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缈的心一下子悬到嗓子眼,立即意识到自己把救人想得太简单了。这可不是顺手解个锁链把人放下来就行的,要不是青灵有本事,说不定这会儿她俩也被抓了。
她悄声说,“我们赶紧离开,去给朝掌柜报信。”
青灵轻声回了句,“晚了。”
没被发现前,悄无声息地来,再悄无声息地走,自然没有问题。如今拿蛇杖的老头没有回去,其他人肯定会过来搜查的。这么大个地洞在这里,周围又有这么多眼睛看着,想保密太难。蛇灵宗的人顺着地洞找下去,人多势众,加上有蛇群作为眼线追踪,她跟青缈很难逃得掉。
青灵的脑子转得飞快,迅速分析眼前的情况。
要摆脱对方的追踪,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牢里的人都放出来跟蛇灵宗的人搅成一团,她俩趁乱从地洞逃走。可是,她俩想从地洞走,别人肯定也想。那么窄的地洞,只够一个人通过,一旦发生拥挤谁都走不了。不过,只需要青缈先走就成,自己的法相只有拇指大,随便找条细缝就钻走了。
青灵释放出玄阴之气遍布牢房通道,以做防备。
她带着青缈去到洞口处,“往下去,顺着我们来时的路走,我等会儿去找你。”说话间,又操控清气和玄阴之气,结下两道防护结界护在青缈身上。
青缈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添乱,急急向朝悟道他们说了句,“我们去向朝……”向朝阿婆报信还没说完,让青灵捂住了嘴。
青灵说道:“逃命呢,不能让人知道路线。”她把青缈塞往地洞,放开感知朝查看是否有危险。
地洞里除了又冒出来的蝎子、毒虫外,还有晕过去的蛇杖老人倒挂在岩石上堵住了去路。她释放出一团水流,把老头连同地缝里的虫子都冲到地洞外,摔倒地下深处的山缝上挂着。
青缈对青灵叮嘱句,“你小心。”她一只手抱着箜篌,一只手攀着悬崖,施展轻身术,飞快地往下去。
青灵瞧见青缈灵巧的动作,颇感欣慰,心说,“进步挺快的嘛。”
对面牢房里被吊起来的一个干瘦汉子见到她们要逃走,想到自己在这里等死,心生恶意,大声喊:“来人啊,有人逃走了,对面牢房的人逃走了!”
朝悟道闻言大怒,爆了句粗口后,用最大的力气喊:“绿水坞的人跑了!”意图扰乱守卫视线,给她俩多争取一点时间。他这会儿想明白了,哪怕青灵姐妹现把他们放下来,他们也很难脱身。她俩要是能逃出去报信,他们才有可能获救。
之前开口求助的绿水坞汉子见状,大骂,“水猴子,我叉你祖宗!你脑子进水了吗!”这两姐妹要是被抓,就真是连报信的人都没了。
干瘦汉子大喊,“坞主,那小姐妹俩想要撇下我们自己跑,她做梦!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水上讨生活的水贼,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手上沾了不少人命,说话自有几分狠唳凶残。
紫衍满脸嘲讽地扫向干瘦汗子,“蠢货!”
