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171 直坠深渊 启
宋知予、宋知让，这姐弟两人在舟火通明里颇具名气。
抛开他们过硬的实力、仅仅二十多岁就坐上高层位置不谈，很多人记住他们是因为他们使用着“予、让”这样温顺的名字，却一贯行使着掠夺与征服的把戏。
有的人甚至在背后叫他们“双子瘟神”，所到之处若有反抗必将血流成河。
相对于释千满头问号，死海的反应要更直接些，他直接抬脚坐在办公桌上嗤笑：“小孩子有罪？什么罪，吃饭吃太少？还是天塌下来没法帮人顶着？”
释晴天没听懂他语气里的嘲讽，很坦率地解释着：“因为小孩子没办法记住事情，所以算是失忆的罪人。”
死海不知怎么就和小孩杠上了：“成年人里记不住事儿的也大有人在。”
“成年人只要愿意还是不会忘记重要记忆的。”
小孩笑着，继续从嘴里吐出不是她这个年龄该说的话，“但小孩不一样啦，无论他们是否愿意，他们都会失去小时候的记忆，完全不可控呢！”
小孩会忘记很多事情，忘记怎么从爬变站，忘记如何学着说话，忘记因为做错事被教训。
这就是一群无情的生物，把你认为珍贵的回忆当成占用内存的垃圾一样从脑海中清除，最终问起时只会仰着脸不好意思说“我忘了”。
这就是梦主为什么会讨厌小孩的原因？
死海似乎还想说点什么，释千手指敲敲桌面，打断两人争辩的同时，吸引了他们注意力。
她顺着释晴天的话继续道：“好的，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但是关于您的罪行，请让我检索一下。”
说着，她不熟练地操作着鼠标，按着桌面教程在地府软件里输入了释晴天的名字。
看着屏幕中跳出来的字，释千视线翻动快速扫过。
她本以为这边查不出来什么，没想到还真有不少，但和之前那些罪人乱七八糟的罪不太一样。
[3月17日，说未来会一起过生日]
[4月21日，说会送钻戒]
[4月28日，说想养只小猫，自己会好好照顾]
而在这些字的下方，一个红色的[未兑现]，就和罪人脑袋上顶的“罪”一样鲜艳。
看向在桌前等着的释晴天，释千露出微笑开始说鬼话：“这里并未检索到您的罪过呢。”
旁边的死海因为坐得高，自然能看到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眼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倒是闭嘴没说什么。
释晴天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不可能吧，您再仔细看看？”
说着她还想越过桌子来看屏幕，释千微笑着将屏幕直接往下一压，整个放平盖在桌上：“这是我们的地府机密，不可以随意乱看哦。”
接着，看她还想说什么，释千直接道：“您知道我们这层是什么地狱吗？”
“我知道，是拔舌狱，如果不知道的话我也不会过来。”
释千：“拔舌狱的罪人，都是说了能把人害死的话，比如诽谤或者恶意中伤，你说过这类的话吗？”
释晴天犹豫了，接着摇摇头。
释千料到她会有这反应，于是继续露出和蔼表情：“所以本层没有您的罪哦。”
“那怎么办！我……”
没等她着急完，释千继续接话：“我们这里也有一位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罪的罪人，我将带着他前往下层寻找他的罪，你要一起吗？”
旁边坐在桌上玩自己链子的死海接到飞来横锅，看着小女孩望过来的眼神，飞速接受了自己的角色并且恶狠狠道：“看什么看！就准你是罪人啊？我杀的人比你吃的饭都多！”
释晴天：“！”
望着瞬间挪出五步远的释晴天，释千谴责地看了眼死海，把他链子扯过来拉在手里，安抚小孩道：“放心，我看着他，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死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有一种这人胳膊肘往外拐的感觉？
释晴天看了眼死海脖子上的链子，明白这是什么后主动申请：“好，我去找人给我上链子，你们等等！”
看着小女孩蹦蹦跳跳跑远，死海抬头看了眼：“不追？”
释千把电脑屏幕扶起来，清除输入的名字，顺便无师自通清楚了查找记录：“好不容易遇见有人给她定罪，她不会跑的。”
死海哼哼一声，也不在意释千手上还捏着他的链条，随意道：“这梦主果然很讨厌小孩啊，该不会真的是她杀了小孩要保险金吧？”
说罢他继续推测着：“不仅杀了孩子，还觉得小孩是罪有应得？连噩梦里都不想让她们投胎，继续在地狱里受罪，真狠。”
释千提醒道：“现在的梦主让我们找到那三个小孩，带回去喝孟婆汤。”
“这不是还没喝嘛，难不成是梦主觉得她们死的太快了，想让她们再多受受罪？”
释千听着他越来越黑暗的猜测，出声打断了：“总之先找到剩下的两个人吧，这些小孩都是梦主意识的投射，等都见一遍，说不定就知道梦主到底在想什么了。”
这次的噩梦和之前一样，想梳理便要弄清楚梦主究竟怎么想的。
目前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矛盾点，梦主让她们将可以转生的孩子带回去喝孟婆汤，而小孩子本身抗拒直接离开，甚至跳下罪人通道去求罪。
所以这三个小家伙究竟有没有罪，有罪的话是什么？
像是之前电脑上显示的那些么，比如没有完成承诺或者是轻易许下承诺……
这些显然是梦主单方面赋予她们的，也就是正常人的“怪罪”……
释千有点头疼，开始考虑干这活是不是还得去考个心理医生的证。
如果有通感类梳理师，是不是就能判断出梦主的真实心情了，应该也用不着这么麻烦去探究吧。
这边还在有一搭没一搭想着，释晴天似乎找人安完了手铐，开开心心地跑了过来：“我好了！”
不过介于她是小孩，那手铐装饰作用更大，捏个拳头就能从里面钻出来，还得时不时戴好以免掉出去。
释千替她把袖子拉下来，确保她手腕不会被手铐磨痛后问道：“我还要你的妹妹们，知道她们去哪儿了吗？”
释晴天很好说话，不过知道的确实也不多：“她们也有各自的罪，但我不清楚去第几层了。”
看来没有捷径可走，还得老老实实一层层调查过去。
释千表示明白后，就带着人准备走电梯去下一层。不过三人刚进电梯，电梯中就传来警报的声音，震耳欲聋就像是即将要坠毁一样。
死海一个急窜跳了出来，顺带把站门口的释晴天也给吓得往外跑，只留下释千一个人站在里面。
那警报声立刻停了，三人对视一眼，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员工电梯，罪人不可乘坐。
于是释千又带着两人往回走，路过一个鬼差时仔细问了问，发现只能穿过拔舌地狱，从对面的应急楼梯去下一层。
好吧，这下只能一路逛下去了。
释千想着接下来要看到的血腥场面就叹气，死海倒是充满兴趣，脸上挂着恶劣的笑容，还吓唬释晴天：“等会儿就让你看看未来会变得有多惨！”
不过等三人穿过办公区，进入到惩罚区时，听着旁边朗朗的读书声，死海笑容凝固了。
“芽菲是我的神，我、我要一辈子守护她的……呃，笑容。”
“虚拟的世界……乘载了我们的梦想，我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英雄死的那、那年。”
“这人虽然是职业选手，但太菜了，动作看着很不利索，换我就直接在中场选择出手……”
“我妈活该生我，既然生了我就该好好照顾我！”
无数人拿着话筒尴尬地站在一个巨大舞台上，一句句念着自己曾经说过的垃圾话。
有的人满脸通红磕磕巴巴，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方躲起来。有的人不当回事儿，念着还有几分自豪。
