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真传与长老
曾经的南妄非常害怕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即使在安诺面前，他也从来都没有提过自己原本的世界。
现在，他终于弄清了自己的身份, 也弄清了安诺的身份, 他就像是一株漂洋过海的浮萍，终于见到了可以安息的土地。
虽然他依然搞不懂自己究竟是怎么穿越来的，但是他的灵魂不再躁动, 他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不再恐惧莫须有的罪名。
并且, 他还知道了一件好事——即使他的人生出现了穿越这样巨大的变故, 安诺依然跟上了他的脚步, 紧紧陪伴在他身边。
如果没有安诺，他根本就无法度过最初那艰难的十年，也就压根不会有今天。
而这并非巧合, 因为安诺就是跟着他的——是为他而来的。
杜雪泠突然开口道：“二师尊，弟子有个问题, 不知道当不当问……”
二长老道：“你我的关系, 说这样的话, 倒是生分了。”
杜雪泠迟疑了很久，才艰难地说了个“是”。
剑宗大长老的性格，注定他不可能管太多事，在她接任剑宗事宜之前，剑宗一直都处于二长老的管理之下, 她自己的做事方式, 也大都是从二长老身上学来的。
对于二长老, 她既发自心底地尊敬他，也像孩子一样毫无保留地依赖着他。
如果今日不是二长老亲口承认, 杜雪泠是打死都不会想到，二长老居然瞒着他们这么多事。
要说生分，二长老才是最生分的那个人啊。
不过，杜雪泠没有纠结心中的想法，就事论事道：
“既然青云门没有仙尊，那神器择主，也是您一手安排的吗？”
这话一说，其他几位真传都看了过来。
只不过，他们看的并非二长老，而是杜雪泠。
这个问题，确实只有至今没有继承龙魄的杜雪泠才能问出来，因为她根本不了解神器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
“我可没有那个本事。”二长老笑了笑，说道：“神器有灵，会自发选择合适的主人，好在仙尊在铸造六件神器的同时留下了与神器对应的灵阵，神器择主后灵阵便亮起一层，这样，老朽也就知道，又有新的真传出世了。”
楚松屏幽幽道：“神器择主，也不尽然。”
他的混沌金丹，是他的师尊颜槐让给他的，并没有择主一说。
二长老看了楚松屏一眼，淡定地说出一个颜槐一直瞒着的秘密：“其实龙丹在你还未入青云门之前就已经选中了你，是你师尊不愿意让你接手龙丹，所以才强行压制龙丹，一直拖到现在，至于原因……现在的你应当是能想明白的。”
楚松屏怔住了。
虽然说出来或许没人会信，但是曾经的他是真的还以为，自己的天赋无法被龙丹认可，所以才一直没能从颜槐手中接过龙丹。
龙丹和其他所有的神器都不同，它是一把双刃剑。
拥有龙丹的修士在修行上可以做到一日千里，但是，由于龙丹过于霸道，会导致修士无法结出真正的金丹。
对于楚松屏这样本就不可能结丹的修士而言，龙丹于他既是雪中送炭，也是锦上添花，但是，对于一个可以结丹的修士来说，拥有龙丹的代价，在失去龙丹的时候，会显得非常巨大。
若是一个修士可以一辈子拥有龙丹倒也罢了，但是龙丹在选择主人这件事上非常没有底线，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另择良主，给自己换一个地方待。
在龙丹离开的时候，原本的宿主便会面临两个同时存在的情况——没有自己的金丹，以及在龙丹的作用下被提升得极高的修为。
这样异常的状态对于修士而言非常致命，会直接导致灵气外泄、修为倒退，严重的甚至当场毙命。
众所周知，龙丹只会看上天赋卓越的修士，可是，天赋卓越的修士，譬如杜雪泠之流，就算没有龙丹，日子也能过得很好，修行也能一帆风顺，她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接受龙丹呢？
楚松屏这样的情况，是天底下最适合龙丹的，他是仙魔同体，会死在结丹那天，唯有得到龙丹，他才能继续活下去，他就想是个身患绝症的病人，等待着一枚名为龙丹的、剧毒但有效的药。
一直没能继承龙丹，他还以为是龙丹不愿承认他仙魔同体的血脉，未曾想，竟然是他的师尊不给。
颜槐自己应该也清楚，他多留龙丹一天，日后失去龙丹的时候就要多承担一丝风险，他明明早就可以把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让所有人都皆大欢喜，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呢？
……不过是不忍心罢了。
楚松屏在颜槐眼中，永远都是那个骨瘦如柴又饱受磨难的幼童。
而他不愿在给那稚嫩的心上，再添上任何一道伤痕。
哪怕不谈龙丹离开后巨大的副作用，龙丹的背后，还有第二真传需要承担的责任，还有天赋异禀的人注定要承受的流言蜚语或是谄媚奉承，还有随时随地会出现的险恶秘境、不断发生摩擦的仙魔关系以及龙丹无时无刻都想离开的窘况。
所有的苦，颜槐全都尝过，他尝过，所以他不希望楚松屏尝。
如果不是楚松屏提前悟道结丹，颜槐是真的准备拖个上百年都不把龙丹交出来的。
楚松屏放在膝上的手微微颤抖。
他早就知道，他的师尊，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尊。
可是他怎么都想不到，他的师尊竟然能为了他做到这样的地步。
战沉明感叹道：“万般天注定，半点不由人啊。”
他说这话非常合适，因为钢筋铁骨是所有神器中最惹人厌那一个，谁拥有钢筋铁骨，谁就要去秘境送死，而他师尊当年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个地就把钢筋铁骨传承给他了。
只是，真的到了要送死的那天，他的师尊却也半点没有退缩，甚至先他一步，踏入了秘境之中。
在一片或是伤感或是感动的情绪中，南妄突兀地开口了：“这灵阵不是很好用啊，都把我识别成第四真传了。”
二长老奇怪道：“怎么，你不是吗？”
“我当然不是啊！”南妄道：“观天眼不是我的，是童彦的啊。”
二长老：“？”
第142章 一看就是第四真传
二长老不知道南妄在魔教都经历了些什么, 骤闻此言，顿时困惑到说不出话来。
南妄简单地概括了一下他获得观天眼的过程，以及童彦这个对于叶诳和龙妄、乃至整个龙族而言都无比特殊的存在。
龙与蝉的混血, 现任龙尊龙夜的孩子, 在龙妄离开后突然起死回生的奇迹。
如果双方的误会可以解开，童彦应该能成为青云门的助力才是。
“竟、竟有此事……”
得知真相的二长老震惊极了。
震惊过后，他的脸上却出现了一丝怀疑。
他并非不相信南妄的话, 只是, 南妄的解释中, 有一处无论如何都说不通的地方。
楚松屏先二长老一步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 你是在仙狐秘境之后才获得了观天眼？你确定吗？”
南妄语气坚定的说道：“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楚松屏闻言皱起了眉头。
他的目光在空中与其他的真传相接, 互相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困惑。
