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古穿文(08)

    如果贺明隽在跟前,嘉乐帝肯定是要狠狠地将他训斥一番的。

    然而,现在嘉乐帝面对的是太傅,他除了要把自己的态度摆出来,还不得不维护一下太子。

    总不能让太傅撂挑子不干啊,那太子本来就没有的名声岂不是更雪上加霜

    想到这里,嘉乐帝心里颇有些怨念。

    太子一回来,净会给他找麻烦

    太傅授课是助眠了些,那也不能真的睡着啊,甚至还被抓住,委实太过分了点。

    想当年,他再困都撑住了。

    太子这是仗着他不会罚他吗

    嘉乐帝清咳一声,严肃道“太子也太不像话了,竟如此不尊师重道林爱卿莫要气坏了身子,今日先回去歇息,朕必然会好好教训太子的。”

    林中书令哪里听不出来嘉乐帝这是在包庇太子,怒道“老臣无能,教不了太子,陛下还是令寻他人吧”

    嘉乐帝不紧不慢地说“怎么会爱卿两朝元老,又曾是朕的老师,再没有比爱卿更适合太傅一职的人了。也是朕太过心急,太子前日才归来,想必今日身子不适又求学心切才会如此的。等太子身体好些,朕让他给太傅赔罪。”

    林中书令冷哼一声,没有戳穿嘉乐帝。

    他虽年近五旬,可还耳聪目明,方才陛下那句嘀咕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子

    今上在当王爷时也从来不好好听课,还是被立为太子之后才不得不学的。

    “陛下”林中书令一甩衣袖,躬身行了个大礼,“恕臣直言,太子贵为储君,如今年岁也不算小了,陛下万不可再如此放纵宠溺下去皇子才八岁,礼、乐、射、御、书、数都要学,他”

    嘉乐帝冷声打断“太子就是太子。”

    他自己可以批评太子,可听不得别人说太子不好。

    林中书令神色一僵,意识到自己失言,犯了嘉乐帝的忌讳。

    嘉乐帝知道林中书令并非是皇子党,只是为臣忠直,希望太子能勤勉一些,多学点为君之道。

    可太子那身体,他怎么忍心太过严厉

    昨天他说让太子次日去上课,是因为一时被太子气到了,又见太子没什么病容,有些欠考虑。

    他不久就后悔了,只是朝令夕改不太好,他也不愿表现得太过纵着太子。

    谁知太子竟能做出在课上睡觉的事来

    嘉乐帝“当年朕二十岁才开始学之道,如今这个皇帝不也做得好好的太子尚年幼,还有的是时间学习,爱卿好好教便是了。朕的儿子,岂会是庸碌无能之辈”

    就算太子不如他这个爹

    嘉乐帝心想你把你儿子教好,将来辅佐我儿子不就行了。

    多亏林中书令听不到嘉乐帝的心声,不然他恐怕会生出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可就是嘉乐帝说出来的那几句话,也让林中书令无

    语至极什么叫你的儿子不会是庸碌之辈太子除了那一张脸生得好,目前还有哪里能拿出手的吗

    但身为臣子,有时候不得不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

    “陛下天资聪颖,又甚是勤勉,可太子殿下他天分如何,尚不可知,只是一年到头,殿下可能有两个月的时间用来学习如今天气适宜,殿下身体亦有好转,这等良辰却用来睡觉,陛下不仅不劝诫,还颇有维护惯子如杀子,更何况殿下不仅是陛下之爱子,更是国之储君。”

    林中书令苦苦劝道。

    他原本就不支持陛下立病弱的大皇子为太子,可奈何陛下坚持。

    太子已立,陛下又命他当这个太傅,他自然要尽心辅导,让太子德才兼备,将来成为明君。

    然而,他这个太傅当得如此憋屈,毫无用武之地。

    听了林中书令这样掏心掏肺的话,嘉乐帝虽没多少动容,却也只好开口保证道“过两日便是祭礼,以免出什么差池,且放太子两日假,过后,朕必不纵着太子,随太傅教导。”

    林中书令觉得嘉乐帝这保证没什么可信度,但皇上都这么说了,他只能暂时作罢。

    贺明隽并不知道嘉乐帝与林中书令的交锋。

    这两日不用上课,对他来说是好消息,虽然只是暂时的。

    林中书令被气得拂袖而去之后,贺明隽的困意已经散了大半,就是有点头疼。

    他这几天的作息已经乱了,担心下午睡了晚上再难以入眠形成恶性循环,他就喝了杯稍浓的茶,又抹了点提神的薄荷脑油。

    之后贺明隽倒没有做什么劳心费神的事,只是粗略地翻看了一下晒过的农书,定下要细看的顺序,也是了解有相关问题该看哪一本书。

    他又写了两张大字,就到了晚膳的时间。

    饭后消食,又处理了点东宫事务,他便沐浴更衣,又来一遍养生套餐。

    一夜安眠。

    贺明隽过了两天清净日子。

    到了祭土地神那天,贺明隽穿上太子朝服,根据礼部的安排参加祭礼。

    这是贺明隽第一次出现在百官面前,他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只觉得自己像个参加典礼的吉祥物。

    不过,一些站得离贺明隽近的大臣倒发觉太子似乎有了几分储君的气度和威严。

    嘉乐帝见太子在微凉的春风下愈发显得面白如纸,就一直吊着一颗心。

    等祭礼结束,嘉乐帝便立即命太医来请脉,得知太子无恙才勉强放下半颗心来,却依旧让东宫的人注意照料,不可掉以轻心。

    贺明隽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他身体已经比以前好了许多,他自己心里有数。

    而且,若是身体一些小小的不舒服就吃药的话,不利于增强抵抗力。

    但这时他只能听安排。

    贺明隽喝了一碗姜汤后,就听嘉乐帝欣慰地说“你这身子确实调养得不错,年幼时体弱本是寻常,不必太介怀,且放宽心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贺明隽身体好了,就没有理由不上课了。

    嘉乐帝甚至还展望起了未来,说他再过些时日也该开始学着处理政事了,又提醒他春暖花开之际,不妨办些诗会、赏花宴等。

    贺明隽知道嘉乐帝这是要他开始拉拢人才,打出名声。

    只不过

    诗会

    他一个高中作文只能写议论文、并且最爱正反举例对比论证以及引用名言才能凑够八百字的理科生,韵脚平仄都不懂,别提作诗了,恐怕就连评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赏花

    那还不如去种菜呢。

    若不是太折腾,他只想把东宫的梅林都砍了,换成果树。

    什么寒梅傲雪这只是它的花期到了而已,哪来的什么气节

    他和那些文人才子肯定是话不投机。

    纯纯浪费时间还让自己受折磨的事,他不想做。

    于是,贺明隽并没有如嘉乐帝所预想的那样露出欣喜的表情,而是略皱着眉为难道“我没有那些才情和逸致。”

    嘉乐帝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脸上一丝忐忑的表情也没有,就泄气般地沉声道“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身为太子,他若不想做诗的话,还有谁能逼他吗

    这不过是个由头而已。

    贺明隽“儿臣确实不善此道,比起结交文人雅士,我更喜欢做些实务。”

    东宫里的事是瞒不过嘉乐帝的,更何况贺明隽还要向工部借人。

    听了他的这句话,嘉乐帝的脸色好看了一点,但还是说“可舆论终究掌握在文士手中。”

    贺明隽道“可民为邦本,便是文人士大夫,也不能逆民意而为。”

    嘉乐帝反问“民意你可知这两个字有多厚重需要付出多少”

    他语气中带着点不以为意,似乎是觉得贺明隽的想法太过天真,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贺明隽点点头,坚定道“我自然是明白的。”

    他不想要民意和好名声,这只是一个借口。

    嘉乐帝依旧不赞同“你这般小打小闹,未必会有什么成效。且你的身体就算好转许多,也依旧是受不了苦的。朕已经为你铺好了路,你又何必任性回去跟着太傅们好好学习,除了治国谋略,诗词歌赋也学一些。”

    他加重了语气“不许在太傅授课时睡觉了堂堂太子,像什么样子”

    若是御史知道了,又要在朝堂上慷慨激昂地叨叨,烦人得很。

    况且

    “林太傅年纪也不小了,若是再被你气出个好歹来。他教授的内容或许高深了些,朕已经让他因材施教了咳,即便你听不进去,也不能睡觉啊。”

    嘉乐帝说到后面,声音不自觉放小了点,显然他也是有些心虚的。

    听到嘉乐帝这番话,贺明隽除了意外,还有点难以理解。

    古代的世家大族,对子弟要求大都是极为严格的,就连纨绔子弟都是有门槛的。

    再怎么说,快乐教育也不适用于太子。

    就不怕教出一个昏君吗

    而嘉乐帝本人堪称勤勉,算是个明君。

    所以,贺明隽想,不怪他根据太子的经历得出嘉乐帝没把太子当储君培养的猜测。

    贺明隽摸了下鼻尖,应下了。

    上次睡着只是个意外。

    他确实不想上那种他没有兴趣的课,但他会用别的方式。

    至于嘉乐帝说的要他按照安排好的路走,贺明隽没有辩驳。

    现在坦白自己的打算,恐怕会被当成脑子不清醒。

    况且,他还没有见过二皇子和皇子,更不清楚嘉乐帝为什么会厌恶二皇子贺峻。

    现在二皇子和皇子年纪不算大,还没有出宫建府,结党、拉拢对他们来说比较有难度。

    他不必太着急,还是把一切都摸清楚再说。

    贺明隽点头认错的模样太有迷惑性,加上他又刚参加完祭礼,嘉乐帝就没再多说什么,放他回去休息了。

    之后贺明隽的下午课堂又开始了。

    只是考虑到他的身体,以及嘉乐帝放过话,要老师们因材施教、循序渐进,他每天只用上一个多时辰的课。

    几个老师中,只有林中书令最为严格古板,其余人都比较顺着贺明隽,通常上课不是照本宣科、讲解经义策论等,而是为他解答问题。

    他们教的是贺明隽感兴趣的,他自然不觉得枯燥、浪费时间。

    这个时代有没有电视可以看新闻,邸报上的信息有限,贺明隽又不上朝,他便通过这些老师了解时事和嘉乐帝。

    剧情中并没有提到嘉乐帝是怎么当上皇帝的,但如今这个世界把相关的背景补全了。

    嘉乐帝原本就是一个闲散王爷,封号为“瑞”

    瑞王到了十四五岁就开始相看王妃,最终定下了安远伯二房的秦姑娘,也就是现在的皇后。

    秦姑娘样貌不俗,但她还有个不太好的名声没学女红。

    虽说女子成了当家主母后可能不必刺绣,但若完全不会,就显得不贤惠了。

    谁能想到她竟能嫁入皇家。

    据说当时有人暗地嘲笑瑞王太看重好颜色。

    更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两人在成婚的第二年,先太子病逝,之后几个有竞争力的王爷为了那个位子斗得不可开交,最终是瑞王在二十岁那年被立为太子,年后登基。

    嘉乐帝被立为太子后几乎是夙兴夜寐,登基后也是励精图治,今年是他继位第六年,朝堂已经算是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所以在政务上他就轻松许多,平时也不会像刚登基时那般如履薄冰、殚精竭虑,而是随心了些,偶尔会露出几分当王爷时的不着调。

    而后宫方面,当年的瑞王妃成了如今的皇后,除此外,品级较高的王府老人就只剩下育有大公主的淑妃和一个没有生育、认养了二公主的昭容。

    二皇子的生母据说是难产而死,他现在记在一个低位嫔妃名下。

    皇子的生母是在嘉乐帝登基那一年病逝的,因新皇初立,她的葬礼有些简陋。

    嘉乐帝登基后也没有大肆充盈后宫,新纳的几个妃子家世都不算显赫。

    这六年间宫里又添了公主和四皇子。

    朝堂之事以及夺嫡的信息来源于太傅等人,而有些王府旧事和后宫私隐,贺明隽则是听赵青山说的。

    赵青山到东宫后,办事颇为尽心,也很有分寸。

    贺明隽知道赵青山或许未将自己知情的内容都和盘托出,但他在言语间暗示过皇后在做瑞王妃时孕期中毒,是二皇子生母做的。

    贺明隽没打算细查。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证据估计难以找到,且他若要查的话,势必会惊动嘉乐帝和皇后。

    不过仅从现有的局面来看,似乎皇后很不简单。

    贺明隽的这个念头,在看到嘉乐帝跟前伺候的人不是冯保诚之后,更强了一点。

    若真是如此的话,他似乎不用操心对付男主,可以安心种地了。

    第 62 章 古穿文(09)

    愈是了解,贺明隽就愈能发现嘉乐帝和皇后为太子费了多少心思。

    就拿东宫的职官来说,看着平平无奇,其实嘉乐帝会选那些人,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如果给太子选的人过于有主张,太子压不住,甚至可能被撺掇,做出错事。

    目前太子不需要有什么突出政绩,只要稳稳当当就好。

    这两年间门,东宫没有出什么纰漏,也是因为有嘉乐帝派亲信盯着,不时过问。

    此外,嘉乐帝这么早立太子,确实会让太子成为众矢之的,但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他最看重的就是太子,让百官少生些别的心思。

    太子独居东宫,作为一宫之主,不管是出门还是邀人相聚都方便得多,利于太子拉拢人才。

    对比其他皇子,这简直是让太子提前开跑。

    而太子能以病弱之身、在才情不显的情况下被早早立为太子,并且在嘉乐帝那里地位十分稳固,只怕其中少不了皇后的谋划。

    有这样的父母,最终登基的却是三皇子,只能说主角光环太强了。

    谁也没想到,安远伯皇后的大伯,这个明眼人一看就是太子党的人其实是支持三皇子的。

    安远伯府虽是勋贵之家,但勋贵与勋贵之间门的差别可不小。

    原本安远伯府已经开始走向没落了,安远伯的爵位并不是世袭罔替的,而是伯爵承袭三年,之后降等继承,降无可降,自然就成为平民了。

    到上一任安远伯,也就是皇后的祖父,就是最后一任伯爵。

    偏偏这时秦家二房出了个皇后,还是得皇上爱重的皇后。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外如是。

    安远伯的爵位保住了,老安远伯去世后,由其嫡长子继承。

    而皇后的生父,原本的秦二爷则是被封了侯,还在礼部得了个闲职。

    大抵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吧,又或许是嫉妒毫无作为的弟弟只因为生了个好女儿就平步青云,爵位比自己还高,安远伯也想长房中再出个皇后。

    秦家的姑娘会不时到中宫给皇后的请安,三皇子又是记在皇后名下的,总是免不了见面的。

    比起太子这个比女子更娇贵的表兄弟,三皇子样貌俊朗、文武双全,不仅更容易和男孩子打成一片,也更讨女孩子欢心。

    更重要的是,皇后连自己的亲外甥女都看不上,更何况隔了一房的安远伯府的姑娘

    她提醒过安远伯夫人早日给孙女相看人家。

    或许这也是安远伯府转而三皇子的原因之一吧。

    最后,倒是三皇子定下安远伯府的五姑娘,名叫秦娇。

    当然,他们是可不能成婚的。

    待女主到都城发展后,秦娇见与自己有了婚约的三皇子对一个农家女另眼相待,就屡次找女主麻烦,还用了不入流的手段,然后不出意外地被炮灰掉,她和三皇子的婚约也作废了。

    可是在这之前,安远伯府给

    了三皇子颇多助力,甚至族内有人贪赃,都被嘉乐帝当成他们是在为太子图谋而网开一面。

    殊不知,他们占着太子亲戚的身份,想要效忠的却另有其人呢。

    剧情中并未提到皇后对这些事是什么看法,想来她也猜不到自己亲戚会是这么一群空有野心却没脑子的蠢货吧。

    至于三皇子或许等她发现三皇子的狼子野心时已经有些迟了,又或许是对太子失望,她到后来竟没再为太子筹谋什么,等太子去世,她就在宫里吃斋念佛、不问俗事。

    如今三皇子才八岁,还不到定皇子妃的年纪,只是他和安远伯府的同龄小辈关系都不错。

    有贺明隽在,他自然不会看着原剧情发生。

    一切麻烦还是扼杀于萌芽比较省事。

    三月二十二日是安远伯五十大寿,伯府给东宫递了帖子。

    现任安远伯是太子的堂外祖父,不管是按照礼节,还是邀买人心,贺明隽都应该参加寿宴。

    作为太子,他只需要露个脸祝个寿,而入席却是不必的,一是因为太子身份尊贵,若是留下了他比寿星还大,二是他饮食上讲究颇多,几乎不会在外面用餐。

    但贺明隽没有出席,只让人送了礼,甚至那礼物也只是中规中矩。

    第二天,皇后就召贺明隽入宫了。

    这是在贺明隽意料之中的,他并没有任何忐忑。

    贺明隽到时,皇后正在接见张昭仪。

    皇后没有让贺明隽等,他进去便听到皇后对张昭仪劝慰道“春日本就疾病多发,郝太医医术精湛,又擅长此道。你且放宽心,好好照料四皇子便是。”

    张昭仪就是四皇子的生母,她是来向皇后谢恩的,前两日四皇子生病,皇后将在东宫照料太子、擅长小儿一科的太医请来了,还赐了药。

    贺明隽向皇后行了礼,又向张昭仪问候了一下四皇子的情况。

    张昭仪再次道谢,回答后就识趣地告辞了。

    贺明隽转头对紫苏吩咐道“回去命人给四皇子送些用得上的药材。”

    紫苏应是。

    皇后带着赞赏地轻轻颔首,她见太子最近行事肆无忌惮到有些离谱,没想到现在还干了点人事。

    “这几日天气多变,二皇子和四皇子都病了一场。”

    许是因为春日犯懒,也可能是为了敲打太子给他点压迫感,皇后的语调慢悠悠的。

    贺明隽像是没听懂,问道“母后的意思是,要我不能厚此薄彼,也给二弟送些药材”

    皇后斜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太子真是长大了,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了。”

    “儿臣岂敢”贺明隽态度还算恭敬,但他实在做不出惶恐的姿态。

    他抬手挥了下,示意丫鬟嬷嬷退下。

    皇后宫中的人自然看向皇后,见她颔首才行礼告退。

    贺明隽直接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为何父皇会不喜二皇子,分明

    他是几个皇子中长得与父皇最相似的。”

    他回东宫已半月有余。

    乔行之提醒您主角光环失效了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来

    三皇子他接触过几次,甚至三皇子还去东宫拜访过,只是他那时在看人耕田,就称身体不适推了。

    而二皇子,他只偶然在宫门口遇见过一次。

    他听说二皇子大多宫宴都不参加,活得像个透明人。

    就算当年真是二皇子生母对皇后下毒,他为生母所累,也有些过了。

    毕竟二皇子在事发时也只是个婴儿,而且,他是嘉乐帝的儿子,嘉乐帝又子嗣不丰。

    听到贺明隽的问题,皇后深深地看着他,片刻后才叹息道“也罢你可知你身子自幼就比旁人虚弱是何缘故”

    贺明隽点头道“有所耳闻,难不成果真是二皇子生母下的毒”

    皇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当时陛下那时候他还是王爷,查出来如此。”

    贺明隽不禁皱眉,皇后的意思是背后还有他人只是没有证据

    皇后既然提了,就不会只说一半。

    “发现中毒时,我已有了八个月的身子。尽管找出了毒源,也只是亡羊补牢,不过好歹把你的命保住了。”

    “王爷命人彻查,发现是柳氏,也就是二皇子生母做的。”

    “她自己也认了,称是王爷的宠爱让她生了妄念。她做出那样的事,自然是难逃一死,可赶巧,她怀了孕。”

    “柳氏最后的下场,你应该知道吧”

    皇后的声音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贺明隽点点头,没问柳氏的死因究竟如何。就算她不是难产而死,也没有活路了。

    皇后又道“原本王爷得知柳氏怀了孕也没打算留情的,是我说情,腹中胎儿无辜。”

    她淡淡的目光落在贺明隽脸上,问“可怪母后没有为你报仇”

    “母后应该有自己的考量。”

    皇后勾了下唇角,道“不止如此,你四岁那年又险些遭人毒手,因你皮肤嫩,脖颈和脸颊留下指印,很容易就查出来是二皇子。那时陛下才登基,他说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小小年纪便这么恶毒,断然不能留了。可二皇子活到了现在”

    她顿了顿。

    “亦是本宫求的情。”

    贺明隽转瞬就想了很多。

    太子那时还只是大皇子,即便如此,他是皇后的孩子,又体弱,身边怎么会缺少照顾的人

    二皇子这个生母与皇后有仇的人能轻易接触到大皇子

    若真的是二皇子动的手,他是被人撺掇,还是出于嫉妒一时恶意

    其中,皇后是顺势而为,还是精心设计

    皇后会留下二皇子的命的原因倒是不难猜。

    身为人母,儿子还是这般病弱,她或许不愿对稚子下死手。

    更重要的是,那到底是嘉乐帝的儿子,若是意外死亡便罢,但若是嘉乐帝自己动的手,心里岂能毫无波澜

    等将来某一日想起,他不会觉得自己太狠心,只会迁怒皇后母子这对“罪魁祸首”。

    相反,二皇子活着,身体比大皇子还康健,更容易让嘉乐帝怜惜大皇子。

    人越是付出心思就越会在意,习惯成自然,慢慢地,嘉乐帝对太子偏爱,他自己都觉得理所应当。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皇后的枕边风

    贺明隽因为一时想太多,觉得脑袋有些眩晕,他抬手按按太阳穴,心里默念一段经文才平复下来。

    宫斗果然不是谁都能玩的。

    不管皇后是主动算计,还是将计就计地反击,她能安安稳稳当上皇后,并让自己病弱的儿子当上太子,足见她心智谋略都不差。

    皇后好整以暇地问“你依旧不怪本宫以德报怨吗”

    贺明隽轻轻摇头道“儿臣多谢母后的庇护和劳心。”

    皇后神色这才郑重了些,语重心长道“本宫和你说这些,不只是为你解惑,还是想告诉你,有些看似理所当然的事,背后都少不了费尽心思的算计。”

    这就是在敲打贺明隽最近太过随性了。

    “况且,你是太子,肩上是有责任在的。以前你体弱便罢了,现在身体好了,怎么反倒更懒散了你若担不起,还是早日禀了你父皇,做个闲散王爷。”

    这正是贺明隽所期望的,可此时他却不能应承下来。

    他站起身,行了个大礼,道“儿臣受教。”

    然后,他话锋一转“儿臣还有一个问题,望母后解惑。”

    “三皇子的生母也是那一年病逝的,这之间门可有关联”

    那一年,嘉乐帝登基,二皇子对兄长下手遭嘉乐帝厌弃

    贺明隽不觉得是皇后对三皇子生母下的手。

    若是那样的话,她为何要养着三皇子

    甚至还养虎为患。

    皇后可不是那种情绪用事的人。

    听到贺明隽新提出的问题,皇后的眼神晦暗复杂,见他没泄露出什么情绪,终究还是答道“或许有吧,她病逝,是你父皇”

    第 63 章 古穿文(10)

    对于这个答案,贺明隽没有表现出意外的神色。

    他信不信先另说,若真是嘉乐帝动的手,他是可以接受的。

    三皇子的生母家世比皇后还好些,结果却屈居侧妃之位。

    她甘心吗

    二皇子生母对当时还是王妃的皇后下毒,最后的得利者是谁,很容易想到。

    而且,瑞王能被立为太子,能成为嘉乐帝,三皇子生母的母族出力更大些。

    然而,瑞王妃秦氏当了太子妃,最终的后位依旧是秦氏的。

    忙碌一场,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三皇子生母只怕更不甘心了。

    或许她做了什么,触及嘉乐帝的底线,又因母族有从龙之功,就只好“病逝”了。

    会是什么呢

    贺明隽猜道是谋害皇后还是对嘉乐帝挟恩图报甚至对嘉乐帝做了什么

    嘉乐帝登基时二十三岁,在之前那五年他有五个孩子存活下来,而之后的六年,宫中只添了两个孩子,其中四皇子身体也不怎么好

    太子体弱便是中毒的缘故,那嘉乐帝会不会也中了毒呢

    皇后应该知情,没准儿还参与其中了,只是现在不愿意告诉他罢了。

    贺明隽这样波澜不惊的反应却让皇后眸光一闪,她问“怎么你是觉得难以置信,还是以为本宫诓你”

    “没有。”贺明隽抬眸,“儿臣只是在想,父皇这么做应该也是隐情的。”

    “不知母后可否知晓缘由”

    既然已经开了口,那就干脆问个清楚。

    以前贺明隽并没有这么重的好奇心,但这个古代世界,他感兴趣又能做的事情不多,闲暇时就琢磨起剧情中没有提到的疑点来。

    而且,这也与他的任务相关。

    他若自己探查的话,太费时间,又没有人手,还是问皇后比较省事。

    目前他们是同一阵营的,皇后就算有所隐瞒,说的话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贺明隽的新问题让皇后沉默的时间长了点。

    她捧着一杯茶轻啜一口,才道“或许是她做了什么事惹你父皇不快了吧,当时本宫不便插手探查。”

    她又抬头看着贺明隽,声音显得很随意“说起来,这些也不过是本宫的猜测,今日你问起才与你说道一番。都是前尘往事了,斯人已逝,你”

    贺明隽表态“儿臣明白的。”

    皇后点点头道“你有分寸就好,你既是储君,又是兄长,明面上不能让人抓到错处。”

    她似乎想到什么,话头一转“不过二皇子已经大好了,送药材就不必了,你若是有心,还是换些别的吧。”

    贺明隽再次点头。

    他听懂皇后是在提点他不要送容易被动手脚的东西。

    皇后又问“你怎么忽然打听起这些来了”

    贺明隽“以前就有些好奇,只是没多余的心思细想

    ,现在儿臣年岁渐长,身体也好了些,有些事就不得不考虑了。”

    他的语气有些迟疑“三皇子记在母后名下,也算是半个嫡子。儿臣只是担心,若母后与他生母有仇,岂不是养虎为患”

    皇后笑了下,眸中带着几分了然,她保证道“你是本宫的亲儿子,他再怎么也越不过你去。”

    她大概是觉得太子是因为三皇子有了危机感,或许还有点吃醋。

    贺明隽却没有表现出一副被安慰到的样子,而是认真道“可是,若儿臣死了呢”

    皇后加重了语气“你胡说什么如今你身体已经见好了,别说这种丧气话。”

    贺明隽做不出太生动复杂的表情,便扯了下唇角,垂眸轻声道“儿臣自然会保重身体,可万一儿臣挡了别人的路呢”

    “儿臣近来翻阅史书,太子,尤其是年幼便立为太子的,没有几个善终的。”

    “你”皇后像是受了什么打击,脸上的表情都垮了,她颤声道“你可是怨母后将你推到这个位置”

    她能感觉出来太子是不喜这个太子之位的,以前是患得患失、心事重重,现在则是荒唐行事,像是故意让人失望。

    可她哪有什么选择呢

    被瑞王看上,她就只能嫁。

    既然不得不嫁入王府,那她就只好当正妃。

    等王爷变成太子,变成皇上,她也只有继续保住自己的位置。

    一路走来,她问心无愧。

    她能做的,只是保全自己和在乎的人,让自己和家人过得好一点。

    有时她也会想,太子体弱,不能劳心劳力,是不是并不适合储君之位。

    可都到了那一步,她似乎也别无选择。

    若太子怨她

    “怎么会”贺明隽温声道,同时起身上前一步,轻扶住皇后的手臂。

    “儿臣以前身子不争气,万事全靠母后图谋,能安然长大已是不易,更何况,如今儿臣贵为太子,过得是花团锦簇、锦衣玉食的日子。”

    贺明隽说完,就不禁在心里感叹如今他说话的艺术大有长进。

    也是,现在他身边的大都是七窍玲珑心的伶俐人儿,个个说话都好听,他记性又不差,想说点好听话还是很容易的。

    而且,若只是动动口就能省去一些麻烦,那就再划算不过了。

    不知是被贺明隽安慰到,还是自己缓过神,皇后缓缓问道“那你说这些是何意”

    贺明隽答“儿臣只是想降低风险,也是想多留条后路。”

    “二皇子”皇后反问。

    贺明隽点头。

    皇后又问“为何不是三皇子他也算自幼与你一起长大了。”

    “三皇子不是母后的后路吗”

    皇后被气笑了“你这是要和本宫打擂台了”

    贺明隽道“不敢,只是我不喜三皇子。”

    “哦”皇后做出一副愿闻其

    详的样子。

    贺明隽“三皇子的外家家世显贵,在母后跟前长大,又不令父皇厌恶,他的威胁比二皇子大。”

    “况且,我曾想过他生母的死与母后有关,我就不信,他没有丝毫的怀疑。”

    皇后闻言,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便是深思。

    她是不喜欢三皇子的,更不愿养着他。

    毕竟她也曾怀疑过自己在孕期中毒,三皇子生母才是幕后黑手。

    太子今日说的话,亦是她曾经的担忧之处。

    可很多事,她不能随心所欲。

    再说,把三皇子放在眼前看着,她其实还放心些,若两个孩子能处出兄弟情义,将来三皇子对太子也是助力。

    现在太子竟这么直白地说出对三皇子的看法

    思绪万千也不过瞬间,皇后抬眸认真地看着贺明隽,问道“那二皇子呢他生母与本宫的恩怨不是秘密,只怕他已经有所耳闻了。”