而舞台下站着无数像看猴子一样的观众，他们会随着台上人说话发出嘲讽笑声，或者凑在一起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什么。
释千和死海看着这场有些滑稽地公开处刑，半晌都没人说话。
最终还是死海开口了：“就这？？”
这算得上个屁的惩罚，让他上去讲自己说的蠢话，以他的娱乐精神能直接编一首RAP唱出来，保证好听。
虽然释千也觉得这种地狱刑法看着太过儿戏，但这是梦主制定的，总不能上去掏出刀子说“让我来割他们舌头”吧。
不过从这也能看出梦主的性格，可能身为护士长，就算是恶人，也不想让其面对身体上的伤害。
那么这样的人，更不会考虑杀人。
释千稍微放下些心来，接着就看到一群鬼差冲上台，把明显念着还挺自豪的的人给押到了后台，没过一会儿就传来痛苦惨叫。
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看来梦主性格还是比较睚眦必报……
过了会儿，满嘴是血的人又被踢了上来，当他们落在舞台上时，嘴里的伤口开始愈合，等挣扎着爬起来后，舌头又变回了原样，可以继续念过去说过的话。
似乎就要这样反复重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死海看着这场景，才算是满意了，冷笑一声：“要我来的话会让他们变得更惨。”
释千：……不出意外的话，你都得先上台一趟。
想完她也没对死海的话做什么评价，靠近大舞台后绕到人少的那边，掰了掰舞台的航板。
接着，她在死海疑惑的目光中一用力，硬生生掰了一块长舞台板下来，还拿着颠了颠重量。
死海：“……你这是在选武器？”
也不至于拿个长航板吧，多不顺手。
释千：“我看这个舞台似乎有回复效果，就想着拆一块航板会不会也有作用。”
说罢，释千胳膊随便在舞台锐利处一划，弄出道巴掌宽的口子。
接着她将流血的胳膊放在航板上方，果不其然血液快速凝固，伤口结痂后又恢复如初。
实验完毕的释千满意搓搓刚刚受伤的地方，把板子边边角角的毛刺撕掉后拿在手里：“好东西啊，我们又得到神器了。”
死海难以置信开口：“你为了做这个实验给了自己一口子？如果这板子没治疗作用呢？”
“按着梦主的逻辑走的话，这就该有效果。”
释千语气里透着无所谓，“没效果的话不就是身上多个口子。”
死海：“……”
这人看着情绪挺稳定的，但为什么有一种风平浪静的癫感？
被好感度播报袭击的释千稳住飞剑，低头看向秘境。
没有了初见时清澈的湖水，也没有那白雾萦绕的仙气飘飘。
现在整个秘境变得昏暗，湖水变成沼泽，紫色的雾气不停从中冒出，偶尔还能看到黑色不明物体在沼泽中穿梭。
这代表火了过后就害怕跌到谷底的心理落差感吗？所以才会把下面的环境变得这么可怕。
释千收回视线，拍拍自己衣兜：“既然进来了，就是时候开始大闹秘境了。”
“现在？！我们还在被追吧！”
死海冒头就被塞了一嘴冷风，往回缩了缩后紧紧扒着她衣服，非常不理解地问道，“为什么要让那些侍从来追我们？只是为了让场面更混乱？”
释千回头看了眼追兵们，确定好双方的距离保证不会轻易被追上：“也许是为了检查一下侍从们的主观能动性？再说有npc一直追着我们，那梦主就不会降下天雷这种麻烦惩罚吧。”
毕竟这些侍从算她的手下，再怎么也要考虑手下的死活，应该不会用大规模杀伤性惩罚。
死海听呆了，让一群人追不是更麻烦吗？
见他还不动作，释千开始催促：“好了，你再不试着阻止的话可能真的要被追上了，干活干活，包里还有很多鞭炮，你先把动静闹大点吧。”
于是死海爬到释千身后，变大解开被她系在剑柄上的包裹，开始机械地点火扔鞭炮。
鞭炮伴随着下方的尖叫声炸开，不少已经在花上的仙使们在小地盘里极限躲避着。
不知道是脾气够好，还是因为有神仙看着，他们没有对空中飞来飞去的释千破口大骂，看着更像是在祈祷后面的侍从快点把她抓起来。
释千操控着剑一个漂移，似乎感受出了开飞剑的乐趣，整个人脸上兴致勃勃。
而坐在后面的死海被颠得脸发白，要不是从包裹里找出绳子把自己绑在剑上，现在早就下去了。
在伸手进包裹，结果抓了一手臭烘烘的玩意儿后，他终于崩溃了：“为什么你还让那侍从准备了臭鸡蛋！！！”
释千在前面顶着风闻不到味道，也没有回答他，只是观察了一下距离最近的一朵花，直接道：“抓紧了。”
接着阔剑一个加速，释千微微蹲身，拿着刚刚藏起来的刀对着莲花花杆重重一切。
玉石制成的花杆瞬间发出清脆的破碎声，紧接着，那朵没人的巨大莲花直直向着下方的沼泽坠去。
看着这么轻松就能砍花，释千内心感叹了句不愧是我要的削铁如泥的刀，水三没敷衍我。
死海已经看不懂这人到底想干什么了，但这不重要，手上的黏腻感和臭鸡蛋生化武器般的臭味让他崩溃，破罐子破摔地向着后方侍从扔臭鸡蛋。
没想到臭鸡蛋的杀伤力比鞭炮要强不少，那些毫无反应穿过爆炸硝烟的侍从们这下都纷纷闪身，生怕被那臭鸡蛋给砸中，追捕速度瞬间降了不少。
人在破防到极点时是会笑的，死海看着他们退后，有一种之前受到的委屈正在清算的感觉，于是乎扔得更起劲了：“叫你们绑我！叫你们不让我说话！！”
这人兴奋起来准头也变好了，臭鸡蛋啪一下砸在了一个侍从头上，直接把人哇哇大叫着给砸下了剑。
释千注意到阔剑掉落后一个向下俯冲，直接捞住了那侍从的剑拿在手里：“好砸，准头不错啊。”
刚准备问她拿剑干嘛，死海注意到那些侍从又追了上来，于是捡起包裹里的烟花鞭炮继续攻击。
释千则拿着侍从的阔剑，在路过一朵莲花时扔进去，对着里面的人道：“这剑可以在秘境里用，五秒后你这花就没了，要出秘境还是换朵花你自己决定。”
接着不等人反应，释千又是一刀砍在了花柄上，听到脆响后快速撤开，去寻找下一朵目标。
抢刀，扔刀，砍花，撤退。
这显然已经形成了一套流程，释千砍得也是越来越顺手，甚至还能利用花倒下去的时机去多砸几个追过来的跟班。
死海把包里能扔的东西全都扔光后，兴奋感终于冷却了些。扭头发现这问仙秘境里的花都快被释千给砍光了，连那些仙使都御剑跑走，秘境里变得空落落的。
这简直是遭遇了一场大台风后的凄惨景象……
身后追着的侍从也被清理干净，释千没有再御剑疯跑，静静停在上空，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半晌，她回头看向死海：“嘶，你好臭。”
死海炸开：“是你让人准备臭鸡蛋的吧！”
释千露出一个“我没想到有人会扔自己身上”的表情，揉揉鼻子忍住把人从剑上赶下去的欲望，转而打开自己的好感度界面，看向女娲那行。
[女娲好感度：999]
自己这一波行为，要么能把好感度拉满，要么就是把仇恨度拉满，释千本来都做好了-999的准备，看到正面好感时还有点惊讶。
不过也算是猜对了梦主的心思吧，梦主想要的反抗根本不是“不去讨好神”这种反抗，而是直接掀翻去讨好神这种设置，是“你们的好感关我屁事，惹到我连摊子都给你们砸了”的反抗。
所以释千就直接将问仙秘境整个给毁了，连带着那些代表地位的莲花，统统砍了掉进沼泽里。
不过至此，释千也感觉除了这场噩梦的不对劲。
别人的噩梦都反应了梦主目前面对的困境或是内心的矛盾，而这场噩梦从头到尾都让释千感觉梦主很有余裕。
与其说这场噩梦是梦主的求助，不如说像是梦主所创作出的一场游戏，就像现实里她制造的全是AI小人的模拟城市般。
想到这里，释千眉头一跳。
梦主不会和之前的双月母亲一样，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非现实中，从而创造出了自己眼前的世界吧。
那她的目的是什么？
释千一边想一边御剑向着秘境出口飞去，实在不知道就算了，反正梦主有自我意识，那问问本人就行。
于是带着死海回到秘境外，礼貌把他送进雪堆里让他除除味儿后，释千转头看向一直等候在秘境出口的水三，直接开口：“所以弄得这么麻烦，你是想让我还是让死海理解些什么？”