其他的真传神色各异，但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战沉明甚至都已经偷偷躲到灵枝后面去了。
无奈之下，楚松屏只能继续说下去：
“在仙狐秘境以前, 我们就已经猜到你就是空缺的第四真传了，毕竟……你一直在通过预知未来, 挽救我……和其他人的性命。”
“二师兄你说什么呢, 我救你？我哪有这本事, 你救我还差不多吧。”
南妄奇怪极了，楚松屏说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什么预知未来啊，我什么时候预知过未来？我就奇了怪了，你们怎么老实说我预知未来, 之前五师妹也这么说我, 五师妹, 你来解释一下。”
莫名受到牵连的灵枝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甩锅道：“我, 我也说不好，还是，还是大师姐来说吧。”
杜雪泠眼神一飘，继续甩锅：“……一切因果从大师兄开始的，就由大师兄来说吧。”
战沉明偷偷地看了杜雪泠一眼，两人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需要的时候，就是祝道友，需要的时候，就是大师兄。
这正是他们青云门一脉相承的——看人下菜碟。
祝天阙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而且时间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当年的事，他早就已经释怀了。
于是，他坦率地开口道：“四师弟，还得多谢你当众揭穿那妖女的身份，救我于水火之中，若是让那妖女入了青云门，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楚松屏紧随其后，略带傲娇地说道：“妖女擅蛊惑人心，手段层出不穷，虽然我早就发现青涯身份有异，但身在局中，还是不慎被迷了眼……总之，多谢你当年没有袖手旁观，与我有恩。”
南妄：“？”
南妄：“我当众揭穿妖女？”
南妄：“我还旁观者清，与二师兄有恩？”
南妄的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不是，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事啊，你们怎么不说大师姐当年器宗悟道也是我的功劳啊？”
杜雪泠：“……”
是的。
真的是南妄的功劳。
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这样子，南妄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声能被人听见的事。
灵枝眼小跑到南妄身边，一把抱住南妄的大腿，高兴地说道：“师兄当年来奋不顾身来秘境救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师兄的恩情的！”
哼哼，她和其他的师兄师姐们不一样，师兄对她可是真的有救命之恩的！
南妄神色复杂地提起灵枝的后衣领，把她安置到一边，苦口婆心地说道：
“五师妹，你好好回忆一下，仙狐秘境那会儿，是你大师姐通过魂灯找到了你的神识，又是你三师兄浑身浴血地把你从阵里捞出来的，我虽然也想亲自下去救你，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几乎什么也没干，比起谢我，你更应该感谢大师姐和三师兄才对。”
灵枝：“……”
可恶，萌混过关失败了。
教育完灵枝，南妄又看向其他几人。
众人个个神色有异，欲言又止。
南妄扭过头，看向一直不说话、但不停喝酒的战沉明：“三师兄，看来只有你是明白人了，你快说句公道话。”
战沉明一脸沉痛地把酒壶放下，知道这个恶人还得自己来做。
他斟酌着开口道：“当年我打算去仙狐秘境，后来我突然不去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南妄惊呆了：“三师兄你是不是失忆了，我们一起去的仙狐秘境，一起救的五师妹啊！”
战沉明：“……”
战沉明：“我说的是在那之前，原本要去攻略仙狐秘境的人是我，不是五师妹，五师妹是替我去的。”
这么一说，南妄想起来了：“对，是有这么回事。”
“当时，其实……”
战沉明犹豫要不要继续往下说，但是他感受到了其他几位真传火辣的视线中藏着的催促，无奈，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
“当时，是你告诉我，我会死在仙狐秘境，所以我才临时取消了前去仙狐秘境的计划。”
“什么？我说的？”南妄惊道：“这怎么可能呢，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而且我当时就是个小小的外门弟子，我说的话师兄你也信？”
“我信啊。”战沉明笑着看了南妄一眼，那一眼中满是轻松和调侃：“毕竟……你一看就是第四真传，可以预知未来。”
南妄：“？？？”
不是，怎么又绕回去了。
他不是都说了他不是第四真传吗？
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毛病，一个个的也不说清楚，在那儿打哑迷？
“四师弟，你确实没有开口……”
关键时刻，还是杜雪泠英勇地站了出来，艰难地解释道：
“我们都知道预知未来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所以我们以为你不开口，是因为要减轻代价……”
南妄越听越想不明白了：“我不开口，我是怎么把消息传递给你们的？”
杜雪泠道：“你虽然没开口，但你会在心里想。”
南妄：“？”
杜雪泠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在青云门所有真传和长老中人尽皆知、唯有南妄本人不知道的秘密：
“我们能听见你心里想的话，这应该是叫……心声？”
南妄：“！！？？”
啊？心声？
他的心声能被人听见？
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的南妄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果这么说的话，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确实在心里吐槽过单纯的大师兄被妖女魅惑；在心里建议过大师姐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在心里同情过早就不在人世的楚青涯；还在心里担心过即将去仙狐秘境送死的三师兄……
南妄看着表情难以言喻的真传们，脸上就像是一只煮熟的虾一样，嗖的一下变得通红。
他低头看向被晾在一边的灵枝，羞耻地开口问道：“五师妹你也能听见我、我心里说的话吗？”
灵枝眨巴眨巴眼睛，老实巴交道：“当年，是师兄你告诉我长老教我错误的淬火方法，我回去以后彻夜研究，这才突破了瓶颈，当众挑战长老，成为了真正的第五真传。”