    贺明隽轻飘飘地说“若三皇子是中山狼,那二皇子只不过是被抛弃的幼犬。”

    皇后有些讶然“你似乎已经笃定三皇子居心不良”

    贺明隽“儿臣做了一个梦”

    他能感觉到皇后对他的态度变化。

    或许是因为他身体不似从前那般孱弱,他最近作为一个太子有些失职,皇后才严厉些。

    但更可能是皇后察觉到他的性子与以往不同,在试探。

    他刚从庄子上回来时,皇后待他是母亲对待儿子,而如今,全然是皇后对待太子,没了慈母柔情。

    他终究是没办法维持原太子的人设,不让人发现。

    皇后很聪慧,又不是粗心的人,她对自己的儿子很了解。

    现在她是没做什么,可万一呢

    他才让人把田地耕出来,趁着春雨播种,还没有收成呢。

    这可是随随便便就能把人弄死的古代,他还是防患于未然比较好。

    贺明隽便把剧情提到的事捡了几件和皇后说了,比如三皇子会和安远伯府结亲,新科探花将来会成为三皇子党。

    “起初儿臣也觉得这个梦很荒唐,可冯保诚果真对儿臣有恶意”

    告状这一招还是冯保诚身体力行教他的,上次就很有用。

    这次他还来。

    招不在旧,有用就行。

    “会试才结束,儿臣梦中是吏部侍郎之侄楚毓获得头名,他有状元之才,只因长得太好看,被父皇点为探花。”

    第 64 章 古穿文(11)

    四月十五日,会试放榜,头名会元赫然是楚毓。

    楚毓虽一直很有才名,也是会元乃至状元的热门人选,但会试可是全国所有才俊的比拼,甚至除了实力还要考验运气。

    万一考试时身体不适呢

    万一答题不符合考官喜好呢

    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事。

    正是因为具有未知性,近来关于科考的一些赌局才十分热闹。

    贺明隽虽然觉得这段剧情不会改变,但也不敢保证,于是就多加了两分关注。

    如果剧情有变,他可以再编一套说辞。

    甚至就算楚毓不是会元,他的那些话也会在皇后心中留下痕迹。

    但终归是“噩梦成真”效果更好些。

    皇后比往届更关注会试排名,只是她很能沉得住气,就是看到会元是楚毓,她依旧不动声色。

    太子对三皇子的那番分析,在她心中留下了一串涟漪。

    哪怕他没有说出自己那个带有预知的梦,她恐怕也做不到像之前那样放心二皇子了。

    会元是楚毓,并不会让她完全相信三皇子是最终的胜利者,但确实让她对太子的话更加重视几分。

    四月二十五日,殿试出结果,前三名即状元、榜眼、探花是由皇上钦定的。

    他们在学识都相差不多,而楚毓在之前的乡试、会试中都是第一名,若再被点为状元,那就是连中三元的佳话了。

    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

    甚至就连赌坊中楚毓中状元的赔率都不高。

    然而,嘉乐帝却点了楚毓为探花,着实令人惊讶。

    一些大臣和主考官还劝谏几句,可嘉乐帝却没改主意。

    在嘉乐帝看来,连中三元确实好听,但前几名中除了楚毓,其余的要么年纪不小了,要么就是样貌平平,让他选这样的人为探花,实在有些违心。

    他纠结片刻,还是钦定楚毓为探花。

    毕竟才华和能力谁高谁低没那么轻易判断出来,而长得好不好看是肉眼可见的。

    如果真选个长得丑的人当探花,到了游街的时候,百姓们只怕会以为他这个皇上眼瞎。

    皇后听说后,无语了片刻,又觉得嘉乐帝做出这样的选择其实并没有那么令人意外。

    皇上一直偏爱好容颜,他对长得好看的人会宽容一两分。

    只是他才登基那几年顾忌着名声,怕被御史指着鼻子骂才收敛着,这两年朝堂尽在掌控,他在一些事情上越发随心了。

    这么说来,若是对嘉乐帝有了解并清楚这届进士长相的人,并不难猜到皇上会钦点楚毓为探花。

    而楚毓能在乡试中会元,可能性不小。

    太子是真做了那样的梦,还是他用猜测来糊弄自己

    皇后沉思片刻,转而想道其实那个梦是真是假没那么重要,关键是,太子那么说是何用意呢

    他们那日并没有完全把话说开,而

    是心照不宣地想着等殿试出结果再说。

    这段时间皇后命人去更仔细地查了二皇子这几年的经历,也对三皇子比以往稍加了些关注。

    或许是受太子那番话的影响,之前她只觉得三皇子聪慧活泼,现在看起来竟有些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而且三皇子和安远伯确实比较亲近,前不久安远伯寿诞,三皇子就去了,送的礼物颇得安远伯喜欢。

    皇后命人打探一些细节,她听后心里有些膈应安远伯府是太子的外家,又不是三皇子的。

    三皇子的太外祖父乃是定国公,只是他外公那一房并非长房嫡子,等老定国公去世后,他们就分出去了,因此三皇子的生母苏氏虽算得上定国公府的姑娘,到底也只当了瑞王侧妃。

    却不曾想,瑞王成了太子。

    不知多少人家都羡慕安远伯府和定国公府押对了宝,只可惜这时再将女儿送进东宫就显得太直白,像是卖女儿似的。

    且那时太子妃尚且在位,还生得花容月貌,极得太子喜爱。

    凡是讲究点的人家都不会再送女儿进东宫。

    这也就造成了当年的太子、此时的嘉乐帝,能称得上姻亲的人家,当属定国公府最为显赫。

    然而,如今三皇子明面上待安远伯府竟比定国公府还要亲近些。

    是真的敬重她这个母后,记着她的养恩,还是别有所图呢

    若是后者,三皇子小小年纪便有了那么深的心思,又格外隐忍,确实不得不防。

    她从未完全对三皇子放下心,但确实有些轻视他了。

    再见到贺明隽,皇后就懒得拐弯抹角地试探,而是直接问道“你想要本宫做些什么”

    贺明隽坦然道“那个梦或许不可尽信,但儿臣觉得并非无缘无故,便想着给母后提个醒。”

    皇后点点头,说“本宫会留心的。”

    “二皇子那孩子还不错。”她说着,将小小的一沓纸推到贺明隽跟前。

    贺明隽拿起,一目十行地看完。

    剧情中并未详细地介绍二皇子贺峻的过往,只说他有一个不幸的童年,他正式出场时,就已经变态了。

    而现在,二皇子还只是个小可怜。

    被皇上不喜、被皇后忽视,又没有生母看顾的孩子,在宫中过得是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他养母温昭仪并没有别的孩子,但对他也不好。

    早年的时候,温昭仪还试图靠二皇子争宠,比如想以他生病为由要嘉乐帝来探望,可她慢慢发现,因为她养了二皇子,嘉乐帝反而更不乐意见她。

    这样一来,温昭仪不喜欢他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宫中的人最是势利,看他没人护着,就更不把他放在眼里。

    甚至有一次,二皇子发水痘差点死掉,还是皇后出手,命人好好照顾他,又罚了一批人,并训斥了温昭仪。

    之后二皇子的日子才好过了点,至少明面上不

    会受到什么苛待。

    随着他渐渐长大,有了自保之能,会想办法守住自己应得的东西,会收拾那些欺辱他的人。

    幼年不幸的二皇子没有怨天尤人、自甘堕落,没有认命、任人欺凌,目前看起来也没有变得偏激,这才得了皇后一句“不错”的评价。

    贺明隽看完,表情依旧淡淡的,脸上没有一丝触动或同情的神色。

    这让皇后再一次认识到太子与往日不同了。

    以前太子有些单纯善良,所以她从未把那些阴私算计讲于他听,还在心里自我安慰道太子心底纯良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有她和陛下护着,再者,他年纪还小

    可现在,她冷眼瞧着,太子似乎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有些过于冷漠无情了。

    她有两个弟弟,十多岁的时候性子也有些变化,但没有这般夸张。

    前几日她母亲来宫里看她,她还向母亲取经,却发现并无多少参考价值。

    皇后揉了揉额角,语气沉沉地开口“本宫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但你需牢记,你是太子,是我的孩子,是沐恩侯的外孙,是东宫之主,是国之储君,有时你的一句话、一个选择,就关乎不知道多少人的命运。你如今身体好了,心也大了,行事须得更加谨慎,权衡利弊。”

    贺明隽抬眸,认真答道“儿臣谨记。”

    其实完成任务最简单的方式是杀了三皇子。

    人都死了,自然就无法登基了。

    哪怕他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对他来说,若要杀三皇子,并让人抓不到把柄,其实不是难事。

    可他没有这么做,便是因为他不是孤家寡人,要考虑这些牵扯。

    而且,他还有个附加任务要这个国家免受些战乱之苦。

    有时候,想要取得和平安稳,一些战争是免不了的。

    目前尚且不知道二皇子是否有领军之能,所以三皇子还是有留下的必要的。

    而且,有三皇子这个竞争者、磨刀石,想必二皇子会更上进些。

    贺明隽现在的心态已经有些接近嘉乐帝这个老父亲嘉乐帝会同意将三皇子记在皇后名下,当半个嫡子,除了自己子嗣不丰、把三皇子当备选、免得定国公府寒心等原因外,也未尝没有用三皇子激励太子的想法。

    贺明隽自己是不想当太子的,更不愿当皇帝。

    他想让二皇子上位,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谁敢保证,若有朝一日二皇子得了势,会不会成为另一个三皇子呢

    他只能且走且看。

    不过,就算最后他没能如愿,培养二皇子都是现在要走的一步棋。

    他要这么做的话,皇后的看法和立场至关重要。

    尽管皇后看起来对二皇子没有恶感,贺明隽还是挑明道“若是母后不喜欢儿臣和二皇子接触,那便罢了。”

    二皇子是他这个身份的弟弟,却不是皇后的儿子。

    皇后却道“上一辈

    恩怨你不需要太挂在心上,那毕竟是你的弟弟,本宫又没有别的孩子只是你可别养虎为患。”

    “养虎为患”是贺明隽之前对三皇子的形容,现在皇后又还了回来。

    贺明隽只得再次保证道“无论如何,儿臣不会让母后和沐恩侯府置于险地的。”

    两人没有把话挑明,却达成了某种一致。

    他们又聊了些别的。

    等日上中天时,嘉乐帝来陪他们一起午膳。

    饭后,嘉乐帝提起谈起今年的新科进士,又提到他考虑在进士中挑几个合适的去教贺明隽。

    “咳,太子一些学识上问题若要太傅教,有些大材小用了,或许年轻人能和你有共同语言,授课方式更适合你。”嘉乐帝这么说道。

    实则是太子的老师们有几个总不时来告状说太子懒散、不尊师重道

    可偏偏,哪怕太子每日只上一个时辰的课,每次考试都顺利通过,学习进度也称得上一日千里。

    这就更令太傅等人愤怒了身为太子,有那个天资却不上进,这简直是昏君的前兆啊。

    嘉乐帝却不以为意。

    太子只是懒了些,又不是傻。

    嘉乐帝清楚那几个大臣是发现太子天资聪颖,对太子寄予厚望才想更严格些。

    他骄傲的同时,也为他们隔个日就要来劝谏一回而心烦。他便想着,保留太傅等人的职位,但实际教太子读书的换一些人。

    嘉乐帝会这么决定,一是不忍太子过于辛苦,毕竟他身体才有好转;二是,若太子表现得太天子出众,那不就衬得他这个当父亲资质平庸了

    他也是要面子的。

    更何况,他如今尚未到而立之年,还没有让权的想法。

    就让太子再多歇两年吧。

    对于嘉乐帝的提议,贺明隽的回答是“不必了,他们能教我什么”

    原本他是打算让楚毓到东宫任职的,只是赵青山做得不错,东宫的职官暂时没必要再变动。

    且他还想看看楚毓日后会选二皇子还是三皇子。

    因此,他不打算干涉楚毓的分配。

    贺明隽能大概猜到嘉乐帝的难处。

    因为他宠辱不惊,呃,也可以说是厚脸皮,太傅等人的劝说和批评他都当耳边风,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的身份和身体状况,又让他们罚不得,他们便只好找他的家长。

    也难为他们了。

    不过,这样互相为难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贺明隽对嘉乐帝道“太傅那边,儿臣会好好与他沟通的。”

    到了下一次授课的日子,贺明隽没有去崇文馆,而是把林中书令请到田间。

    他问“太傅以为,为君之责是什么”

    林中书令一甩衣袖,捋着胡子,开始了长篇大论。

    贺明隽没有反驳,只在林中书令清咳时让人奉茶,他才开口道“在本宫看来,一国之君最重要的责任,便是让他的子民吃饱穿暖。百姓能好好活下去,就不会生事端。”

    “我只是想做些实事罢了。”

    林中书令的神色极其复杂先是惊讶,接着是喜悦,随后又浮现几分敬佩和欣慰。

    等他又问了些详细情况,更是惭愧道“是老臣狭隘了”

    贺明隽很好,忽悠过去了,他可以安心种地了。

    第 65 章 古穿文(12)

    贺明隽那么说,也并非是全然糊弄林中书令。

    他如今说是在种地,可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身份限制是其次,他的身体也不允许他参加劳动。

    他能做的,不过是动动口指点一下、不时来观察一下庄稼的情况,就像个地主一般。

    和地主不同的是,他每天都要写观察日记而已。

    贺明隽其实可以靠脑子记住,但还是选择用笔记下来,就当练字了。

    再者,也方便将来整理成农学书。

    贺明隽对名留青史、万民敬仰没有什么兴趣,这么做是顺手为之,也是一举多得的事。

    他既然在林中书令面前“慷慨陈词”,那总要做出来点实绩。

    而且,这有利于他完成“河清海晏”的附加任务。

    如今是农耕时代,农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百姓能生存下去,社稷才稳定,税收增加了,国家才有钱养兵

    等将来某一日鞑子来犯,他们不至于毫无反击之力。

    这并非是一日之功。

    剧情中提到,北齐和晏国有一场大战发生在嘉乐十五年,也就是九年后。

    而实际上,几乎每年边境都不太安生,若是北齐出现荒年,他们就来抢。

    北齐是游牧民族,男子几乎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因从小吃牛羊肉喝牛羊乳,体格健壮,比起大多晏国人,他们更善战,或者说凶残。

    边境的百姓都称呼北齐人为“鞑子”。

    贺明隽不知道那场战争会不会发生,时间门会不会有变动,但总要自己够强才无所畏惧。

    好在他身份不低,作为太子,他目前虽没有实权和影响力,却颇得嘉乐帝看重。

    如今他明显表现出对实务感兴趣,那以后的科考这方面的比例就会增加,进而培养一些实干人才。

    上面的领导表达出自己的偏好,那下面的官员就算不是爱民如子的好官,有些人为了升迁,也会迎合的。

    贺明隽想,要不要给基础官员加一门农业考试

    劝课农桑本就是县令的职责。

    多鼓励一些人一起好好种地。

    不过这一届考生是来不及了

    才通过科考、正在准备“释褐试”的中第者们丝毫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

    和太傅等人“畅谈人生”之后,贺明隽的日子更悠闲了些。

    如今的东宫还称不上密不透风、尽在掌控,但至少众人还算各司其职,没有误事。

    赵青山来东宫已经近两个月,他能力不差,又为了得到重用格外用心,自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他早就把东宫的人事摸清了,对太子也有一定的了解。

    太子只是懒得管事,但绝对不傻

    尽心做事的人,太子是看在眼里的。若有人想糊弄甚至拿捏太子,那简直是老寿星上吊。

    前任詹事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赵青山看得明白。

    太子登上那个位置之后的事,他只敢偷偷想想▓▓,但他清楚现在好好表现准没错。

    要一个宦官任太子詹事不大合适,贺明隽便给赵青山安排了别的职位。只是大家都清楚,赵青山就相当于东宫的大总管。

    而洪詹事被贬为署令后,一来他原本不是干这个的,业务不熟练,二来他或是自恃清高心有不忿,一开始竟不肯好好干,把什么事都推给副手。

    后来他被训斥一顿,又调到一个更没实权的职位,再加上大家愈加信服赵青山,他看出太子又不是个心软念旧情的人,反而老实下来。

    其余人见曾经的詹事都如此,就不敢放肆了。

    四月的尾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五月初一。

    这天是二皇子的十岁生辰。

    此时的人认为五月是毒月,五月所生的小孩不吉利,可偏偏二皇子生母是四月三十发动,第二天才把他生下来。

    这简直让二皇子本就不幸的人生雪上加霜。

    按照这个时候的习俗,除了周岁、及笄、加冠这几个重要日子,年轻人都不会很正式地大摆筵席庆贺生辰,大多是一家人或是叫上亲近的兄弟姐妹小庆一番。

    其中亲友送寿礼自不必多说。

    东宫应对这些都有章程,几乎不必太子过问。

    贺明隽没有精心挑选礼物,只让人按旧例准备。

    不管他对二皇子是什么想法,陡然改变太多会显得反常。

    因为现在已经进入夏季,天儿已经有点热了,所以贺明隽便在下午太阳快落山时进了宫。

    他陪皇后下了两局棋打发时间门。

    快到用晚膳时间门,嘉乐帝来了。

    今天是初一,皇上本就应该来陪皇后,更别说嘉乐帝本就常来皇后宫中。

    嘉乐帝知道太子下午才来且没有离开,见了贺明隽,就问起原因。

    贺明隽坦然道“今日是二弟十岁生辰,到底是个整寿,我今晚也没什么事,就准备去凑个热闹。”

    嘉乐帝闻言一怔,随后就看向皇后。

    皇后像是没有察觉嘉乐帝的目光,浅笑道“太子长大了,知道关爱弟弟了。”

    嘉乐帝绷着脸,说“二皇子的生辰而已,你差人送份寿礼便罢了,何必还亲自去都这么晚了,夜间门还有些凉意,早点回东宫。”

    贺明隽就垂眸道“儿臣又没什么玩伴”

    他只是放轻声音,就显得落寞又可怜。

    嘉乐帝想说“你若想找玩伴,勋贵世家的子弟多得是”,就被皇后出声打断“陛下还要拦着他们兄弟亲近不成”

    等贺明隽离开后,嘉乐帝问皇后“当年的事”

    皇后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太子以往病弱,性子有些闷,也没什么好友,现在他想和弟弟亲近,是好事。他们都大了,若是能兄友弟恭,那是最好不过了。”

    嘉乐帝拉住她的手,轻声说

    “朕是担心太子再受到伤害,你觉得委屈”

    皇后莞尔一笑,道有陛下在,我和太子怎么会委屈来”

    这就是将太子与二皇子交好过了明路了。

    说到底,二皇子也是嘉乐帝的孩子,他又没几个儿子,且这几年没有新孩子降生,他虽习惯性地忽视二皇子,但他们毕竟是血脉相连的父子,时间门又过去那么久了,哪有多大的恨意呢

    他更多是顾忌着皇后的心情。

    如今皇后都不在意了,他没必要当恶人。

    嘉乐帝不会干涉太子和二皇子交好,但他自己现在却没打算去向二皇子展现父子情。

    他对二皇子疏远了这么多年,一时也亲近不起来。

    皇后正是猜到嘉乐帝的心思,才不拦着太子。

    另一边,贺明隽乘着马车前往二皇子宫中。

    他一下马车,就看到几道人影在宫门口候着。

    此时天色有些暗了,周围却没有点灯,这几人的样貌和表情自然是看不清的。

    贺明隽只能判断出站在前方的那个稍矮的身影是二皇子。

    他估量了一下,发现二皇子如今并不比他高。

    可见二皇子过得不怎么好。

    没等他们行礼,贺明隽便挥手道“不必多礼。”

    他似乎听到了蚊子在耳边嗡鸣,就加快了步伐。

    其余人只得跟上。

    因为事先有人来通知,二皇子宫中便收拾了一番,比如一直当摆设的香炉中燃了香,桌上放着新鲜的瓜果,椅子上放了坐垫和小小的玉席

    贺峻进来后没有多看,只低着头垂着眸,一副恭谨的姿态。

    他不知道太子怎么会心血来潮来这里,就没有多话。

    贺明隽主动开口“今天是你的生辰,我闲着无事,就来瞧瞧,你不必拘谨。”

    贺峻这才抬头,本来只是想瞄一眼的,可被那灯光下如玉般的脸一晃,他愣了片刻才又敛目道“是。”

    过年时的宫宴他没参加,上次见到太子还是在去年中秋,他又离得远,压根儿没看清太子长什么样子。

    他知道太子和皇后娘娘生得像,却想象不到太子竟长成这般模样。

    这让他不禁想起国子监里那个因为长相清秀皮肤白皙被人起外号叫“苏娘子”的同窗,若是太子

    贺峻在心中默默摇头。

    谁敢欺负太子呢

    这时赵青山带人提着礼物进来,一脸笑意地对贺峻道“这是太子殿下给您准备的生辰礼,祝您长乐如意。”

    贺峻忙行礼道“多谢殿下。”

    他没有用“皇兄”这样的称呼。

    贺明隽也不在意。

    “不必如此客气,你可用晚膳了吗”他说着,接过紫苏手中的扇子,缓缓扇着。

    这香味有些重了,他不喜欢。

    不过这是因为在别人家,他又没打算久留,就没吭声。

    贺峻闻言一愣,心想太子不会是打算在这里用膳吧这是来展现兄弟情了

    心里觉得很嘲讽,贺峻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答“尚未。”

    贺明隽就道“记得吃长寿面。”

    贺峻还没说什么,赵青山就出门吩咐一个内侍“去御膳房,就说太子殿下的吩咐”

    贺明隽没打算待二皇子多亲近,也不想表现出一副施恩的样子,他正准备起身离开,结果有蚊子在他脸颊旁飞。

    他拿扇子一挥,微扬声道“去太医院要些驱蚊的药草。”

    赵青山躬身应了一声“是”,亲自去了。

    这就是贺明隽今日特意带赵青山的原因。

    以后二皇子的日子应该会好过点。

    贺峻也能想明白,只是他不懂为何太子忽然来给他撑腰。

    “多谢殿下挂念,臣弟”

    贺明隽已经站起了身,道“小事,不必挂怀。”

    他往外走着,贺峻自然要跟几步相送。

    贺峻这一动,贺明隽便看见他右脸似乎有伤。

    贺明隽止步转身,拿扇子抵住贺峻的下巴,往左边一侧,只见他下颌处一块青紫,脸颊也有点肿。

    贺峻的皮肤绝对称不上白皙,能留下这样的痕迹,可见不是像贺明隽平时那样的小磕小碰。

    这让贺明隽不禁皱眉,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只可惜他现在的声音还带着些软糯,并没有多少威慑力,反而像是带着几分关怀。

    贺峻觉得太子这个姿势有些像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小娘子,心里别扭极了,就忙退后一步,答道“今日和同窗打马球,不小心伤的。”

    说完,贺峻就心下一凛。

    太子身体不好,连骑马都不行,更别提参与其他激烈运动了

    贺明隽没这么敏感,他只是在想如果将来有需要,二皇子说不定要领兵去边关呢,若是他骑术和武力太差那可不行。

    “需要武师父吗”

    贺峻下意识就想拒绝。

    贺明隽却说“你可以考虑一下。”

    被这么一打岔,贺峻推辞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他认真思考片刻,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值得太子图谋的,就算太子这么做是想拉拢他,至少,太子不会想要一个废物。

    对他来说,这正是一个机会。

    贺峻认真道“多谢殿下。”

    之后不管严寒酷暑,贺峻几乎每一日都闻鸡起舞,而那个时候贺明隽还在睡梦中

    第 66 章 古穿文(13)

    如果用现代时间衡量,贺明隽每天大约在六点半起床,简单洗漱、疏通长发后,散散步再打一段八段锦,晨练结束他歇息一刻钟便去沐浴。

    收拾妥当就到了八点左右,他开始吃早饭。

    早餐比较简单,通常就是一碗粥,包子或银丝小卷,两个小菜,但营养丰富又均衡,肉蛋奶碳水都包括。

    饭后他会去地里转一圈,就当散步了。

    上午,他通常抽出半个小时到五十分钟理事。

    偶尔他要去宫里请安,但这不是每天必做的。

    剩下的时间他就看看书、翻翻邸报。

    邸报就相当于这个世界的晨间新闻了,他不太出门,但总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

    可能有些人家只吃早晚饭,但贺明隽是要一日三餐的。

    他一般是中午十二点左右吃午饭,细嚼慢咽,花费半个小时。

    饭后散个半小时的步消食,然后练半个小时的书法,再之后大多时间还是用来看书。

    他看的书很杂史书、农书、医术、建筑、天时、礼俗

    毕竟他现在也是家里有图书馆的人了。

    崇文馆面藏书很丰富,足够他读十多年的。

    等天不热的时候,他再去地里转一圈,和实际负责的人沟通一下情况,然后就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饭后消会儿食,他去书房写“观察日记”。

    梳头、泡脚、沐浴

    到晚上八点多,他就准备睡觉了。

    他之所以早睡,除了他现在身体不好要养生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如今年纪尚小,还要长身体呢。

    如果没什么事,贺明隽极少出东宫。

    他不觉得自己宅,毕竟东宫有一千多亩地。

    与贺明隽相比,贺峻的日子就过得相当苦了。

    贺峻虽没有一个“鸡娃”的父皇,但他一刻也不敢放松。

    他没有别人可以依靠,只能努力提升自己。

    有一点机会,他就要紧紧抓住。

    就如现在,贺峻并不确定太子为他安排武师父有何用意,但他不想错过。

    一开始,贺峻对来教自己习武的苏木带着点防备心理,他担心苏木会坑自己或是敷衍了事,又或者暗戳戳地说太子的好话给他洗脑。

    然而,他发现苏木除了教他,并不多话。

    甚至可以说,起初苏木是有些嫌弃这门差事的,还是在发现他还算有天分又比较刻苦后,苏木才有点改观。

    在接触一番后,他更是发现苏木真的人如其名,有点“木”,毫无心机。

    贺峻试探地问道“太子殿下为何会让你来教我”

    苏木一挺胸膛,骄傲道“当然是因为我武艺最高强了殿下亲口说的”

    要不是殿下这么说,他才不乐意来教二皇子呢。

    贺峻闻言,有些无语。

    比起这个原

    因,也觉得更可能是因为苏木最傻气。

    太子一定是刻意派个看起来最单纯的人,降低他的防备心。

    本作者乔行之提醒您主角光环失效了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来

    他一定不会上当受骗的

    苏木掏出一个油纸包,抛给贺峻,同时道“酱牛肉,可难得了。”

    如今耕牛不能随意宰杀,就是身份尊贵如天子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吃到牛肉。

    贺峻揭开油纸包,一股香气扑来。

    糖衣炮弹

    苏木道“练武要适当,还要注意吃好点,不然皇子殿下会长不高的。”

    贺峻瞪了苏木一眼,狠咬了一大口牛肉。

    身高涉及男人的尊严,男孩子也一样,他才不乐意听到这样的话。

    贺明隽只是让赵青山去太医院给贺峻宫中拿点草药,又让苏木去指导贺峻习武,他的处境就有了很大的改善。

    比如,宫人不敢随意克扣二皇子的份例。

    再比如,二皇子参加了今年的万寿节,还得了嘉乐帝一句夸赞。

    贺峻不知道他的太子兄长是闲得无事,还是身体好了想展示一下兄长风范,亦或是有其他打算无法否认的是,他现在得到的好处都是因为太子。

    他心里是有几分感激的。

    从小缺少关爱的贺峻不会这么轻易地打开心扉,但他知道自己应该投桃报李。

    贺峻有这样的想法并非是因为自己有良心,而是他清楚,如果他不懂得知恩图报的话,那这一切都会很快失去。

    就算太子不计较这些,皇上和皇后娘娘那么在乎太子,总不会乐意看到他们的儿子帮了个白眼狼。

    于是,贺峻偶尔会去东宫,帮忙种地。

    三皇子贺峥很明显能感受到自己被排挤了。

    以前二皇兄很沉默木讷,就算他主动交好,二皇兄也对他爱答不理。

    而太子,因为身娇体贵,需要人捧着哄着,又情绪多变阴晴不定,就更难相处了。他本来就不喜欢太子,父皇之前又不乐意让他与太子相处,所以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兄弟情分。

    可现在,怎么太子兄长和二皇兄关系那么好了

    贺峥很清楚,天家无父子,他们兄弟之间更是竞争者,甚至还有着杀母之仇,他做不到也不打算与他们兄友弟恭、相亲相爱。

    只是,他们两个如今抱成一团,而他被撇下,看起来简直像他有问题似的。

    这会影响他的名声。

    更重要的是,太子的身体日益康健,若再加上二皇兄相助,太子的地位就更稳固了。

    他不愿看到那样的场面。

    只是现在他年纪还小,连出个宫都不方便。

    而且,他在宫中培养的人手近几个月还出了问题,要么病逝,要么被调到别处他也怀疑过其中有问题,可是没查出来具体哪里有蹊跷,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是夜,贺峥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心里怅然不已。

    若是他母妃还在,他就不会这么辛苦,这么无助

    贺峥的这些不顺,自然是皇后动的手。

    以前她是灯下黑,有些轻视三皇子,现在一查才发现三皇子真的不简单,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算计。