死海从雪堆里把脑袋拔出来，都来不及冲释千发牢骚，听到她这话后立刻仰头，看向那戴着面具的矮小的身影。
水三站在阔剑上，衣摆无风自动，看上去很有高手风范。
最终她摘下面具，露出明显属于小孩的脸：“嗯？你怎么发现的？”
释千：“……”
真的要来这种最终BOSS前的指认剧情环节吗，演感好强有点尬啊。
无奈，面对对面饶有兴致的表情，释千叹了口气开始解释——大概是解释给在场唯一不明白的死海听。
“首先除了梦主，我真没在噩梦里看过这么有求必应的NPC。而且带剑进秘境怎么看都不符合规矩，就算想要同意，以真正侍从的身份得先找人确认，而不是被我直接说服。”
释千看着水三，继续道：“刚开始我连剑都爬不上去，御剑时还差点被吹下去，你不奇怪我作为仙使怎么这么弱，我差点以为仙使默认都是花瓶了呢。”
“但后来我找你要剑被拒绝，我说服你给剑的理由是‘把剑当成交通工具’——但我不会御剑，怎么可能把它当交通工具，面对这种拙劣借口你居然没怀疑我，甚至后来我还真能御剑。”
本来不行但突然可以的事情释千也经历过，之前在小狗的精灵噩梦里，骗梦主自己是精灵后，释千也获得了精灵才有的魔力。
在噩梦里有随意改变梳理师权利的，只可能是梦主。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比较抽象的猜想……”
释千似乎有些犹豫说不说，看着对面人的反应，最终还是道，“你喜欢用上帝视角观察别人，正常来说在这场噩梦里也应该是‘仙人’角色，但好感度只在问仙秘境里加减，证明‘仙人’只能看在问仙秘境里发生的事情，无法看到外界。”
“你不可能接受这种无法监视对方的情况，那除了当问仙秘境里高高在上的神，贴身照顾的每个人的侍从更贴合你的观察原则。”
释千说完这长长一段感觉都要响破案BGM的台词后，松了口气，补充了一条免责声明：“先说啊，这都是我猜的，也有可能是你有千里眼或者可以随机跳别人身上去的能力。”
水三听完了，很是优雅地鼓了鼓掌：“你的猜想确实没错，可惜啊，窥视欲果然是我骨子里改不掉的坏毛病。”
接着，她又开口道：“那你能猜出来这场噩梦是为什么而存在的么？”
哇，你为什么不给我出套卷子考我啊？
释千头一次遇见这种老师式梦主，压下心里那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回答道：“你这噩梦不是自己有困扰而生成的，那估摸着是想借此机会向外来者展示什么……那说起外来者，正在监视的奚航应该不算，就只有我和死海。”
“我和你不熟所以暂时排除，那结果只可能是你想借此机会教育一下从你们公司逃跑的死海？”
旁边听烦了正在用雪搓干净手的死海猛然抬头，关我什么事儿？
“没错，谁叫这逃跑的孩子过于让人不省心了呢。”
说完，水三停顿了一下，接着笑眯眯补充道，“但是你有一点说错了。”
“我和你不算不熟——无论是对失忆前的你，还是对现在的你来说，都挺熟的。”
因此，当他们二人出现在盛世梦庭时，大家都默认知道这里将要发生什么。
莉丝的手下想要反抗，但他们也知道反抗需要付出的代价，更何况盛世梦庭本就是舟火通明的产业，莉丝是舟火通明的高层，假如他们反抗了这姐弟二人，莉丝将变得无处容身。
极尽华丽的盛世梦庭开始一层层拆离、解构，明亮的地砖化为碎片、奢靡的壁画如若新生、浮夸的吊灯也化作零零碎碎的星空。
一切都仿佛虚构，又仿佛开始重构，迷幻至令人无法躲藏。
在十米外，一个玩家不禁向后退了两步，眼前的弹幕在解离过程中变得横七竖八，他头晕脑胀，甚至有些站不稳。
他惊异地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系统提示的窗口接二连三地弹出通知——
【恭喜玩家触发特殊类副本《直坠深渊》！】
【任务介绍：你出现在这里？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浑身肮脏、你兀自疯狂。下坠永不可逆转，你将在这里失去你的一切，你将在这里沦为贪欲的奴仆。你是吗？你会吗？】
【任务目标：请先投掷你的[命运骰子]！】
一枚四面骰出现在他的面前。
危险而熠熠生辉。
第 172 章 172 直坠深渊 诱
“啊？？？”
“啊？等等？啊？”
“啊？直接就进副本了？正看好戏来着呢！”
“A姐真的有一手的，说开副本就开副本……啊啊应该是A姐开的吧？”
“肯定是Anti开的吧……时间这么巧！”
“这居然还有疑问？？刚整个房间都在围着Anti转吧，万物扭曲、唯她静止，不是她开的还能是谁开的？”
“人类觉醒者的确也可以开场域，但我现在有点怀疑A真的是人吗？”
“嗯嗯？我们人外控又要上桌吃饭了吗？”
“围绕‘赌’展开的吧，说不定是什么贪欲的化身？”
“看看副本是什么就知道了，特殊类好像还挺少见的。”
“？？发生啥了，我刚去回看刚那哥们因为击碎A姐骰子正露出笑容结果啪一下摔到地上的经典场面了。”
“我也……但我主要是去回看踩心脏，呃、谁懂？”
“不懂，除非踩踩我的！”说完自己的恳求后，双月母亲连头都没回，依旧动手翻炒着番茄炒蛋，番茄的味道逐渐弥漫开来，酸酸甜甜让人食指大动。
释千嗅嗅那香味，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在噩梦中你才是主人，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把这句话对梦主说可是很危险的，特别是知道自己已死的人，总会用尽办法挣扎求生，试图将自己的生命延续下去。
不过双月母亲听到释千这么说，只是肩膀微微放松了些，拿过调料撒撒，接着把番茄炒蛋盛了出来。
侧身让她将菜端出去，释千跟着往后走时轻撞了撞应观辞：“还呆着呢，吃饭。”
应观辞上前一步微拦住释千：“现在的梦主很危险，最好不要过多接触。对方控制欲这么强，说不定会想要带着双月一起死从而误伤你。”
“她不会想让双月死的。”
释千回过头去看应观辞，因为这次噩梦中他的积极配合，难得多说了两句，“约好给孩子炒甜口番茄炒蛋，并且会完成约定的家长，能是什么坏人。”
应观辞：“……？”
两人走回狭小的房间，用来放菜的桌子很小，有几道菜甚至得叠着放才放得下。热气让味道混杂在一起层层叠加，本来不饿的人闻着都起了食欲。
“快吃吧双月，都是你喜欢的菜。”
把身上脏兮兮的围裙取下放在一边，母亲笑着拍了拍椅子，让双月坐着的椅子上出现厚坐垫，能方便夹到菜。
不过双月白着脸看着桌子，连手都没有放上桌，末了颤抖着声音小声问道：“为什么有番茄炒蛋？”
双月母亲没说话，只是笑着坐下来，温和看着双月。
释千倒是不客气，举着碗开始吃，兴致勃勃地把所有菜都尝了一遍。
不过她始终绕过了番茄炒蛋这道菜，就在对着糖醋里脊下第三次筷子时，感觉到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动作都带着一股阻力，一切都慢——或者说是停滞了下来。
筷子放下，看着彻底僵住不动的石狮和双月等人，释千看向对面的双月母亲：“有什么话单独想和我说？”
“我知道您与另外两位鬼官不同……您是和双月一样，被我卷入这里的无辜普通人。”
双月母亲眼里投出一股期许，“您是能返回现实是吗？回到那个我已经死了，而双月还活着的世界？”
释千垂眼：“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是的。”
闻言双月母亲立刻道：“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等您出去后，可以帮忙订购一只会说话的电子鹦鹉宠物么？”