南妄：“……”
毁灭吧。
第143章 继续社死
众人炯炯有神的目光下, 南妄觉得自己的脸正在燃烧。
羞的。
战沉明率先开口安慰道：“老四你别想太多，我们也不是无时无刻能听见你的心声的。”
南妄抱着最后一次希望问道：“那你们听见过几次？”
战沉明想了想，伸出五根手指：
“也就那么五……六七八九十几二十次吧。”
南妄：“……”
他拿起怀里的兔兔, 疯狂摇晃一通：“糯糯！你也能听见我的心声吗？”
安诺晕头转向地叫了几声：“叽, 叽叽……”
什么呀，什么心声呀？我不知道啊……
南妄沮丧地放下兔兔，满脸都是怀疑人生。
“师, 师兄……七窍玲珑心好像有话要说。”
灵枝的声音弱弱地响了起来。
南妄将目光投了过去, 恶狠狠道：“对, 你不说我还忘了它了, 你问它, 为什么我的心声会被人听见，是不是它干的！”
灵枝道：“七窍玲珑心说，心声外显是龙族的天赋传承之一, 龙族之间通过这种方式沟通的时候，外族无法插足, 但是你……师兄你没有得到完成的传承, 使用的时候出现一点问题, 也是正常的。”
南妄：“嘤。”
战沉明道：“放心吧老四，你没想什么不该想的，都是些助人为乐的事。”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了起来。
杜雪泠：“是啊，你通过心声告诉我们未来的事，我们都很感谢你。”
楚松屏：“有什么好计较的, 事情办成了不就够了？”
祝天阙：“大善不拘于形式。”
在众人的宽慰下, 南妄的心情勉强好了一丁点。
但是与此同时, 他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等一下，这么说起来, 我之前就觉得很奇怪——你们发现我是魔教卧底的时候，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你们是不是早就听我‘想’过这事了啊？？？”
众人：“……”
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南妄抱头哀嚎：“我不活了啊啊啊——”
他一天天的担惊受怕、辗转反侧，原来都是多此一举啊！
他早就暴露得底裤都不剩了！
亏他还为了调查自己穿越的真相独自跑了一趟魔教，早知道这样，他就让五师妹陪他一起去了，说不定还能避免五师妹被无歌勾引走呢！
画面过于凄惨，就连二长老都看不下去了，开口安慰道：“万事皆有因果，修仙之路上最不重要的便是脸面，天赋异禀之人往往因为耽于修道而忽略了其他，情有可原。”
南妄绝望道：“可是我丢了脸，修为也没上去啊！”
二长老：“……”
确实。
说起来确实离奇，南妄这天赋和身世也称得上是得天独厚的天道宠儿，但修为偏偏怎么都提不上去，真是令人困惑。
好在二长老带过不少弟子，在安慰修为停滞不前的小辈上经验颇丰，于是他又道：
“修仙不可强求，若是机缘到了，一朝顿悟，立地飞升也并非不可能，你预知未来的能力虽不能直接提升修为，但可广结良友，聚沙成塔……”
二长老这话说得暧昧，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懂。
南妄的修为虽然依然很低，但是和他一开始比起来，已经好了很多了，能走到今天这步，几乎都是靠其他的真传帮扶。
由此可得，南妄的天赋对于提升修为还是有用的。
只是用处没有那么直接而已。
“不……这不是预知未来。”
南妄吸吸鼻子，从社死中艰难地抽出神志，破罐破摔般坦白道：
“我之所以知道大家的未来，是因为我看过原著。”
“你们也知道我来自异界，在我那儿，有一本书，书的全名叫《龙尊归来（四）》，虽然是以童彦作为主句的书，但书里有青云门，有大师兄，有大师姐，有在场的所有人，是的，所有人都只是书中的一个角色。”
“之所以我知道大家都会遇到些什么事，就是因为我在穿越之前看过这本书，如果是书里没有提到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南妄说完后，心中不由有些紧张。
突然一下子得知自己是书中的人物，对大家的打击应该很大吧……
他扫了一眼众人的神情，果不其然，每个人都是满脸震惊。
“竟是、竟是如此……”
第一个开口的是二长老。
他整个人似乎都衰败了下来，似乎老了十几岁，原本仙气飘飘的白发都黯淡了不少。
“二师尊。”
杜雪泠健步走上前去，跪坐在二长老身边。
下一个上去的是祝天阙，他也同样默默地坐了下来。
比起自己，他们似乎更担心二长老的情绪，这就令南妄有点想不通了。
大家不都是书中的角色吗，怎么只有二长老这么难过？
南妄心中不解，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
灵枝突兀地开口道：“唉，要是无歌知道这件事，也该释怀了吧。”
南妄莫名极了：“这和无歌有什么关系？”
灵枝眨巴眨巴眼睛：“有啊……这书不就是青河写的吗？”
南妄：“？？？”
灵枝惊道：“师兄你居然没发现吗？既然预知未来的不是你，那就只可能是被无歌送去异世的青河前辈了啊，青河前辈身在异界，观测未来的能力不再受到限制，所以才能写出这么完整的一本书吧。”
南妄：“……”
居然是这么这一回事啊。
怪不得书名后面还有个奇怪的（四），但是他但是找遍全网也没找到一二三部，原来这个四代表的是第四真传青河！
也就是说，他自以为早早知道原著的剧情，知道青云门的未来，但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
真正的幕后操盘手也并不是他，而是正儿八经的观天之人，原青云门第四真传，青河！
“既然是师弟的手笔，那便不奇怪了……”二长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师弟身处异界，竟还牵挂着我们，也不知他自己过得如何了。”
南妄：“……”
可恶，他看小说从来不关注作者。
如果他但是多留心那么一下下，说不定现在就能说上几句了……
南妄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终于回想起了一点点往事：
“二、二长老，我记得我有一次看作者挂了一天请假单，说的是基友老公出轨了，要他去帮忙抓奸，我看他的措辞还挺轻松愉快的，所以他的日子应该过得……还行？”
虽然他的基友看上去有点水深火热就是了……
“如此甚好。”
二长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第144章 尽有尽有的人
和南妄这半吊子的“预知未来”不同, 青河是真正的观天之人。
他的厉害，哪怕是没有真的和他接触过的弟子，也大都心中有数。
事到如今, 所有的真相都已浮出水面。
南妄确实不是第四真传, 真正的第四真传和他的观天眼全都被留在了异界，从今往后的青云门，或许都不会再有第四真传了。
往事历历可数, 而未来, 同样历历在目。
二长老看向南妄：“师弟的观测不会出错, 在你见到的那本书里, 青云门只有灭门这一条路吗？”
“这……”
南妄愣住了。
他一直都觉得原著是可以改变的, 可是，那根本什么原著啊，那是青河预知的未来。
当年的青河同样通过观测未来而挽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可是，中原秘境和崩溃和如潮涌般涌来的秘境, 即使是青河也未能改变。
