来看看你阿翁。”
……
又半年,王络秀终于在道观里待满了一年,她成功拿到了新的户贴,并改名王秀。之后她提出还俗,用自己的积蓄在浮丘乡买了十几亩田,然后在官府的操作之下,成功脱离寺观户,成了女户。
她还俗后没多久,卢雪欢便找媒人上门去提亲,这门亲事很快便定了下来。
两个月后,王络秀带着作为自己嫁妆的十几亩田嫁入了苏家,不过这一次苏南城并没有缺席自己的婚礼。
婚礼是在建州举行的,不过出席婚礼的亲友只有卢雪欢一人,她带着王络秀,千里迢迢到了建州。
见了两年没见的儿子,卢雪欢的心情竟比想象中还要平静。
原本苏南城和苏北顾还是有些相似的地方的,只不过这两年来,苏南城的生活过得太放纵了,没了王络秀在身边,他也按捺不住寂寞去找别的女人,于是又饮酒又寻欢作乐,身子比以前肥胖了不少。
相较之下,苏北顾美得那叫一个天仙儿!
面对苏南城痛哭流涕的模样,卢雪欢有些不耐烦地道:“行了,良辰吉日都择好了,赶紧拜堂成亲,我好回家去!”
苏南城的哭声一顿,略惊讶又迷茫地道:“娘不留在这边?”
“我留在这边,家里的宅子怎么办?田产怎么办?”
苏南城道:“找一位叔伯兄弟代为看顾呀!至于那些田地,都卖了吧,在建州再置办一百亩。有儿子在,娘可以衣食无忧了。”
卢雪欢翻了个白眼:“你不在家的日子,娘一样可以衣食无忧!在这里买田,哪天你又一声不吭跑去别的地方任职,那是不是老娘又得跟你到处跑,到处折腾?”
卢雪欢提及这个话题,内心压制已久的火苗噌地冒了出来,她骂道:“你这个不孝子,当初升了官,一声不吭地就跑来了这里,让我担忧了许久……”
苏南城闻言,以为她此刻骂自己是因为关心自己,便松了一口气,道:“娘,儿子知道错了!”
卢雪欢瞪他:“呸,你像是知道错的模样吗?!”
苏南城以为只要哄哄他娘,她就会跟以前一样对自己言听计从,岂料一连好些天,卢雪欢都不太待见他,反而还挑剔:“你这儿的米怎么这么难吃?我水土不服,我要回家去,你们赶紧拜堂成亲!”
本以为他娘还在气头上,孰料王络秀也皱着眉头,委婉地跟他说:“官人,是不是家里的下人手脚不干净,买了劣质的米?”
苏南城见母亲和妻子都这般模样,拧着眉:“我吃着没什么问题啊!”
王络秀一顿,觉得苏南城不像是吃不出米的好坏的样子,他这张嘴最是挑剔了,连他都觉得这米没有问题,那就是说,觉得有问题的只有她跟卢雪欢。
可是她在苏家,乃至道观吃的米明明不是这般味道,也没这么难吃的呀!
很快她便想起浮丘乡似乎隐约有种传闻,说世上有一种吃了能延年益寿的米,似乎叫“灵米”。以前她觉得那是粮商为了哄抬米价而说来哄骗别人的,毕竟传灵米的人多了,但却没人吃过灵米。
如今看来,不是没人吃过,而是吃的人压根就不知道他们吃的是灵米!
比如她跟卢雪欢。
不过她总觉得苏北顾和覃如意知道……
“对了,孩子呢?”苏南城见到母亲和妻子后,总算是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女儿。
“敏行在老家,由小姑子带着。”
提及那个出家的妹妹,苏南城皱了皱眉头。
卢雪欢一巴掌拍到了他的后脑勺:“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对北顾有什么不满不成?我告诉你,你敢对她不满,我打死你!”
苏南城瞪大了眼:“娘?我没有对她不满!”
就算以前没有,现在也有了。
也不知道那个随时都要断气的妹妹对母亲做了什么,导致她现在都不疼自己了。
他本以为只有卢雪欢这样,没想到王络秀也一脸讳莫如深,道:“若小姑子也能与我们一同前来就好了。”
苏南城:“???”
苏北顾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他娘和他的女人都这般依赖?
本以为他娘来了后,他就有更好的日子过了,岂料他娘知道他的处境后,不仅没有提出给他钱花,反而还问他要钱办婚礼:“以前给你办婚礼,掏空了家底,后来你与如意和离,为了弥补如意,又给了她不少补偿,如今家里实在是穷啊!”
苏南城:“……”
无奈之下,他只能厚着脸皮去问同僚借钱。
没钱去花天酒地、也没钱再贿赂上司的他很快就被那群整日去花天酒地的同僚们排挤在外,而他的俸禄也被已经名正言顺地嫁给他当妻子的王络秀管控了起来。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等他成了亲,卢雪欢便迫不及待地要启程回乡了。她虽然对苏南城不假辞色,但私底下却给了王络秀一笔钱,道:“看好他,别让他再像以前那样了,这钱是给你留着防身的,非走投无路不能乱花。”
王络秀颔首:“谨遵婆母教诲。”
以前她是妾,为了自己,不得不依附苏南城。而为了哄苏南城开心,又得扮作温柔服帖的模样,如今成了妻子,她又拿捏了苏南城不少把柄,还怕没法将他收拾服帖吗?
作者有话要说:
覃姐:总想养胖道长,没想到先胖的竟然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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