被对方这请求弄得一懵，释千还在思考电子鹦鹉宠物是个什么东西，一时陷入沉默。
误会了她这沉默的意思，双月母亲连忙补充：“我家住在五号巷125号，我的银行卡密码是761123，里面存的钱应该够，拜托了。”
释千没有说答应与否，反倒问着：“买宠物鹦鹉有什么用？”
因为有求于人，双月母亲现在问什么回什么：“听说那鹦鹉可以用来帮忙制定计划，如果我不在了，就由它来帮双月制定计划。”
双月母亲声音停顿了一瞬：“您应该也看出双月生病了……她的病导致她成为了个没有求生欲望的孩子，甚至经常自残。”
“我和她做的第一次约定便是给她炒甜口番茄炒蛋，然后我发现，她……她会在自残的过程中停下，就是因为想到还和我有约定未完成。所以之后我按照这个方法，给她制定计划，让她好好生活。”
果然啊。
这原因倒是和释千想象的一模一样，计划，只是为了让双月能继续生活下去的手段罢了。
听上去束缚着双月的人生，让她没办法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但实际做计划才是让双月有求生欲望活下去的唯一出路。
“我把甜口番茄炒蛋当成了关键约定，在她病被治好的那天，我会给她做甜口的番茄炒蛋……病好以后，妈妈就再也不会做计划去限制她了……”
释千静静听着她的话，看了眼旁边时间暂停坐着的双月。
这孩子从开始就一副神色恹恹的模样，连话也不想和别人说，本以为是性格比较自闭，但事实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于是母亲将每天要做的事情写在日历上，再由双月去完成。
培养她画画的爱好，也会努力找书让她学习，在自己有空闲的时候也会带着她去公园吃冰淇淋。
释千：“你为什么要倒带重启这一天？就是因为双月没有按照计划生活？”
双月母亲低头看着桌上诱人的食物，平时她手艺可没这么好，在梦里的她似乎无所不能，只要她想给双月最好的，便真的能做出来。
但她最想完成的愿望却完成不了。
“我知道我死了，但是……”
她还没有看到双月的病痊愈，她担心双月没有她后就没人给她做计划，最终走向死亡。
对方咬咬唇，声音里带着些无力：“我担心她，我怕她死，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我的乞求，就给了我这么一片空间。在这里我反复让她无法完成计划，试图靠堆积失败让她对计划产生质疑，从而有自己的想法，去拒绝我给出的任务……”
这话说完，她又轻声笑了笑：“抱歉拖累那两位鬼差了，以及感谢您引导她。我能感觉出她和之前不一样，虽然不知道她的病是否彻底好了，但在您的引导下，她开始思考了。”
释千摇头：“这是双月自己的改变，和我无关。在我看来，你的孩子早就有自我思考的能力了，我只是改变其惯性服从计划的思维，将其真实想法诱导出来。”
说罢，不管对方动容的神色，释千再次问着：“所以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确实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这问题问得直白，让双月母亲垂下眼：“刚来到这里，我还是迷迷糊糊的，但当我看到还是孩子的双月时，我就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因为双月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不可能还这么小。”
怪不得房间中没有适幼化的改造，廉租房的布置应该和梦主现实世界相同，那里的双月已经不是幼年期了。
“我死亡的前一秒，像是看到了好多幻觉，有小时候牵着我手的双月，也有在事故发生时试图将我拉起来的她。”
对方的语调一下变得很慢，像是在痛苦回忆，又像是庆幸：“我也不知道哪个她是真实的，不过太好了，两个双月身上都没有伤，太好了，那些血都是我流的……”
她将目光投在身边的小孩身上：“她的病或许还没完全治好，我不知道我死了后她该怎么办，好想趁最后的时间将她病治好。”
于是死前的痛苦与担忧像烟花般炸出一个虚拟的世界，又将自己最重要的人卷入。
双月母亲：“我已经给各位惹了很大的麻烦了，事后无论如何处置我都可以。”
释千听完，不再问了：“虽然我觉得现在的双月已经不用必须制定计划才能活着，但我会帮你留意鹦鹉的事情。”
“真是太谢谢了！”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话音的消散，空间里的滞凝感也同样消失，所有人开始动作。
应观辞刚刚一直在看释千和双月母亲，此刻发现她俩动作突然变了，整个人呼吸一滞，瞬间将目光看向释千。
然后，他就看着对方非常愉快地继续吃糖醋里脊，甚至还噎着了，拿起旁边的水喝了一口。
……大概，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吧。
几人就这么默默吃起了饭，只是除开吃得格外香的释千和石狮，其他三人颇有一种食不下咽的感觉。
双月看着桌上的菜色，停滞了半晌，最终垂眼夹了一筷子番茄炒蛋塞进嘴里。
母亲笑着看向她，伸手替她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好吃吗？”
“是甜的。”
“毕竟约好了要做甜的番茄炒蛋。”
泪水突然从小孩的脸上滴落下来，她瘦弱的身躯缓慢长大着，仿佛光阴在瞬间飞逝。
小孩转眼成长为少年，手里的筷子和碗全部掉在桌上，她缓慢但慌张地开始摇头：“不、我不吃了。”
双月：“我们约好的是病好后再做甜味的番茄炒蛋，还不到时间，我、我病没好。”
看着泪水砸进碗中，双月母亲叹了口气，帮她把碗拿远了些：“这样番茄炒蛋就不甜了。”
双月看向母亲，一直麻航的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哀求神情，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声声重复着：“我不要走，你不要走。”
她显然早就从小孩子的角色扮演中清醒了过来，眼前的母亲和血泊中的母亲相重叠，她明白了回外面的世界后她将面对什么，宁愿停留在这永远重复的噩梦里。
她宁愿过着这种被安排好的人生，宁愿再也吃不到甜口的番茄炒蛋。
她想继续站在楼梯下，看着那永远会给自己留一条缝的门而不靠近。
母亲替她夹了好几筷子菜：“趁热吃，之前我们好几天都凑不够这几盘菜，这次妈妈变厉害了，都可以吃到了。”
“不过还有一些菜妈妈不会做，双月去外面吃，帮妈妈多吃一口。”
释千看着她俩，垂下眼，又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进嘴里，轻声替她补充道：“比如什么水煮鱼干锅鸡，还有巧克力火锅。”
双月母亲一听，脸上扬起笑容，温和重复着：“对对，比如水煮鱼干锅鸡巧克力火锅。”
就在她们报菜名的时候，房间里突然断电，周遭一切瞬间沉入黑暗。
航板被折裂、金属被击打的声音传来，急且快速，就像是有拆迁队开始拆迁一般粗暴。
[源]的强制结束噩梦行动开始了。
灯灭的一瞬间，双月母亲脸上就露出了极度痛苦的表情，但在黑暗中被掩盖的很好，没有被泪水糊了满脸的双月发现。
梦主像是干涸的鱼般喘了好几口气，痛苦让她五官近乎扭曲，但说出来的话语依旧平静且温柔：“照顾好自己，妈妈的东西你知道在哪儿，密码也写在旁边了。妈妈给你留了钱，你、你不要委屈自己……”
说完这几句话，她在黑暗中转向释千的方向：“鹦鹉的事情，拜托了。”
双月扑上去，第一次试图用自己双手去挽留些什么，但一切只是徒劳。