    如果不论上一辈的恩怨,客观地评价,皇后是有些欣赏三皇子的,她甚至觉得他适合那个位子。

    只是他们终究不是一家人,那她只有先下手为强,免得养虎为患。

    除了拔掉三皇子的爪牙,皇后还减少了召安远伯府的几个姑娘进宫的次数。

    贺明隽的那些话还是起了作用。

    以前皇后会不时叫安远伯府的姑娘来说说话,是因为无聊,外加想表示自己对母族的在意。

    她之所以没让沐恩侯府的姑娘她的亲外甥女来,是因为她是二房长女,她两个弟弟成婚又晚,他们的孩子年纪最大的那个也比太子小五六岁呢。

    但如今她既然听贺明隽说过梦中之事,哪怕她没有尽信,还是决定防患于未然。

    只是少几个小姑娘陪伴而已,于她而言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损失。

    若安远伯府真的有上三皇子这条船的想法

    皇后很鄙视地想,那真是一家子蠢货,还是从小蠢到老、从上蠢到下。

    她年轻的时候,大房的姑娘因为嫉妒她,就放出她不擅女红的言论。

    那并非谣言,因为她确实不会绣花,甚至连裁衣缝补都不会。

    可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

    外人可不知道她的闺名,提起她便是安远伯府的秦三姑娘,这岂不是带累同府其他姑娘的名声

    其实,她自己是不在意那些的。

    以为传出她不会绣花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吗

    真是可笑

    若女子能嫁给什么人、以后日子过得怎么样是看绣艺的话,那男人们干脆都娶绣娘好了。

    想起往事,如今贵为皇后的秦三姑娘不禁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被困在那小小的绣棚中。

    其实会不会绣花没什么要紧,可你不能只会绣花啊。

    更不能只盯着绣花那点事。

    能教出那样短视的女儿的人成了安远伯府的当家主母,那他们会蠢到相信家里会再出一个皇子妃甚至一个皇后,似乎可以理解了。

    这么一想,皇后觉得连生气都不值得。

    而且,终究是还没发生、也不知会不会发生的事

    她还是先敲打敲打他们,并多加几分关注。

    若有朝一日他们真的惹出祸来,或是站在她和太子的对立面,那就不要怪她把安远伯的爵位收回了。

    反正这个爵位能承袭下去,也是因为她。

    她可不愿给又蠢又毒的白眼狼。

    皇后的行动,贺明隽略知一二。

    他觉得自己当初那步棋走得太对了。

    皇后是后宫的主人,又当了六年的皇后,想做什么比他容易多了。

    而且皇后在安远伯府那里影响力比太子大。

    皇后聪慧又清醒,更重要的是,皇后没那么深爱嘉乐帝,所以不管遇见什么事,她都不会被情爱冲昏头脑,做出不理智、对自己无利的事。

    有皇后这个助力,贺明隽省了不少心。

    若她再加把劲儿,没准还可以将一切风险扼杀于萌芽,哪怕等三皇子长大也没有什么威胁。

    他拭目以待

    第 67 章 古穿文(14)

    夏去秋来,很快就到了瓜果飘香、庄稼成熟的季节。

    东宫自然也忙碌起来。

    演武场变成了打谷场。

    若眼见着要下雨了,晾晒的衣服可以先不管,收粮食才是第一紧要的。

    他们还不能像农户那样急哄哄的、将东西一股脑收拢起来,而是要分清楚是哪块地产的粮食,到时候还要记录产量、比较品质的。

    等这一切忙碌结束,就到了太子十一岁生辰。

    嘉乐帝、宫中嫔妃、沐恩侯府、安远伯府等都派人送了礼来。

    贺明隽若是想庆生的话,肯定不会像贺峻的生辰那般冷冷清清。

    按照如今的风俗,小辈十几岁的生辰通常摆上两三桌的席面请兄弟姐妹一聚。

    可贺明隽不爱热闹,也懒得折腾,就没邀请人。

    对他来说,这一天没什么特别。

    但东宫的仆人就很喜欢这样的日子,磕个头说句吉祥话儿就能得一个月例钱呢。

    下午的时候,贺明隽正躺在窗边的榻上看书,就听商枝来报,说二皇子和三皇子来了。

    贺明隽头都没抬,道“就说我身子不适。”

    临近立冬,今日虽出了太阳,可依旧不暖和。

    贺明隽这具身体又格外畏寒,就算是白天,他大半时间都在被窝里躺着。

    若不是冬至和元正的宴会还需要太子出席,他其实有些想现在就去温泉庄子里住。

    此时他旁边放着炉子,脚边偎着汤婆子,被窝里好容易存了点热气儿,他实在不想起来还要换衣服见客。

    再说,他又不是真的十来岁的小孩,和这两个弟弟没什么共同语言。

    至于这么冷的天,他不该让他们白跑这一趟

    又不是他请他们来的。

    谁也别想让他从被窝里出来。

    没过一会儿,贺明隽就发现还是有这么个人的。

    “你如今这日子过得倒是悠闲”

    贺明隽听见一阵脚步声后抬头,就见皇后边说着这句话从屏风旁走来,脸色瞧不出喜怒。

    他先把嘴里的红薯咽下,接着把左手里的半个红薯、右手的银勺递给紫苏,再用帕子擦了擦嘴,才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他说着,就准备穿好外面披着的袄子起身。

    这时皇后已经走到炉子旁站定,她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因此就没离贺明隽太近。

    她似笑非笑地道“不必折腾了。不是说身子不适吗躺着好好休息就是了。”

    这话贺明隽不太好接,他就问道“母后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本宫若我不来,怎么知道你每日都在东宫做些什么”

    贺明隽“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如今凡是讲究的大户人家,只有子女去父母院里请安的,甚少有父母来看孩子的。

    更别提身份尊贵的皇后了。

    她连走出后宫都不易。

    确实,皇后来东宫,不能说逾矩,确实有些不合适。

    她还不让人通传

    贺明隽不禁猜道莫非是有人偷偷向皇后告他的状了

    事实上,皇后来东宫只是心血来潮。

    她在后宫实在无聊,以前还能偶尔叫安远伯府的侄女来陪她聊聊天,讲点宫外的事,现在也不行了。

    甚至太子也因天冷减少了进宫请安的次数。

    快到冬天了,宫里一片萧瑟,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没什么意思。

    或许,她只是看厌了。

    方才见到东宫里是差不多快要开败的菊花,她都觉得比御花园里的好看些。

    她在后宫待得心烦,就想出来走走。

    皇后今日来东宫是禀了嘉乐帝的,但到底不好大张旗鼓。

    其实嘉乐帝本来不同意不她出来的,她难得使了点小性子,说自己这么多年恪守皇后本分,不敢行错一步,现在她又不是想去宫外面,只是去东宫而已。

    最终嘉乐帝还是点头了,不过脸上瞧着还有点不情愿。

    皇后只当没看到。

    她哪里知道,嘉乐帝其实再用皱眉来掩饰他的真情绪。

    他也想出去玩

    只不过,作为一国之君,尤其还是明君,他哪能那么随心所欲呢

    他最近政务有些忙,而且若帝后一起去东宫,还是赶在太子生辰这样的日子,确实不太妥当。

    因此,嘉乐帝只好目送皇后那看起来像是透着几分欢快和迫不及待的背影越走越远,心里盘算着自己等忙过这阵儿、在冬至之前能不能出去放个风

    也多亏嘉乐帝没来,不然,他看到他的太子如此悠闲,只怕会嫉妒得不想批折子。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嘉乐帝来了,就算他不让通报也可能就有人偷偷向贺明隽报信,免得太子遭训斥、下人更倒霉。

    现在贺明隽就是个不好好用功被搞突袭的母亲抓包的倒霉孩子。

    与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忐忑,只是觉得略有些尴尬。

    他又不是真的病得起不来,实在做不出皇后在面前他还躺在床上的事。

    “容儿臣更衣”

    贺明隽屏住了呼吸,不过片刻,那雪白的脸颊就染上了绯色。

    皇后见他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只是轻哼一声,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去了外间。

    贺明隽收拾妥当,出来就见皇后坐在主位喝茶,她垂着眸,一张脸不怒自威。

    贺明隽泰然自若地请安。

    皇后拿茶杯盖子撇了几下茶叶,浅啜一口,才缓缓道“你既然让自己的亲卫去教二皇子,就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时辰起来习武的。还有二皇子,据说他的学识都能考童生了。”

    见到贺明隽如此懒散,皇后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

    以前太子是病弱,想学也

    有心无力,怎么现在身体好些了,人却懒成这个样子。

    再过几年这几个孩子都长大了,那两个没娘的皇子处处都比太子强,那她这个皇后岂不是很丢脸

    贺明隽以前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但现在他却成了反面教材,被母亲拿着两个弟弟耳提面命。

    这对贺明隽来说倒是一种新鲜的体验。

    他答“可惜我身子不争气,既没办法习武,也不能下场。”

    皇后闻言,柳眉一扬,道“谁说要你干那些了你就不能多读些书,和太傅们好好学谋略么”

    贺明隽沉默了片刻,问“母后可是遇见了什么不顺之事”

    他怎么觉得她来东宫就是训他一顿、发泄脾气的

    皇后并不是个会乱发脾气的人,她情绪管理能力一直很好,现在会这样,是三皇子在嘉乐帝面前说了什么让皇后丢脸了还是后宫出了什么事又或是她察觉他和以前的太子不同,所以便对他不假辞色

    皇后“本宫能有什么事”

    贺明隽默默在心里加上后半句还不是被你气的。

    不管皇后是因为什么原因心情不好,作为后辈,又身处在看重孝道的古代,贺明隽自是不好反驳顶撞她的。

    他就回答皇后的上一个问题,提起自己最近读了什么书其实这些书是他几个月前就读完了的。

    皇后听了,就让人拿出书来考他。

    见贺明隽对答如流,皇后不仅没有露出欣慰赞赏的神色,反而有点恼羞成怒似的,训道“就算你这几本书读得不错,也不可自满,你要学得还多着呢。”

    贺明隽还能说什么

    他只有肃立认真保证道“儿臣谨记。”

    皇后这才挥挥手,放过了他。

    贺明隽不知道皇后是来做什么的,就命人把烤红薯、糖炒栗子等端上来,问她要不要尝尝。

    毕竟皇后来时他正在吃烤红薯,他不能不客套两句。

    皇后看着烤红薯,目露新奇,问“这便是你方才吃的”

    如今红薯是低贱的食物,富贵人家几乎不吃。

    可贺明隽自从身体好了些之后,就有意吃点粗粮。

    这红薯是今年东宫种的,比不上后世的某地烟薯,但也是软糯香甜十分可口。

    宫女见皇后有兴趣,便拿布垫着将红薯一掰两半,试了菜之后又等了片刻,才拿银勺挖了点请皇后品尝。

    皇后本不爱吃黏糊糊的东西,只是闻着味道有点香,就皱着眉试探性地尝了尝,却发现十分香甜。

    “不错。”

    贺明隽方才那半个红薯还没吃完,又放在炭盆上,还没凉,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他就让紫苏拿来继续吃。

    他也是用银勺的。

    不只是为了维持仪态,更重要的是若直接上嘴容易烫着。

    皇后见他这样,就觉得让人喂有些不痛快,也自己拿过来吃。

    似乎

    这样带着乡野趣味的食物就不能太讲究。

    半个红薯只有如今十一岁的贺明隽的拳头大小,皇后吃完,闻着空气中飘散的味道,竟还有些想吃。

    贺明隽道“这个不宜多食,否则容易滞气。”

    这是含蓄的说法。

    红薯是粗纤维食物,有利于肠胃蠕动,还含有气化酶,容易在胃肠道中产生二氧化碳,可能造成不雅的事。

    皇后点了点头,她就算不知道这个常识也清楚万事都不可过度的道理,本就没打算多吃,她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

    净手漱口后,皇后道“你倒是会吃。”

    贺明隽道“只是尝个新奇而已。”

    寻常百姓可能吃红薯都吃腻了。

    皇后便又问起红薯的吃法及种植等的相关情况。

    贺明隽自是有问必答。

    聊着聊着,贺明隽就发现皇后的情绪似乎平和了很多。

    他忍不住想是发现他并非不务正业,还是吃了甜食心情变好

    现在的人们比较含蓄,尤其是上位者,更讲究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和他们交流时就要揣摩他们的想法。

    贺明隽生活在这个世界,就免不了受到点影响。

    而且,他大多时候没什么事干,脑子又闲不下来,也就无可无不可地琢磨一下。

    皇后又问“还种了别的什么作物产量如何”

    贺明隽完全看不出脑子在想别的事情,他利索答道“其余便是小麦、粟、大豆”

    皇后听了,点头道“不错,农事关乎民生,你若是能将这些整理成册、推行出去,确实是一件利民的善事。”

    到这里,他们就聊得差不多了。

    嬷嬷上前提醒皇后到回宫的时辰了,皇后却道“听说东宫的君子兰养得不错,本宫特意来这一趟还没看呢。”

    贺明隽这个现在东宫做主的人不喜欢花花草草,他恨不得让花农都去种地,东宫的花怎么可能养得比御花园的还好

    皇后分明就是找个借口想在东宫转转。

    她穿好披风,抱着手炉,去赏花了。

    现在太阳即将落山,寒气下来了,贺明隽受不得冻,就没有作陪。

    他喊来皇后身边伺候的宫女,问道“娘娘近来可有什么反常之处”

    “娘娘这两日有些精力不济,食欲也不怎么好”宫女也只能透露这么多。

    贺明隽闻言皱眉,猜道皇后这样莫非是生理期的缘故

    只是他是晚辈,这个世界又保守,他自然不好问出口。

    结果没一会儿,就见皇后又回来了,她拿手帕捂着嘴,像是有些不舒服。

    贺明隽上前询问情况。

    皇后身边的嬷嬷答道“娘娘许是吹了些凉风,头有些犯晕。”

    皇后喝了口茶,扫视一圈,厉声警告道“今日之事,都不准传出去。”

    贺明隽转瞬便明白,皇后多半是肠

    胃不舒服,而这又极可能是那半个红薯引起的来,所以她才想隐瞒下来。

    他不容置疑地吩咐道“商枝,去请太医。”

    皇后想阻止,贺明隽在她开口之前说“母后的身体重要,要不,儿臣先给母后诊诊脉”

    “你还会这个”皇后有些惊讶。

    贺明隽“久病成医,又跟着太医学了点。”

    反正等着也是等着,皇后便随意的伸出了右手。

    贺明隽将手指搭上去,慢慢移动着,等无名指、中指、食指放在寸、关、尺三部位时,他就明显感到脉象跳动,如珠滚玉盘。

    他瞧着,似乎是滑脉

    滑脉不一定就是怀孕,还要结合月事、同房时间和身体状况等来判断。

    但这些,贺明隽就不便问了。

    而且,他虽看了不少医书,也向太医请教过,但终究没什么经验,毕竟谁敢让太子诊治呢

    再加上,剧情中没有提到皇后再次有孕,她也没有别的孩子了,他还疑心皇上身体有恙、在子嗣方面不太行

    结合种种考虑,贺明隽就没有贸然开口。

    可他这架势有模有样的,神情又看起来十分认真,可把皇后等人唬住了。

    皇后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贺明隽收回手,反问道“母后可是胃里有些酸”

    见皇后点头,贺明隽继续道“母后可能是不太习惯这种粗食都是儿子的不是,没有考虑周全。”

    皇后惊奇地说“这会儿倒是好了。本宫的身子还没有你娇气,你吃得,本宫怎么吃不得许是太甜了,过后就觉得有些腻。都是嬷嬷大惊小怪我喝了两口茶就好了,也不必请太医了。”

    后宫这几年都没再添丁,皇后就算有经验也不会往怀孕上猜。

    贺明隽却道“母后回宫后还是请陈医判来请个脉吧,不然儿臣不放心。”

    陈医判比较擅长妇孕一科。

    东宫的太医就不用了,因为他们更擅长儿科。

    “胡嬷嬷”他又抬眸示意一下。

    胡嬷嬷忙应下“老奴记下了。”

    等皇后回到寝宫,陈医判经过慎重的诊脉,又被问了那些贺明隽不方便开口的问题,才小心翼翼地说“以微臣之见,娘娘像是有喜了,只是月份尚浅,也可能有误”

    太医所言完全出乎皇后的意料,不过她十分端得住,就淡定地点点头道“知道了,既然尚未确定,还请陈院判请勿外传。”

    她现在的心情有些矛盾,既觉得自己当初伤了身子,皇上又她不大可能有喜;另一方面,情绪不稳定、心烦、食欲不振,再加上月事和房事的时间,又在告诉她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这两个念头不分上下,让她竟然诡异地镇静下来。

    且等着吧。

    一个月后,皇后有孕的消息传出,后宫和前朝众人心思各异,仿佛有暗流涌动

    第 68 章 古穿文(15)

    得知皇后有喜,所有人中,最真心实意高兴的,非嘉乐帝莫属。

    作为皇帝,他的孩子真心不算多。

    皇子只有四个,其中两个身体都不太好,另两个皇子,一个让他厌恶,剩下那个他也算不上喜欢。

    他当然希望太子平安长寿、德才兼备,将来继承这个位子。

    可人有旦夕祸福,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事。

    他的兄长敬献太子都十多岁了,不还是在东宫薨了。

    孩子多一点,才不至于有个万一而无人可选。

    再退一步讲,就算不谈皇上这个身份,他也是个男人,还风华正茂、年富力强、精力充沛

    他登基这几年,后宫就添了两个孩子,那些不知内情的人指不定怎么揣测他呢。

    现在后宫有喜事,那人还是皇后,嘉乐帝就更高兴了。

    只是当年皇后中了毒,生产时还伤了身子,而他也中了那疯妇的算计。若是余毒未清,他们成年人不觉什么,可万一会让让这个孩子也生来就带着不足之症

    想到这些,嘉乐帝那种热切和喜悦就散了点,他直接召来李院使给他和皇后又仔细诊验一遍。

    若不是李院使说两滴血就足够,嘉乐帝差点不顾龙体放一盅血。

    与嘉乐帝既喜悦又忐忑不同,皇后虽一开始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平静下来。

    这个孩子并不是她所期待的,只是来都来了,她又不能打掉,就只好接受。

    胎儿能否平安降生,是男是女,又能否长大都尚未可知,她就懒得想很久以后的事,再说她瞧着现在太子主意大了,或许他自有筹谋,不必她太过忧心。

    没有远虑,皇后就回想起那日去东宫的事。

    她有喜,太子应该是诊出来了,不然,他怎么会强调要请陈医判呢

    她发现自己是越发看不透太子了。

    她是听说过太子看医术有时还会同太医长谈的事,但她只以为他是在了解自己身体的相关情况。

    却不曾想,他如今都会诊脉了。

    他才学了多久,又不像太医经验丰富,诊脉竟比太医用时更短些。

    太子幼时可未见有如此天资

    皇后心中有颇多怀疑,但她见了贺明隽却什么都没问,只提醒道“你父皇对亲近之人擅医术颇为忌讳。”

    更确切地说,是擅毒。

    只是医毒不分家。

    贺明隽扬了一下眉,亲近之人曾有亲近之人给嘉乐帝下药才会让他如此忌讳吧。

    这么想着,贺明隽便缓缓地问“那个人,是皇子生母”

    皇后闻言,眼中漾出一抹笑意,她这次没再语焉不详,干脆地点点头。

    贺明隽“那皇子”

    “无妨。”皇后的语气带着笃定和自信。

    贺明隽就不再多说,过往的恩怨和情况皇后比他了解,他又不在后宫,一切自然是皇后更

    有发言权。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剧情中太子没有一母同胞的弟弟或妹妹,贺明隽就猜道是剧情有变来,还是在原剧情中她依旧怀了一胎,只是没能生下来,又因她不是主角,就没提到。再或者,其中有皇子或他那一派的人动手脚。

    剧情的描述是围绕着主角展开的,片面,且偏向他们。比如,上一辈的恩怨就没有细说,只以皇子的角度来看,他视皇后为仇人,就好像皇子的母妃是被皇后害死的一样。

    贺明隽没有完全相信剧情,现在他也不会相信皇后将所有事情据实以告。

    他觉得皇子生母有那样的下场,免不了皇后的参与。

    但那也怎样

    他现在与皇后是同一立场。

    他根据自己的判断,认为是皇子生母先害人,皇后只是将计就计反击而已。

    总不能因为她幸运,中毒后还活了下来,就认定他罪恶更深吧

    或许站在皇子的角度,他仍是要报仇的。又或者,报仇只是他为自己夺权扯上一层遮羞布。

    立场不同,贺明隽没兴趣劝皇子放下。

    那就且看谁是最后的赢家吧。

    其实,就算皇后今日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贺明隽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直白地问出来,是想提醒一下皇后。

    不管这个胎儿如何,他不希望皇后出事。

    坦白来说,贺明隽并不欢迎这个还未降生的胎儿。

    他本就不喜欢小孩子,这是其次。

    更重要的是,若这是个男孩的话,他的处境可能就不妙了,甚至还会影响到他的任务。

    变动对他来说意味着麻烦。

    但是,他从没想过对这个胎儿动手。

    现在只有静观其变了。

    贺明隽还算淡然,可后宫众人,不管是妃子,还是公主皇子,就没他这么平静了。

    别人无需多说,皇子听到皇后有喜的消息后,可以想见,他的心情不会太好。

    若皇后生下嫡次子,还是个健康的嫡次子,或许对太子是助力,也或许会与太子争抢,但于皇子而言,是弊大于利的。

    若皇后生下一个公主,还是对太子更有利,她的婚事可以帮太子拉拢人。

    如果皇后这一胎保不住就好了

    皇子被自己脑子中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静下来。

    他只是想想而已。

    他现在没有能力保证自己动手后全身而退,才不会莽撞行事。

    没准儿有人和他一样的想法呢。

    除了皇子,一皇子贺峻也不期待这个尚不知是弟弟还是妹妹的胎儿出生。

    贺峻没有纠结那么长远的事,他担心的是若太子兄长有了一母同胞的弟弟或妹妹,那他呢

    他现在依旧不知道太子忽然给他请武师父、表达出庇护之意是有什么打算,但目前他很需要这些。

    如果太子收回的话,他的处境只怕会比之前还糟。

    剧情中后来能与男主一较高下的“大反派”贺峻,现在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就不免有点患得患失。

    等第一日,他见到如约前来的苏木,心才放下一半。

    此后,他习武更用功了些。

    贺明隽并不知道一皇子的忐忑。

    目前万事未定,他做出是否放弃一皇子的决定还为时尚早。

    退一步讲,就算他改了主意,不想送一皇子登上那个位子,也没必要现在就将一切收回。

    否则,那就要结仇了,纯纯是给自己增加烦恼。

    目前来说,皇后怀孕没有给贺明隽带来太大的改变,但小影响还是有的。

    他今年不能去庄子上了。

    皇后有喜,他虽不能具体为她做什么,但为人子,此时远游也不合适。

    再加上今年冬天似乎不算太冷,他身体又好了许多,就更没有理由了。

    比起留在东宫,贺明隽还是想去庄子上。

    虽然一来一回路上很折腾,但至少能清净两个月,可若不出门,他则几乎要从冬至折腾到上元节。

    真是烦人啊。

    贺明隽有些小小的遗憾,却不至于太为此发愁。

    担了太子这个身份,那一些责任和麻烦自然无可避免。

    对于这些利弊,贺明隽向来看得开。

    很快就到了冬至。

    消寒图是早就制好的,只是到了冬至这日才拿出来。

    消寒图是用来数九的,东宫用的是素梅消寒图,上面所绘梅花共计九九八十一瓣,自冬至起,每过一天就用颜料涂一瓣,等所有梅花上了色,九九过完,就到春天了。

    人们是数着日子盼春暖花开。

    贺明隽亦很盼着暖和的春日早点到来,他虽能记住日子,可还是入乡随俗地用上消寒图。

    冬至这天,他反常地在卯时五点就起来了,穿上太子朝服,去祭神祭祖。

    天冷极了,贺明隽穿得很厚,裹着狐皮大氅,他被压得快走不动路了,还是觉得冷。

    系统忍不住劝道“你要不要用积分换点暖宝宝、羽绒服啊”

    “不必了。”贺明隽拒绝。

    挣点积分不容易。

    且受这半天冻而已,他还撑得住。

    上马车时,贺明隽抬抬腿,连一阶和小腿一般高的梯状木墩都没上去。

    穿太厚了,腿抬不动。

    今日在他身边当值的近身侍卫是苏木和苏叶,苏木见他站在那里,就道“殿下,您快上马车吧,里面有炉子,能暖和些。”

    贺明隽那白得像雪似的脸更添了两分寒意,他冷声道“抱我上去。”

    “啊”

    贺明隽的声音不大,苏木没有听清。

    苏叶却说着“属下僭越了”就伸出了手。

    好在苏叶身高胳膊长,贺明

    隽虽穿得多但他身形纤瘦,要不然,只怕苏叶很难抱住他。

    “开门。”苏叶横了呆愣着的苏木一眼。

    苏木虽然有时候脑子不太灵光,但还是有点眼力见儿的,也听吩咐,就忙跳上马车前室打开门。

    贺明隽瞥见苏木那轻巧一跃,移开目光后不禁在心里叹气。

    曾经,他也是能骑马射箭的

    车厢内确实暖和些,贺明隽坐了一会儿才解下大氅。

    下车时他依旧是被抱下去的。

    而祭礼中整个过程贺明隽都穿着大氅,又事先吃了驱寒丸,所以他吹了半天冷风只是有些鼻塞,倒是没有染上风寒。

    祭祀结束,就该吃午膳了。

    这时冬至的习俗是要吃馄饨的,只不过馄饨是包成银锭状,外形看着像是后世的饺子。

    贺明隽吃的是冬笋鸭肉馅的。

    汤用的是骨汤,还加了党参黄芪等药材,鲜香又温补,贺明隽只吃上一小碗,身子就暖了起来。

    当然,御膳的规格不会就这一道馄饨,还有各种时菜,以肉类为主,丰盛精美。

    而晚膳则是锅子。

    本朝的习俗,每过一个“九”都要吃锅子。

    东宫的锅子种类有白肉、鱼肉、鹿肉、山珍菌子

    过完冬至,没几天就该为腊八做准备了。

    腊八粥虽说腊八那一天才吃的,但却要提前五六天就开始忙了。

    采买、淘米、剥豆、煮豆

    东宫的腊八粥有两类,一种较寻常些,而另一种是复杂费工夫的“全粥”,光是食材都有粳米、江米、小米、莲子、菱角、薏仁、栗子、小枣、杏仁、核桃仁、松仁等一十余种。

    东宫只有贺明隽这一个主子,若按他怕麻烦、能省则省的性子,他觉得不吃全粥也无妨。

    可是不行,腊八粥还要供奉佛殿祠堂以及馈送亲友。

    贺明隽已经极少亲自走亲访友了,这种礼节可万万不能废。

    那就只能熬呗。

    此外,东宫还设了粥棚给百姓施粥。

    这其中的许多事都要贺明隽定夺。

    别人冬天都是养膘的,可贺明隽还没到过年就瘦了些。

    冬至和腊八节都已经“热闹”至此,更不必说过年了。

    此时的春节十分有年味,但对于贺明隽这种喜静好简的人来说,那真真是“熬”年。

    好容易熬到了上元节。

    往年的上元节,嘉乐帝都会携皇后登上宣德楼看灯。

    可今年皇后有喜,嘉乐帝便命人在后宫设了个小灯会,也备了灯谜,可以赢花灯以及皇上后妃凑趣摆出来的各种添头。

    贺明隽本就不擅文,现在他更是懒得动弹,只想在暖和的炉子旁做一个吃烤红薯的安静的美男呃,他如今满十一周岁,过了年,虚岁十,只能算少年。

    可偏偏有人不让他如愿。

    先是皇后关心他是不是身体不适,接着嘉乐帝又问他为何不去猜灯谜,再然后,一皇子和皇子又来到他跟前。

    皇子是邀他一起去猜灯谜,还说他是兄长、比他们多读两年书、才学又好,若他们不会的可以请教他。

    说得倒是好听,可还不是想把他架起来让他不得不答应,甚至是期待他丢脸

    一皇子则要把自己赢下的花灯送给他。

    贺明隽还没说什么呢,系统就跳脚了“他们这是瞧不起你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有本系统在,怎么会有猜不出的灯谜”

    贺明隽也有些烦了,就随手一指,懒懒道“把那个灯谜取来。”

    很快就有内侍去了灯谜奉上来,展开后是一首打油诗

    四月将尽五月初,家家买纸把窗糊。

    丈夫除外年整,千里家书一字无。注

    打四味药材名

    第 69 章 古穿文(16)

    系统忙道“等我在数据库里检索一下”

    贺明隽将目光从写着灯谜的红纸上收回,他没有理会系统,不假思索道“半夏、防风、当归、白芷。”

    宫里的灯会只是娱乐而已,灯谜本就不会选一些又难又偏的,而这几个药材名,贺明隽是再熟悉不过了,他根本不需要系统帮忙作弊。

    内侍听到他的答案,看了眼谜底后,语气带着惊喜道“殿下猜中了”

    很快就有人把那盏花灯拿给贺明隽。

    或许是因为谜底中有“半夏”的缘故,这是一盏莲灯。

    贺明隽不想把灯再带回东宫,他连接都没接,随口道“赠于二弟吧,你的生辰在五月。”