月蚀默然,心道:“是不太聪明。”
从蛇杖老人发现地洞后,那条出口就不安全了,姐妹俩想要脱身,只能先把水搅浑,自然会放了大家,把守卫引来,他们一个都别想走。
有人跟朝悟道想到一处,帮着朝悟道骂人。也有跟干瘦汉子一样心思的,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嚷嚷起来。
青缈听到喊声,又气又急,速度更快了。她深知青灵会护着她先走,耽搁下去,便是害青灵。
青灵半蹲在地洞口守着青缈往下去的同时,将更多的玄阴之气释放出去。
浓郁的玄阴之气汇聚成白雾飘荡在牢房通道中,原本就阴冷的牢房更添几分森冷,似暗藏着无数杀机。
干瘦汉子正在跟朝悟道对喊比谁的嗓门更大,“红尘客栈少掌柜的牢房有地道……”忽然,四周突然冷了下来,冻得他打个激灵,汗毛都竖了起来。
蛇灵宗的守卫来得极快。他们穿着黑色长袍,身后披着长长的连帽斗篷,浑身缭绕着浓郁的黑气,手上拿着的武器都像极了蛇,以蛇形弯刀、蛇形长剑、蛇形长鞭为主。
有守卫大声喝斥:“瞎嚷嚷什么,都闭嘴!”隔着牢房门挥着鞭子朝嚷嚷得最大声的朝悟道抽去。
朝悟道痛得发出声惨叫,从胸膛到大腿又添了道血痕,仅剩的底裤又破了道口子,眼看都快要遮不住重要部位了。那守卫见到牢房里依然是三个人,没有少,便又朝另一间嚷得最厉害的牢房看去。
那瘦汉子见到守卫抽了朝悟道一鞭子,乐得笑咧了嘴,喊得更大声,“那间牢房有地道,还有一对小姐妹。”
绿水坞的坞主盯着瘦汉子的眼神恨得犹如淬的毒,牙齿都快咬碎了。这脑子坏了的,得把他们几个都害死。那小丫头年龄小,可不是好惹的。
一个人面容约在四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了过来。他的脸色肃冷,散发着极不好惹的气息。
周围的守卫全都俯身行礼,唤道:“娄药师!”
娄药师轻轻一推,虚掩的牢房门开了,没锁。
蓦地,飘浮在空气中的薄薄白雾变成了浓雾,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空气中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气流涌荡气息。
守卫见势不秒,纷纷释放出气罩护住自己,没修炼出法相的握紧武器,小心戒备准备迎敌,有法相的当场变出了法相。
刹时间,通道里出现十几条大小不一的蛇。
飘荡在牢房里的玄阴之气裹在牢房门锁、以及锁住众人的锁链上,伴随着不绝于耳的裂响声,锁门锁纷纷破碎,吊住众人的链子、穿插在他们琵琶骨上的细链,齐齐裂开。那些被吊起来的人瞬间没了束缚,齐刷刷地掉在地上,摔得到处都发出落地声响。
关押绿水坞众人的那间牢房,不仅锁链没断,牢门上还加了罩水幕结界,唯恐他们跑出来似的。
青灵可不是干让人欺负不还手的。
娄药师抬袖一拂,平地起风。
大风将笼罩住牢房的云雾吹散。
雾散开的瞬间,娄药师面前的牢房毫无预兆地灌满了水,朝着众人席卷过去。
娄药师逆流而上,一头扎进海水中,右手化成一条蛟爪,径直朝着往下排水的地洞口抓去。
他的爪子刚伸出去,却忽然感觉浑身一寒,下意识地翻身躲开。他在水里的速度也极快,宛若离弦的箭,咻地一下子退到牢门外,便见面前水流涌动,充斥满绞杀力量。他顿时明白,来人极擅控水。
不是曲缜!
娄药师化成一条三丈余长的蛟龙,摆动尾巴,重重地朝着面前的水流扑打过去。
青灵施展控水术,组成厚厚的水墙抵挡蛟龙的攻势。
她身后的地洞中哗啦啦地往下灌着水,紫衍、朝悟道、月蚀被卷在水里,转着圈地顺着水流往下。
他们原本就已经浑身是伤,再让水流裹住撞在岩石上,哪怕有小胖鱼释放出来的泡泡裹住他们,依然被撞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
青灵把他们仨冲出地洞后,变成小胖鱼法相,钻到地洞里,将释放出去的海水、玄阴之气全部收回来,又从乾坤囊里揪出一条黑蟒尸体堵住洞口。
娄药师在青灵收了神通的瞬间,发现了拇指大点的小胖鱼,他纵身一个飞扑,探出蛟龙爪子便朝她抓去,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黑漆漆的庞然大物,入手一片冰寒,爪子都快冻僵了,掌心更是一片刺痛。
玄阴蟒!这东西不是在长在地下深处的玄阴之水中吗?