释千陷入强拆噩梦所带来的晕眩之中，眼前的一切都变成圆转着圈，转得她想把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还没来得及回双月母亲一句话，噩梦便彻底被拆除干净，释千只觉眉心一痛，本来还能隐隐约约看到东西的视线彻底黑了下来，鼻尖传来垃圾处理处特有的混杂臭味。
噩梦被强拆了。虽然瞬移口口声声说着要给他们赔钱，但总归这只是在噩梦中，释千他们又不是真的能获利，便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释千伸手拍拍对方肩膀，打断了她的哽咽：“老大，就算得不到任何报酬，被想帮的人嫌弃，你还是觉得无所谓？”
听了她的提问，瞬移果断道：“嗯，没错，我一定要帮他们！”
仿佛没有看到机器人脸上莫名坚毅的目光，释千再次发问：“就算你的帮忙没什么用，也许只会加剧普通人和异能者的矛盾，导致普通人越过越艰难也没关系？”
这话说得就很刺耳了，应观辞表情有些担忧，看向瞬间沉默下来的梦主，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就连一直对瞬移帮人持反对态度的医生也皱起了眉，颇有一种“我说两句可以你说她不行”的霸道。
瞬移：“原来我……什么忙也没帮上吗？”
释千没肯定也没否定，只是冷静看着她反问道：“你在做这件事情，那么得到的结果如何，你应该最清楚才对。”
这话其实有些不讲道理，毕竟这场噩梦说到底也就存在了一天，瞬移这种需要长久才能见效果的计划，短时间内都不会有奇效。
而且目前闯出的篓子……说到底都是释千他们干的，问这话最该心虚的是自己。
但这些都不重要，释千话说这么难听，只想借这个问题了解江乐对此事的态度罢了。
到底是真的想帮人，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无私奉献下去？
噩梦是由梦主所创造出来的，这里更像是梦主的心理沙盘，真实反应了对方深层次的思维，并且不会撒谎。
很多时候人的心理如果出了问题，大脑会对自己进行自救，潜意识里存在着解决办法，只是大部分人都会无视。
在这场噩梦中，梦主无数次表达了自己想要帮普通人的心愿，但得到的反馈全是负面的，这能不能证明……
梦主潜意识里其实不想再帮了？
瞬移她并不清楚释千在想什么，只是随着释千的引导，思维不由跟着走，开始想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有没有用。
想着想着，整个人逐渐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中间，显然陷入自闭。
释千直接盘腿一屁股坐在她身边，也不催，一副准备耐心倾听的模样。
瞬移：“我发现你们说得对……我真的、真的什么忙都没帮上。”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情绪波动过大，电子音断断续续的，就像是信号不好时接听的通讯一般。
“我什么都做不好，还总是自以为是，甚至经常连累周围的人……”
噩梦崩塌的感觉传来，释千刚想开口说什么，突然感觉旁边一阵风动。
抬眼一看，身残志坚的医生快把自己轮椅搓出火了，快速飙过来，毫不客气地冲着瞬移脑袋就是一拍。
闷闷的“咚”一声响，甚至还能听到金属特有的拍击后的嗡嗡余波，别说瞬移了，释千半天都回不过神。
“你在放什么狗屁！”
医生拍完一巴掌，举着红通通的手，眼泪都快痛得飙出来了，最终还是忍了下去继续道，“什么做不好，什么自以为是？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还是说我这条命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东西？”
有着机器人身体的瞬移显然没被那一击打傻，她呆呆抬头，愣了半晌立刻否定道：“不，怎么会，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很重要！”
释千默默起身远离这片是非之地，将舞台让给她俩。
医生拽住瞬移衣领摇晃，力道还挺大，就像这样能给她摇清醒一样，两个人都出了残影。
而随着医生的拉扯，瞬移整个人从低落的氛围里慢慢脱出——只是看上去更可怜了，仿佛被暴风雨摧残着的小树苗。
第一次见梦主被这么对待，应观辞担心会出什么岔子，但刚张嘴，就被释千拍了一下背打断。
释千：“想干嘛呢？”
应观辞：“不拦一拦吗？”
“梦主正在努力自救，有什么好拦的。”
有些人的自救靠做机械的事情分散注意，有些人的自救靠融入一个热闹的群体，当然也有愿意一个人待着，等着时间去消化苦痛的。
江乐的自救机制十分简单，她深信着自己最亲密的人，知道就算对方平日里不赞同她，但在最关键的时候，也会冲过来抓住她。
不过放着梦主自己和自己博弈也不是事儿，释千记着之前应观辞说外界会介入强制关闭噩梦，清楚没有太多时间去浪费。
于是她走过去将瞬移拉了起来，按在一旁的床铺上坐着。
躺在床上的重伤透明人：“啊！！！”
释千：“……啊。”
看来给伤患压了个够呛，释千思考两秒，放弃去关注那个透明人，快速将注意力转了回来。
经过刚刚一通闹腾，瞬移现在周身氛围好了不少，就是脸上表情还带这些茫然，有一种“这哪儿我谁”的不清醒感。
“老大，这个城管队你还要继续搞吗？”
被释千的话拉回思绪，瞬移毫不犹豫点头：“当然！”
旁边的医生发出一声清晰的“啧”声，像是很不满她的决定。
释千也没说别的，点点头道：“好的老大，什么爱啊梦想啊那些虚的我们先不提，接下来维系城管队的开支该从哪儿来？”
没料到对方会说这个，瞬移一下怔住，干巴巴重复道：“开支？”
“对，像是雇佣异能者的工资、维护监视器的花销，或者打架出现意外的赔偿之类。”
释千一条条说着，“毕竟老大你这不是官方组织，没人给你拨经费吧，现在所有需要用到钱的地方全是你自己垫付。”
和梦主谈钱其实挺奇怪的，毕竟这都是人家的梦了，想多有钱就能多有钱，如果喜欢的话，直接用金子捏个城堡都行。
但很多时候做梦的人都没办法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并且有一套自己的运作思路。
之前释千试探过了，江乐是个非常讲究逻辑的人——嗯，总而言之就是很好被带跑偏。
果然，梦主的注意力一下从“我要拯救人类”变到了“柴米油盐”上。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释千又继续贴心给她贴上穷人标签：“毕竟老大买了这么多机器人躯壳，一定把钱快花光了吧，一定很穷吧！下个月的电费估计也是一笔大开销，这次还有异能者受伤的医药费，外面街道被我们损坏的赔偿……”
说完这一长串，释千凝视着对方的眼睛，皱起眉头，非常真诚且缓慢地叹气：“哎……”
听着那声饱含了生活艰辛的长叹，瞬移突然感觉自己肩膀变沉了，仿佛已经过上欠债十个亿的凄苦人生。
“好了，我们不说那么苦的话题，换一个更苦的。”
释千情绪收得非常快，“那么老大，身为普通人的你，以后怎么去管理异能者呢。无论是未来你新招的下属，还是外面作恶的异能者，你打得赢吗，管得了吗。”
在这场噩梦里，如果说梦主本人是“想要帮助普通人”的肯定派，那么其他普通人和她的闺蜜则是“你的帮助都是自作多情”的否定派。
不过之前释千否定梦主时，闺蜜又立刻开始安抚起梦主，说她所做也不是白费……
代表自我否定的那面都开始出来安慰了，这就很能反映梦主内心倾向——她还是想要继续帮助别人。
释千向来尊重别人的梦想，毕竟她也没资格去评头论足。
接下来就得演一场戏，好好给梦主梳理一番，让她自己认可自己潜意识的想法。