    三皇子

    合着就他多余是吧

    二皇子也有些意外。

    他会将自己赢的那盏灯送于太子兄长,是因为他没有别人可以送。

    而且,这盏花灯上绘的是老虎雪景图,那是一只幼虎,丝毫不威猛,反而懒洋洋的,不知为何,就让他想到了兄长。

    这半年来,一直是他沾兄长的光,却没什么能回报的。

    这一盏灯好歹是他自己赢的。

    但他没想过太子兄长会送将这盏莲灯送给他。

    通常,每个人只能选一盏花灯的。

    兄长不送给皇后娘娘吗

    不管心里怎么想,贺峻还是接过那盏灯,冲着贺明隽道谢。

    贺明隽就没想那么多了。

    皇后的灯有嘉乐帝送,没看那盏最大最漂亮的琉璃花灯就没人选吗

    贺明隽猜了道灯谜,这个上元节他就算参与过了。

    又略坐那儿应付了一会儿,他便提前告辞。

    对于这种节日,他的评价是不如睡觉。

    这一阵子,贺明隽是身心俱疲,根本不必称体重,但他瘦了许多是肉眼可见的事。

    就连嘉乐帝都对贺明隽说等过完上元还是去庄子上养一养。

    但贺明隽没有同意。

    现在都立春了,该种萝卜、青菜了,等再过两个月,又该收麦子

    虽然他不能亲自动手,但在旁边瞧着,好歹有点参与感。

    日子一天天过去,冰雪化了,地面的绿色渐渐多了起来,消寒图上的梅花一瓣瓣上色,宛如盛开一般。

    等人们将消寒图收起来的时候,就到了春耕的时节。

    贺明隽进入这个世界一年有余,也算是适应了。

    之后的日子,除了一些小差别,几乎可以是上一年的重复。

    贺明隽换掉了最后一颗乳牙,度过变声期,一张脸褪去了些许稚气,看着有几分男子气概,没那么雌雄莫辩

    终于某一天清晨,他长大成男人。

    此时是嘉乐十年六月,贺明隽还差三个多月就十五周岁了。

    他如今身边有多少人伺候着,自然是什么隐

    私可言的。

    当天,这个消息就传到了宫中。

    嘉乐帝暗暗送了一口气,万幸太子这方面没出什么问题。

    皇后则是开始给太子挑选教引宫女,还盘算起各家适龄的女孩儿,想着赏花宴该办起来了

    贺明隽没直接说自己不需要那些,而是提前交代东宫的太医“你知道该怎么回话。”

    “是”郝太医不明白太子为什么要他撒这种慌,但他除了听命也别无选择。

    太子可不是什么好性儿能容下不听话之人的主子。

    再说,早早就行房事确实有损身体。

    “哦”皇后听了郝太医的禀告,只是略一扬眉,却没有表现出难以置信和紧张关怀。

    “那依太子的身体情况,还要几年呢”

    郝太医头上忍不住冒出汗来,他总觉得皇后是知道了些什么。

    可怜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啊。

    “这,这自然要视情况而定了,微臣也说不准。”

    皇后“知道了。”

    既然太子不想要,她又何必做这种惹人嫌的事

    贺明隽知道这个借口只能拖一两年,身为太子,他可以拒绝教引宫女,但不能不要太子妃。

    哪怕是个摆设呢

    然而,贺明隽却不想要一个人改变他已经习惯的生活。

    还是得再找个别的借口

    这三年多,贺明隽的日子可以称得上平淡,但若细数一下,也算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皇后于嘉乐七年六月初三产下一位小公主,产后出血。

    贺明隽在系统那里换了后世的药,花了三百九十九个积分。

    在这之前,贺明隽某次宫宴中出去躲清闲,听到两个丫鬟小声议论说若是皇后再生下个麟儿,只怕太子的地位就不稳了

    根据贺明隽在现代看书、偶尔看电视得来的经验,这必定是有人安排,故意说给他听的,想借刀杀人让他对皇后腹中的胎儿动手。

    他当即就让人把两个丫鬟抓起来,交给皇后。

    他是懒得操这个心的。

    结果没过多久,他就听说蒋贤妃成了蒋昭仪,三皇子被禁足一个月。

    小公主从小就是个健康的宝宝,一周岁时就得了封号怀宁。

    贺明隽与怀宁虽是一母同胞,但并不算亲近。

    这有贺明隽不喜欢小孩的缘故,还因为怀宁也不怎么喜欢他,她喜欢那些能跑能跳、陪着她一起玩的哥哥姐姐。

    她极得嘉乐帝喜爱,被惯得有些骄纵。

    这就更让贺明隽对她敬而远之。

    于是两个人就越来越不亲。

    比起怀宁,二皇子就让贺明隽满意得多。

    那是个能抓住机会、天分不错、目前看起来还算听话的孩子。

    经过这四年的学习,贺峻的武艺已有了不小的长进。

    贺明隽曾问贺峻

    除了武艺还想学些什么。

    没有让他失望,贺峻的回答是想学点实用、能对他有帮助的。

    贺明隽就顺理成章地提出建议,要贺峻了解一些水利方面的知识。

    嘉乐十一年,渝阳、永定、曲舟几个郡发生水患,其中渝阳的堤坝偷工减料,受灾最为严重。

    原剧情中,嘉乐帝为了安抚民众,表达彻查此事的决心,就派了三皇子过去。

    而现在

    贺明隽既要防患于未然,又要让二皇子出风头。

    嘉乐帝已经放话,等太子十五岁就要观政,这两年嘉乐帝已经不时分贺明隽点活干,有些政事还要考考他。

    这让贺明隽越发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否则,越晚越难脱身。

    为了防止自己声望太高,编撰的农书贺明隽都没有署名,更是叮嘱那些参与的人都少夸他、别提他的功劳。

    众人只以为太子是藏锋敛锷、韬光养晦。

    毕竟嘉乐帝看着像是还能活个二三十年的,若是太子年纪轻轻就很得民心,反倒不妙。

    因此他们都很配合。

    他们哪里知道,这是原因之一。

    贺明隽不愿署名,还是考虑到怕有些官员为了拍马屁就把那本书当成金科玉律,强制百姓们完全照搬,不知因地制宜,那样就容易生出事端。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这个太子当得过于安稳、变成无可替代的,到时被赶鸭子上架登上皇位。

    实务他做得还算不错,也有兴趣,可帝王的权衡之术,就算他能看得明白,也并不打算灵活运用。

    他喜欢律法大于人情。

    他喜欢按规则办事。

    然而,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他改变不了,也懒得改变,但至少他能做到不委屈自己。

    反正那个位子有的是人稀罕。

    如今,在众人包括嘉乐帝的眼中,二皇子已经是太子一派的了。

    二皇子又没有显赫的外族家做助力,只要他脑子清醒,又稍微知道点感恩的话,就不会皇后及她的母族下手,而是要拉拢他们。

    这几年,贺明隽并没有发现二皇子对皇后有多深的恨意。

    若他判断错误的话,那只能说二皇子太会装了,

    不过,即便如此,那也没什么要紧的。

    他能将二皇子推上去,就能把他扯下来。

    就是有些麻烦。

    希望不要走到这一步。

    目前来说,他最该做的还是找个机会把水患、他不娶妻这两个麻烦解决一下。

    他只待在东宫可不行

    于是,贺明隽就对嘉乐帝提出自己也想参加今年的秋狩。

    嘉乐帝是能理解他有这样的想法,甚至还有点心疼他这个年纪的男子有几个不想骑马射箭呢

    可是太子的身体不说狩猎场的危险容易被冲撞到,就是骑马他都不成。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皮肤会变糙,贺明隽又不时自己动手做一些事,他现在的皮肤已经没有四年前那么娇嫩,当然,还是和常人没法比。

    他也确实骑不了马。

    贺峻知道后,就建议道“听说太仆寺有头大象很是温驯,可以当坐骑”

    大象皮肉厚,腿粗脚掌宽,骑起来就不颠,也不会太磨腿根儿,还能让兄长感受一下过过瘾。

    贺明隽来”

    倒也不必如此。

    第 70 章 古穿文(17)

    贺明隽又不是真的想去狩猎,他只是趁机出城办点事而已。

    他就算到了围场,多半也是呆在别苑里,不会骑着马往山林里钻。

    从皇宫到南山围场,快马只需小半天。

    天子携众臣是去玩的,不会那么赶路,他们通常是清晨出城门,傍晚才到。

    而贺明隽乘马车就更慢些,他早上又要等太阳出来才出门,所以他就没有随大部队一起,而是提前了三天出发。

    他第一天晚上要在途中找地方歇一晚,如果没什么意外会在第二天下午到围场。

    剩下那一天是用来休息的。

    每次长时间坐马车,那感受就和受刑似的。

    这次贺明隽出行依旧没有摆太子依仗,他已经尽量轻车简从了,但阵仗依旧不小。

    近卫他明面上只带来苏木和苏叶两个,但其实杜松扮成普通侍卫暗中跟着,等傍晚休息的时候,杜松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而丫鬟,贺明隽只带了青黛和丹砂,其余还有太医、厨子、婆子和侍卫队,加起来也有好几十人。

    一路上行人都避着他们,也没有不长眼的来打劫什么的,他们一行很顺利到了围场。

    看着那辽阔的围场,贺明隽心里不禁浮现几分遗憾。

    他在现代是学过骑马射箭的,但真正的打猎他却没有体验过。

    而如今,没有什么保护动物的说法,可是,他大概只能等着吃了。

    嘉乐帝等人是八月二十日到的。

    嘉乐帝不是那种荒唐的皇上,就没有带后妃,随行的就是文武官员、勋贵皇亲。

    二皇子和三皇子自然也跟着来了。

    他们都是八九岁就开始学骑马,三年前的那场秋狩他们因为年纪小、骑射功夫不到家没来。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参加秋狩。

    二皇子一安置好后,就来找贺明隽,问他想吃什么、需不需狐皮做披风,到时他尽力去猎。

    苏木在旁边听得想翻白眼,有他和苏叶在,哪里需要二皇子来献殷勤

    而且二皇子才学了多久就敢大放厥词。

    他要露一手,给太子殿下猎出一件新的狐皮大氅。

    贺明隽不知道苏木被激起斗志已经磨箭霍霍向狐狸了,他在衣着方面一直没太大的要求。

    因为体质的原因,他本来就喜欢穿旧衣,又不喜浪费和麻烦,如果不是身高逐年增长,他其实不想裁制新衣。

    他常穿的那件大氅就是接了一截继续穿。

    他现在还不想要一件新的大氅。

    贺明隽即将满十五周岁,身高已经有一米七。

    这样的个子在这个世界不算矮了。

    贺明隽这具身体虽有点先天不足,但他后天努力呀。

    别人挑灯夜读的时候,他在睡觉,别人闻鸡起舞的时候,他还在睡觉。

    他饮食方面一直很均衡,牛乳鸡蛋、蔬菜水果、鱼虾瘦

    肉

    运动上他稍有不足,好在没有因此拖后腿。

    而且他现在还不到十五岁,依旧有时间再长高。

    大氅还是过几年再做新的吧,否则很快又要不合身了。

    因此贺明隽就说不必了,让贺峻自己随意就好。

    贺峻没再多说,可心里还是没改主意。

    只是本地的兽皮哪怕是来自围场里,也比不上皮货商人从北地运来的皮子好,所以贺峻就算有所收获也觉得拿不出手。

    接下来的几天,其余人那边的画风是锣鼓喧天、旗帜招展、热血沸腾的,而贺明隽就像是中学生在秋游。

    他会在日上三竿白露已晞的时候,去土地平坦、草木没那么茂盛的地方散散步。

    在午后,他会找一个避风之处,让人撒上驱虫的药粉,铺了垫子,他捧着书去晒太阳。嗯,旁边肯定还有贴心的丫鬟摆上的花枝和水果。

    偶尔他会穿着利落的骑装,将袖口和鞋袜都束得紧紧的,戴上手套拿着剪子去收集野菊花,这可以用来做枕头。

    他就算骑在马背上,也是漫步而已

    这天贺明隽正在盘算着杜松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忽然就听到前方林子中马蹄声骤然密集又急促起来,偶尔还传来一两声“救驾”。

    贺明隽站起身。

    他旁边的苏叶已经抽出刀护在他身前,警惕地环视了一圈四周。

    附近的侍卫也很快围了过来,准备护着太子殿下离开。

    贺明隽却没同意去前面看看。来”

    一般中诸如狩猎和宴会都是事故高发的场合,原剧情中确实某次秋狩出了事,但那是三年后了。

    而这一次如何,剧情中没提。

    也不知是意外还是人为

    若是有人动了手脚的话,那最有嫌疑的人就是他这个太子。

    而他确实打算安排点事情,并已经让杜松去办了。

    难不成是露馅了,被人抓住把柄

    贺明隽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去看看情况,否则若是真有什么事,他不及时狡洗清自己的话,后面可能比较麻烦。

    苏叶倒是觉得有危险想劝,可一看贺明隽的神情,话已经嘴边却只好咽下去。

    大多时候,太子殿下都不听劝、更不喜欢别人对质疑他的话。

    苏叶只好去牵马,同时吹了声口哨。

    哨声悠扬带着独特的调子,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若是苏木听到,就知道来这边找他们。

    他们没走多远,就见到策马赶来的苏木。

    “殿下,围场不知为何竟出现了一只大老虎,您还是别过去了。”

    贺明隽问“那老虎是冲着父皇去的”

    苏木愣了一下才答“没有,离陛下还有很远就被一阵箭雨逼得改了方向。”

    贺明隽有些无语“那喊什么救驾”

    苏叶忙小声提醒“殿下慎言。”

    遇见这种意外,众人就算是装也要装出一副着急关心恨不得捐躯救驾的样子啊。

    殿下这般冷静,还说这种话,要是被有心人传给嘉乐帝,倒像是殿下巴不得皇上出事似的。

    贺明隽依旧面色淡淡。

    他一直觉得遇事就慌乱地大喊大叫,这样的表现既愚蠢又聒噪,毫无用处还惹人心烦。

    他是做不出那样的姿态的。

    本来他就不擅长演戏,而且他又不想当皇上,就更没必要在嘉乐帝面前装孝子。

    但现在,贺明隽还是要去看一眼的。

    他只知道围场出现了老虎,却不清楚具体情况和缘由。

    他们就往嘉乐帝所在的方向走,只是才行了十几丈远远只看见人群时,却听到右侧前方传来一阵响动。

    马蹄声伴着惊呼,还有人喊着要他们快躲开。

    贺明隽侧脸,就看到那只老虎在往前逃,它脖子和臀部扎着箭矢,已经有些精疲力尽、慌不择路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倒下。

    它的喊声,与其说是呼啸,不如说是哀吟,无助又凄厉。

    它身后的那些人没有再射出一箭让它丧失行动力,估计是不想破坏虎皮。

    但是现在太子出现在前方,就有人准备将老虎射杀了。

    尽管那只老虎已经没有太大的威胁,贺明隽离老虎还有一段距离,可若是惊扰到太子,不知道多少人要倒霉。

    苏木也举起了弓,贺明隽身后的苏叶已经勒紧缰绳准备掉头逃走。

    其实贺明隽并没有被吓到,他能看出那只老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况且他身边还有护卫。

    他在看见有人拉满弓时就对苏木道“拦下那支箭。”

    苏木在不犯蠢的时候行动力还是很强的,他当即就松开了弦。

    两支箭相撞,前一支箭发生了点偏航,没能射中目标。

    “殿下”苏木射完箭才觉得有些不解。

    这是要救老虎还是可惜虎皮啊

    老虎逃过一劫后就继续往无人处跑去。

    先前追击老虎的那伙人一直没有停下马蹄,只是在看到苏木射出那支箭之后就没再射箭,而是驱马上前,大多数人去追老虎了,而在最前方那人来向贺明隽回话。

    “惊扰到殿下了,望殿下恕罪。”那人没有下马,只是一抱拳,“未免老虎伤人,微臣先去将其捉住再来向殿下请罪。”

    那人说完就调转马头,似是笃定太子不会反驳。

    贺明隽却淡淡开口“黄将军难道看不出那是一只怀有幼崽的母虎吗”

    黄将军琢磨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惊讶道“殿下的意思是微臣等人太过残忍,应该饶那母虎一命”

    没等贺明隽回答,黄将军又哈哈一笑,继续粗声粗气道“殿下年纪小,未免有点妇人之仁。臣等是随陛下来狩猎的,哪能不杀生呢”

    而且这可是陛下让猎的,他还急着把老虎献给陛下呢。

    作为武将,黄将军有些看不起贺明隽这样骑马还要人带着、连弓都拉不开的白面书生样子的男人。

    贺明隽能感受到黄将军的轻蔑,但他没有气急败坏,只是淡然反问“黄将军可知数罟不入洿池是何意”

    黄将军一脸不耐烦,摆手道“什么醋啊谷啊,微臣是粗人”

    这时一阵马蹄声急得像是夏日的暴雨,声音越来远大,待到近处反而停了。

    “吁”贺峻一看到贺明隽的身影反而勒住了马,免得扬起的灰尘呛到兄长。

    三皇子紧随其后,也不明所以地停下来,驱着马慢行过去。

    “兄长无事吧”这是平时话不算多的贺峻。

    三皇子一脸关切道“太子皇兄可被那老虎惊到了我们听人来报,吓了一跳,万幸没有冲撞到皇兄那老虎呢”

    贺明隽还没吭声,黄将军就撇嘴道“太子殿下说那母虎怀崽了,不让射。”

    这时苏叶已经从马上下来,站在一旁帮贺明隽牵着马。

    贺明隽谁也没理,淡淡道“去瞧瞧苏木将那老虎捉到了没有。”

    苏叶就拉着马头往方才老虎跑的方向走。

    他们没走多远就遇见骑马迎面走来的苏木,他双手都沾了血。

    “殿下,那老虎捉住了,就是看样子活不成了。”

    “嗯。”贺明隽应了一声,“那虎崽能活么”

    “属下这就找了解这些的人去看看”

    苏叶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苏木“还是我去吧。”

    苏木除了在武学上有点天分,别的方面脑子都不太灵光。

    “来给殿下牵马。”

    贺峻已经跳下马,将缰绳接了过去,道“我来。”

    苏木那一身血气,熏人。

    他们一行人就去给嘉乐帝回话。

    嘉乐帝自然不会因一只老虎就怪罪贺明隽,反而夸道“太子是个有仁德的。”

    那位黄将军心有不忿,但皇上都发话了,他也不好说什么。

    嘉乐帝已经让人查老虎为什么会出现在围场里,目前看起来只是个意外,可能那老虎就是因为怀崽了,又没有同伴就一只虎跑到了这里。

    贺明隽知道老虎的繁殖期主要集中在十月到次年一二月,这样幼崽出生时天气比较温暖容易存活。

    这个季节怀孕的老虎不常见,但并非全无可能,因为老虎全年都可以交配。

    这只老虎或许就是特例吧。

    都有穿越和系统了,一只老虎这样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母虎已经显怀,就说明它距离临产期前只剩十天左右。

    若是在现代,哪怕母虎死了,及时把幼崽剖出来多半也能活。

    但现在

    “剖出来试试吧。”

    贺明隽对猎户和太仆寺少卿说道。

    母虎的脖子几乎被射穿了,又因

    为奔跑失了很多血,依照现在的医疗条件,再加上没有了解老虎的兽医,它多半是活不成了。

    更何况,贺明隽本来就没想救它。

    傍晚的时候,伤口被处理过的母虎已经奄奄一息。

    猎户从母虎肚子中取出两只虎崽。

    目前两只都还活着,奇异的是,其中一只是黑纹白底的。

    而这个年代,人们认为白色的动物,尤其是本来不是白色的却出现一个特例,那就代表着祥瑞。

    运作一番,就可以宣扬在位的君主是贤明的。

    嘉乐帝大喜“好好朕就说太子是个仁德的潘德全,让太仆寺仔细着点照看着那只虎崽,养好了有赏。”

    太仆寺“”

    他们只养过猫,没养过大猫啊万一把祥瑞养死了,别说赏赐,只怕太仆寺不知多少人都要被贬职。

    黄将军“”

    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没文化还差点射杀祥瑞了,他就是想在皇上面前表现一下而已,估计以后皇上要看他不顺眼了这老虎也是奇怪,好好的老虎不长黄毛,怎么成白的了这么难得一见的,怎么就偏让他赶上了难道是因为他姓黄冲撞了

    贺明隽也觉得意外。

    他只是想往老虎肚子里塞点东西,真不知道里面有一只白毛虎。

    他更没想到因此让他太子地位更稳了点。

    不过,有弊就有利。

    祥瑞也有祥瑞的发挥空间。

    在太仆寺少卿命人给小虎崽擦洗后想办法喂羊乳的时候,似乎看到那老虎嘴里掉出块玉来

    第 71 章 古穿文(18)

    如今比较盛行“君权神授”此类思想,于是就有很多帝王喜欢搞点神迹、传说,不仅是为自己造势,也方便树立帝王权威、管理百姓。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自己相信这些。

    至少,嘉乐帝就不是一个特别“迷信”的皇上。

    他看到那些好兆头、祥瑞当然高兴,至于那些不好的

    嘉乐帝一看到那块写着明年渝阳等几地会发生水患的玉石,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是哪个刁民想害朕

    他当即就让人去查到底是谁动的手脚,并默默盘算着可能人选。

    是先敬献太子的儿子不甘心当一个小小的郡王

    或是他哪个兄弟要搞事

    他的几个儿子年纪都不大,应该还不到夺权的时候

    结果没等嘉乐帝查明白,就有人奉上一本账册,说是从母虎肚子里挖出来的。

    嘉乐帝“”

    就不能放过老虎吗

    贺明隽是觉得,反正肚子已经剖开了,干脆就物尽其用。

    那老虎死了,肯定要被扒皮剔骨,那本账册很容易被发现。

    至于不会被送到嘉乐帝手里

    他既然都安排了,怎么可能看着这种情况发生

    贺明隽清楚,仅仅是借石头给嘉乐帝预警他是不会信的,但有那本账册就不一样了。

    账册上记的是渝阳郡太守送的“孝敬”,也是他贪墨的证据。

    嘉乐帝就算会怀疑这一切是人为,也不会只把这当成一场阴谋,放着偷工减料有坍塌风险的堤坝和国之蛀虫不管。

    贺明隽本来就没想过完全将嘉乐帝糊弄过去。

    他只是挑明这一切,半个方案给嘉乐帝做参考。

    “你回来得很及时。”贺明隽对一脸倦色的杜松道。

    这个时机很好,若再晚点,他就要想别的法子把账册送到嘉乐帝面前了。

    杜松含蓄又略带骄傲道“幸不辱使命。”

    这么要紧的事殿下交给他,那必然是觉得自己是最靠谱的,他不能让殿下失望。

    其实贺明隽会派杜松去,一方面是因为杜松靠谱,但更重要的是他长得没什么特点、不会太引人注意。

    贺明隽又问“这一路上可留下了什么痕迹”

    杜松答“属下很小心,信也送到了。”

    “只是”

    他应该是没被人发现的,至少他自己是没察觉,但他不敢完全保证如果皇上派人去查找不到丝毫的蛛丝马迹。

    杜松说出自己的担忧,不解地问“殿下为何不直接把账册交给陛下”

    采取这种遮掩的方式,若是日后被查到了,他倒是无妨,可殿下就难以说清了,这明明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正是因为这是一件好事,贺明隽才不想邀功。

    而且,若是他挑起这些事,只怕后续就脱不开手了。

    解释缘由也是一件麻烦事。

    他一个还没有参政的太子,竟然将手插到地方上去,甚至连嘉乐帝丝毫不知道的事他都了解得十分清楚,这会让嘉乐帝忌惮的。

    最理想的结果当然是事情解决了,而他完美隐身。

    若是最后嘉乐帝怀疑到他身上,他也有其他说辞。

    贺明隽道“我心里有数,你先去休息吧。”

    贺明隽管杀不管埋,当起了甩手掌柜,可嘉乐帝就有些头大了。

    比起有官员中饱私囊、渝阳郡的堤坝偷工减料以及那听起来就很假的“天灾预示”,嘉乐帝觉得目前更要紧的是抓到背后搅动风云的人。

    “没查到是不是下次有人把刀架在朕的脖子上你们也无能”

    嘉乐帝心里知道这两者不是一回事,但他还不能迁怒吗

    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做的,又有何目的,还有那账册和“预示”

    就算“预示”是假的,只是为了让他更重视贪墨一案,但仅仅是堤坝有坍塌的危险就已经很麻烦了。

    不是说白虎是祥瑞吗怎么牵扯出这么大的麻烦来

    他来狩猎是放松的,结果遇见这种糟心事。

    等把这群废物赶出去后,嘉乐帝派人去召随行的大臣来议事,在等待的时候,他问潘德全“太子现在在做什么”

    是太子出口救下那两只虎崽的

    潘德全忙让人去问,不久就来回道“太子殿下在看书晒太阳。”

    嘉乐帝就怒道“把太子叫过来”

    哼,他在这里焦头烂额,而太子在那边优哉游哉

    贺明隽过去时,嘉乐帝和大臣们议事已经告一段落,看着并不太愉快。

    贺明隽来得有些晚了,他也什么都知道,可他并没有表现出心虚和忐忑,淡然地对嘉乐帝问了声安,又问叫他来何事。

    当着大臣的面,嘉乐帝没有训他,只让人把那块玉石呈给他看,并简单说明情况。

    “太子对此有什么看法”

    贺明隽道“只凭一块石头,儿臣不敢妄言。”

    “哦”嘉乐帝语气带着点深意,心里揣测道太子说“仅凭”,莫非是因为还听说了账册的事

    贺明隽就进一步解释“儿臣尚且不知道匠人是否从这块玉中查出什么、之前有什么人接触过那只虎崽”

    嘉乐帝“太子是怀疑这些是有人故意为之”

    贺明隽“儿臣只是觉得神迹罕见。”

    嘉乐帝又问“若是神迹,该如何应对若是人为,那人是何用意有何图谋”

    贺明隽心下叹气,他都没有出面采取这种方式了还逃不过被提问考校。

    只不过,他何止是被透题了,他现在是出卷人啊。

    他答“若是神迹,那就说明父皇是真龙天子,上天才会给出此预示,让百姓少受些天灾之害。”

    “若是人

    为,只凭这些,有些难猜了。那人究竟安这些排有何目的,恐怕要等明年才能知晓了,不过,就怕那时就晚了。”

    这些也正是嘉乐帝的担忧,他叹了口气。

    想看乔行之的主角光环失效了快穿吗

    如果这是有人想戏耍他这个皇上,他不以为意,那,明年那几处真的发生了水患呢

    到时传出他这个皇上将上天预示置若罔闻,恐怕会激起民怨。

    如果有人怀着不轨之心,后续更会引起战乱,甚至外族人也不安生。

    更重要的是,他自己恐怕会良心难安懊悔不已本来有机会减轻灾害、救下很多百姓的

    但若他把这些当真并作出应对,而水患没有发生呢

    没有天灾是好事,可他这个做出错误决策的人就难以收场了。

    这是他的纠结之处。

    那些大臣只会吵来吵去,只会说自己的难处,丝毫不为他这个皇上考虑,还是太子的想法与他接近。

    “那太子觉得该如何应对”

    贺明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有大臣立即跳脚“仅凭一块石头,就要耗费人力财力去应对,未免有点太过儿戏了”

    贺明隽淡淡反问“如果什么都不做,明年确有水患发生,徐侍郎能担这个责任吗”

    徐侍郎先是哑然了片刻,又很快反驳“那若做了准备,结果无事发生呢耗费的银子太子殿下能补上吗”

    贺明隽道“我自然会为自己的所言所行负责。”

    徐侍郎还想说什么,可这时嘉乐帝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道“行了,说来说去都是这些话,散了吧,今日之事,诸位务必守口如瓶。”

    众人行礼告退。

    贺明隽也准备离开,就听嘉乐帝道“太子留下。”

    “东宫有多少银子,太子也敢说担这个责还是说太子相信石头上所预示的必然会发生”嘉乐帝的声音有点冷,目光带着审视。

    贺明隽“我只说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并没有做出要掏银子之类的承诺。”

    嘉乐帝闻言,饶有兴趣地问“嗯那太子所言为何意”

    贺明隽道“我方才想说的应对之策有第一,派钦差去这几处调查,看可有异样,并让钦天监的人随行;第二,翻阅地方志,查看往年这几个地方的降雨情况;第三,疏通河道,防患于未然”

    嘉乐帝命人把那本账册拿给贺明隽看。

    贺明隽就猜到嘉乐帝方才没有把账册的事告诉那些大臣,他们才会那么反对。

    他轻描淡写地说“若这账册是真的,那抄几个家,银子不就有了”

    嘉乐帝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儿,似乎他觉得为难之处没那么值得发愁

    不管如何,加固堤坝、修缮河道都是利民之事。

    他虽然犹疑不定,但从没想过不顾百姓死活。若他是昏君,只怕就没这么纠结了。

    一步一步来,先派钦差去查了再说。

    这要等回宫之后再议。

    想通后,嘉乐帝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了,甚至还忍不住想莫非他这个皇上真的是天命所归,连上天都在帮他