既然如此, 那青云门的灭门又如何呢？
南妄担心了一瞬, 但是很快便回过了神，冷静地分析道：
“原著里青云门灭门的原因主要是童彦和无歌，童彦获得了龙妄留下的六件神器后，实力近乎秒天秒地，而无歌与他结盟后, 鬼尸任由他差遣, 也为他助力良多, 但是现在，真传们都还好好的, 童彦的实力比起原著差远了，别说像原著那样飞升了，就连化神的修为恐怕一时半会儿的也都到不了，而无歌的鬼尸也早已暴露，五师妹既然接触过鬼尸，研究出对付鬼尸的方法应该也不是难事。”
灵枝立刻为自家四师兄撑腰：“没错，我有的是办法对付鬼尸。”
杜雪泠的声音迟疑着响起：“可是……你说童彦最后飞升了？如果他能飞升，那……”
祝天阙叹息道：“此界的禁锢，看来唯有异界之人才能突破。”
楚松屏不屑地说道：“我可不会把混沌金丹送给姓童的。”
战沉明脑筋一动，想到一个好主意：“咱们老四不也是龙族血统吗，童彦能飞升，没道理老四不行，我这钢筋铁骨也没啥用，老四你要用得上，随时都可以拿走。”
二长老也点点头，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南妄。
死界飞升，打通前往上重天的通道，将死界变成小世界，是解决青云界常年被秘境侵扰的唯一手段，也是从叶诳以及无数后来人多年的夙愿。
他们已经习惯了牺牲，如果小小的牺牲能换来长久的和平，那么每一个人都不会退却半分。
“不不不，虽说童彦对青云门和青云界恨之入骨，真要让他飞升了，谁都别想落着好，但是……但是飞升的也不能是我。”
南妄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我的修不顺利，和龙妄脱不了关系，我估计，龙妄的每一个神识碎片都是难以修炼的体质，因为所有的神识碎片在寿终正寝后还得回归一处，完成最后的洗麟飞升，总不能中途出现某个神识碎片莫名其妙飞升走了的事……就我这情况，想要在这里修炼到能飞升，恐怕花个上万年都不够。”
“若是你真能飞升，上万年也未尝不可。”
二长老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就算我们这一代看不到你飞升，但总有下一代、下下代，总有成功的那一天。”
楚松屏主动说道：“我会为你炼制仙丹，吃得多了，总能把修为堆上去，实在不行，魔丹我也可以研究一二。”
战沉明也道：“魔教流传着一种可以从他人身上吸收修为的禁阵，之前我去北域的时候顺便打听了一下，搞到了几个玉简，就是还没试过，不知真假。”
灵枝立刻接嘴道：“我手上也有不少对提升修为有帮助的法器，之前无歌教了我一种利用符咒和法器强化神魂的方法，我也可以教给师兄，对了，无歌那儿的鬼尸都有修为，反正也不是活人，可以用在三师兄的阵法上，节约点耗材。”
“不，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眼看着话题越来越歪，南妄即时发声制止。
画面实在太美，一群真传一本正经地谈论着提升修为的歪门邪道。
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了，青云门就该从第一仙门沦为第一魔门了。
“我是这么想的，童彦飞升的原因应该不在神器上，收集神器因为他想为龙妄报仇，虽然原著没有直说，但童彦应该知道从死界飞升的方法，我们可以先逼他说出这种方法，然后看谁适合用同样的方法飞升，要实在不行的话，再考虑能不能助他一臂之力。”
二长老认可地说道：“是个办法。”
南妄抓抓脑袋，说出了自己的忧虑：“但是想要逮住童彦也不容易，有童彦带领魔军围堵青云门的事在前，仙魔双方的关系想必已经恶劣到了极点，所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哦，这你就想错了。”
杜雪泠打断了南妄的话，淡淡地说道：
“关系确实是恶劣到了极点没错，但童彦隔三差五就会带着一群凡人来青云山脚下起哄，吵着闹着要我们把他们的魔尊——也就是你，给放了，他甚至把天魔教迁了一部分到中原，就驻扎在我们附近的白云城里，算算日子，就这两天，他差不多就该送上门来了。”
南妄：“？？？”
还有这种操作？
南妄困惑地说道：“不是，他这怎么看都是挑衅吧，就没人管管他吗？”
杜雪泠一摊手：“谁敢管他啊，两年前差一点就发展成仙魔大战，当时那么多仙门在场，大家回去以后把当时发生的事一传，传得那叫一个面目全非……从那时候开始，青云门平均每天都能收到上百个仙门的来信，每封信的大意都一样，就是希望我们不要刺激童彦，尽可能息事宁人。”
楚松屏冷冷插嘴：“我一直都不赞同息事宁人，天底下哪有名门正派看魔教脸色的道理？”
杜雪泠耸耸肩：
“童彦也没做出格的事，只是小打小闹而已，毕竟四师弟在我们手上，他可能担心我们一气之下对四师弟不利，以前我们没对他动过手，算是以德报怨，现在四师弟开口了，那我们就好好利用童彦送上门的机会，来个瓮中捉鳖。”
南妄：“……”
好一个以德报怨，好一个瓮中捉鳖。
真不愧是大师姐啊。
……
在动手之前，南妄对童彦还抱了最后一丝希望。
倒不是在青云门和魔教之前倒戈了魔教，而是南妄觉得童彦作为原著男主、龙傲天一般的存在，应该不至于那么没脑子。
可惜事实证明，南妄想多了。
看着被主动踏进陷阱、被十二道法阵困得动弹不得的童彦，南妄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尽了曾经的他对原著男主的最后一丝幻想。
童彦人都已经被按在地上了，脸上却半点恐慌都没有。
他看着全须全尾的南妄，仿佛一只阔别多年终于见到主人的狗狗那样，欢快地摇着尾巴：
“亚父！你终于醒了，他们有没有对你不好？你放心，我没事，他们不敢对我做什么，如果我一个时辰内不回去，无歌就会带着鬼尸来救我！”
围观的楚松屏傲慢地吐槽道：“让她来，我不介意让这位前辈领教一下止境的厉害。”
杜雪泠瞪了楚松屏一眼：“慎言。”
二长老可还在呢，当着老人家的面说无歌的坏话，生怕人不记仇是吧？
灵枝萌萌哒地建议道：“留无歌一命吧，我们还得她帮忙造鬼尸呢，日后四师兄飞升用得上啊。”
杜雪泠：“……”
这届师弟师妹太难带了，教育不了一点。
南妄走到童彦身边，蹲下身，神色复杂地开口道：“我和你说实话吧，我不是龙妄，我只是他神识的一片，轮回的一世。”
“那你也是我亚父！你……你也是我亚父。”
童彦的眼眶红了。
以童彦的身份出现时，他总是用着不走心的易容术。
现在，南妄便眼睁睁看着一个满脸胡茬的彪形大汉正做出萌妹落泪的表情，别提有多辣眼睛了。
南妄艰难道：“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那啥，你能不能把易容术撤了，大家也算……坦诚相见？”
童彦非常听话地撤了易容术，变回了钟望生的模样。
南妄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看你其实什么都知道，你知道我不是龙妄，也知道安诺不是叶诳，否则两年前你打上青云门的时候，不会带着安诺一起来，现在，我再告诉你最后一件事——
“龙妄不是叶诳害死的，他为了叶诳洗鳞，为了叶诳留下六件神器，就连七窍玲珑心、也就是他的伴生灵，都是他自己非要留给叶诳的，你一直都恨错了人，你明白吗？”