释千的连续质问让江乐半天说不出话，好不容易扬起的自信瘪了下去，眼看着又要进入自闭环节。
“你怎么这么磨叽啊！”
在旁边听了半天的时虞不耐烦了，丢下拆着玩儿的贩卖机，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了瞬移身边。
床上的透明人：“啊！！！”
时虞也没管自己坐到了什么，不耐烦伸手去推了推，给自己腾出更大空间后道：“想当老大很正常，但你怎么一点规划都没有？这事又不是靠气势就能解决的，嘴上喊着勇气战斗跑过去，不还是被异能者一巴掌打回来。”
虽然说话的时虞看上去年龄很小，但她语气里的笃定劲儿还是让瞬移认真询问道：“那……那该怎么办？”
时虞诡异地停顿了半晌，然后快速低头看了眼自己藏在腿旁边的右手。
虽然卡着瞬移的视线死角，但从应观辞的角度能很清晰看到……
她手里拽着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小抄。
耳边传来声微不可查的叹息，他偏头，就看到释千正支起一只手抵着唇，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戴上痛苦面具。
看来这是她布置好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戏码了。
知道这点后，应观辞收回视线，望着偷看小抄的时虞，心中突然产生一股淡淡的悲伤。
明明这种口舌相关的任务更适合我，为什么没有把这事情交给我呢，是因为我还不够可靠吗……
时虞看完一截小抄感觉有底了，没看后面，直接骄傲挺胸继续：“首先，你雇人是没错的，但用金钱去让别人听信与你，这种关系非常脆弱！”
瞬移：“可是不这样做的话，根本没有人愿意听我的话……”
时虞：“这世界上的关系可不止金钱那么简单，你给旁边的医生钱了吗，她不还是在听你说话。”
瞬移：“那是因为我救了她……”
时虞眼睛瞪得圆圆的：“对啊，这不也是一种方法吗？”
“可是……可是我也没办法救那么多人让他们听我说话啊？”
被对方这脑回路刺激得瞪了瞪眼，时虞嘴角抽搐，最终像是发泄一样，用力拍了好几下自己旁边的位置，也不知道拍到什么东西，总之很是清脆悦耳。
透明人：“……”
拍吧，活娘，谁能拍得过你。
像是被激怒了，时虞嘴上逐渐没有把门，开始脱稿发挥：“你干嘛就非得当好人，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不应该竭尽全力吗！直接掌握住对方的把柄然后威胁不就好了，比如说把那些人的家人绑……唔！”
释千冷静且快速地捂住了时虞的嘴，接替她继续说：“比如说每个异能者都有自己的家人，但家人不一定也是异能者。你为什么不试着找找他们？去团结这些和你利益一致的人，如果能拉拢那些普通人，自然也就拉拢了部分异能者。”
“对异能者来说，如果遵守你的规则侵害了他们的权利，他们自然不会听。但如果对方真心想要保护的人和你同一阵营，结局自然就会不同。”
释千本来不想说一些显得高高在上的话，但一想到刚刚瞬移问出的问题，还是打算把话一次性说明白。
“你永远都不用去纠结该不该做一件正确的事情，你需要考虑的，只有如何在做这件事的同时保护你的自身利益。只要你能做到这点，之后跟着你一起做这件事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说完这句话，释千停住了话头。
无它，他们三人都听到了一片细密的沙沙声。
仿佛把泡腾片扔进了水里，听到声音的同时，释千还注意到周遭场景颜色逐渐变淡变透明，物品边缘化作一个个气泡往上方飘去。
和之前源的强拆不同，这次噩梦的瓦解更像是自发性的，温和且梦幻，还带着一股大梦初醒般的松弛感。
梦主自身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切变化，还在自顾自回味释千刚刚的话。
于是释千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对着瞬移一笑：“你帮了很多人，不要再自责没办法帮更多人了，你真的很厉害。”
医生哼了声，第一次表达了赞同。
瞬移看向释千方向，抿唇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伴随着她的最后一声“谢谢”，光影流转，刺目白光逐渐遮盖了释千的视野，然而下一瞬黑暗袭来，源检测仪器的滴滴警报声在耳边响起。
她又回到现实了。
强烈的呕吐欲望传来，释千忍不住“哇”一声吐在了旁边，在那猛烈到仿佛被人敲了一闷棍的眩晕感中，还颇有公德心地感叹幸好自己就在垃圾堆旁，不至于污染公共环境。
吐完来不及再想什么，她摸着周边从地上站起身。
即使她的思维还停留在最后双月母亲的话语上，但时间紧迫的她还有其它事情要做。
她可没忘记自己刚刚“毁尸灭迹”完毕，得快点回到廉租房和朋友们碰面才行。
手指摸到旁边粗糙的墙面，就在她确认位置找好接下来该走的方向时，有着沙哑烟嗓的女声突然从左边传来。
“醒了？”
薄荷的清新味道蔓延过来，让释千的头晕好了不少，但接着她紧绷身子，感觉着那股味道逐渐靠近。
“不用紧张。”
女声停在她面前，似乎是在打量着释千，“我叫奚航。”
来人说话一字一顿，像是那种很久没说过话的人一般，干涩道：“要帮忙吗？”
“不懂，除非踩踩我的！”
短暂的寂静，黑色的衣裙在下坠的风中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梅花四。”
他说：“我叫梅花四。”
耳边炸开轰然一声巨响，他整个人似乎重重摔在地上，从那无尽下坠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倏地睁开眼，他正站在空无一人的大厅内。
依旧金碧辉煌，依旧充满欲/望，仿佛之前的解离犹如一场因打盹而诞生的梦境。哪怕他是一个玩家，哪怕弹幕字句清晰，他都尚且有些意识恍惚。
他尝试往前走两步，可长时间的失重感让他不禁有些踉跄。
扶着身旁的椅背，他终于看到了系统的弹出的提示——
【恭喜您通关特殊类副本《直坠深渊》！】
【恭喜您！成为了[Anti-]的[奴隶]，从此以后，你的每一场赌局都将成为她掌控世界的触手。】
【——你是她永恒的伥鬼。】
第 173 章 173 直坠深渊 赐
往上看是无尽的黑，往下看则是交错的房间与螺旋的楼梯。
中间好似隔着一道单向玻璃。
释千坐在椅子上，向下看去，目光顺着那一道道中空环绕的螺旋楼梯观察而去。
倒立的人们在其中行走。
在他们的角度上，应该是不断在往下走的，但在释千的角度来看，却是一层层在接近她。
她能看到整个场域里发生的一切。虽然无法调整每场赌局双方的胜率，但在赌客没有推开下一层房门前，她倒是可以对赌局进行一番设计。
在几局内就输掉的赌客无需给予太多关注。
他们在七天内有可能还上亏空，并且也十分理智、并未陷入疯狂。但一旦赌注翻上了千万级，就基本上注定成为[直坠深渊]的奴隶，永远无法再回归正常的生活。
不用释千提醒，时虞很快明白了场面上的状况，像个导弹一样直接跳了下去，在周围普通人的惊呼中，快速压住一个试图再次攻击的异能者。
那异能者没料到时虞力气这么大，叫嚷着在地上扑腾，接着悄悄伸手对着旁边摇晃两下，一柄掘地用的铲子便从时虞视野死角飞了过来。
趴伏在高处的释千眼神一凛，握住耳麦低声提醒了时虞方位。
时虞闻言，勒着人的脖子一个翻身，拽住对方双手，右脚踹住他腰窝一顶，直直将他立起做成了个半身立牌，阻挡在飞来的铲子前面。
金属铲上还带着泥土碎屑，在急速冲刺中，碎屑就像雨点一般往下掉。
当控制铲子的异能者被时虞一套动作掰起来时，晕乎乎睁眼看到的，就是几乎要打横插入自己眼睛的铲口。