    至于贺明隽的表现,嘉乐帝没有太多怀疑。

    在嘉乐帝看来,太子本来就天资极高也有主见,这一点很随他。

    贺明隽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目前看来是糊弄过去了。

    他现在只是动动嘴,提点建议而已,不费什么事。等实施起来有的是麻烦,他就不想插手了。

    贺明隽如今主打的就是把烦恼交给别人,他只想做点自己感兴趣的事。

    种地已经告一段落,他要开始搞养殖了。

    那两只小虎崽也算帮了他一个忙,就把他们养大后放归山林吧。

    因为发生了那番变故,嘉乐帝只得提前摆驾回宫。

    他有些不尽兴,但还是国事重要。

    贺明隽又很巧地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同行,他在别苑里有多住了五天,路上又耗费一天半,等回到东宫,小老虎已经能睁开眼了。

    两只小老虎就归东宫了。

    太仆寺担不起养死祥瑞的责任,巴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

    此时,钦差的队伍已经出发。

    一个多月后,钦差押解相关犯事人员归来,这也说明堤坝确实存在问题。

    赶在各衙门封印之前,嘉乐帝又安排好重修堤坝等事宜。

    嘉乐帝愈发觉得自己大概就是“得道者多助”,不管那是天佑还是人为。

    服徭役要讲究“不违农时”,冬春之际近五个月的农闲季节,赶得紧一些,能将堤坝修好。

    若是明年春天才发现这些,只怕就来不及了。

    嘉乐帝当然不希望发生涝灾,但其实他已经有些相信那则预示了。

    还是早点做准备吧。

    没等涝灾真的发生,嘉乐帝就决定派一位皇子坐镇。

    他最先想到的当然是太子,一来是太子有能力,二来这是拉拢民心的好机会。

    只是,太子的身体不适宜奔波,而且若真的发生涝灾,就会出现暴民和瘟疫,他不能让太子冒这个险。

    排除了太子这个选择之后,面对主动请命表示想要为父分忧的三皇子,和一脸无动于衷听天由命的二皇子,嘉乐帝当然是选了二皇子。

    二皇子好歹比三皇子年长一岁,又和太子交好。

    贺峻自然是没有反驳的权利的,而且他也有做些实事的想法,他更清楚兄长希望去的人是他而不是三皇子。

    他不主动,是想到今年过年要一个人在外面,说不定连他生辰都赶不回来,有些失落罢了

    贺明隽担心的不是贺峻能不能在明年五月前回来的问题,而是他能不能活着回来。

    这个差事还是有一定的风险的。

    万一贺峻不如三皇子运气好,哪怕是简单模式也不慎丧命了呢

    毕竟贺峻没有主角光环护体。

    那他先前的安排都白费了。

    他可没耐心等四皇子长大甚至五皇子出生这几年后宫又添了位公主,现在还有一位妃子怀有身孕。

    不过,这点担忧不足以让贺明隽改变主意。

    他只是送了个太医随行。

    “诸事小心。”贺明隽坐在马车中对外面的贺峻道。

    如果贺峻这事办得漂亮并安全归来的话,应该算是抢了三皇子的戏份

    现在情况不同了,也不知贺峻会不会遇见女主

    第 72 章 古穿文(19)

    贺明隽看着贺峻那张还没有完全褪去青涩的脸,忽然想到这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不过这个想法在贺明隽脑海中一闪而过,并不会让他良心难安。

    时代变了,自然不能用现代的标准来衡量,他可没有压榨童工。

    而且,他的身体也是个孩子呢,皇后已经开始给他相亲了。

    还好嘉乐帝和皇后的选择没有达成一致,否则在他一无所知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多了个太子妃。

    然后,贺明隽又很及时地“病”了,原因都是现成的去狩猎时邪风入体一直没好利落,今年冬天又冷,他就顺理成章地去庄子上养病。

    他也是今日出城,和要去渝阳的贺峻同路走了一段,现在即将要分道扬镳。

    打开窗子后,一阵凉气袭来,贺明隽掩唇轻咳了一声。

    贺峻动了动唇,终究只说了句“兄长保重身体,臣弟告辞了。”

    贺明隽“嗯”了一声,终究没有提点一下让贺峻结识女主。

    这种事还是随缘吧。

    贺峻目送着马车向前行一段,才骑马转了方向。

    他其实有些想问问兄长有何嘱咐,只是此处人多眼杂,多有不便。

    或许兄长送的太医有信转达

    等贺峻看到那太医所携带的医书都是瘟疫相关,就明白自己不必多问了。

    在出发之前,嘉乐帝稍微透露了点那则预示,告诉他们要多加留意、可以稍作准备但不可尽信。

    但此时贺峻却打定注意,要按照涝灾一定会发生提前尽量做出万全的准备。

    等来年四月末,嘉乐帝听到渝阳郡传来消息称二皇子竟然以上天示警本地即将发生水患为由让百姓迁徙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再三确认后,嘉乐帝依旧有颇多不解“二皇子怎么如此胆大妄为朕只是让他随行学习一番,行监督之责,其余臣子怎能任由他胡闹”

    可这时再召回二皇子已经来不及了。

    贺明隽就劝道“或许是二弟在当地发现了什么预兆,这才事急从权。”

    “可是若没有发生”嘉乐帝话说了一半就止住了,他没有期望水患,可是二皇子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要是白折腾一场,只怕难以收场。

    贺明隽“既然是他自作主张,那到时父皇便罚他一顿以平民愤。”

    嘉乐帝“”

    虽然若真到了那一步他肯定会那么做,但这话让太子说出来就显得有些冷酷无情了。

    “朕以为你会为他求情。”

    贺明隽不以为意道“总要有人担责。”

    “那是你弟弟。”嘉乐帝沉声警告。

    他忽然觉得二皇子有些可怜。

    平时太子对二皇子还算不错,可一遇见事儿了,竟也随意舍弃。

    罢了,到时他就看在二皇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做做样

    子稍微罚得轻一些吧。

    太子也是,好歹在他面前装出个良善的兄长模样啊。

    再不济,也不能说出那么无情的话。万一传到二皇子耳中,岂不是伤害他们兄弟情分

    只是这时候嘉乐帝没心情和太子理论这点小事,他还有一堆事要处理。

    嘉乐帝想了下,还是没让贺明隽留下。

    今年春天太子从庄子上回来后,他便让太子观政了。太子天资卓越、能力也不错,只是这性子

    太子在他这个父皇面前都甚少伪装,更别提在那些臣子面前委曲自己了。

    每次议事太子都能将某几位大臣气得脸红脖子粗,话都要说不出来。

    虽然他看着很解气就是了,但他们又要来向他告状。

    今天有重要的事商议,还是清静些吧。

    是他太纵着太子,让太子养成这副刚直、甚至有些不可一世的样子,根本不知道“礼贤下士”四个字该怎么写。

    现在二皇子和三皇子都长大了,也该让太子受些磨练了。

    嘉乐帝一心为太子谋划,却不知贺明隽只想摆脱这个太子之位。

    贺明隽那些表现也不是完全刻意为之,他本就不是会虚与委蛇的性格,此时无所求就更懒得装。

    礼贤下士虚怀若谷收揽人心

    这些还是交给对储君乃至皇位有图谋的人表现吧。

    目前看来,二皇子没让他失望。

    若是一点险都不冒,怎么能有收获呢

    二皇子能做出那些安排,可见是个有魄力的,也有手段。

    现在众人对于二皇子的评价,不到十天就会反转。

    到时,在二皇子的对比下,贺明隽这个固执己见、刚愎自用、不近人情实在不是个宽和的明君之象的太子,只怕就更不被看好了。

    如今前三个皇子都不过十四五岁,争权还有些为时过早,除了那些早就被绑在东宫这艘船上的人,其余大臣们都还没有明显的站队。

    但再过时日,尤其是二皇子和三皇子选定皇子妃甚至是封王出宫建府之后,恐怕朝堂上就要热闹了。

    现在三皇子可不比剧情中有优势,他被皇后打压警告了几次,变得更加隐忍。

    贺明隽想,若是三皇子就这么隐忍下去或者及时止损,或将来还能当个闲散王爷。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样也好,就当是给二皇子上一场实践课。

    他可不希望三皇子因为太过顺遂变成个庸才。

    四月二十八日,渝阳等地开始下雨。

    嘉乐帝就开始茹素祈求神灵庇护。

    若雨及时停了,那就是他的诚心感动了上天,好歹能降低点二皇子妄为带来的不利影响。

    日后再免除那几个村子今年的农税,应该就能安抚住。

    结果,那场雨一连下了七八天。

    不提嘉乐帝心情如何复杂

    ,现在他倒是真心实意地祈求雨尽快停。

    好在又过了两日,那几地的雨渐渐停了。

    很快,嘉乐帝派去监督修堤疏通河道的牛御史就上了道折子,除了讲述见闻、受灾情况等,还告了二皇子一状,说二皇子在一个月前就将他扣押住、不让他与外界通信。

    折子上能写的内容有限,没有详细描述,但已经让嘉乐帝有些心惊了。

    户部卢侍郎是主事的钦差,可拿主意的人变成了二皇子。

    而二皇子竟然从去年冬天就开始为这场灾做准备。

    胆子倒是不小,处处都犯了他这个君主的忌讳。

    嘉乐帝只想现在就召二皇子回来,可临阵不换将,后续赈灾还是由二皇子这个经手过的人继续负责比较好。

    只从结果看,二皇子这差事做得不错。

    虽然很多庄子还是被淹了、田地毁了,但死伤人数和牲畜却比预计的少很多。

    若尸体得到妥善处置,就不易引起瘟疫。

    终究算是善事。

    随后,一份份折子送上嘉乐帝的龙案,有卢侍郎和二皇子的请罪折子,有御史的汇报折子,还有朝中官员给二皇子请功的折子

    嘉乐帝看了,挑出几份扔到贺明隽面前。

    “瞧瞧,现在大臣只知二皇子可不知你这个太子了。”

    贺明隽冷哼一声,道“挑拨离间而已。”

    “你倒是自信”嘉乐帝被气得差点拿折子砸在他脸上,“看看他办的差事,你就没有点别的想法”

    贺明隽“他这差事办得不错,当赏”

    嘉乐帝赏他不狠狠罚二皇子一顿灭一下他的风头就是仁慈了。

    “太子,你知道朕的意思,勿要养虎为患。”

    贺明隽笑道“儿臣养了两只虎崽,有经验的。”

    嘉乐帝“君子不利于危墙之下,太子又体弱,别说被老虎咬上一口,便是挨上一爪子,只怕你都受不住。”

    贺明隽“正是因为儿臣体弱,才需要养虎壮势。”

    嘉乐帝听得直摇头,难怪有大臣说太子刚愎自用,他此时有些后悔当初一心软,真如太子所愿遣散了太子伴读,太子如今的性子有些太独了,连他这个父皇的话都不听。

    他待太子太过宽容,摆不起父皇的谱,在太子面前毫无威严可言。

    而太子又很理直气壮

    嘉乐帝虎着脸道“你若是跌了跟头,可别指望朕为你做主。”

    贺明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折子,不小心被封皮的角划了下,指肚就冒出血珠来。

    “莫不成父皇指望儿臣去赈灾”

    嘉乐帝站起身,冲外面喊道“潘德全传太医”

    潘德全被门槛绊了下,差点滚着进来,听清楚后忙“哎”了一声,转身后又回过头来问“陛下,传哪个”

    陛下这么着急,万一传错了人可就误事了。

    贺

    明隽拦道“不必了,拿金疮药来即可。”

    很快潘德全端着金疮药、干净的帕子小跑着过来,身后还领着紫苏。

    贺明隽移开按着伤处的帕子,指腹已经染红了。

    “殿下”紫苏的声音已经带了颤音。

    殿下这两年已经极少受伤了,尤其是这种见血的,可在陛下面前竟见了血,尤其陛下还一脸严肃,看着就骇人得很。

    紫苏洗了手,又拿帕子蘸了凉开水仔细给殿下擦干净,然后再洒上金疮药、用帕子包上。

    贺明隽“二弟今年在外面,生辰只怕连碗长寿面都吃不上,别的苦就不说了。可儿臣呢,能做什么”

    嘉乐帝斜了他一眼,道“行了行了,朕但凡能对你严苛些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见贺明隽包扎好了手,嘉乐帝干脆让他告退,眼不见心不烦。

    等贺明隽离开后,嘉乐帝和潘德全抱怨道“这儿女都是债啊。”

    潘德全心说也只有太子是债,别人,就连明面上最受宠的怀宁公主,恐怕都比不上太子的一根小指头。

    只是,他可不敢顺着陛下的话说下去。

    “陛下是慈父,太子这是亲近陛下”

    等到了八月,潘德全见了赈灾回来的二皇子,心想这人和人真是没法比,二皇子那一双手粗得像老农似的,也未必会得陛下一声关心。陛下还想着申饬二皇子一番,免得二皇子太得势

    贺峻察觉到潘德全的眼神别有深意,就开口问道“潘公公有何指教”

    潘德全躬了躬腰,道“指教老奴可不敢当,就是觉得二皇子殿下赈灾可真是辛苦。”

    贺峻眼珠子一转,他听出潘德全这是在指点自己可以说说辛苦之处适当卖惨。

    可是,他算计陛下那点的关怀和心软做什么

    这次差事他的做法肯定会让陛下不满,可那又如何他既然敢做,自然有全身而退的法子,再说,还有兄长呢

    他之前学的水利、看账等本事,这次用上了。

    可他从十岁就开始学武,后来又开始学兵法,总不能纸上谈兵吧

    第 73 章 古穿文(20)

    贺峻压下眼底的一抹自嘲,走进了勤政殿,没等人拿来蒲团,他就跪下,先请安再请罪。

    嘉乐帝本来是想先施威再施恩,免得二皇子一时太过得志,可一看见下跪之人那张脸,他竟愣了一下,迟疑地叫了声“二皇子”

    贺峻稍微直起身子,抬头却垂着眸道“父皇有何吩咐”

    嘉乐帝更仔细地打量着贺峻的五官,才确认这真是他的二儿子,他忽然就想到太子曾说过二皇子在外面过生辰可能连碗长寿面都吃不上,不由得有一瞬的心虚和心软。

    他实在没想到二皇子真过得那般苦,这孩子也太不会躲懒了,要是能将这份实在分给太子两三分就好了

    嘉乐帝掩饰性地清咳一声,然后道“起来回话吧。”

    “谢父皇。”

    嘉乐帝又道“你离宫将近一年,这些日子在外面受苦了。”

    贺峻抬头,瞄了嘉乐帝一眼,木讷地回答道“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嘉乐帝闻言,唇角都抽了下,他有些好奇二皇子这般笨嘴拙舌的,到底是怎么让卢知渊听命的。

    只是瞧着二皇子一副风尘仆仆、像是没吃饱饭的样子,嘉乐帝就觉得此时不是长谈的好时机。

    再说,卢侍郎和牛御史应该很快就来回禀了。

    嘉乐帝道“你这一路奔波,先回去歇歇再来回话。”

    虽然贺峻觉得嘉乐帝的态度有些异常,但他现在只想尽快把渝阳之行交代清楚,把该受的训斥挨了。

    他还准备今日去东宫一趟呢。

    “多想父皇体谅,儿臣不累。这次是儿臣第一次当差,行事有些冒失,特来请罪。”

    既然他不领情,嘉乐帝就没有多劝,淡淡道“那你详细说说。”

    该说的、能说的,贺峻早已经反复想过并打好了腹稿,此时回起话来自然流畅又言简意赅。

    哪怕嘉乐帝有心对二皇子苛责一点,此时也不得不承认二皇子经了事之后成长许多。

    若是二皇子老实当一个贤王、好好辅佐太子,或者当块磨刀石,让太子上进些,这便罢了,可若是

    嘉乐帝道“虽然这结果是好的,可若最后什么都没发生,你该如何收场”

    贺峻自然不会愣愣地说“若没有水患,那是好事”这样的话,在嘉乐帝面前,他可没有随心的资格。

    他只是老实认错“是儿臣思虑不周,行事太过冒失了。”

    嘉乐帝“行事冒失就不说了,御史行驶的是代朕巡狩之责,可你连御史都敢扣押,真是胆大妄为”

    “儿臣知错。”贺峻利索地跪下。

    嘉乐帝又问“朕还听说连卢侍郎都听你差遣”

    贺峻心道卢侍郎不是听他的话,而是兄长的交代。

    他口中却说“是父皇英明,选了卢侍郎这样体恤百姓的官员当钦差大臣,百姓也感念父皇仁德,不仅给父皇立了长生碑,还

    制了万民伞。”

    等水患真正发生,那些名声、功劳自然要给一国之君,而不能让他一个皇子得了。

    嘉乐帝对这一点还算满意。

    作为明君,他也是想要听夸奖的。

    当然,要是能名垂青史那就更好了。

    嘉乐帝端起茶杯遮住上翘的唇角,抿了一口茶后,道“此行你有不少僭越欺君之举”

    “儿臣知罪。”

    嘉乐帝继续道“但也有功,还吃了不少苦,朕一向是赏罚分明的,等卢侍郎等人回来,再一并论功行赏吧。”

    这下贺峻更加意外了,陛下竟然这么轻飘飘揭过了甚至还要赏他

    他可不信他的父皇对他有什么慈父心肠,那就只能是兄长

    他正这么想着,就听嘉乐帝道“本来四月份的时候,朕一收到牛御史的折子就想将你召回的,可太子为了替你求情都使上苦肉计了,这才给了你将功赎罪的机会。”

    一旁的潘德全忍不住嘴角抽抽,腹诽道那也叫苦肉计啊若他真去请太医,没准儿太医还没到那伤口就要愈合了不过啊,苦肉计不在于伤口大小,而在于有用与否。

    反正陛下是在意的。

    嗯,对二皇子殿下也很有用。潘德全看见二皇子那瞬间皱起的眉和绷紧的身子,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贺峻可不知道所谓的苦肉计只是指腹被折子划了一下,还以为贺明隽是磕头磕破了脑袋之类的,顿时就紧张起来。

    “多谢父皇,儿臣随后就去东宫拜望。”

    “嗯。”嘉乐帝挥了挥手。

    在二皇子离开后,嘉乐帝又命潘德全从库房拿些燕窝等补品给二皇子送去。

    贺峻出了勤政殿,却没有立即去东宫,而是打算回自己的宫中洗漱一番,然后去给皇后和温昭仪请安,之后再去东宫。

    结果,令人有点意外细想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的是,温昭仪先来看他了。

    温昭仪抹着泪心疼地说“黑了,也瘦了在外面很苦吧回来了可要好好补补。”

    贺峻见她没完没了,心里有些不耐烦,就道“多谢娘娘挂念,只是儿臣还要沐浴,过会儿给皇后娘娘请安。”

    温昭仪脸僵了一瞬,随后又强笑道“是母妃思虑不周,咱们过后再叙。来,这是母妃亲手给你做的衣服,只是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贺峻从托盘上直接将衣服拿起,抖开后在身前比了下。

    “好像有点小,这等琐事都不需要娘娘动手了,有尚衣局呢。”

    贺峻不想和温昭仪演母子情深的戏码。

    如今她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只是想沾光。

    可是已经有人给他雪中送炭了,他又怎么会被这点小恩小惠收买

    哪怕送炭那人也不是单纯的好心,只不过是想把锻造成一把好用的刀。

    人的或者说他的想法有些复杂,如果当初太子表现得对他关怀备至、嘘

    寒问暖,他大概会对太子心怀戒备,即便太子是真的心善同情他,他也不会领情,只会嫉妒,觉得太子是因为出身好、因为有父皇母后才能对他施恩。

    反倒太子对他堪称冷淡,他却慢慢把他当成亲人,一声“兄长”叫得真心实意。

    若是平时,他还有闲情应付一番温昭仪,可现在他想尽快去东宫见兄长,自然懒得理会她。

    他的态度让温昭仪有些不悦,她收了几分关怀的神情,道本宫是你的母亲,你一口一个aaaasquo娘娘aaaarsquo是存心要我难堪是不是来”

    贺峻“娘娘说笑了,这后宫所有的皇子公主只有皇后娘娘这一个正经母亲。”

    “你”

    温昭仪的话还没说完,就有宫女来报说是尚衣局的公公来了。

    “奴婢是奉皇后娘娘的命来给殿下送衣服的,这几件是估量这殿下的体型做的,大小略有差别,殿下试试哪一件稍微合身些,细节处还能改。另外,还要给殿下量尺寸,好制秋衣和冬衣。”

    温昭仪听得脸色铁青,她不觉得自己考虑不周,也不反思自己的关心太流于表面,只觉得自己被皇后打了脸。

    贺峻却诚心道谢“劳母后记挂了。”

    其实他知道自己没有母亲关心,在路过成衣店时已经买了两身。

    “多谢公公费心。”

    贺峻挑了三套合身及偏大的,又让人量了尺寸。

    尚衣局的人告退后,温昭仪也丧气地离开了。

    贺峻沐浴完,穿着新衣去给皇后请安道谢。

    他们只寒暄了两句,皇后就体贴道“知道你还要去东宫,本宫就不留你了。”

    贺峻便行礼告退。

    到了东宫,他就被引到贺明隽的书房。

    贺明隽见到贺峻的第一眼,也有点惊讶,贺峻现在的皮肤应该比他曾经军训时没抹晒得还要黑,人又瘦了许多,若不是他穿的衣服料子好、精神和气度不差,简直像是逃难来的。

    “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贺峻“可能是在长个子,加上夏天太热吃不好,就瘦了点。”

    这是一部分原因,他没说的是,他看见了尸体之后一个多月没怎么吃下饭。

    虽说因为提前采取了诸多措施,死伤人数比以往这样规模的水患少了许多,但并不是没有人死亡。

    某天下午,他看见一具被泡得没有人样、比猪还肥大的尸体,阳光将一些细节照得很清楚,还有那味道

    他就算小时候过得不太好,再怎么说也是个皇子,从没有见过那样的场景。

    当时他差点吐出来,为了不丢皇子的脸面,他硬生生忍住了。

    这只是此行中的不值一提的小事,还是别说出来污了兄长的耳朵。

    贺峻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

    贺明隽虽没有亲身经历,但他是清楚这个时代基建赈灾有多难的。

    他的那句话是想问贺峻是不是期间遇到了什么难处,可显然贺峻在避重就轻。

    贺明隽也不是个擅长关心人的,听了贺峻的解释后,就点点头没有多问。

    贺峻心里隐隐有些失落,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转而提起了正事。

    面对贺明隽,贺峻除了自己受的那些苦在其余行为方面就不打算有任何隐瞒了,他从自己到渝阳后修堤开始讲起。

    贺明隽听了几句后,就打断道“你们给父皇的折子我大多都看了,就捡上面没提的,挑要紧的讲。”

    贺峻“哦”

    “其余的,等用完膳再细谈。”

    贺峻“好”

    他们一直谈到戌时晚上七点。

    贺明隽夸道“做得不错。”

    贺峻“若是兄长去,肯定比我做得好。”

    他倒不是拍马屁,而是他一些不解的问题在兄长这里都得到了解答。

    贺明隽又问“你提到那个有不少新奇的点子的人,这两年样式逐渐丰富起来的月饼是不是也与她有关”

    贺峻点头道“是,她确实会做不少吃食,其中一道加了牛乳鸡蛋做的豆腐,兄长应该会喜欢。我把她带来都城了,可以让她教东宫的厨子。”

    贺明隽“”

    三皇子最终娶女主为妻子,而贺峻只把她当厨子

    第 74 章 古穿文(21)

    原本二皇子是在赈灾时被狗急跳墙的贪官暗害才被女主救的,而如今,人、时间、行动线都不同了,发生美救英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贺明隽并没有期望贺峻和女主在一起。

    他自己都不懂情爱,更没有保媒拉纤的爱好。

    他觉得意外的是,贺峻只把她当厨子有些屈才了,最起码也安排个幕后掌柜之类的差事,让她好好赚钱。

    贺明隽问“她只在美食一道上有奇思,还是有别的主意”

    贺峻“不止,她折腾出来不少新奇的事物,有些是她没有外传,还有些是目前没有传到都城。甚至她并不精通某一道,可偶尔提出的想法建议能让钻研此道的人茅塞顿开。”

    贺峻当然意识到那个叫赵晚枝的女子或许大有用处,可是,她一个农家女怎么会有那样的见识和才能,还那么机缘巧合被他遇见。

    这让贺峻心生疑虑。

    他命人去调查,就得知赵晚枝幼时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懦弱呆愣,可这几年越长越水灵,人也像得到菩萨点化似的变得精明伶俐,会很多挣钱的法子,慢慢还结识了些大人物。

    虽然那些村民口中的“大人物”在他们面前不值一提,可贺峻也清楚,一个农家女要认识县城酒楼的少东家、教谕之子等不是什么容易事。

    她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吗

    贺峻对赵晚枝心生好奇,但更多的是防备和怀疑。

    他觉得她有秘密,没准儿还掌握一些更要紧、更新奇的方子。

    若是那样的话,她这个人能为我所用便罢,若是不能

    不管出于哪种考虑,贺峻都觉得把赵晚枝带在身边看着比较好。

    他还没找个借口提出带她一起走,她就来试探自己能否带她同去都城。

    一个连县城都没去过几次的女子有这样的魄力就不说了,她拖家带口的,难道还有底气在都城生活下去

    贺峻同意她以厨娘的身份跟着。

    一路上贺峻也不动声色地试探过几次,发现赵晚枝并没有露出什么端倪,她似乎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吃好一点、怎么赚钱,她会和随行的人搭话,打探的也是日常生活、物价花销方面的问题。

    之后,贺峻就没再太关注赵晚枝。

    他不是完全放心了,只不过他清楚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若她有什么算计,早晚会露出马脚的。

    贺峻也想过,或许她并没有别的算计,真的只是想做点事情多救下几个人,只是想来都城谋生活让家人过得更好

    可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怀疑和防备心。

    因为幼时的经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种观念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若是兄长会怎么做呢

    兄长也不是轻信于人的性格,但和自己有所不同,他应该是纯粹的漠视,大概不会把赵晚枝放在眼里。

    贺峻正这么想着,就听贺明隽道“

    这样啊,那我倒想见见她。”

    听了贺峻那番话,贺明隽就猜到贺峻应该是注意到女主了,只是贺峻向来思虑周全,又不像他知道剧情,所以行事比较谨慎。

    不过贺明隽并不太在意。

    他只是看中女主的挣钱能力以及因为身处古代没有安全感而艰苦奋斗、努力向上爬的优良品质。

    就算男女主之间有莫名的吸引力,他们还是在一起了,那也没什么。

    殊途同归。

    最终那钱都要用到养军队上,只是要拐个弯儿。

    不过,还是将女主赵晚枝拉到己方阵营省事点。

    贺峻不知道贺明隽的想法,有些担忧地劝道“那女子”

    他想说赵晚枝有些邪性。

    贺明隽已经摆手道“无妨。”

    现在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他不想再谈论下去。

    见贺明隽揉了揉太阳穴,贺峻知道自己这时应该识趣地提出告辞,可他不太想回那个被收拾得整洁如新却没什么人气的宫中。

    而且,他还有很多话想说呢。

    只是要他主动提出留下,他也开不了口。

    如果能撑到宫门落钥就好了

    贺峻神色有些纠结。

    贺明隽本想说“你一路奔波早些回去休息”,可一看贺峻的神情,就转而问道“你还有别的话要说”

    “有”贺峻忽然想到什么,有点激动。

    “父皇说,兄长为我求情,还,还使了苦肉计。”

    贺峻觉得父皇应该不至于撒谎,但他也想不出兄长会使用这样的招数。

    贺明隽闻言皱眉思索了片刻,才想起几个月前手指上那个小小的伤口,他道“没有的事。”

    “那父皇为何对我态度和善不仅没有治我的欺君之罪,看样子还有赏赐。”贺峻却不怎么信。

    贺明隽“这不是好事么”

    贺峻一听,就知道兄长是懒得解释,自己若想了解只能再去问别人,于是他就换了个问题“那父皇会赏我什么呢”

    贺峻对于赏赐并不怎么期待,他只是找个话题和兄长聊聊而已。

    然后他就听到自家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兄长用珠落玉盘般好听的声音轻飘飘地说“封王。”

    “封王”贺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给他个王位的意思。

    他不是怀疑兄长的判断,实在是难以相信。

    少有十五岁就封王的皇子,而且兄长作为太子身体不好还懒得管事,若他一旦封王会威胁到兄长的地位。

    父皇会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还有,他若是封王了,是不是很快就要搬出宫去一个人住了

    那来东宫就更不方便了

    “兄长是怎么做到的”贺峻问,他心里很清楚,如果兄长没有安排什么的话,父皇是不太可能同意的。

    贺明隽已经站起身,道“明日再说吧,我该休

    息了。”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对贺峻说天色已晚,你今日来回奔波,若不介意,就留宿东宫吧。来”

    贺峻自然是求之不得,忙命人回宫知会一声。

    其实这个时辰对贺峻来说为时过早,但他在享受了“太子牌养生套餐”之后,竟很快睡着了。

    第二日,贺峻骑马陪着去上朝的贺明隽一起进宫。

    贺峻只是个皇子,还没有正经职位,他是不必上朝的,可他才办差回来,今日肯定是要被召见的。

    然后,在朝堂上,贺峻果然听到有大臣提出为他封王的建议。

    他虽不像兄长那样已经参政、对所有臣子都了解,但他也看出这其中好几个并非太子党。

    总不能是这大半年间兄长将他们收服了吧

    贺峻到底不笨,前两年又不时跟在贺明隽跟前学习,又有贺明隽透了答案,他很快就想明白。

    这些人应该是故意的,挑拨他和兄长的关系,让父皇看他不顺眼,最好能让他和兄长鹬蚌相争。

    他们应该不觉得父皇会同意吧

    可是父皇真的会答应吗

    肯定会的

    贺峻不是相信父皇,而是相信兄长的判断。

    要说前朝后宫,最了解父皇的非皇后娘娘和兄长莫属了。

    应该说,这不是兄长的判断,而是他的算计。

    这一切都是兄长的安排。

    但他其实有点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会同意

    贺峻正思索着,就听一道高高在上的声音飘到耳中“这次的差事二皇子办得确实不错,但他年纪尚轻,且他此行能如此顺利圆满,是上天感念朕爱民如子早有预警之故,换个人也能做到这地步,朕觉得以封王赏赐有些重了。”