钟望生执拗地摇头：
“不，我不会恨错人，如果不是叶诳，亚父根本不会来到死界，也不至于被炼成神器，其他真龙的躯体都被供奉在神坛上，只有亚父……那六件神器该是你的，你就是我的亚父啊，如果没有叶诳，你就是天之骄子，是天道宠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修为低下，一无所有……”
“放屁！”
钟望生这话成功激怒了南妄。
如果没有龙妄的记忆，南妄或许真的会觉得钟望生说的话有那么点道理，可是，当他真的亲眼见到了龙妄的一生，他便根本无法理解这些非要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他人身上的人。
每个人都说着为龙妄好的话，可是龙妄这一生真正想要的东西那么简单、那么卑微，当他苦苦哀求着一个奇迹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向他伸出手。
南妄咬牙切齿地说出了一句龙妄未曾说过、却一直深埋在他心头的话：
“谁要做这天之骄子，谁稀罕做洗完麟就灭绝人性的天道宠儿？我呸！我要是有的选，我死都不要做真龙，这六亲不认的血脉真是叫我耻辱！”
在钟望生震惊的目光中，南妄继续说道：
“你觉得龙妄应有尽有，可他亲情破碎，兄弟阋墙，神识湮灭，血肉成器，他舍弃一切，最后却连和自己相爱的人长相厮守都做不到。
“你说我修为低下，一无所有，那我告诉你，我有糯糯，有师门，有师兄、师姐、师妹，有朋友……你去龙妄的坟头问问，问他愿不愿意和我换？
“他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第145章 死劫
钟望生沉默了。
这些龙妄在世时从未说过、而是由南妄代为转述的话深深震撼了他, 令他无所适从。
见钟望生的态度松动了，南妄立刻开始乘胜追击：
“龙妄这一生最不后悔的，就是他遇到叶诳以后发生的所有事, 如果你真的惦记着你的亚父, 那么，你怎么能与青云门为敌呢？这可是龙妄用命保护的地方啊！
“你不是也像那些上三界的仙人们一样，觉得青云界早晚会迎来覆灭的结局？你好好想想, 当年所有人都说你是死蛋、这辈子都不可能孵化, 可是你的亚父一刻都没有放弃过你, 他难道没有伴生灵吗, 他难道不知道你活着的概率接近发生奇迹吗？”
钟望生没有说话, 他垂着头，脸上的神色看不真切。
曾经的南妄一直觉得钟望生这个人很奇怪，老是说不上两句话就陷入沉默, 傻乎乎的，也不知道在想爱什么, 但是现在, 南妄明白了一切。
钟望生不是在发呆, 而是在和自己的伴生灵对话。
他也是龙族，虽然他没能继承全部的传承，但他有伴生灵。
原著中的他之所以能一路开挂，逆袭飞升，也正是托了伴生灵的福。
然而, 有得必有失。
伴生灵的意义, 比起保护和指引, 更像是禁锢龙族的一层壳，唯有挣扎着破壳的瞬间, 才是龙族真正成熟的时刻。
南妄不用想，也知道钟望生的伴生灵此刻一定正跳脚般嘶吼着——
“不要相信他，他是骗子，他在骗你！”
一如当年的七窍玲珑心那样。
可是，无论外界的声音如何，最终做出决定的，还是钟望生自己。
一如当年的龙妄那样。
“我信你，亚父……我，我信你！”
最后的最后，钟望生震颤着、哽咽着说道：
“我都听你的，亚父，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南妄后退半步，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
双方决定和解后，众人便把钟望生带到了青云内殿。
放在以前，让一个魔教中人登堂入室是绝对不可想象的，但是现在嘛……只能说，习惯就好。
非要说的话，南妄也是魔教中人，他甚至还是魔尊呢。
作为信任的回报，钟望生主动给无歌写了信，防止一会儿无歌见不到他回来，真的带鬼尸打上门。
坐定后，南妄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你快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在死界飞升？”
南妄期待的目光中，钟望生反问道：“死界怎么可能飞升呢？”
南妄：“？”
钟望生傻乎乎地解释道：“一般的死界就连飞升需要的灵气都无法提供，就算是青云界这样的特例……上三界外有遮天结界，死界的修士应该无法通过遮天结界吧？”
他虽然只有一半的龙族血统，但他另外一半的金蝉血统也同样属于仙兽一脉，这些最基本知识都被囊括在仙兽传承中，他是不会搞错的。
南妄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动作了半天才道：“普通人肯定不行，但是你是男……你是龙族，你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吗？”
钟望生老实巴交地说道：“没有。”
南妄有点急了：“怎么可能没有呢，你现在就在死界，难道你就准备呆在这儿等死？”
钟望生反驳道：“我又不像叶诳被困在死界，等到修为到了，我就游到小世界去，哪怕是完全不能修炼的末法时代也无所谓，一样可以飞升。”
南妄眼前一亮：“这不就是个方法吗？”
灵枝默默地插了一句：“是的，我和牧远谣都是这么想的，四师兄。”
南妄：“……”
对哦，这个方法牧远谣已经用过一次了。
送出去的那个人能不能飞升暂且不说，就算飞升了，对青云界也是半点帮助都没有的。
而且不像龙族可以自由在小世界中遨游，人族前往异世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杀千万人才能活一人，简直称得上是邪道。
南妄急到跺脚：“除此之外呢，你再好好想想，你一定有办法的，必须要在死界飞升，打通飞升通道！”
钟望生茫然地看着南妄，呆滞的模样像是一只脑容量不足的考拉。
南妄提醒道：“会不会和龙妄留下的东西有关，六件神器呢，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可能是你利用了某件神器才飞升的？”
“我，我不会这么做的，我怎么会把亚父留下的东西用在飞升上呢？”
钟望生惊讶地张大了嘴，他完全不能接受南妄的说法：
“我又不是不能走，我为什么不带着神器一起穿越到异世，然后再飞升呢？”
南妄：“……”
好家伙，有道理啊。
可是原著中的男主真的是在青云界飞升的啊，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又为什么要那么做？
总不能是青河预言错了吧？
“亚父，我有个问题，”钟望生弱弱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找在死界飞升的办法啊？”
南妄无奈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必须得有人飞升，青云界才能从死界变成普通的小世界啊。”
“可是，这个问题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钟望生不解地说道：“亚父你已经洗麟了，等到你所有的神识化为鳞片回归，你就会在青云界飞升。”