一声走了音的尖叫从喉咙里挤出，铲子被强行控制着斜向上飞去，急速转弯之下甚至在空气里爆发出刺耳的气流尖啸。
可惜这人控制力不算特别精妙——锋利的铲口还是将他额头割开了一个大口子，红色的鲜血瞬间就往下流了满脸，甚至直接淌进了他的眼睛。
“姐姐，4，1。”
时虞冷静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释千了然，按照约定好的暗号使用自己异能。
4号是视觉，1则是1分钟。
需要剥夺抵消下面人的一分钟视觉感官。
黑暗瞬间降临，释千在内心掐着秒，因为视觉消失，她的听觉便拉到了极致。
下面时虞战斗的击打声，围观普通人害怕的低语声，还有应观辞向这边靠过来，试图帮自己守着背后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她还听到了一股细微的、集装箱侧面被什么东西轻微按压的声音。
释千整个人警惕度拉到最高，右手往旁边一握，抓住之前放那儿的长晾衣杆，飞快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一个戳刺。
伴随着一声急促的痛呼，她感觉自己击中了东西，但因为视觉感官抵消还没到一分钟，只能忍住不去查看，反方向拉开距离。
集装箱上面并不平整，释千往后撤退半步时，感觉到脚后跟被凸出的东西抵住，整个人身体失去平衡。
蹙眉刚想收回手上的晾衣杆撑一下，她就被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东西勾了一下腰，等到帮自己维持住平衡后，那些带着麦子香气的毛绒像是怕冒犯到她一样，立刻撤走了。
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阵稀里哗啦的巨响，仿佛什么人直接从集装箱上滚了下去。
一分钟时间到了，释千立刻睁开眼看向周围。
集装箱边缘有血迹，包括自己手上的晾衣杆头也沾着血，估计是那一击确实戳中了人。
释千趴在集装箱边缘，朝着发出巨响的方向往下望。
应观辞大尾巴毛直接炸开，那巨大一蓬几乎要挡住她的全部视线。
不过从缝隙中能勉强看到他双膝跪地，正用麻袋努力掐着一个扭动着的东西。
在麻袋覆盖着的地方，一个人形物体努力挣扎着，但没被覆盖的部位空落落的，仿佛应观辞正在和激动的麻袋搏斗。
是隐身异能。
快速判断完毕，释千庆幸自己为了避免各种奇怪异能提前做好了准备，不然很可能就着了道。
这个二层高的集装箱除了视野好，最重要的是铁皮制造碰哪儿哪儿响，如果有人观测不到的存在绕后，也能听到点动静。
释千按住只戴了一边的耳机，飞速看向时虞那边。
小姑娘趁着对面人视野被剥夺的机会，已经狠狠把其给打趴下，现在正一圈圈给人绕绳子，从肚子绕到了脖子上，感觉就和缠茧似的，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长的绳。
看样子她是一点也不想过来帮忙，无奈释千出声：“时虞，帮下应观辞，那个透明人血不透明，直接让那人流血。”
把手上的“茧”打上个蝴蝶结，时虞才向应观辞的方向看，观察了半晌后，终于从兜里掏出之前掰的小石头块，朝着对方快速掷去。
小石块边缘被她给打磨过，十分尖锐，看上去和飞刀没什么区别。
注意到直直飞来的暗器，应观辞几乎是狼狈地往侧面一滚躲开，接着看到那石块就扎住了一个看不见的东西，红色的鲜血如喷泉般飙射了出来。
瞬间就被淋一身的应观辞：“……”
看着那几乎快喷到自己面前的血液喷泉，释千后退抹了把脸冷静问时虞：“你这是打哪儿了。”
时虞声音带着点得意：“大腿的大动脉！我瞄得准吧！”
围观的普通人在见血的一刹那全都跑走了，剩几个跑一半摔了的，连滚带爬往外赶着，生怕下一秒被做成喷泉的就是自己。
人群散去，在后面看呆了的瞬移终于上线。
她张牙舞爪地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不知道从哪儿刨出来的绷带，生怕因为失血过多搞出人命。
耳边没有其它值得注意的诡异声响，释千这才翻身从集装箱上跳下来，站在一边看瞬移给透明人包扎。
但显然，给一个看不到的人治疗是很难的，再加上瞬移本来就没太多医学知识，用绷带在那儿勒了半天，喷泉的马力也不见小。
最后还是释千直接道：“去找医生。”
说完这句话，她不等瞬移反应，又继续补充着：“这里肯定有医生对吧？就算医生的腿脚不方便，我们上门也来的及。”
她这话突兀得有些奇怪，时虞歪着脑袋挠挠头，似乎不明白医生怎么和腿脚不方便扯上了关系。
瞬移听了这话，勒透明人大腿的绷带都停顿了一会儿，接着点点头开始搬人：“你说得对，走吧！再不抓紧这人就要大出血死了。”
应观辞尾巴一抖，立刻上前帮忙，抬着那感觉已经没命的透明人往前走。
旁边时虞求知的眼神实在太过醒目，释千叹了口气，关掉耳机的通讯功能轻声道：“江乐之前和我们聊天的时候，提到过她有一个闺蜜吧。”
这是几人相聚在源的门口，一起往里走时的话题，时虞完全没听，应观辞倒是听了一耳朵，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腿脚不方便”、“残疾人装置”、“医生”。
有这几个关键词，加上在这噩梦世界里有脸，应观辞瞬间将梦里梦外两个人联系了起来——那个差点摔跤的女人就是江乐现实中所提到的闺蜜。
“所以你让时虞搞出这么大的伤，就是想让梦主和她的闺蜜见面？”
应观辞明白了又不太明白，主要他不清楚释千这一系列作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见面后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释千：“那人是第一个对梦主想做的事情提出否定的人……”
她话没说完，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般问道：“来到这场噩梦后，我发现你不像之前那样积极解决噩梦的问题了？”
他连噩梦里的人际关系都不去思考了，明明轮椅女人是江乐现实闺蜜这事儿不难推导出来才对。
应观辞耳朵一抖，想要转头看她神情，但因为手上抬着人，不得不被扯着继续往前走。
“因为你知道这次的梦主是江乐，也清楚这次噩梦出现的原因是非正常的情绪暴走，所以等着源来收拾烂摊子，自己不出手么？”
没由来的，应观辞感觉整个人紧张了起来，仿佛是被老师逮住的做了错事的学生般，有一种莫名的心虚感。
所以他也不挣扎着回头看了，抬着面前还在呲小花的透明人喷泉干巴巴道：“这次的噩梦和上次不太一样，梳理师崩溃而导致的噩梦一般都会由外部强行刺激关闭——当然，和强拆不同，相当于外界催眠，对于梳理师来说危害更小……”
“危害小而不是没有危害吧。”
释千和他并肩走着，“如果能从内部直接解决问题，何必等到源那边出手。就算是为了江乐，也得努力试试。”
应观辞瞥了她一眼，释千脸上倒是没带什么表情，仿佛只是在普通聊天。
释千：“所以你问把梦主引到她闺蜜那里去有什么意义，意义就是不放过梦主任何一个求救信号。”
“求救？”等到奚航准备好一桌菜后，刚好到了晚饭时间。
释千正在卧室调整细节，给自己的布丁床默默铺上床单——毕竟谁也没想到床正中会印明星等身图案，她不想半夜睡觉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身下有人。
其他明星脑袋……算了，看着挺热闹的，就这样吧。
猫咪茶茶过来通知她们开饭，于是释千和已经在房间里迷迷糊糊睡了觉的时虞一起下到了一楼餐厅。