    “陛下”

    一些大臣又想再劝。

    嘉乐帝却继续道“不过”

    嘉乐帝故意停顿一下,让多少人心都提了起来。

    这其中,只怕贺明隽和贺峻这两个最相关的人是真的淡然了。

    嘉乐帝“不过,既然众卿如此劝谏,朕就恩准了吧。毕竟,数万百姓能平安度过这次灾难终究是喜事,百姓们除了感激朕之英明仁德,还赞扬了二皇子的辛劳,朕一向是顺应民心的。”

    在某几位大臣难以置信的“陛下”声中,嘉乐帝又补充一句“哦,还有诸位爱卿的谏言,朕也会考虑的。”

    “嗯,册封等事宜就由太子负责吧。”

    “儿臣遵旨。”贺明隽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贺峻也跪下谢恩。

    “陛下”

    “陛下二思啊”

    “退朝”

    除了少数有预料的人,其余大臣都被嘉乐帝打了个措手不及。

    凡是有点政治敏锐的人都意识到皇子间的争斗算是开始了。

    可太子与即将封王的二皇子才十五岁,陛下二十出头正值壮年,现在就开始

    那要斗到什么时候啊

    有人忧心忡忡,也有人野心勃勃开始思考站队问题。

    只有二皇子极其支持者憋屈极了,他们这是为别人做嫁衣裳了吧

    下朝后,贺峻又去找贺明隽。

    昨日兄长就说了今日再谈,他虽有了推断,但还是想和兄长聊一聊。

    贺峻经过一番思考,发现兄长这一招可谓一举数得

    他是不会和兄长抢的,也抢不过,所以他早早被封王是壮大了己方势力,能将二皇子远远甩在后面。

    而且,那些试图挑拨离间的人多半是二皇子党的指使,但为了避免让父皇看出来,他们不能选明面上就和二皇子有联系的人,而是找看似中立的纯臣和与他有利益纠缠的人。后者不提,可能是被撺掇利用的,但那些“中立党”此时岂不是暴露了

    父皇又不是昏庸的人,也就能意识到二皇子和定国公府不老实。

    二皇子被封王只怕更遥遥无期了。

    朝堂上不缺聪明人,若有大臣看得明白,站队就会更谨慎。

    而等他成了王爷,那些不信服兄长、别有心思的人说不定很容易就被钓出来。

    他若出宫建府,也更方便为兄长办事。

    就是他不太想这么早搬出去

    贺峻说出自己的分析,得到了兄长的夸奖。

    他正想说算计这一切的兄长才厉害,就听兄长道“那女子应该已经到都城了吧”

    贺明隽知道,临近都城时贺峻前天晚上没有就近留宿而是带着侍卫星夜赶路,这才在昨日上午就回了宫,而女主赵晚枝是跟着户部侍郎等人的大部队是昨日傍晚才到的。

    贺明隽不想拖。

    万一男女主就像身上装了磁极一样,莫名就又凑在一起了呢

    再说,赵晚枝早一日开始搞事业,就能多挣点钱。

    贺峻可不知道贺明隽的想法,他只是觉得兄长对于那个女子过于关注了。

    而且,他心里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似乎兄长和那女子有什么联系。

    但不管怎么想,他也只能去请人。

    正见识一番都城繁华的赵晚枝一听太子召见,懵了,她就是想搭个顺风车来都城啊,真没打算进东宫当厨子

    第 75 章 古穿文(22)

    赵晚枝知道自己带家人来都城有点冒险,毕竟这里权贵遍地走,他们升斗小民可能一不小心就得罪人了,她的那些赚钱的方子也可能被人抢夺

    可这次的水患让她思考了很多。

    这是古代,国家没那么强的应对灾难的能力,地方官员也未必可靠,真遇见什么事,多半只能靠运气。

    这一次,皇子钦差打着“上天示警”的旗号提前准备,可下次呢

    她虽是穿来的,但却不怎么相信这种说法。

    当她没学过鱼腹藏书啊

    比起祥瑞带来预兆,她觉得这个世界还有重生者的可能性更高。

    那个人还有办法通知到皇上并左右皇上的想法。

    这个猜测让赵晚枝更坚定了要去都城谋生的念头。

    就算她不能认识那人,在都城各种消息也更灵通。

    而且,她还认识了二皇子。

    他们没有太深的交情,可好歹吃过同一锅饭,二皇子瞧着对厨艺还挺感兴趣。

    她是有意与二皇子交好的,这样等到了都城没准儿能多个庇护。

    如果有必要,她可以拿现代的一些知识来做交易。

    但现在怎么又扯上东宫了

    赵晚枝不免有些忐忑。

    她来都城时日尚短,这一路上也没人向她透露太多朝堂之事。

    可不管她再怎么因为未知而产生各种猜测,她都没有拒绝的资格。

    赵晚枝换了身最体面的衣裳,和家人交代好,就出了门。

    路上她好声好气地和来人攀谈,还想塞银子,可他们不肯多透露一句。

    赵晚枝心里感叹不愧是皇家的下人,真是训练有素嘴还严啊。

    东宫在皇城,而赵晚枝所住的客栈在内城的边上,两处的距离就好比郊区到市中心,一来一回还是要一段时间的。

    贺明隽自然不会枯坐着等待或是做出什么欢迎之举。

    这又让贺峻有些疑惑了,怎么兄长瞧着又像是不怎么在乎那女子的样子更没有向他多了解她的情况

    不过他也不想和兄长谈论外人,便又将话题转到他封王一事上。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父皇为何会同意,是将计就计、警告那些大臣吗”

    父皇在朝堂上那番话分明就是在说自己已经看穿了那些大臣的小心思,甚至还带了几分戏耍的意味,他刻意不让他们如愿,是为了告诉他们他这个皇帝慧眼如炬不好糊弄吗

    贺明隽觉得贺峻外出这一趟回来后问题变多了。

    不过这到底是自己看中的人,再说虚心求教也不是坏事,贺明隽便解释道“这是其一。”

    嘉乐帝自恃英明,向来不喜别人糊弄算计他,要是被他轻易看出来了,他就觉得对方是把他当傻子,自然也就看那些人不顺眼了。

    这种情况下,如果那事无关国本、同意与否各有利弊,嘉乐帝多半不会顺着他们。

    嘉乐帝这么做,不仅仅是叛逆任性,也是在展现君王权威。

    但这点撺掇还不足以让嘉乐帝同意给贺峻封王。

    想看乔行之的主角光环失效了快穿吗

    贺明隽清楚问题的关键还在于自己这个太子。

    他曾经对嘉乐帝说的那些话可不是白费口舌。

    有些事情贺明隽不会,其实不是他做不好,而是不愿、不屑,就比如揣测人心、考虑别人的喜好。

    这大约是一种“强者百无禁忌”的狂妄和傲气。

    但如今,揣摩圣意并加以利用明显能省事许多,他就那么做了。

    此时贺明隽不会和贺峻解释那么多,只言简意赅道“除那一个原因外,父皇是想看你有没有那个野心,也是试图激我上进。”

    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可却让贺峻瞳孔一缩,忙表态道“臣弟从没有那种念头”

    贺明隽满不在意地说“其实也可以有。”

    贺峻霎时心跳如擂鼓,不是激动的,而是有些惊惧兄长这是什么意思不信任他可是,王位又不是他主动要的,是兄长筹划的,现在又来试探他难不成这个王位也是兄长的试探

    贺峻已经脑补到他们两人反目,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心里又不禁泛起一丝委屈他是真没想过要抢那个位子。

    身为男子,还是自小就被人轻视欺辱的皇子,他要说不想要权势那是假的,但他清楚自己的斤两,先不说他不比兄长聪慧,就是家世方面也远不如兄长,甚至连三皇子都比不上。

    况且,他如今能有这样的日子全赖兄长庇护。

    他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吗

    他为自己的定位,就是当一个能护住在乎之人、为兄长分忧的王爷,也或许是镇守边关的大将。

    “兄长”

    贺峻刚想剖白一下自己的真心,却看见商陆走了进来,只好止住。

    商陆通报道礼部尚书等大臣求见太子殿下。

    贺明隽一听,便知他们所为何事。

    他起身后,见贺峻一声不吭地站在一旁,也没有抬脚的意思,就开口“你随我一同去。”

    估计有些大臣是来让他去劝嘉乐帝收回旨意的,若贺峻这个当事人在场,他就不信他们好意思开口。

    贺峻此时心里正失落着,哪能想那么多不过此时见兄长让他同去,他又觉得或许兄长还是比较信任他的,只是身处这个位子不得不防备。

    两人到了待客的正厅。

    正如贺明隽的预料,除了来请示他封王事宜的礼部尚书等人,其余几个都是来苦心劝谏的。

    嘉乐帝一下朝之后就拒绝召见臣子,且陛下又说了此事由太子负责,他们便一起来东宫了。

    贺明隽虽对他们的来意心知肚明,但还是问道“诸位前来所为何事”

    有正事的官员先表明了来意。

    贺明隽并未回答,反而将视线移向其余人。

    他们当着贺峻的面自然

    不好劝太子多加提防二皇子甚至想法子让嘉乐帝改变旨意,只好找了借口,然后又对贺峻说了祝福的话,便提出告辞。

    贺明隽这才给礼部尚书答复。

    嘉乐帝让贺明隽负责此事,但并不需要他事无巨细地盯着,而且这些事都有旧例,只是某些细节处存在操作空间,下面办事的人自然要看上面的意思。

    贺明隽便道“照常即可,今年多处受水灾,不可太铺张。”

    几人自然应是。

    礼部尚书闻言,觉得太子这莫不是在敲打二皇子和众臣还是当着二皇子的面给他了个下马威

    这么想着,礼部尚书就略抬眸觑了二皇子一眼,却见他神色如常。

    礼部尚书便在心里赞道别的不说,二皇子倒是能隐忍。

    关于封王,最要紧的便是封号以及建府。

    封号原应由礼部及钦天监草拟几个再由皇上选定,或者皇上有属意的便自己赐下,可现在,皇上竟然全部交由太子负责

    这何尝不是对太子的维护

    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皇上的态度。

    礼部尚书呈上了封号的备选恭、谦、敬、安

    无一不是在提醒二皇子封王后就老实本分地当一个王爷。

    贺明隽却没从这里面挑,直接用手指蘸着茶水写了个“辰”字。

    “殿下”礼部尚书看到那个还未干的字,不禁惊呼出声。

    这个字的寓意

    “辰”本意是蛰虫在苏醒后蠢蠢欲动的样子,亦指众星,若加上宝盖头宸可指代帝王居所。

    太子殿下究竟是何意

    是警告,还是捧杀

    贺明隽听见礼部尚书的声音,依旧神色淡然,问道“何事”

    礼部尚书忙压下各种猜测,肃然道“二皇子封了王,那建府一事”

    本朝的皇子大都在十七八岁要成婚的年纪才出宫建府的,有些甚至更晚,可如今二皇子被破例早早封王,是否要出宫建府、王府选在哪里,皇上一点意思都没表示出来。

    礼部尚书虽觉得许二皇子建府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要请示一下太子的。

    如礼部尚书所料,贺明隽道“此事不急,过几年再说。”

    礼部尚书又下意识瞄了二皇子应该称辰王一眼,却恍惚看见他唇角翘了翘。

    礼部尚书

    若果他没有眼花的话,这一定是嘲弄的笑吧

    他哪里知道贺峻那复杂又隐秘的小心思呢。

    说起来,贺峻不过是个真正的十五岁少年,又自小没什么人教导,他算得上聪慧了,只是到底不如贺明隽掌握信息多又过分理智,因为在乎,他就一时想多了。

    等他冷静下来,他就能猜到一点贺明隽的打算,不会觉得兄长是不信任他。

    单说现在,贺峻那点小失落散了他的封号是兄长亲自定的诶

    等礼部尚

    书几人离开,贺峻就清醒了许多,再一回想“辰”这个封号,还有兄长那句“可以想”,再加上兄长费了这么多心思助他立功封王

    一个匪夷所思却又十分合理的猜测呼之欲出。

    “兄长,兄长是想”

    贺明隽点点头,却也没把话说太满“三皇子算是半个嫡子,若我出了什么意外,他的胜算很大。”

    贺峻很想制止兄长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可他却开不了口。

    兄长不是杞人忧天的性子,会思考这些,莫不是可他的身体不是已经好了许多吗

    贺明隽对上贺峻的视线,缓缓道“我不愿他登上那个位子。”

    贺峻闻言,坚定地点头。

    本属于兄长的东西,哪怕兄长不要,他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更何况,他也不喜欢三皇子。

    只是,对贺峻而言,现在要紧的不是皇位,而是兄长一副安排后事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安。

    “兄长为什么会想这些”

    贺明隽“未雨绸缪而已。”

    贺峻还欲细问,又见下人来报,称赵晚枝到了。

    来得真不是时候

    贺峻对赵晚枝本就不喜,现在又多了几分迁怒,可他没说什么,生怕兄长把他赶出去,一个人见那个女子。

    贺明隽瞥了忽然装木头柱子的贺峻一眼,有些不理解他为何如此。

    但这无关紧要,他便命人请赵晚枝进来了。

    赵晚枝不是这个朝代的人,对皇权没那么敬畏,她在现代又算是见过点世面,因此她虽有些忐忑,却不至于战战兢兢、手足无措。

    她甚至在行完礼起身时没忍住好奇抬眸看向传说中的太子,这一看,她便愣住了。

    这是什么二次元美少年简直像漫画一般,好看得不像真人。

    赵晚枝没有别的心思,她只是被美貌震撼住了。

    而贺峻见赵晚枝直勾勾地盯着兄长,不悦地咳了一声。

    赵晚枝被声音吸引,微抬眸瞥见旁边的二皇子,她心里控制不住地冒出一个念头这肤色差,好像某牌的饼干和夹心哦。

    她回了神,忙请罪道“民女失礼,实在是没见这样神仙似的人,一时看呆了,望殿下恕罪。”

    贺明隽道“无妨。”

    接着,他便开门见山“听说姑娘有许多奇思妙想”

    赵晚枝谨慎道“不敢当,民女只是会做一些民间的小吃,赚点银子养家糊口。”

    贺明隽也不在意,又问“除了厨艺,便再无擅长之处了吗”

    不等赵晚枝回答,他继续道“若是这般,倒不值得我抽空见你这一面。”

    赵晚枝这是威胁吧还带着试探。

    她虽知道自己此行有些冒险,但万万没想到会引起太子的注意。

    她还以为这几年已经足够谨小慎微了,就算是吃食,她都没敢折腾太新奇、和这个时代不符的,更别提

    像某些穿越前辈那样,把什么晒盐、炼铁,扑克、麻将,或是香水、内衣都搞出来。

    在没有自保之能之前,她万万不敢沾那些的。

    因为她只是个农家女,便从食物上入手,还是循序渐进的。

    如今太子会见她,想来是她在发生水患前后出了点主意,被二皇子告知太子了。

    赵晚枝咬了咬后槽牙,这二皇子看着沉默寡言还好说话,怎么她一个小小女子的事还劳他特意和太子提起呢

    她在那么做的时候就考虑过可能会引人怀疑,不过想着到底能多救几条命,她便冒险了。

    此时她也不后悔,只是在纠结该如何做。

    二皇子的所作所为目前看来是个会为老百姓考虑的,可她所知不多,万一这是他做样子、拉拢朝臣呢

    太子她就更不了解了。

    她不想牵扯到这些权势之中。

    可若她咬牙否认糊弄过去,他们会信吗万一要对她严刑拷打怎么办

    这可是封建社会啊,她面对的还是太子

    赵晚枝没敢沉默太久,为自己开脱道“民女无能,因为家境贫寒,只对吃感兴趣。便是如此,钻研新的吃食,也需要多尝多问,偶尔灵机一闪,再加上不断尝试改进才行的。若是殿下有什么想吃的,民女会竭尽全力,至于别的,民女真的不擅长。”

    贺明隽知道她怀有戒心,但他也没有安抚的想法,只道“是吗二皇子对你倒是颇多赞赏,本宫也觉得你才能不限于厨房。”

    赵晚枝心下一凛,觉得自己被看穿了,她道“殿下太高看民女了。”

    贺明隽“若你今后做出其他成就该如何”

    赵晚枝“”

    她确定了,这就是威胁

    真是人不可貌相,太子瞧着长了一张美人脸,干的这真不是人事

    难道有人在她穿越后的这个世界线重生

    不管那人是不是太子,太子像是知情的。

    若是这样的话,那她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赵晚枝瞬间想了很多,选择先迈出第一步“民女知道一个酿出纯度更高的酒的方子,不知道对殿下有没有用。”

    贺明隽也没说好不好,只反问“那你可知道酿出那样一斤酒需要多少粮食那些粮食又足够多少人吃饱饭”

    如今实行榷酤制度,酿酒是受国家管制的,既是为了利益,更是为了避免过多粮食都被用来酿酒造成不良影响。

    赵晚枝被问得一愣,然后心里忽然涌上几分羞愧,她如今是家境一般的农家女,却没想到这一点,还是被前世所影响。

    高高在上的太子能想到这一点,是不是说明他还算有仁心

    但仅凭这些就让她对太子“投诚”,似乎还是有些冒险。

    赵晚枝头都大了,她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贺明隽“这些事也不急于一时,你可以好好想想,反正你已经来到了都城。”

    赵晚枝心里叹气,她这是上了贼船了。

    等赵晚枝离开后,贺峻就不解地问“兄长觉得她手里有别的东西”

    “嗯。”贺明隽点头。

    贺峻“她会同意吗”

    什么东西值得兄长这样好言相劝想让她交出来,有的是法子。

    贺明隽再次点头。

    女主不是原来的赵晚枝,但和他不同,她把原主的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她已经融入这个世界并打算生活下去。

    这次来都城,她就带上了家人。

    她这样有老有小、有能力有野心还算有情有义的人,还来到一个生存压力较大的城市,简直是天选打工人。

    第 76 章 古穿文(23)

    如贺明隽所料,赵晚枝还是接受了这支橄榄枝。

    那日赵晚枝并没有被要求立即给出答复,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提出告辞,表示自己会回去好好想想的。

    太子看着年纪不大,可这压迫感可是十足的。

    多亏她不是真的没见过世面的农户女,否则只怕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赵晚枝并没能如愿地马上走出东宫,而是被一个看着比她几岁的、长相温柔漂亮的女子引着往另一个院子走去。

    她心下不安,也摸不准这女子的身份,就问道“姐姐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她问完,就见那看着漂亮姐姐优雅地行了个半礼,道“姑娘唤奴婢紫苏即可。”

    赵晚枝再次惊讶不已。

    她原以为东宫的丫鬟宫女都像电视上那样穿着统一的制服呢。

    没想到这位模样、穿着、气度都比她在县城里见过的富家小姐还要好的姑娘,竟然只是个丫鬟。

    赵晚枝不禁想起自己在现代社会读过的某名著中一进荣国府的刘姥姥,此时她就有些感同身受了难怪刘姥姥把平儿当成凤姐儿呢。

    可是,平儿是通房大丫头才打扮得像个主子,那这位紫苏姑娘

    赵晚枝忙止住了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

    好在紫苏紧接着有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让她没心思纠结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

    “奴婢是带姑娘去小厨房,辰王殿下说姑娘会做一道加了牛乳和鸡蛋的豆腐,味道鲜美无一丝腥味,还望姑娘不吝赐教,和东宫的厨子传授一下做法。这其中可能有独家秘方,姑娘放心,东宫的厨子是不会外传的。”

    赵晚枝听完,心里有些不悦和嘲讽这就是权贵啊,真把她当厨娘,事先丝毫不问一下她是否愿意,说不定他们还觉得能看上她这点小手艺是她的荣幸呢。

    恐怕还不只是厨艺。

    但赵晚枝不是会冲动行事的人,她清楚自己现在没有反对的资格。

    而且比起这点小委屈,她更在意的是

    “辰王殿下”

    紫苏浅笑道“二皇子这次差事办得很好,我们太子殿下特意向陛下请旨封二皇子为王。”

    赵晚枝暗自思忖这说明二皇子和太子是一伙的,仅限目前而言。

    历史上兄弟反目的事不少。

    原本这些事离她很遥远的,可现在她无奈中已经被太子盯上,就不得不考虑了。

    但她也不会一味相信紫苏的话,这毕竟是东宫的人。

    于是她语气欣喜地道“那倒是要恭喜辰王殿下了,我们那几处受灾地的百姓都很感激辰王呢。”

    然后她就不懂声色地转了话题“是辰王殿下向太子殿下推荐我的厨艺那不知太子口味如何”

    紫苏自然不会随便和人透露贺明隽的喜好,只道“殿下并不重口腹之欲,只是辰王殿下关心殿下,以及我们这些伺候的,总希望

    殿下能吃得好些。”

    紫苏说得是实话,贺明隽对饮食只要求营养而不太在意口味来,这让东宫的厨子都觉得无用武之地。

    赵晚枝却无法体会到紫苏这种“忠仆”的心态,敷衍地夸了几句,他们便到了一间小厨房。

    比起自己动手给太子做饭,赵晚枝还是觉得教别人省心些。

    不然太子身娇肉贵的,万一吃出什么问题,岂不是要找她麻烦

    她不像这个时代的人,把一些膳食房子看得很重,她以前不愿意分享出去是怕被抢生意。

    但现在,她就没有这种顾虑了。

    她毫无保留地把这道豆腐的做法教出去,还品尝到东宫的午膳。

    这一桌菜丰盛又精美,若搁在后代,有几道大概是国宴的标准。

    这让赵晚枝更加意识到自己能用吃的赚钱,只是因为自己在后代见识多、集百家之长。要真比厨艺,她肯定比不上这些御厨的。

    赵晚枝更清楚自己不是什么贵客,能被用这种席面招待,大概是东宫的大厨觉得太子请了她这个外来的半吊子是在侮辱他们的厨艺,才故意表现的。

    她才不在意这些呢,反正最终大饱口福的人是她。

    除了这一顿饱餐,在她即将离开的时候,紫苏还给她送来银子当学费,还有桂花糕、蟹黄酥等糕点,以及一匹布。

    紫苏说这匹布是给她衣服沾染油烟的补偿。

    当然紫苏的话说得更好听些,但就是这个意思。

    赵晚枝当然不会拒绝了。

    都是她应得的

    这也让她对太子稍微有点改观,好歹他还知道给她点好处拉拢人心。

    但要她投诚,她还需要再经过一番了解。

    从东宫离开之后,赵晚枝就到府衙旁边的茶馆等处打探收集自己想要的消息。

    过了几天,她奉上了蔗糖提纯法。

    太子当初的那几句话就暗含威胁,如果她有什么点子除了交给他别无选择,要不然她就只能藏在心里。

    目前她没有第二方势力可以依靠,不过她可以决定自己做到哪一步、贡献多少点子、给自己安排多少后路

    先拿蔗糖提纯法试试水吧。

    于贺明隽而言,赵晚枝现在自愿不自愿没那么重要,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上了这艘船就难下了,总会一步一步被套牢的。

    他又解决了一个小麻烦。

    而现在摆在他面前亟待解决的还有另一个麻烦选太子妃。

    贺明隽马上就十七岁了。

    这个时代的权贵之家大都是在孩子十四五岁就为其定下婚约,再过两三年就成婚,有些人家甚至更早些,以免挑不到好对象或是没时间了解对方的情况。

    而贺明隽拖到现在连个侧妃都没有。

    皇后又开始准备办赏相花亲宴了,还问贺明隽对太子妃有什么期待。

    贺明隽“至少不能比我长得差吧,不

    然光是看着就毫无兴致。”

    皇后十分无语,都说娶妻娶德,怎么陛下和太子都首先看脸呢

    实则这只是贺明隽的一个借口,也是半条后路。

    毕竟男子不娶妻在这个时代有些离经叛道,更别提他身份尊贵。

    哪怕他大多时候的推断和安排都没出错,可事关子嗣,如今又讲究父母之命,他有些拿不准能不能将嘉乐帝和皇后糊弄过去。

    若是那一招没用,这个理由还能再拖一拖。

    毕竟审美是很主观的。

    皇后不知道贺明隽的打算,就保证道“本宫会考虑的。”

    才貌俱佳的女子又不是没有。

    贺明隽又提醒“辰王只比我小不到一岁,他的婚事也该考虑了,还劳母后费心。”

    贺峻现在的养母温昭仪只想将自己母族的侄女许给他。

    这是贺明隽不想看到的。

    他的话让皇后差点翻白眼。

    她冷哼了一声道“别人的婚事你倒着急。”

    皇后知道贺明隽性子冷更不会耽于情爱,但她再也想不到他竟离经叛道到不想娶妻。

    前两年她见太子不接受教养宫女、拒绝娶太子妃纳侧妃,只以为他年纪小还没开窍,后来就猜测他对哪个女子倾心却有各种顾虑,她首先怀疑的就是那四个丫鬟。

    可后来一查,不仅太子待她们没有另眼相待,她们也丝毫没有表露出那种想法。

    这倒是奇了。

    若非皇后找太医再三确认,知道太子身体无恙,否则就要命擅长这一道的太医给他调养了。

    皇后倒是不怀疑太医说谎,这种事情他们没那个胆子,而且,越是不行的男子只怕越要娶妻遮掩。

    她实在想不通太子为何对娶妻一拖再拖。

    她直接问道“便是你不想过早娶妻,也该定下了,可以过两年再成婚。你百般推诿,可是已经心有所属听闻你近来和一个平民女子来往颇多”

    贺明隽知道皇后怕是已经了解过赵晚枝了,可他还是答道“她懂得一些利国利民的方子还生财有道,对儿臣有用。”

    皇后就扬了下眉,意味深长地问“那个提取蔗糖的方子,果真是她拿出来的吗”

    贺明隽“自然。”

    皇后又问“她一个农户女,还远在渝阳,如何入了你的眼”

    她毫不遮掩自己的怀疑。

    贺明隽也心知肚明,可还是用应对嘉乐帝的那一套说辞“是辰王见她厨艺不错,便带回了都城,儿臣听说后,又想起玄清道长那道卦,便突发奇想见了她一面,果真应验了。”

    “是吗果真是玄清道长批言吗”皇后再次问道,但语气里并无多少惊喜和好奇,显然她依旧是不信的。

    她生怀宁时产后大出血,都准备留遗言了,是太子不顾众人反对亲至产房为她诊脉又问了产婆情况,然后让白芷在她腹部扎了一针,似乎注了什么东西进去,只是她那时太

    疼了没什么感觉。

    她事后也没有细问,但更确认了太子有不少秘密。

    因此,她听说了赵晚枝此人,就有些怀疑一切都是太子的安排。

    是为那女子身份太低,如此造势以便能给她一个名分吗

    他们到底不是普通的母子,有些话就算彼此心知肚明也不能点透,更何况现在只是她的猜测。

    她就试探道“如此奇女子,本宫倒是有些好奇,不如赏花宴也给她递份帖子吧”

    贺明隽“母后要是想见她,随时可以召见,何必赶在那样的日子没得叫人误会。”

    皇后就笑笑,道“那便等办完中秋宴和赏花宴吧。”

    原本贺峻回来之后本应该摆个接风宴的,他又才被封了王,更应该庆贺,可不久就是中秋节,他自己也不喜欢铺张和麻烦,便说省了。

    桂花的香味日渐浓郁,月亮也一夜比一夜圆。

    转眼就到了中秋节。

    这一日除了祭祀,皇上还要设宴,五品以上的官员、皇亲勋贵及后妃都参加。

    宴会要一直持续到子时,内容不过是赏月吟诗、歌功颂德、歌舞表演当然还少不了吃月饼。

    有一个特制的十斤重的月饼,会被切成小块,让众人分而食之。

    后妃还喜欢放河灯祈福。

    每年都大抵如此。

    这是贺明隽来这个世界过的第五个中秋节,他对相关流程已经相当熟悉。

    不同的是,今年二皇子成为辰王,月饼的种类更丰富了。

    原本都城最常吃的只有两种月饼,一种是北味月饼“自来白”,有点像后世的椒盐月饼,而南味则是五仁月饼。

    赵晚枝在之前给县城的酒楼了几种月饼的做法拿分成,这几种她不能再分享给别人。

    只是现代的月饼种类多丰富啊,光是她会做的都有保留,这其中一种就是她最喜欢的蛋黄月饼。

    现在到了都城,恰赶上中秋,又背靠东宫,她就重操旧业了。

    这次她走的是高端路线,设计了礼盒,请人刻了模子给月饼印花

    都城有钱人多,再加上有些消息灵通的人知道这背后站在太子有意买好,就很捧场,因此生意很不错。

    而贺明隽了人力、财力、铺子甚至客源,分成他自然要拿大头的。

    此时身处宴会中,贺明隽就在盘算着后续该安排哪些人去做合适的事。

    对他来说,中秋宴很无聊。

    不管是歌舞表演还是诗词歌赋,他都欣赏不来。

    他不喜欢吃月饼,也不饮酒,只是在敬酒时略沾了沾唇。

    贺峻知道他不喜这样的宴会,就有意和他说点能在这种场合谈论的正事打发时间。

    离他们很近的三皇子看着这个兄友弟恭的场面,眼神晦暗。

    三皇子倒不是嫉妒他们亲近,他在意的只有权力。

    目前皇位之争还没

    有正式开始,他已经远远落后了。

    他盘算了一下朝堂势力

    中书令、工部早就算是太子一党,而太子开始观政后,父皇直接让太子去了最要紧的户部,如今户部也在太子掌控之中了。吏部尚书对太子观感不错,礼部尚书是个老油条,刑部尚书只能算是出身于耕读之家,和世家权贵毫无牵连,是个纯臣