虽然钟望生至今依然对青云界、青云门和叶诳都颇有微词，但是……在青云界飞升是亚父的心愿，他不会阻止亚父。
钟望生的话让南妄头皮发麻。
让龙妄完成洗麟……那可真是最糟糕的一种选择。
没人知道龙妄的洗麟还有多久才能结束，在那一天到到来之前，杜雪泠他们大概率已经死完了。
从南妄来到不属于自己的青云界开始，洗麟的过程就肉眼可见的出了问题，既然南妄自己就是神识的一片，那么，如果南妄不死，缺了他这块鳞片，洗麟就无法完成，但是，如果南妄死了——
如果他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无人会记得龙妄和叶诳壮烈的一生。
南妄压根就不信龙妄在结束洗麟后还能惦记着叶诳，还能惦记着青云界。
最终醒来的那位龙尊，不会是龙妄，更不会是他南妄。
“你必须想办法，你无论怎么样，都得想出飞升的方法。”
南妄双手扶着钟望生的肩膀用力摇晃：
“你一定有办法，青河说你有办法，你就一定有办法！不用等上万年，也不用等龙妄归来，你现在就能飞升上界！”
“我……”
钟望生哑口无言，手足无措。
“四师弟，冷静。”
杜雪泠出声制止了南妄的动作。
南妄丧气地坐回原位，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颓丧了下来。
安诺耷拉着耳朵在他大腿上踩奶，希望给予南妄一点安慰。
杜雪泠将目光投向钟望生：“希望你能再好好想想，利用现有的资源，有没有飞升的办法。”
钟望生想了又想，还是摇了摇头：“除非像亚父那样通过洗麟直达上界，封神王龙尊，令众仙俯首，其他所有的种族，都不可能在死界飞升。”
灵枝突然举起了小手。
在所有人不抱期待的目光中，灵枝稚嫩又清脆的声音响起：
“只有龙族可以洗麟吗？”
钟望生纠正他：“只有真龙可以洗麟，像我这样的杂种，也是不可能开启洗麟仪式的。”
灵枝歪歪头，说道：
“可以开启了以后再换人吗？”
满座……寂静无声。
这堪称恐怖的猜测，也就只有本性离经叛道的灵枝才能想到。
“荒唐！你，你你……”
钟望生当众破防，就差没有直接对着灵枝破口大骂。
南妄捧着兔兔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在七窍玲珑心还在龙妄身体里的时候，它还不叫七窍玲珑心，它是龙妄的伴生灵。
那个时候的七窍玲珑心和龙妄一心同体，龙妄能通过观天眼看见的未来，七窍玲珑心也同样能看到，不仅能看到，还能极其理性地分析未来发生变化的原因。
比起被单独拿出来的七窍玲珑心，在龙妄身体里的七窍玲珑心，才是真正能预知未来的神器。
那时候的七窍玲珑心说过一句非常关键的话——
叶诳是龙妄的死劫。
可是，除了龙妄自己和围观了龙妄一生的南妄以外，没有第三个人会把洗麟当成死亡。
此时此刻，龙妄死了吗？
显然没有。
他只是在洗麟而已啊。
等他洗麟归来，对于七窍玲珑心、对于龙夜、对于上三界的仙人们而言，他不还是龙妄吗？
既然如此，死劫指的究竟是什么？
第146章 奇迹的回归
“是叶诳, 一定是叶诳做了什么……”
南妄喃喃道。
既然死劫是叶诳，那叶诳一定做了什么特别的事。
但是，就和龙妄一样, 叶诳已经不在这里了, 留下的就只有……
南妄抓起怀里的兔兔，捧着圆滚滚的脸蛋一顿揉搓。
安诺：“？”
南妄问道：“你是叶诳的神识碎片，你知不知道什么, 有没有做梦的时候梦到过什么事, 前世的记忆之类的？”
兔兔鼓着腮帮子努力地思考了一会儿, 说道：
“叽。”
没有呢。
南妄不肯放弃：“一次都没有吗, 难道你从不做过梦吗？”
兔兔眼前一亮：“叽叽叽。”
做梦的, 经常梦到过你炖的大猪蹄。
“……”
南妄放下安诺，转而看向二长老：
“二长老，您再好好想想, 全靠你了！”
“这……”
二长老有些为难，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 多的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也没见过叶诳本人, 所有的故事全都靠口口相传, 能一路走到今天，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南妄又看向身边的真传们：
“大家也都想想，青云门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法器、法阵或者信笺，什么都行, 只要是叶诳留下的东西, 都有可能藏着和洗鳞有关的线索。”
杜雪泠皱着眉头说道：“青云门地大物博, 历史悠久，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宝物太多了, 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样。”
楚松屏道：“我们法宗确实有不少特别的法术，但能直接作用于神识的少之又少，近乎没有。”
战沉明道：“真要做什么大事，总是少不了阵法的，只是洗鳞这事闻所未闻，究竟对应哪种阵法，一下子我也没有头绪，我得回去问问师父。”
祝天阙道：“剑宗广收功法，我手上有不少拓本，不知道有没有四师弟需要的。”
众人集思广益之下提出了不少可能，但思路东碰西撞，说不上来的混乱。
南妄一边听，一边复盘着龙妄的记忆，试图从往事中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钟望生急切地说道：“亚父，洗鳞是成神的仪式，怎么可能被真龙以外的……”
南妄：“闭嘴，别影响我思考。”
钟望生：“……”
一片议论中，唯有灵枝沉默不言。
她正在以自己独有的方式努力着。
【亲爱的七窍玲珑心，你一定知道什么吧，你就说出来吧，说出来了，师兄说不定就原谅你了呢？】
七窍玲珑心：【……】
【别瞒啦，我都猜到啦，青云门就这么点东西嘛，是不是青云大阵呀？】
七窍玲珑心：【……】
【是不是我们器宗的锁魂幡呀，我老早就觉得这玩意有古怪啦！】
七窍玲珑心：【……】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还能是什么是什么呀？】
【总不能是青云山上的兔兔吧？】
七窍玲珑心：【！！！】
“啊，是兔兔！”
灵枝惊道：
“是兔兔，我说兔兔的时候，七窍玲珑心有反应！而且反应很大！”
七窍玲珑心：【……我真服了你这个老六！】
众人的注目礼中，灵枝喜笑颜开道：“师兄，七窍玲珑心很生气，我肯定猜对了！”
南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整张脸亢奋到充血：“我懂了，原来是这样！那根本不是什么仙兽，仙兽的说辞都是假的，哈哈，那就是叶诳！”
钟望生怔怔道：“什么仙兽，什么……叶诳？”
“我空口说你也搞不懂，我们还是直接去看看吧。”
南妄往外走了两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二长老：
“二长老，我们就这么去转生殿，您看可以吗？”
二长老道：“按理说外人是不可进入转生殿的，尤其是这位……魔族修士。”
钟望生坦然道：“我们龙族都是灵魔双修，我可以为了亚父退出天魔教，加入你们青云门。”
“还是别了吧。”
二长老还没说话呢，战沉明率先跳出来反对：