玄阴之水至阴至寒,能把人的骨头都腐蚀掉。
突然,危机感涌现,娄药师以最快的速度往外退去。他的速度极快,可奈何蛟龙躯体太长,半截身子出了牢房,还剩下半截在后面。
身后的玄阴蟒脑袋突然炸开,炸得玄阴之气、煞气、黑血、蛇鳞、烂肉溅得满屋子都是。
他留在后面的半条蛟龙身子硬生生地被腐蚀出一大堆窟窿,好端端的法相在顷刻间便没了一半。
娄药师痛得发出惨叫,跌落在地上,臀部以下,半截身子没了。
青灵把炸没了脑袋的黑蟒尸体收进乾坤囊,头也不回出了通道,再施展控水术捞起三个水球泡泡,在空中甩着尾巴飞得飞快,去找青缈。
朝悟道趴在泡泡中,浑身痛得要死,却看到小胖鱼在这山缝里钻得跟回自己家一样灵活,暗自乍舌。
紫衍躺在泡泡里,看着裹在泡泡外层的玄阴之气,脑子直懵:小胖鱼不是修炼清气和先天之气的吗?什么时候开始修炼玄阴之气了?
月蚀挣扎着从泡泡里起身,难以置信地看向四周:竟然逃出来了?啊,不是,竟然被救出来了?
他怕是做梦,伸手掐自己,结果一把挣到伤口,痛得脸都扭曲了。
……
青缈之前边走边弹箜篌,岩石上处处都是她弹出来的痕迹,路很好认。
她在赶路逃跑的同时,不时回头张望,非常担心青缈。她跑了没多久,忽然瞥见后面有光,定睛望去,只看到三个泛着蒙蒙白光的水泡泡。青灵呢?
转瞬的功夫,泡泡到了跟前,青缈才看见飞在最前面的小胖鱼。她突然羡慕起青灵的法相个头小,逃命遇到追兵时,多好藏啊。
突然,山体震动,气流涌荡,四面八方、头顶脚下都是轰隆之声。
青灵敏锐地觉察到周围的气息乱了。
紫衍猛地坐起,催促道:“快走。”
青灵有点懵,“什么情况?”她朝来时的路望去,却发现突然分不清方向了。
紫衍催促道,“小胖鱼,赶紧走,他们快追来了。”
青灵不为所动,“我觉得我们就此分道扬镳比较好。”他们仨被扒得这么干净,随身物品全都落在了蛇灵宗,随便拿出一件东西当媒介找他们,一找一个准。山里稍微有点道行的精怪都懂的本事,她不信蛇灵宗的人不懂。
紫衍立即说,“救我们出去,欠我爷爷的地灵珠不用还了。”
朝悟道也赶紧说:“我再让我阿婆给你一百枚地灵珠。”
紫衍扭头看向朝悟道:你还涨价?
月蚀想着只有他不是债主,怕被扔下,急声说:“我出二百颗地灵珠!”
青灵心说,“我像是为钱替人卖命的吗?”
蓦地,黑雾弥漫过来,刮起飓风,吹得青缈、裹在泡泡里的三人撞成团,翻滚着飘向旁边的岔洞。
青灵想让他们停下,但这飓风极怪,吸力太大,根本拉不住,就好像是有大妖怪在另一头施展神通拖拽他们。她担心自己也让大妖怪吸走,不敢再追,释放出圆月引玄阴之气给他们套上防御罩,在气流中猛地一个大力甩尾,跃到旁边的岩石上,往岩石缝里挤。
她法相的个头小,顺着一条只比拇指大点的缝隙挤进去,卡在了岩层间,努力抵御气流裹卷。
没过多久,气流消失了。
青灵顺着自己留在他们四个身上的泡泡气息找过去。
青缈、紫衍、朝悟道、月蚀被飓风吹进一个竖坑,又再径直往上,飞了大概有几十丈,风突然停了,面前出现亮光,四周密密麻麻的全是蛇灵宗的人。
他们脚下的竖洞消失,变成装满血的池子。池子的边缘布满蛇形纹路,看起来像是蛇形道文,四周立着十二根散发着浓郁黑气和血光的柱子,柱子顶端挂着赤条条被放干了血的尸体。
每条柱子上都有宛若盘龙的蛇形虚影,它们散发着强横的气势,似把空气都扭曲了。
楚原坐在椅子上,鼻腔里发出一个哼声,“想从我蛇灵宗圣山堂劫人,死鱼仔,你是不是想得太美了点?”视线从他们几个中扫过,没见着她的踪影,以为自己看漏了,把他们几个反反复复仔仔细细看了遍,没有。死鱼仔呢?他问青缈,“你妹妹呢?”
青缈茫然四顾:青灵什么时候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