    除此外,还有安远伯府、沐恩侯府以及他们的姻亲。

    他堂外祖原本打算略施小计让太子和二皇子生嫌隙,结果呢,弄巧成拙助二皇子封了王不说,父皇又敲打他们一通。

    二皇子辰王“辰”王啊

    他听说皇后准备给太子和辰王相看了,他们的姻亲又是助力。

    他的婚事也要皇后做主,可皇后岂会为他选个好的

    等再过几年他能出宫建府时,他哪里还有一争之力

    如今太子身体见好了,再退一步讲,就算太子出什么意外,估计父皇和母后还是会考虑辰王而不是他。

    记在皇后名下半个嫡子

    简直是笑话

    若要轮到他,除非是辰王为了储君之位弑兄,然后东窗事发被贬为庶人。

    会有那么一天的吧

    可惜他现在没什么得用的人手,只能等待时机、徐徐图之

    三皇子喝得半醉,一时没有遮掩住情绪。

    贺峻幼时过得凄惨,他本就对别人的恶意比较敏感,习武之后,他更加敏锐了。

    他转头抬眸,捕捉到三皇子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呵,他还没想对三皇子做些什么呢,他这个三弟反倒对他和兄长恶意满满。

    现在他不能杀了三皇子以绝后患,但至少可以先出口气。

    没过一会儿,三皇子起身却不知为何膝盖一软脚底一滑,差点栽倒,他为了保持平衡就挥动胳膊,带倒了果盘。

    葡萄石榴掉落,无人注意到两粒葡萄在之前就在三皇子的脚边,还有一粒石榴籽打到三皇子的腿上又落下去。

    瓷盘破碎的声音惊动不少人。

    贺峻立马紧张地喊道“三弟”

    同时又起身去搀扶。

    “三弟,你是喝多了么”贺峻声音关切,脸上却故意带着得逞的笑,因为光线和角度的问题,只有三皇子能看到。

    三皇子本来就猜是他或太子的侍卫动的手,现在一看他还这么嚣张,就更怒不可遏。

    只不过三皇子好歹还记得自己身处何处,只得压下怒火,憋屈地道谢。

    此时他只能隐忍,但以后

    结果第二日三皇子的内侍就因不知规劝主子被皇后罚了一通调往别处。

    三皇子他才培养出的亲信

    贺峻他只是想让要强的三皇子丢脸而已,没想到还是皇后娘娘威武

    第 77 章 古穿文(24)

    三皇子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对,不,应该说,宫中就没一个人是向着他的。

    他的父皇会看不出皇后在防备甚至针对他但父皇从未帮他出头过。

    或许正是因为知道父皇不在乎他,皇后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三皇子的怨念愈发深了。

    贺明隽却完全没有把三皇子当一回事。

    年内,三皇子只能蛰伏,而再过几年,他就更没什么机会了。

    没办法,贺明隽进入这个任务世界的时间线太早,他手握剧情、准备时间充足不说,嘉乐帝和皇后还都站在太子这边。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让三皇子韬光养晦成长到有贺峻一争的能力,那贺明隽还不如直接认输、放弃任务。

    其实现在贺明隽要做的就是熬时间。

    只要贺峻健康活着、不造反,就完全不用贺明隽再多费什么心思。

    他唯一拿不准的,就是要做到哪一步系统才会判定任务成功。

    难不成要等到贺峻登基

    原剧情中嘉乐帝活到四十二岁,那也还有八年呢。

    更何况,剧情已经变了。

    他这个太子除了不想当太子、不想继位外,不会再如原来那般作死并早早真的身死,因此,嘉乐帝很可能也不会大受打击,后来又被露出真面目的三皇子气到,导致身体每况愈下,最终在四十多岁就驾崩给三皇子让了位。

    活到四十岁在这个年代不算英年早逝。

    只不过依嘉乐帝的身体条件,他在那个年纪驾也称不上寿终正寝。崩,

    嘉乐帝没有沉湎酒色,反而还算热衷骑射,每三年一次的围场秋狩他都十分期待。

    目前看起来,不出意外的话,他再活个二十多年是完全没问题的。

    然而,贺明隽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兴趣在这个世界生活二十年。

    产生这些念头之后,贺明隽并未纠结太久,他很快就想到若是他厌了,只要三皇子身故,那他应该也算完成任务了吧

    他如今可不是五年前那个无人可用的太子了。

    不过,目前贺明隽是没有脱离这个世界的想法的。

    他做事喜欢有始有终。

    至少要看到北齐被打怕不敢来犯之后,他再考虑自己离开的事。

    目前,他还是先挣钱以及让贺峻去兵部历练一段时间吧。

    过完中秋,贺明隽就将这些他心中早有章程的事安排下去。

    皇后也办完一场赏花宴,挑了几个心仪的太子妃人选,对贺明隽道“等过几日你丹阳姑姑亦会设宴邀请她们,你可趁机看看,哪几个长得合你心意。”

    丹阳公主是嘉乐帝的亲妹妹。

    贺明隽没什么兴致,仿佛事不关己一般,道“母后做主便是。”

    皇后觉得惊奇“太子怎么转性了”

    贺明隽“儿臣相信母后的眼光。”

    反正也成不了,他就不浪费时间了。

    皇后可能是整日呆在后宫比较无聊,或是一腔母爱想要挥洒,她对这种事很是热衷,又和贺明隽分享了一通哪家的姑娘如何如何。

    贺明隽一面听着,一面想其他事

    紫苏几人也二十岁了,宫中的普通宫女一般都是二十五岁就放出去,他之前倒是忽视了,也该问问她们的想法安排起来。

    还有那两只虎崽,得培养他们扑杀、搏击等生存技能然后将他们放归,等他们三四岁就成年,该去自己找对象了

    皇后看出贺明隽的心不在焉,就摆摆手让他告退去找嘉乐帝商议了,最终订哪一个还是要皇上点头的。

    如今大户人家的婚姻实行“六礼”程序,其中前两道是“纳采”和“问名”,也就是男方请媒妁向女方提亲并询问生辰合八字以定吉凶。

    但皇家的程序又有所不同,他们一般先合八字,再由皇上下旨赐婚。

    通常情况下,卜测的结果都是“天作之合”。

    然而也有意外发生,比如奉在太庙中写着太子生辰八字的庚帖不知为何燃烧起来。

    消息很快传到嘉乐帝耳中。

    他第一反应肯定是人为意图对太子不利

    嘉乐帝这般想着,命人封锁消息彻查,又召见太子。

    结果,传召的人很快就返回,还带来了太子身边的侍卫,说是太子无故晕倒脉搏微弱但东宫的太医查不出缘由。

    嘉乐帝立即就要摆驾东宫,连皇后都忘了喊,还是经潘德全提醒才命人去叫皇后。

    路上,嘉乐帝心神不定地对皇后道“莫非是巫蛊之术”

    皇后也担忧不已,但她心底隐隐有某种猜测,就劝慰了嘉乐帝一番。

    两人进了贺明隽的卧房,就见他往日白皙的脸此时就像玉失去了光泽,透着几分灰败。

    嘉乐帝发了一通脾气,又问太子今日吃了什么、用了什么、可有异常之处等,同时命人仔细检查太子的用品。

    很快,一个荷包被找了出来,里面装着灰烬和一小块未烧尽的黄纸。

    “此为何物”

    紫苏答道“应该是玄清道长赠太子殿下的符。”

    嘉乐帝沉声道“去请玄清道长来。”

    等待的时间总是令人焦心的。

    太医院几个医术最好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东宫内目前也没有找到扎的小人之类的东西,太子所用之物种也没有查出毒

    嘉乐帝像是求安慰般地拉住皇后的手,问“玄清道长会有法子的吧”

    皇后此时思绪繁杂,还是表现出担忧却强装镇定的样子,道“会的,太子的名字就是玄清道长取的,他这几年身体不是康健了许多还有前些日子,太子能得到那提取蔗糖的方子,不也是得了玄清道长的指点吗想来玄清道长是有几分本事的。”

    她的语气还透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忐忑,可她心里却几乎确定玄

    清道长会让太子醒来。

    她暗忖难怪之前献蔗糖提取方子时太子要扯上玄清道长呢,原来是搁这儿等着。

    不多时,玄清道长就到了,他已经年过古稀,须发皆白,看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让嘉乐帝和皇后屏退左右之后,玄清道长摆着高人之姿说了一通玄之又玄的话。

    嘉乐帝听得没了耐心,直接道“你就说该如何解决吧”

    玄清道长“太子殿下不能娶妻生子。”

    嘉乐帝自然不信,还斥责玄清道长胡言乱语,心里怀疑他是不是受人指使、就为了动摇太子的储君之位。

    可若指使之人能让太子神不知鬼不觉地病重,那为何不干脆直接下杀手以绝后患

    莫非那人既不想要太子的命又觊觎太子之位

    嘉乐帝很顺理成章就怀疑到贺峻身上,并决定要好好查查。

    而皇后则是眸中闪过一抹了然,心道果然如此,她就说太子之前对娶妻颇为抗拒,最近怎么转了性,原来是想了一劳永逸的法子,倒叫她费了不少心思挑合适的人选,耍着她玩呢

    虽然她在宫中无趣,见了那一群人比花娇的小姑娘也蛮赏心悦目的,但她还是因为贺明隽的做法和隐瞒而不悦。

    此时她就没有开口说些打圆场的话。

    好在玄清道长早有预料,也见多识广,就没有露怯,他淡然道“贫道不敢妄言,若非贫道与太子殿下沾了因果”

    玄清道长没有说完,但他的未尽之言嘉乐帝听懂了。

    见嘉乐帝有点动摇,玄清道长继续道“人的命数是会变的,原本太子殿下就非长寿之相,可在他十岁那年出现了转机。日后究竟如何,尚未可知。”

    嘉乐帝之后又查出玄清道长是在太子从庄子回来的路上遇见,太子还救了玄清道长。

    对于玄清道长的话,嘉乐帝没有尽信,可在没有别的解决方法的情况下,他也只能一试。

    反正这只是权宜之计。

    结果,就在他命人按玄清道长所言照做之后,太子不久竟然真的醒了。

    嘉乐帝也没查出任何有人安排的痕迹。

    这是自然,若别人想害贺明隽没准儿会留下点蛛丝马迹,可这是贺明隽自己做戏,即便谈不上万无一失,可至少轻易让人看不出破绽。

    再说了,大多数人尤其是嘉乐帝想不到太子竟不愿意娶妻。

    毕竟,洞房花烛夜是多少男子梦寐以求的,而太子又身份尊贵,可以说天下的女子都能随便随便挑,按常理推之,他没有理由拒绝的。

    皇后也很不解,担心说得委婉了贺明隽含糊其辞,就直接地问他原因。

    贺明隽已经预料到瞒不过皇后,他道“一来确有隐情,娶妻生子对我来说会带来麻烦,二来我觉得没什么意思,那些人看中的不过是太子妃乃至皇后之位而已。”

    有多少女子会心悦一个比自己还皮肤白皙、身娇体弱的男子呢

    不谈这些,贺明隽那二十六年的人生再加上任务世界这么多年,从未有过什么桃花。

    当然,他自己也乐得清静无人烦扰就是了。

    皇后一听贺明隽这么说,就知道他不愿详细解释,便又问道“既然你不愿,之前又何必做样子糊弄本宫本宫那些心思都白费了。”

    贺明隽“辛苦母后了,只是到底是欺君之罪,儿臣不想母后牵扯其中。”

    这让皇后心里好受一点原来太子想糊弄的是皇上。

    对于贺明隽拒绝娶太子妃一事,皇后称不上接受良好,但也没打算反对。

    太子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太子了。

    她没找出什么具体的证据,可作为母亲,尤其因为太子自小体弱她费了不少心,她怎么会毫无察觉

    只是身为皇后又和他经过这几年的相处,出于种种考虑,她就揣着明白装糊涂。

    贺明隽与皇后都清楚这一点,但他们却心照不宣地维持着一种默契。

    可嘉乐帝对这些一无所知,见太子无药自医气色也恢复了,他甚至有点怀疑人生莫非道士中真有本事能算未来的

    不管出于哪一种怀疑,嘉乐帝都想把玄清道长留下。

    玄清道长则称自己年事已高又窥探天机只怕时日无多,再有贺明隽说情,嘉乐帝只得放玄清道长离开。

    好歹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贺明隽去送行。

    “多谢道长成全。”

    玄清道长听到他的道谢,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风度,这是他想成全、能选择的吗

    当初为太子取名字他就不情愿,为了避免太子出了什么事自己被迁怒,后来他找机会离开了都城,结果太子一封信他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他是道士又不是神棍

    贺明隽也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了,就给玄清道长送了两本道教的书当谢礼。

    其实系统可以安排入梦、神迹等,但他在有别的方法就不想浪费积分。

    现在稍微麻烦了点,好歹糊弄了过去。

    贺明隽短时间是不必考虑婚事了,可还有贺峻呢。

    因为太子若无子嗣容易让储君之位不稳,嘉乐帝就没有让这些消息透露出去,只想等过两年再看。

    他还抱着希望或许到时候太子就可以娶妻或者遇到那个命中注定的姑娘呢

    而皇后就没有那么乐观了。

    她清楚,既然一切都是太子的安排,就说明他没有那个想法。

    难怪几年前太子就问她对二皇子的观感。

    太子早就开始培养二皇子了,只是她之前没往那个方向考虑。

    平心而论,她当然是希望自己的亲生儿子登上那个位子,但她的执念并不深。

    她当上皇后已经让母族享了不少荣光,若一个家族只能靠女孩嫁得好才能显赫一时,那还不如退出勋贵圈子,就当寻常人家。

    目前看来,二皇子和太子关系极好,待她也尊重。

    至于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没准儿再过几年皇上就嫌她人老珠黄宠幸别人了呢。

    她这十几年享受的已经是多少人梦都梦不到的。

    她向来信奉“明日愁来明日忧”。

    如今太子都不想当太子了,她或许也不必像以前那般整日戴着皇后的枷锁。

    她本就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女子,否则她也不会在待字闺中时任母亲怎么劝、嫁人后被王府的女官唠叨,她依旧没学女红。

    想想太子的懒散和自在,她竟有些嫉妒和为自己不值。

    只是,赏花宴都办了,太子不想娶妻,还有辰王呢。

    皇后就将筛选好的名册送到贺峻面前。

    因为嘉乐帝封了口,贺明隽也没和贺峻透露自己的安排,因此贺峻并不知道缘由。

    贺峻见兄长都没有成婚,觉得自己作为弟弟,总不能越过去。

    于是他便说自己也再等两年。

    他本就不想这么早成家,若有了自己的小家,兄弟间不可避免地就要疏远了。

    皇后却道“便是想晚几年成婚,也该把王妃定下了。”

    贺峻想了想,道“那儿臣考虑一下再给母后答复。”

    然后他就去了东宫问贺明隽的意见。

    皇后婚事自古讲究父母之命,少有父母在婚事却要请示兄长的。

    贺明隽也觉得奇怪,他问贺峻“这种事你问我做什么”

    他既没有经验,平时更没有接触过女眷。

    而皇子娶妻无非要考虑女方的家世、性情、样貌等,贺峻按照自己的考虑选就是了,哪里又需要他提出意见

    贺峻闻言,仿佛受了极大的打击,不可置信地反问“兄长丝毫不过问我娶何人为王妃吗”

    贺明隽这是他该过问的吗

    不管是恋爱,还是成婚,贺明隽自己没有兴趣,别人如何就更与他无关了。

    这些事本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而他又最怕麻烦,哪怕是亲近之人,他向来既不劝分也不劝和,甚至连热闹都没兴趣看,现在又怎么会主动揽事呢

    第 78 章 古穿文(25)

    贺明隽的性子,说好听些叫洒脱,说难听些就是自私冷漠。

    他经历了几个世界,也享受过亲人的关爱,明面上他似乎更融入其中、性格更软和了点,但他骨子里依旧没变。

    当初他会花积分救皇后,不是因为母子之情,而是考虑到若嘉乐帝立了继后,他的处境会很尴尬,也少了一个极大的助力。

    他总是很理智地权衡利弊、有用与否。

    当然,别人对他的好他也领情,并会投桃报李。

    只不过,在他心里,这些更偏向于交易。

    就如皇后,他们利益一致各取所需,现在相处起来像是合作伙伴。

    贺明隽不会让合作伙伴吃亏,但若有人想要他发自真心的在意,那就注定要失望了。

    贺峻就是后者。

    其实贺峻不是不清楚兄长的性子。

    前两天他宫中有人为讨他开心,就说太子殿下待他这个王爷比怀宁公主还好些,他听了这种说法,心中不以为意。

    怀宁公主和兄长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可即便这样,兄长对怀宁也没什么特别关心。

    他与兄长还隔了一层呢。

    兄长对他好只不过因为他有用。

    贺峻瞥见兄长衣摆处沾着的黄色或白色的毛,有些酸涩地想道若真要论起来,他只怕连那两头畜生都比不上。

    只是,能想明白是一回事,控制情绪就是另一回事了。

    若他能完全理智的话,就应该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甚至找机会杀了兄长取而代之。

    而不是现在这样,为兄长的冷漠而失落。

    别的小事就罢了,婚姻大事兄长怎能丝毫不过问

    他听说,就连苏叶的婚事都是兄长亲自做主。

    他竟连苏叶都比不上么

    贺峻唇角紧绷着,没有回答兄长那句“这种事你问我做什么”。

    贺明隽那句话虽是问句,却并非是想要贺峻回答,只是在表明对于贺峻的婚事他不会插手。

    见贺峻沉默着,贺明隽就挑明道“你自己选心仪之人即可,不必因为我和母后的缘故特意考虑沐恩侯府。你若是现在不愿议亲,再缓个一两年也无妨。”

    他能看出贺峻对此事不很热衷。

    本来他就是见皇后要办赏花宴顺口一提,既然当事人不愿,那就算了。

    贺明隽这句话令贺峻的郁闷稍微散了一点,至少在兄长心中,他的喜欢比沐恩侯府的荣光还重要些。

    贺峻有些泄气般地说“那就过两年再议吧,我去给母后回话。”

    贺明隽点点头,没有挽留。

    而贺峻再心塞只能自己调节了。

    兄长连年纪尚小的怀宁都不哄,难道还会来哄他吗

    未免节外生枝,贺峻就立即返回找皇后表明想法。

    见他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皇后愈加不解,刚才辰王

    的样子像是去征求太子的意见选哪家的姑娘,怎么去东宫这一趟就改了主意呢

    要和兄长商量一下王妃的人选来,还算在情理之中,可若因太子的缘故,辰王便要晚几年定亲,那就有些过了。

    皇后问“可是太子说了什么”

    贺峻摇摇头,道“是儿臣原本就没太大的兴致,只是念及母后费心操劳,不好拒绝。且兄长尚未定亲,长幼有序,儿臣若越过去,恐怕惹人议论。”

    皇后心说要等太子先娶妻,只怕是等不到了。

    她劝道“你不必顾念太子,大师为他批命,不宜早婚,只怕要等四五年甚至更久。”

    贺峻闻言愣了一下,他自然不会轻信这种一听就是糊弄人的说辞,他在意的是背后的缘由,以及,兄长为何瞒着他。

    只是顾及在皇后面前,他并未纠结太久,而是回道“不只是兄长的原因,儿臣也不愿太早成婚,若有机会,儿臣想去边关为国效力,至于婚事还是过两年再议吧。”

    皇后皱了下眉,道“你有意从军”

    从贺峻进兵部历练,她就猜到他们不会放任鞑子嚣张下去,只是她没料到已经被封为辰王的二皇子会亲自上战场。

    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镇北候盘踞北地多年,若不是皇子恐怕很难压住。

    这涉及政事,见贺峻点头承认,皇后就没再多言,转而道“既然你有了主意,本宫就不乱点鸳鸯谱讨人嫌了。”

    贺峻忙道“是儿臣的不是,让母后费心”

    皇后摆摆手,要论罪魁祸首非太子莫属,只是这也算不得什么,她就当打发时间了。

    宫中无聊,便是妃子勾心斗角,只要不闹大,都是趣事一件。

    等贺峻离开后,皇后便去见嘉乐帝,回了辰王暂缓议亲之事。

    她自是捡好听的说,称辰王是不肯越过太子、担心臣子借题发挥等。

    嘉乐帝听了,神色稍缓,但他心里还是愁。

    “怎么这事就落到太子身上”

    皇后心知肚明,可她不仅不能说,还要帮太子遮掩。

    她不至于多心虚,但对嘉乐帝还是产生了一丝同情。

    太子任性,却要陛下收拾烂摊子,甚至不知情的陛下还为太子担心呢。

    皇后劝道“陛下春秋鼎盛,太子也还未及弱冠,陛下委实不必太过忧虑。民间有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此事就让太子自己承担好了。”

    嘉乐帝叹了口气,道“本来朕只是稍有些心烦,可一些臣子听了些风声,就扯什么国本、社稷稳定,苦苦劝谏”

    他说着就更加生气。

    皇后设宴是为了相看儿媳妇,这是约定俗成众人都心照不宣的,可到底还扯了个“赏花”的名头,凡是要脸的人都不会捅破那层窗户纸,去追问皇后为何宴后没了消息。

    但他这个皇帝就不同了。

    那些大臣也不提什么赏花宴,只说太子年纪到了应娶太子妃打

    理东宫事宜、储君应尽早诞皇嗣恐等。

    哼,说得冠冕堂皇,除了少数人是闲得、爱找事,剩下的就是想把府中姑娘往东宫塞。

    他这个皇上又不是快驾崩了,也不知他们急个什么劲。

    原本嘉乐帝是有些想早日抱皇孙的,可现在他被激起了逆反心理,觉得太子迟两年成婚生子也没什么不好。

    皇后“那就照太子的提议,直接将玄清道长的批言传出去便是。太子应为陛下分忧的,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太子自身的问题,没道理让陛下因此心烦。”

    嘉乐帝之前担心这种说法会对太子造成不利影响,没有采纳,打算使用拖字诀。

    现在他再听皇后提起,没立即反驳,而是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道“只是朕担心太子会遭人议论,甚至他的地位会动摇。”

    皇后心说太子巴不得如此呢。

    可她面上却端着一副信赖的表情,语气诚恳道“太子又不是小孩子了,况且,只要陛下看重太子,谁又能动摇他的地位”

    嘉乐帝被顺毛得神清气爽,他只觉得皇后如此真心为他考虑,太子亦很忠孝没有一点小心思。

    得妻子如此,夫复何求啊

    他肯定不会因为父子猜忌、太子夺权被史官记上一笔的。

    嘉乐帝很快就将“除非太子遇见天命之人,否则他及冠之前不能娶妻”的消息放出去。

    再有臣子因太子的婚事谏言,嘉乐帝就质问“若是太子有什么好歹,你能担这个责”

    若还有人叨叨,他就故意道“哦,那废太子吧。”

    然后,地下跪倒一片,他耳根子总算清净了。

    所谓人不要皮天下无敌,当这个人是皇上时,那效果更是加倍。

    众大臣憋屈到想辞官却无可奈何,他们总不能指着皇上的鼻子指责他耍无赖吧。

    比大臣们更憋屈的是听到这些消息的三皇子,他就指望着成亲后出宫建府呢,现在太子要及冠之后才议亲,二皇子又说什么长幼有序看样子是要等太子定下之后才考虑。

    三皇子又一次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他们一个太子一个王爷,当然不急。

    可他呢

    他要不是不造反,只怕以后只能仰人鼻息了。

    自小他就知道太子体弱多病,不仅没那么多精力学习还心思狭隘,根本不是当太子甚至当皇上的料,而二皇子不仅处处不如他,更重要的是二皇子不得父皇喜欢,因此他早就把皇位当做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他不会愚蠢地过早显露自己的野心,但他一直在为那个目标努力。

    学文习武、关注政事、结交勋贵大臣家的公子、在皇上皇后面前装一个本分的皇子

    可是,他做这一切都没有用。

    太子一入朝,就没他什么事了。

    太子的身份就带着天然的优势,在他与好友谈诗论画时,与太子来往的都是他们的父亲或祖父。

    只要长辈一句话,他的好友就变成了君子之交aaaaheiaaaahei

    就凭太子出身好吗

    他不信命

    三皇子心中忿忿不平来,可他现在空有野心,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他这边。

    且不提三皇子怎么郁闷,太子选妃一事就不了了之了。

    对贺明隽来说,能拖到二十岁足矣。

    若不够,到时再找理由就是了。

    贺明隽对娶妻成家没什么兴趣,不过东宫有别的喜事,就是贺峻有些吃味的苏叶的婚事。

    当时贺明隽意识到紫苏等人到了该打算将来的年纪,因为东宫又没有女主人,就只能由他过问了。

    他刚透出那个意思,苏叶就主动说自己心悦青黛,求他成全。

    他不便去问青黛的意思,就让紫苏代劳,结果他一提,紫苏就笑道“殿下,苏叶的荷包就是青黛绣的呢。”

    这就是两人有情的意思了。

    贺明隽完全没看出来,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人之美。

    他不仅点头同意了,还赏了一笔银子。

    当时苏木听说了这个消息,就笑得很谄媚地说“殿下,我也没有媳妇儿呢。”

    “嗯”贺明隽扬眉,意思是在问苏木可有心悦之人。

    苏木就嘿嘿笑道“殿下随便给属下指一个就好,我不挑的。反正殿下身边有四位姐姐,我们刚好也四个人”

    贺明隽当时就无语了,这是结亲还是做连线题啊

    他自然没有理会苏木。

    之后的一段时间,苏木受到了几个姑娘各种挤兑。

    紫苏是没打算嫁人的,等她年纪再大些,培养出能接任她近身伺候殿下的人,她就升职当管事。

    白芷对医术有兴趣,想当个女大夫。

    丹砂年纪小些,心性未定,她学识和算术不错,被贺明隽派去给赵晚枝帮忙了。

    就连青黛在成婚后也去花露铺子当掌柜。

    赵晚枝很欢迎她们,暗地里说让她们只当丫鬟宫女简直是埋没了。

    赵晚枝本就是一个很热爱生活的人,因为穿成一个家贫的农女,起初挨了一段时间的饿,她对搞钱有着莫大的兴趣。现在和贺明隽合作之后,她折腾起来就更能放开手了。

    贺明隽乐见其成。

    赵晚枝越努力,他挣得越多,甚至能给国库贡献的税也多些。

    虽然目前来说这点钱对养兵打仗来说是杯水车薪,不过这才开始呢。

    而且因为贺明隽前几年就开始抓农业,近来已经初见成效,很多地方的农税都比往年多。

    另外,赵晚枝的蔗糖方子在今年第一批甘蔗成熟时,已经由工部负责应用于实践,很快国库会更加充盈。

    是时候了。

    当天气渐冷,北地一道道折子传来要兵器要粮草,哪几个村子被洗劫一空

    朝堂上因此吵得不可开交。

    嘉乐帝本就不是个窝囊的皇上,以前一没钱二没合适的人选去取代镇北候,再者前两年北齐也没这么嚣张,而现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主战的基调已经定下,但军队是不可能立即出发的。

    来年二月初,好不容易养回了点肉的贺峻身穿银甲随军北征。

    贺明隽命苏木和杜松同去保护贺峻,又叮嘱贺峻以自身安全为重。

    否则万一贺峻出了什么事,他这么多年算不上精心的培养就白费了。

    第 79 章 古穿文(26)