“外面的传闻已经传得够离谱了，你要是再加入青云门，就得坐实老四始乱终弃、遍地留情，你倒好，还能落个情深意切的美名。”
钟望生反唇相讥道：“都是世人乱传的，不理会就行了，怎么，青云门作为仙门之首，也这么在乎这些虚名？”
南妄：“等等？”
南妄：“什么遍地留情？这两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咳咳。”
二长老及时开口，阻止了南妄继续探寻的意图：
“我们这么多人都在场，多带个人进往生殿，料想也出不了什么差错，天阙，带路吧。”
在二长老的网开一面下，钟望生跟着青云门的真传们一起前往往生殿。
其实在场的人里，钟望生并非唯一一个从未进过往生殿的人。
外人眼中的往生殿，不过就是青云内殿的一部分，用途是供奉修士们的牌位，除了平日里轮值的弟子外，没有人会闲着无聊去往生殿逛逛。
即使逛了，也不会发现往生殿里藏着的密室。
真传中相对年轻的楚松屏和灵枝，只知道青云门的仙兽们有个栖息的场所，但想不到这个场所居然藏在往生殿里。
今日一见，也算是大开眼界。
“哇哦，我看见兔兔了。”
灵枝走近洞府中的清泉，从荷花叶上捞起一起正抬着腿卖萌的兔兔，献宝似的捧到南妄胸前。
“师兄你快看，这里的兔兔是不是和你的兔兔长得一模一样？”
南妄一只手托着安诺，一只手去戳安诺的脸蛋，示意它说点什么。
安诺瞪大了眼睛，照镜子似的和眼前的兔兔四目相对，两只兔兔看上去傻得如出一辙。
灵枝问看了看其他空无一物的荷叶，疑惑的说道：“为什么只有这一只兔兔呀，我们青云门不是有很多兔兔吗？”
杜雪泠解释道：“这里是仙兽的出生地，唯有不成熟的仙兽才会在这里出现，成熟后便会分布到青云门的各个角落里去。”
“仙兽们从此诞生，也可回归于此。”
二长老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水池中打入一道灵气。
他的灵气平均地落到每一片荷叶上，霎时间，数不尽的兔子从洞府的四面八方出现，有的沿着南妄他们来时的路走来，有的则从天花板上的石缝中探出了脑袋。
一只又一只，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兔兔们数量虽多，但丝毫不乱，每只兔兔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片荷叶，安安分分地躺了上去。
安诺焦急地往南妄怀里钻了钻。
那么多兔兔，每一只长得都和他一样可爱帅气，他可真担心南妄移情别恋啊。
南妄根本没察觉到安诺担忧的事，而是兴奋地说着自己的猜测：
“我和小师妹之前就揣测过仙兽的由来，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这些就是叶诳的神识碎片吧？所有的兔子共用同一个神识，因为它们其实都是叶诳，只不过是经历了不同轮回的叶诳？就和龙妄洗麟的鳞片一样嘛。”
南妄期待的目光中，钟望生整个人呆在原地，不像是准备回答的样子。
于是南妄伸手推了推他：“你倒是说话啊，你看出什么了没有。”
钟望生：“……不。”
南妄：“什么？”
钟望生：“这不是叶诳。”
他有很多反驳的话要说，他想说这些兔子根本不是叶诳，他想说叶诳的神识会在轮回中就会被无情碾碎，根本不可能回得来，但他却一句话都没能成功说出口。
他不是说不出反驳的话，他是说不出任何话。
眼前的画面，令他身心俱颤。
他的龙族传承不完整，唯一能用于观测的观天眼一只瞎了、一只送给了南妄，如今的他，没有任何甄别事物真身的能力。
但是，那些来自本源的感应，即使他眼瞎耳聋、四肢折断，只要他还有着一丝意识，就绝对不会弄错——
这些兔子，这些仙兽，它们确实是神识碎片，但……不是叶诳的。
除了龙族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让碎裂的神识回归原处，叶诳只是离经叛道，并非无所不能。
虚无的神识化作实体，这就是洗麟，这就叫洗麟。
这些兔子，并非于此诞生，而是于此回归。
钟望生喃喃道：“骗子。”
他的伴生灵在他心底嘶吼：【骗子，他们都是骗子，他们会害死龙妄的！】
钟望生满目狰狞：“你才是骗子！你说亚父会在轮回中忘记叶诳，你自己看看，是这样吗？明明亚父的每一世都没有错过叶诳，就连归来的鳞片，都是、都是兔子的模样！”
叶诳是回不来的。
他的神识会消散在轮回中，就连转世都不存在。
龙妄可以回来，可他是怎么回来的呢？
他带着每一世的纠葛、每一世的爱意，化成他挚爱的模样，默默守护着这片他们相识、相知、相爱，最终却无法相守的土地。
【就算龙妄每一世都爱上叶诳的神识碎片，他爱上的也不是同一只兔子！】
钟望生的伴生灵与七窍玲珑心同时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
“滚……”钟望生痛苦地吼道：“你们这群不懂爱的骗子！”
第147章 飞升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南妄看向荷叶中憨态可掬的兔兔们，语气雀跃：
“我知道怎么破局了。”
安诺若有所感地变回人形，伸长手去捂南妄的眼睛：“有我在, 不许你看别的兔兔。”
南妄按住安诺的手, 无奈道：
“你的关注点怎么这么歪，你没听见钟望生说嘛，这些根本不是兔兔, 这些是龙鳞, 是用来拿来飞升的道具啊。”
安诺气鼓鼓道：“那也不行, 不许看它们, 只能看我。”
“好好好, 只看你，唉，你们兔兔族真是把我们龙族吃得死死的。”
南妄啪叽一口亲在安诺的脸颊上, 他现在是越看自家兔兔越稀罕，也丝毫都不奇怪龙妄当年被叶诳迷成这样。
安诺咕哝道：“都说了我不是兔兔。”
“什么不是兔兔, 你就是兔兔, 你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兔子。”
南妄搂着安诺朝钟望生走去：“钟望生你别低着头了, 快……”
钟望生闻言，抬起一张满是泪痕、哭到涨红的脸。
南妄一惊：“你哭什么？”
“亚父……”钟望生抽抽噎噎地说道：“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早点发现真相，我就不会与青云门为敌，我就不会做那么多错事。”
南妄摆摆手道：“说这些做什么, 过去的都过去了, 龙妄死的时候你又没孵化, 你什么也不知道，被骗也是正常的, 况且现在还有机会，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完成龙妄的夙愿。”
钟望生泪眼婆娑地点点头。
看着这样的钟望生，南妄不禁想到原著中的男主。
当他屠尽青云门，却看见这些兔兔们的时候，那才是真的万念俱灰。
而这，就是对青云门和青云界恨之入骨的钟望生，最终却在青云界飞升、替龙妄完成许诺的理由吧。
南妄定定地看着钟望生，认真地问道：“现在我们有鳞片了，你知道怎么利用鳞片来顶替龙妄完成洗麟，对吗？”
“我知道，我……”
钟望生下意识回答了南妄的问题，下一秒，他变了脸色，急切地解释道：“不是，我，我没有觊觎过亚父的洗麟，这是龙族传承的一部分……”
南妄安慰他道：“我明白，不是你的问题。”
洗麟只会发生在真龙身上，但是其他的龙族同样通过传承得到洗麟秘法，这件事本身其实并不奇怪。
谁完成洗麟，谁飞升成神，大家各凭本事，谁也别说谁阴险。
南妄略有些感慨地看着钟望生：“龙妄当年没有放弃你，是他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如果没有你，即使我们有了鳞片，也无法做到换人洗麟。”
一句“换人洗麟”，把钟望生吓得脸色煞白。
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需要真的动用龙族传承中最令人不解、也最令人作呕的洗麟秘法。
他一个杂种，没能回报亚父半点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还要顶替亚父的洗麟仪式，飞升成神？
钟望生结结巴巴道：“不，我，我不能顶替亚父的洗麟，我做不到……最、最起码，要您本人来……”
南妄摇摇头：“我来和龙妄本人来就没有差别了，等我变成那个无心无情的龙尊，别说青云界的大家都落不着好，说不定我自己也得和糯糯说再见。”
安诺赶紧捂住南妄的嘴，阻止他继续说这些不好的话。
“可是，可是我，我不行，我真的不行，我做不到呜呜……”
钟望生一边发抖一边哽咽，整个人像是惊弓之鸟一样恐慌。
“行了，知道你不行了，本来也不用你上。”
南妄实在忍不住心中吐槽的欲望了。
好好的一个在原著里秒天秒地的龙傲天男主，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青河这书写的，根本没抓住符合人物性格啊！
听到不用自己上，钟望生的情绪顿时好了不少，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南妄，询问道：“那，那亚父的意思是？”
南妄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道：“我不行，你不行，你觉得还有谁行？”
钟望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眼前的真传弟子们，随后擦擦眼泪，慢吞吞地说道：“冒名顶替下的洗麟秘法凶险万分，我不觉得除了龙族以外的种族，有这个能力完成仪式，最后怕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话和挑衅没什么差别，脾气最不好的楚松屏立刻就把止境掏出来了：“我倒让你见识见识，我有没有这个能力！”
“诶诶二师兄，大家都知道您有能力，您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南妄一边阻止楚松屏，一边举起巴掌去拍钟望生的后脑勺：
“你说你，你这一天天的乱说话，没被人打死算你命大！”
钟望生：“……”
钟望生委屈地辩解道：“洗麟秘法真的不能让外族来，亚父的血统在真龙里都是数一数二的，怎么可能随便一个阿猫阿狗……”
“阿猫阿狗不行，但是阿兔可以。”
南妄把一脸茫然的安诺推了出来。
在场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叹。
让安诺来顶替龙妄洗麟，这若是真的能成，等安诺飞升上界，众仙看见安诺那张和叶诳一模一样的脸，感知到安诺和叶诳一模一样的神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那高座之上，无心无情的龙夜，又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二长老叹道：“一切皆有因果，不可为，不可违啊。”
钟望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的耳边是伴生灵的嘶鸣，可他什么都听不见，他的心疯狂地跳动了起来。
他看看兔兔模样的鳞片，再看看缩回南妄怀里的安诺，仿佛感受到了一种恍若命运的东西。
原来，原来是这样一个……这样一个说不上圆满，却令人如此动容的故事啊……
这就是他深爱的亚父，龙妄留下的故事。
钟望生垂下眼眸，突然弯下膝盖，跪在了地上，朝着空地磕了三个响头，仿佛在与他甚至没能见过面的亚父道别。
站起身后，他看向南妄的目光中，满是坚定与决意。
南妄重重地点了点头。
……
同一时刻，灵枝和七窍玲珑心正在进行一段隐秘的对话。
她并没有那么在意龙妄与叶诳的爱情故事，她甚至也不在意青云界、乃至她自己的生死存亡。
比起这些，她更在乎另外一件有趣的事。
灵枝：【亲爱的七窍玲珑心，你们伴生灵都是这样的吗？一体双生，你死我活？】
七窍玲珑心：【？】
灵枝：【一个人想要‘变化’，其实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我想了一下，如果我是龙夜，我轮回了千百万世，爱上了千百万人，我再见到那只金蝉，我也一样还会爱她，还会爱上她，我爱千万人，与我爱她，这两件事根本就不冲突嘛。】
七窍玲珑心：【不……】
灵枝：【我的师兄师姐们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平时都精明得很，但是在某些特定的事上总是傻乎乎的，所以他们才总是局限于某些固定的想法里，没法跳脱出来，这一点我们黄婵花灵就做得很好，一脉相传的突破常规，虽然比起我来，无歌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就是了。】
七窍玲珑心：【傲慢。】
灵枝：【道理其实很简单，洗麟结束以后，醒来的并非是龙夜，而是‘你们’。】
灵枝：【对吧，伴、生、灵？】
七窍玲珑心：【……】
七窍玲珑心：【伴生灵的使命，就是引导龙族走上‘正确’的道路，即使到了现在，我依然不认为我有错。】
七窍玲珑心：【我并非要取代龙妄，只是洗麟后的龙妄，会更接近‘正确’，更接近‘我们’。】
七窍玲珑心：【天若有情天亦老，真龙是天生神族，与天同寿，若是处处留情，上三界就该翻天覆地了。】
灵枝：【天能不能有情，那是天的决定，天想爱，天想老，纵然天翻地覆，又与你何关？】
七窍玲珑心：【……】
灵枝：【这件事我是想明白了，但我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你既然可以选择主人，为什么要选我呢？一个平庸又听话的宿主不好吗？如果不是我，或许你们的目的早就达成了。】
七窍玲珑心陷入了沉默，不再说话。
不过，即使不说，灵枝也能隐隐猜到答案。
“正确”这个词语，就是一把双刃剑。
就像混沌金丹挑挑拣拣，最后挑上了楚松屏这么个难搞的大爷一样。
她们黄婵花灵一族虽无心，但足够聪明，足够机灵，所以才得以在无数的花木精怪中取胜，成为唯一的花木生灵。
龙族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最强的，哪怕龙妄人都没了，七零八落的神器们依然无法委屈自己，就连主人都要选最好的那一个。
正是因为龙族这样强大，这样完美无缺，天道才会给于他们“正确”的枷锁，以维系上界平衡。
一旦“正确”被某条龙打破，那上界定然会迎来新的主人，新的——
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