    大军到达北地已是三月。

    此时鞑子靠着劫掠又度过了一个冬季,他们开始耕牧,极少骚扰北地的百姓。

    不然,若是影响了晏国百姓耕种,他们到冬天又去哪里抢呢

    北征军之所以选这个时间出发,是因为他们到达北地以后还要适应气候、了解地形、巩固边防等。

    等到了秋冬,才是两国硬碰硬的时候。

    此时是嘉乐十二年,选择在这个时间是贺明隽的主意。

    原剧情中,两国发生较大规模的战争是嘉乐十五年。

    可解决外患这种事,自然是赶早不赶晚。

    北齐可是抢他们晏国百姓的粮养自己的兵,若再等两年,那才是养虎为患呢。

    再者,贺峻又不是男主。从未上过战场、第一次就能统领大军并大获全胜,是男主才有的待遇。

    贺峻如今并非是一军主帅,只是象征性地封了个将军。

    他年纪不大,又无作战经验,还需要历练。

    嘉乐帝之所以同意派贺峻去,是为了告诉北地百姓朝廷没有放弃他们。

    另外,镇北候一直驻守边境,也算是劳苦功高,只是也不知他是年纪大了,还是担心鸟尽弓藏,这几年似乎没那么拼,纵得鞑子愈加猖狂,连镇北候在北地的名声都没那么好了。

    但即便如此,北地驻守的军队也不是轻易能被别人接手的。

    贺峻作为王爷,倒是勉强能镇得住。

    而且贺峻并不笨,原剧情中他可是开局只有自己、最终还能成为与男主有一争之力的大反派。

    现在他更高了,还事先学过兵法等,哪怕没有赵晚枝火药,他也不至于吃败仗。

    可能是经历变了,出征的人又不是自己喜欢的人,赵晚枝就没像剧情中那样火药方子,只是分享了几个改进炼铁技术的点子。

    “我也记不清是从哪里听说的,更不确定能不能应用实践”赵晚枝对着贺明隽欲盖弥彰地解释。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有点冒险,可现在作为晏国的百姓,她又有接触到太子的条件,就也想为抵御外敌出一份力。

    贺明隽听了,点点头,道了一声谢。

    事后他又重新整理了一份,因为赵晚枝写的那些要么太“高屋建瓴”,要么以这个时代的工艺根本达不到。

    赶在秋季前,一批新的兵器被运到北地。

    大晏的军队本就有人数优势,现在又有了更好的兵器和坚决的对敌决心,再应对鞑子时,他们就比往年游刃有余得多。

    只不过,鞑子都是几十人组成一小支队伍,骑马而来,抢完就跑,想要让他们不再侵扰晏国百姓,就得彻底把他们打服、打怕。

    两国之间必然有一场硬仗要打。

    这一年,贺峻都没能回去过年。

    次年,北齐就表达出想派使臣给嘉乐帝祝寿的意思,这就是打算臣服求和了。

    嘉乐帝就在朝堂上询问众臣的看法。

    不少大臣都更倾向于接受。

    有的说“再战下去,会劳民伤财”,也有人拍马屁,还有人表示“既然北齐已经投降了,我们泱泱大国,何须与他们计较”

    武将在战场撒汗抛血,但治国还是要文臣。

    贺明隽自然是不能同意此时和谈的。

    这显然是北齐的试探,若他们答应退一步,北齐得到修养的机会,只怕以后更不安生。

    “劳民伤财北地的百姓就不是我国子民了吗”

    “若诸位家中财物被抢、女眷被奸淫、护卫死伤众多,结果,贼盗来鞠个躬道个歉,诸位便能原谅对方甚至还好礼相送,本宫倒要称各位一句好气度。”

    贺明隽说的那些就是北地百姓和将士的经历。

    之前十分“大度”的几个大臣要么低下头,要么被气得身颤胡子抖却不敢和太子对着吵。

    因为贺明隽力排众议,最后众臣达成一致的结果为北齐要来朝拜贺寿,可以,但若想求和,必须要保证日后不再进犯并赔偿牛羊马匹若干。

    七月,北齐使臣来晏。

    接待的具体事宜是由鸿胪寺负责,但晏国这种礼仪之邦,一般会派个有地位的人撑场面。

    尤其当对方的使臣中有一个皇子时。

    按照礼节,作为东道主的晏国也应派身份相当甚至更高的人出面。

    若是在储君未定的情况下,这种代表国家的差事都是有野心的皇子要争抢的。

    可如今,身为太子的贺明隽却懒得出面。

    他本就不喜欢应对这些,而北齐人惯爱吃羊肉,北地少水,据贺峻来信说鞑子不常洗澡,身上都快被腌入味了,如今天气又热,他不想遭这个罪。

    他就推拒了,称若是需要皇子出面就派三皇子去。

    三皇子接到这个差事,心下诧异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算计他知道太子很不喜欢北齐人,该不会背地里对使臣下手最后由他背锅吧

    不管心里怎么怀疑,三皇子只能防备着,却不能、也不想拒绝。

    三皇子处处谨慎,结果竟然无惊无险,只除了北齐人太过傲慢、不时故意挑事,令人气闷。

    在这一方面,他倒难得和太子想法一致决不能表现得太“谦和”让北齐以为他们软弱。

    转眼就到了嘉乐帝生辰这一日。

    北齐进献的礼物是一头浑身黑色的狼。

    “听闻贵国的太子殿下养了两只老虎,不知皇帝陛下您对猛兽可有兴趣这可是我们的武威大将军亲自捕猎到的狼王,野性还未消。”

    北齐的一个侍卫敲了敲关着黑狼的铁笼,那匹狼发出一声长啸。

    在场的文臣很多人脸色为之一变,就连嘉乐帝神色都不怎么好看,他倒不是害怕,只是察觉到这是北齐的示威,而有些不悦。

    贺明隽道“那两只老虎,本宫不过是养来当宠物而已。而这

    种野兽,有伤人之险,就没必要养着了吧。不过它的皮毛还能入眼,勉强能给父皇做个坎肩。”

    嘉乐帝就佯怒指责道太子,这可是北齐精心准备的、对他们而言堪称贵重的贺礼,即便咳,怎么能杀了扒皮呢

    贺明隽就配合地起身拱手认错“是儿臣的不是,还以为一匹狼而已,没什么稀奇的。”

    他们一唱一和,让北齐的人憋屈又不屑晏国的人就会呈口舌之利。

    “我们北齐的男儿都比较有血性,喜欢征服野性未驯的兽,却不知你们晏国人更喜欢温顺的宠物,是我们考虑不周。”

    贺明隽反驳“此言差矣,野兽用来狩猎,可以强身练兵,而宠物养来逗趣,自然是性格温顺、乖巧懂事的好。而且,父皇为真龙天子,什么猛兽养久了都要收起利爪。”

    他的声音陡然冷硬起来“但即便如此,本宫养的宠物也不是这等畜生可比的。”

    他让人去带金团和雪团过来金团和雪团是那两只老虎的名字。

    北齐此行带了一匹狼过来,根本不是秘密。

    贺明隽对他们的目的早有预料,自然要做出相应的准备,他今日赴宴就带了那两只老虎。

    不多时,紫苏与白芷就带着金团和雪团过来。

    两只老虎都没有拴链子,期间雪团还想往别处拐,被白芷揪着后脖颈扯回来。

    这一幕给人以极大的冲击。

    笼子里的那匹狼到底是长于野外,嗅觉和反应都更敏锐些,它察觉到别的猛兽的气息,很快就做出防备的姿势,还发出一声低吼。

    而那两只老虎快三岁了,已经临近成年,他们自小就吃得好,体型比野外的老虎更大些,与那匹黑狼相比,更是能够一个顶俩。

    贺明隽又准备今年秋天就把金团和雪团放归山林让他们自己找对象,就一直在培养他们的狩猎能力,他们也并非是一点血性都没有。

    再说,老虎对狼有着血脉压制。

    金团和雪团一听到狼啸,就像一阵风似的飞奔过去,发出更大的吼声,那声音低沉、宛如带着气波,震得近处的人耳朵发麻。

    两只老虎围着铁笼低吼,那匹狼恐惧又憋屈地认了怂。

    离得近的人在看到老虎扬起爪子就吓得起身往旁边躲,还有人惊呼出声。

    甚至还有侍卫已经准备救驾了。

    贺明隽喊了一声“金团,雪团,过来。”

    平时的喂养和训练并不用贺明隽亲自动手。

    但这两只老虎比较精,知道谁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那个人,面对贺明隽,他们比对别人更听话谄媚。

    听到贺明隽的声音,他们就颠颠地跑过去,卧在冰盆旁,其中雪团还将脑袋搭在桌子上,看贺明隽没制止,张嘴把烧鸡叼走了。

    两个虎头凑在一起分食一只烧鸡,咀嚼声令人头皮发麻。

    北齐的人原本听说晏国太子从不饮酒,还想挑衅让他出丑,可现在只能放弃了。

    那两只老虎卧在那儿,稍有动静就抬起头,真虎视眈眈。

    别说北齐的使臣不敢轻举妄动,就连晏国的官员即便觉得贺明隽的举动不妥,此时也只能忍气吞声。

    他们就怕太子一个不开心真的放虎咬人,只要被伤的人不是陛下,最后恐怕都会轻轻放下,他们受伤甚至死了都是白给。

    众人一时都安安静静的,宴会的气氛就显得有些凝重。

    嘉乐帝用带着警告的目光扫了贺明隽一眼,示意他收敛一点,虽然太子是为了维护国之尊严,但要把宴会闹成这样也不太妥当。

    嘉乐帝命人把那匹狼带下去。

    贺明隽见北齐人暂时老实了,就让金团和雪团也离开。

    雪团还有些不乐意,被贺明隽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又叼了块肉才委屈地走了。

    之后的宴会又勉强恢复了表面的和谐和欢乐。

    不过北齐人显然没这么容易放弃搞事。

    嘉乐帝寿宴结束没两天,他们就找机会用言语激得几个晏国的世家子弟和他们比骑射。

    北齐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北齐选出比试的人选都是十来岁的少年,而晏国若是派三四十岁的老将,那最终赢也是输。

    而晏国的世家子弟虽学骑射但根本无法与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北齐人相比,更何况,有几个骑射功夫好的,随贺峻去了战场。

    让家中子弟去北地,既能与辰王结好,又因跟在辰王身边危险程度没那么高,因此有些有远见的人家以及打算走军功这路的年轻人都想办法跟着去了。

    这也就是说,现在晏国的众人要考虑的不是输赢,而是不要输得太难看。

    之前应下比武的几人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可那种情况下他们不能认怂,即便是现在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一人提议道“听说,三皇子的骑射功夫很不错”

    三皇子若能赢那自然好,要是不能,有皇子在前面顶着,等之后他们回家挨揍也能轻些。

    对三皇子来说,这是一个扬名拉拢人的好机会,他又对自己的功夫有自信,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他到场时,却发现太子也来了。

    三皇子心里不禁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太子一向不爱参与这种事

    三皇子的预感没错,贺明隽来就是搅他好事的。

    贺明隽不会眼睁睁看着北齐的人耀武扬威,但他也不允许三皇子出风头。

    “我最近也学了点骑射,正想找人切磋一下,诸位不介意本宫凑这个热闹吧”

    晏国众人“”

    介意但不敢说。

    谁不知道太子殿下比大多女子还娇贵,别说拉弓射箭了,只怕他连马的缰绳都拉不住。

    北齐的人就没有这种顾虑了,无情嘲笑道“贵国的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万一跌下马伤到了我们可赔不起。”

    “就这风一吹就倒的体格,他

    是能和女子比还是和幼童比啊”

    “贵国该不会是故意让孱弱的太子上场,若是我们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晏国的其他人听了这话都神色愤然,想要反驳。

    贺明隽淡淡开口“诸位是来比骑射的还是来比谁的舌头长的本宫从不喜欢呈口舌之利,还是校场上见真章吧。”

    在场的人不管是北齐的还是晏国的,听了贺明隽这话,都有些无语。

    在嘉乐帝生辰宴上以兽喻人把北齐使臣骂得无言以对的人是谁啊

    此时众人也不好再多言,定下赛制后就准备开始。

    这场比赛是三局两胜。

    这对于晏国更不利,因为他们精通骑射的人少,在众人眼中,太子那一场是必输无疑的,那么剩下那两场就必须要赢了。

    若是一场定输赢,三皇子倒是有胜算。

    可现在

    就算有太子背锅,可他们甚至整个国家都丢脸啊。

    北齐选出那三人一个虎背熊腰,另一个人高马大,剩下那个是北齐的皇子,他在三人中算是小了一号的,可仔细一看,他手上都是茧子,胳膊的肌肉在薄衫下的凸起十分明显。

    贺明隽今日穿了身宝蓝色的骑装,这种亮色衬得他肤色更白,那腰封一束,更显他腰细,看起来还没那几人的腿粗。

    对比不要太惨烈。

    贺明隽在现代世界是学过骑马射箭的,不管是现代反弓箭、复合弓,还是传统弓,他都会。

    只是在这个世界的几年,因为身体原因,他从没有碰过这些。

    他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动作生疏甚至出现失误,但他表现得很淡然。

    系统倒是十分紧张“虽然有大力丸,但那只是暂时增加力气的,你毕竟好多年都没有动过这些了。还有,你现在的身体皮肤嫩,磨破了还是会疼的”

    贺明隽把四百九十九一丸、时效一刻钟的大力丸吃了,回答系统“不是还有一次回溯时间的机会吗”

    反正他是不可能丢这个脸的。

    贺明隽几乎没有单独骑过马,但东宫还是有几匹良驹的。

    他慢慢地骑上杜仲牵着的马,比起别人来,他的动作一点都不潇洒。

    这还引得北齐皇子的一声嗤笑。

    只不过,当贺明隽一拉缰绳时,他的气势就变了。

    其实,不只是英雄,美人不论男女,和良驹都很相配,就像现代的美人和赛车,又美又飒,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但无人知道,贺明隽现在并不好受。

    他的掌心和大腿根都磨破了,全靠意志力在撑。

    当他拉弓时,虎口都裂了。

    好在,结果还是让他满意的。

    “十箭都正中靶心,怎么可能”

    “太子殿下不是从没有习过武,连马都很少骑吗”

    “太子殿下真是深藏不漏啊。”

    三皇子紧抿着唇,看着那个下马时踉跄了一下的身影,心想有太子这么出人意料的一手,他就算胜了也不值一提。

    果然,等他比试完,只见那群人都围着太子,无人在意他的比赛情况。

    贺明隽踉跄那一下不是装的。

    他的大腿此时应该是一片血肉模糊,每走一步都宛如有刀子在割。

    只怕他的里裤都被血浸透了。

    他下了马之后,就让人拿来一件披风系上。

    腿上的血迹能遮掩,可手上的伤就很明显了。

    更何况,他的额头上还沁出一层细密的汗,双唇也没了血色。

    那一群公子便围过来,除了称赞就是关心。

    贺明隽“我倒是高看了自己的身体,没想到竟然受了伤,果真,骑射不是那么轻松的。”

    这个时候的人不知道凡尔赛一词,他们只觉得脸疼,以及,学了那么多年的骑马射箭就像是个笑话。

    贺明隽见三皇子赢了,就先行一步去处理伤口。

    之后,他卧床了近一个月养伤,连北齐使臣离开都没去送。

    又过了一个多月,出使大晏的皇子以及北齐最有声望的武威大将军也就是北齐皇帝最器重的儿子,都因被砍了双腿失血过多而亡。

    消息传回来时,恰逢贺明隽十八岁生辰。

    两国之间注定不能和谈。

    嘉乐十四年三月,贺峻到北地两年之际,大晏大获全胜。

    北齐元气大伤,还得赔偿大晏银子马匹,预计十年之内再无进犯之力。

    四月份,北征大军凯旋。

    贺峻总算赶在生辰前回了宫,他已经三年没和家人一起吃长寿面了。

    第80章

    比起过年、中秋这样的节日, 贺峻一直更在意生辰这一天。

    可偏偏这三年多来,他先是去治灾,接着才养好身体就去了北地,连着三年的生辰都是他孤身一人。

    马上他就十八岁了。

    十八岁在如今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不过于贺峻而言, 他也就剩两次生辰就要及冠了。

    每一次都很珍贵。

    贺峻是有些近乡情怯的。

    人一长大, 都是会变的。

    尤其他们还生在皇家, 亲情总是要排在权势和猜忌后面。

    他如今有军功在身,和不少武将及同上战场的勋贵之子都是过命的交情。

    父皇必然不放心他, 他早有预料也不以为意, 就怕兄长

    贺峻幽幽叹了口气。

    应该不会, 当初兄长会不顾自身和北齐人比骑射, 其实有一定程度还是为他考量。

    他并非是自恋, 而是仔细想过的。

    他知道兄长不是爱出风头的人, 既不在意名声, 更不会一时冲动伤害自己的身体。

    兄长之所以会那么做, 除了维护国家脸面, 另外就是不愿让三皇子如愿。

    若是三皇子和北齐人比骑射胜了, 再请些文人写几首酸诗,到时候只怕三皇子要比他这个在边关正经厮杀的人还要声名远播、仿佛立了什么大功。

    父皇为了制衡他,只怕会放任甚至推上一把。

    而他不管有功劳还是苦劳,却不能让人大肆宣扬, “功高震主”这个词他还是懂的。

    不过, 兄长插了那么一手,便没有三皇子什么事了。

    只是,兄长不仅受了伤,只怕那一手骑射功夫也引得父皇怀疑、忌惮, 毕竟以往兄长都给人一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印象。

    当时这消息传到边关,众人都不怎么信,还觉得传言很离谱。

    贺峻却是毫不怀疑兄长本就是天资聪颖、惊才绝艳之人,看得多了一学就会有什么稀奇

    他与兄长时有通信,但毕竟不能事无巨细地详谈。

    他知道三皇子已经定了亲,皇妃是国子监祭酒和莹月郡主的孙女。

    国子监祭酒名满天下,父皇为三皇子定下这样一位岳家也不知有何用意。

    还有林中书令因病致仕,新任中书令是个保皇的中立派。

    莫非父皇已经开始防备兄长了

    父子君臣

    呵

    心中盘算着这些,贺峻长叹一声。

    只愿他和兄长不要走到这一步。

    他自是相信兄长的,就怕有小人,甚至是天子从中作梗。

    贺峻感概片刻,就很快打起精神来。

    朝堂是另一个战场,甚至不见刀光、稍有不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总不能凡事都靠兄长安排。

    进了皇城,贺峻尽管很想拐到东宫瞧上一眼,可不得不先去拜见嘉乐帝。

    等他回完话,已是黄昏时分。

    今日辰王回宫的消息提前传了回来,皇后已命人准备了接风宴。

    贺峻一听,便也歇了去东宫的心思。

    他准备先回自己宫中梳洗换身衣服,随后去给皇后请安。

    贺峻两年不在宫中,宫女和内侍一见他都急着表现,他在军中凡是都由自己动手习惯了,便让他们都退下,独自沐浴穿衣束发。

    他头发还没有干透,就准备出门了。

    满宫的仆从被他的气势所摄,也不敢多劝。

    贺峻走到门口却突然停住脚步,指着一位正在行礼的宫女道“你过来。”

    “殿下”

    也不知她想了什么,羞得脸都红了。

    贺峻“再走近些。”

    附近的宫人神色精彩极了,有人艳羡,有人鄙夷,还有宫女不动声色地调整角度。

    那宫女心跳如擂鼓,又走近一步,含羞带怯地看了贺峻一眼,刚想开口,就听辰王殿下问道“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啊”

    贺峻皱着眉不耐烦地重复道“让你闻一下本王身上可有异味。”

    过了年至今,他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吃羊肉了。

    而且,比起鞑子和大多将士,他算是很爱干净的了,但到底不如当皇子时精细。

    他自己没闻到身上还带着腥膻味,但为免“久居鲍市不闻其臭”,还是找个人确认一下吧。

    “如实回答”担心宫女不敢说实话,贺峻厉声警告。

    那宫女很是莫名其妙,又被冷脸的贺峻吓到,便老老实实深嗅一下,而后摇头道“没,没有。”

    贺峻点点头,又让她去拿一个味道浅淡的香包过来,自己系上,才大步往皇后宫中走去。

    贺明隽确实在皇后宫中。

    今天本就要上朝,下朝后嘉乐帝又召他议事,再加上他知道贺峻今日回宫晚上要设宴,就干脆没有回东宫。

    如今皇后知道他的打算,便既不提点他嘉乐帝的心思,也不谈论朝堂之事,只拉着他打麻将。

    如今麻将算是一项风靡的娱乐。

    这自然是赵晚枝捣鼓出来的,放在珍宝阁中售卖。

    不同材质的麻将价格不一。

    因着珍宝阁背后是东宫,至少在都城,无人敢仿制抢生意。

    不过也有人议论太子依靠这种让人丧志的玩物敛财不妥,甚至还有御史告状称太子搞这些歪门邪道容易让官员沉迷此道进而荒废正事,结果被贺明隽一句“有官员贪墨,难不成要怪银子世间诱惑何其多,若毫无毅力,怕也不配为官”怼了回去。

    其实,玩麻将的大多是后宅妇人。

    皇后就很喜欢借此打发时间。

    皇后脑子不笨,她棋下得不错,可不知为何,在麻将桌上她手气很差,于是她就很喜欢拉着贺明隽打上几圈。

    贺明隽既能喂牌让她赢,又不至于放水太明显让她失去赢的愉悦。

    贺明隽并不喜欢玩这些,他觉得太过无趣。

    只是皇后到底是长辈,还是一个聪慧、懂得拿捏人、他以前多少算是利用过的长辈,他不好拒绝。

    不过纵然身体被困在牌桌上,他脑中总是回想、梳理着现代知识。

    上次射箭取得那样的成绩,贺明隽自己其实都有些意外。

    人们常说“三天不练手生”,而他是数年没有碰过弓箭,可他一拉弓那种熟悉感,就好像他在这个世界度过的几年光阴不存在似的。

    他当时不动声色,但心里到底留了几分痕迹。

    之后他就开始回想自己学过的东西。

    他记性不错,但如今似乎有些太好了。

    看来系统,或者说系统背后的能量,比他想的要强。

    或许因为身体缘故,他若太专心去复习那些知识很容易头疼甚至晕倒,如今一心一用反而能慢下来。

    听到宫女来报辰王来请安,贺明隽便看似很随意地打出一张牌。

    皇后睨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像是不情愿又妥协地把那一排麻将放倒。

    贺峻便是踏着那一声“和了”进来,然后看到兄长、皇后娘娘和两个宫女围着一个四方桌子前正在缓慢起身。

    他脚步顿了一下。

    他在北地听说过“麻将”这物件的,只不过北地并不太时兴,他也没闲心玩这个。

    看到兄长玩这个,更是让他有些意外。

    等皇后在主位坐好,贺峻就跪下请安,在皇后一叠声场面话中站起身,他又冲着贺明隽的方向喊了声“兄长”。

    贺明隽点点头,很自然地将视线落在两年未见的贺峻身上。

    搁现代还未成年的年纪,可如今贺峻不止能独当一面,还见惯了生死、手上也沾了不知多少条命。

    丰富的经历让他迅速成长,心智上的变化看不出来,更直观的是他的气质和体格。

    他如今看起来已经没了少年的稚气,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挺拔、利落、坚韧,还带着点难以遮掩的饮血的煞气。

    贺明隽的外形也有点变化,只是与贺峻相比就不甚明显了。他身量又高了些,脸长开了,愈发显得容貌昳丽,可偏偏他是个“目中无人”的冷淡性子,眸光总是那样平静没有温度,再配上他矜贵的气质,既让人不舍得移开目光又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如果出征边关的人是三皇子,回来见到这样的太子,还看见他们正在打麻将,只怕心中就要不平衡了。

    可是,贺峻却没有。他觉得兄长这样金尊玉贵的人合该如此。

    比起宫中处处奢靡,他在边关的生活确实堪称凄苦,但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贺峻虽然小时候过得不幸,可他毕竟在贺明隽身边跟着耳濡目染了几年,就算不如贺明隽超然物外,至少也不会是愤世嫉俗、觉得整个世界都亏欠他。

    贺峻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可拉住他的手的皇后却生了几分怜爱和歉疚。

    太子那一双手,看着比做成麻将的白玉还细腻,而辰王的手已经生了茧子。

    “这两年你在边关吃了不少苦吧”

    贺峻答道“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皇后和贺峻到底不算亲近,她又说了几句表示关怀之后,便道“知道兄弟俩许久未见,肯定有话要说,本宫去瞧瞧晚宴准备得怎么样了,你们自去叙旧吧。”

    贺峻讪讪地道谢。

    等皇后离开,贺峻就不知说什么好。哪怕是面对嘉乐帝的试探,他都可以游刃有余,可此时他竟有些局促。

    贺明隽主动道“出去走走吧。”

    他在麻将桌上坐了有一会儿了。

    贺明隽不喜欢没有意义的寒暄,就直接问了之前的折子和战报上没提的事,以及贺峻笼络住了哪些人。

    一听他开口,贺峻便知道兄长还是以前的兄长。

    贺峻一五一十地说了,只隐瞒了起初有人悄悄试探他是否有心争一争,其中一位便是在嘉乐十年狩猎时和兄长闹了点矛盾的黄将军。

    黄将军大抵是听说得罪了太子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总担心被报复。

    贺峻找机会警告了一人。

    不过,在北齐的武威大将军被斩杀后,就没人再提了。

    他也就不必再和兄长多言。

    贺峻并不知道这其实是贺明隽乐于见到的。

    听贺峻说了许多,贺明隽将装着瓜果的盘子往他的方向推了点,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镇北候的爵位能保住,但镇守北地的人该换了。还有,等战后诸事了了,父皇应该会同意与北齐开通互市”

    马匹就不说了,大晏的耕牛也有些不足。

    贺峻做出倾听的姿态,思索了片刻,不确定地问“兄长是要我推选合适的人、拿出个章程”

    贺明隽颔首以示肯定,却话锋一转“新的守将应是你信任之人,开通互市的相关事宜由你主办。”

    贺峻闻言,一时没有回话,他对边关的情况自是了解的,可是哪怕父皇不说,他也应自觉当一个闲王。

    他不是怕事,更不怕难,只是兄长这么做,岂不是在和父皇对着干还是说,兄长已经开始夺权了

    贺峻斟酌着问道“父皇他兄长如今的处境,可有难处”

    贺明隽“并无,只是我希望你这么做。”

    贺峻肃然道“臣弟知道了。”

    “不必如此紧张,只是先和你说一声,让你心中有数。”贺明隽的声音依旧平缓,“你才回来,可以先歇息几日,其余的,之后我再慢慢和你交代。”

    贺峻应了一声,想了想,又语带迟疑地安慰道“父皇他到底是天子”

    他自小不受重视,没感受过父爱,他只把那人当皇上,可兄长不一样,以前父皇是费尽心思在为兄长铺路的。

    “嗯”听到贺峻这半截子的话,贺明隽茶杯递到唇边停住了。

    不等贺峻再多言,贺明隽略一思索便明白贺峻想说什么。

    他扯了下唇角,半抬眸斜睨着贺峻,道“你还是操心一下你自个儿吧,父皇防的不是我,而是你这个有军功在身、与众多武将及伯侯之子袍泽之情的辰王。与北齐一战,你表现得有些太好了。”

    不只是战功赫赫,还有,北齐的武威大将军自然该斩杀,只是那种死法,谁看不出贺峻是在为他出气

    嘉乐帝不会过于忌惮一个依赖自己的太子,但若这个太子背后有一个忠心耿耿的武将就不同了。

    经那一事,嘉乐帝觉得辰王只怕对太子唯命是从,他就算再看重太子,可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

    大多皇上都是既不想要太子是个庸才,又不愿见太子德才兼备、威望甚高、还手握军权。

    更何况,贺明隽在嘉乐帝面前一贯没什么谦卑畏惧的姿态,他行事还很肆无忌惮。

    以前嘉乐帝是纵着他的,嘉乐帝身为一国之君不能过于随意,有些事由他这个太子牵头会方便很多。

    可凡事都有两面性。

    如今嘉乐帝有些不放心了。

    就贺明隽的性子,即便他的储君地位目前很稳固,若传出消息说他谋逆,只怕朝中大半官员都觉得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嘉乐帝还不至于打压他这个太子,但帝王多疑,就开始用制衡之术以防万一。

    贺明隽想得明白,他甚至早有预料,再加上他本就不是多重情之人,别说对嘉乐帝心生怨怼了,他内心连一丝一毫的波动也没有。

    而且,三皇子能有如今的地位,是他故意放任的。

    对手,当然要势均力敌才好。

    要用三皇子磨贺峻这把刀,那磨刀石就不能一碰就碎。

    只是这一切,贺明隽没打算与贺峻说清楚。

    贺峻仔细琢磨了一番兄长的话,还是问道“可我不懂,若父皇忌惮我,那我今后规规矩矩的,不沾兵权便是,兄长又为何要我做这些”

    贺明隽“治水患、上战场,你的功劳不该被埋没。”

    见贺峻打算表态,他抬手打断道“即便你不在意,是我把你推到这个位子的,没人能将你拉下来。”

    他的声音还是平静无波的,听起来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意,可这话让贺峻心跳如擂鼓、四肢却像是冬日埋伏在雪地中一般僵硬不能动。

    兄长暗指的那人是父皇吧。

    贺峻觉得自己虽不能完全明白兄长所想,但也能猜测一一兄长像是在下棋,不只是他,哪怕他们的父皇都是棋子。

    他苦笑一下,却没发出声音,端起已经凉掉的茶灌了一大口,他才道“我,知道了。”

    贺明隽看出贺峻的异样,不禁皱了眉,问“你不愿意”

    其实到了这一步,已经由不得贺峻选择了。

    贺峻“没有,只是有些意外。”

    他说着,忽然想起之前兄长就指点过他,兄长本就对那个位子无意。

    但他一直没有仔细考虑,只按着兄长的安排走。

    他其实有点想问兄长就丝毫不担心他会背叛吗,若他生了夺储君之位的心思,兄长可会失落生气

    可他止住了。

    他不会那么做,假设没有意义,他就当兄长是信任、在乎他好了。

    贺峻抬头,保证道“我不会让兄长失望的。”

    贺明隽闻言,眸中浮现一抹清浅的笑意。

    朝堂上的日子他真是厌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