刚下楼梯就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味，时虞鼻尖动动，瞌睡醒了几分，眨眨眼感叹：“她还算有点本事嘛。”
奚航没有太大反应，摆好碗筷后直接坐下，也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开场白，简单道：“欢迎加入航屋工作室，吃吧。”
看着桌上的三副碗筷，释千有点疑惑：“我们工作室还有个人吧？”
那个群组里还有个叫“死海”的家伙呢，这种场合不带别人一起吗，总有一种把人给排挤了的感觉。
奚航头也没抬，给自己先乘了碗汤：“之后我会给你们介绍他的，他不住这里。”
估摸着在外有其它事情，释千也不多问了，直接坐下来开吃。
奚航的手艺果然有傲视别人的资本，释千头一次从菜品上吃出了“精雕细琢”的感觉，不光是外表，甚至连味道都有一种层次感。
特别是那些用院子里蔬菜做的菜，浓郁的食材本味就是一种降维打击。
时虞从刚开始捏着勺子挑挑拣拣，直接变成捧着一大碗土豆泥吃得开心，甚至开口不客气问着：“好浓的土豆香味，你加了什么秘制调料？”
大厨摇头：“只是发挥了食材本身的香味，恰到好处的烹饪时间就足够了。”
时虞瞪眼舔着勺子，琢磨着她撒谎的可能性，最终懒得思考直接道：“我喜欢，以后多做点！”
奚航面无表情：“吃点其它菜，光吃土豆泥营养不够均衡。”
小声嘟囔了句“管得真宽”后，时虞又换干净勺子去挖蟹黄豆腐吃。
一旁的释千看着觉得有点乐，正常情况下时虞不可能老实听话，这刺头居然被成功收买了，果然美食的力量才是无穷的。
接下来三人在饭桌上零零散散聊着天，无关工作，就是聊着白纸市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个人爱好与习惯。
毕竟接下来大家要一起生活了，先互相熟悉熟悉，缩短一下磨合期。
当然，磨合初期就遇见了特别喜欢发表个人意见的孩子……
奚航：“我每天六点起床给菜园浇水。”
时虞：“你早上六点起？疯了吧，没几年好活了起这么早？”
释千：“……我虽然没这么夸张，但也七点半起床。”
时虞：“哇！姐姐好自律啊！我早上睡不饱会很生气，不过如果姐姐来叫我起床，我会很开心哦！”
停顿两秒，奚航面无表情继续。
奚航：“接着我会给你们准备早饭，你们喜欢吃什么可以给我说一下。”
时虞：“我要吃糖包子，还有加了辣椒的油条豆浆。”
释千：“我早上一般吃不下饭，喝营养液就好。”
时虞有样学样：“那我也要喝营养液！”
伸出手，食指和拇指圈成圈，释千弹了时虞一记脑瓜崩：“好好吃饭。”
不过还没等时虞说话，奚航就很强势地把释千刚刚的话回给了她自己：“好好吃饭，不准拿营养液当饭吃，消化功能会退化的。”
好吧好吧，复古派老板的要求，自己也不得不从。
于是释千戴上痛苦面具：“那多准备点流质食物吧，我早上咽不下特别干的东西。”
奚航点头表示明白：“我之后会把日常生活作息表发到群里，你们有要求直接说，激活完脑室拿到脑机后第二天开始上班。”
说完奚航补充了句：“你们拿到私人脑机的那天，我们抽点时间上全息网见工作室的最后一个同事。”
是叫死海的那位吧，看来不只是不住在工作室，这人多半还在外地，只能网络办公。
两人自然没什么意见，吃完饭后看着猫管家灵活收拾碗筷塞进洗碗机，释千坐在四开门沙发上，清点着自己的账户余额。
源的第一波赔偿款是5万，买鹦鹉花了1万多，后来补订旅馆和考证期间消耗的生活费，再加上第二波到手的赔偿款……现在释千手里还剩八万多。
依旧是过去不敢想的数字，全部攒下来吧，之后还有用呢。
总之得感谢源，虽然他们也让自己几番陷入危险，但给赔款不拖拉，到账还挺快。
经过管家猫的提醒，释千补充下单了日常用品——在酒店一次性用品用多了，差点忘记这茬。
越是往房间添更多东西，释千越是觉得和生活走向平稳，这种感觉有些奇妙，甚至几次差点让释千抑制不住自己的购买欲。
好了行了，虽然那个深紫色花很好看，但自己真的用不上第三个喝水杯，别看了。
默默关闭页面，释千想起明天开脑室领专属脑机还得要掏钱，于是问奚航道：“明天激活脑室那边需要给多少钱？”
奚航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睁眼看着天花板回忆了会儿：“激活加上领脑机，好像是5万。”
释千眼角一抽，这下彻底没有买第三个水杯的欲望了。
现在钱确实不少，但开销也是过去无法想象的，自己直接变成过去最羡慕的一掷千金的人了。
注意到释千扭曲的表情，奚航手在半空中滑动了两下，接着释千发现她给自己转了3万过来。
[奚航：房间家具费]
[释千：臣誓死追随陛下！]
奚航盯了释千那个“臣”和“陛下”半晌，嘴角抽搐了下，最终选择无视，起身对她俩挥挥手，回自己房间了。
时虞也拿到了奚航给的装修费，打算约着释千去外面商业街逛逛。
但释千一想到明天的五万块巨额开销，再加上这带可是富人区商业街，店里的东西肯定不便宜，便果断拒绝了。
你们感觉都挺有钱的样子，但我不行，还是老老实实开源节流吧。
于是没有夜生活的释千回到自己房间，继续扯着布挡挡那些视线过于放肆的明星脑袋。
第二天早上七点过，释千洗漱完毕下楼，在餐桌前看到了满脸阴沉打呵欠的时虞。
这孩子不是说自己早上起不来吗，怎么醒这么早。
时虞视线没有焦距地盯着餐桌上的加辣豆浆，见释千过来后，低下头揉揉脸，勉强露出个眼神死掉了的笑容：“姐姐……早上好……”
好，看出来了，确实起不来，现在这是强迫着自己清醒呢。
释千看她那肉笑皮不笑的诡异表情，没憋住笑了出声：“早上好，今天没准备走这么早，你按照自己习惯时间醒就行，不用逼自己早起，要回去再睡会儿吗？”
时虞满脸挣扎：“一起吃早餐……”
释千笑着摇摇头，眼神温柔下来：“行，既然醒了就一起吃吧。”
坐进自己的位置，低头看着奚航给自己准备的食物，释千有些好奇地拿勺子搅了搅。
碗里是奶白奶白的糊糊，面上撒着金黄色的桂花，不算特别浓稠，弥漫着一股甜甜的牛奶米香与桂花清香。
奚航打开自己的显示屏，正在浏览早上的新闻，见释千动作后解说道：“今天给你做的是牛奶米糊，糖和蜂蜜在旁边，如果觉得不够甜可以自己加。中间的小笼包是大家一起吃的，有蟹黄和鲜肉两种馅，小心烫。”
因为有保温碗，米糊保持着一种可以直接入口也不烫的温度，释千喝了一口，感觉着舌尖上大米与牛奶带来的香浓味道，换了新环境的疲惫一扫而空。
释千又尝了一大口，夸赞道：“好好喝，你的手艺真的好厉害。”
奚航点点头，被夸也没露出什么表情：“应该的，明天早上八点吃番茄煎蛋面，面条是软的那种，容易咽。”
感觉听了自己说早上吃不下东西后，这人就是按照宝宝辅食的标准做饭了。
释千不觉失笑，转头看已经缓慢清醒过来的时虞：“早上八点起得来吗？”
时虞闭着眼在嚼泡软的油条，含含糊糊嘴硬道：“我什么时候都能起的来。”
好吧，就算是强迫让这孩子保持健康作息了，也挺好的。
好在时虞虽然开机缓慢，但一旦清醒过来就不会再犯困，等一顿早饭吃完，这孩子彻底恢复了神采。
两人窝在沙发里，释千翻看起她们的预约地点，在地图上搜到了路线。
释千：“距离不远，就是不知道要花多久时间，我们俩可能要在外面吃饭了。”
闻言奚航冒了个头：“回来吃，我会做午饭。”
你这是“外面做的都不干净，家里做的才干净”心态吗？
释千当然不会辜负她的好意，点点头：“好哦，那我们就回家吃，吃完饭正好上全息网见我们的另一个同事。”
时虞一切行动听指挥，现在正靠在释千肩膀上玩释千的卫衣带子，听到对方明显上扬的语调后问道：“姐姐很好奇那个人？这么兴奋。”
释千摇摇头：“好奇是好奇的，不过兴奋的最主要原因是想到可以上全息网了。”
进入过三次噩梦，这些当然代表释千登陆过全息网，但那都没有在上全息网的感觉，有一种明明出门旅游了，但成天只窝在旅馆里点外卖的浪费感。
等拿到脑机之后，自己要好好逛逛全息网，以网民的身份看看这个造成了时代改革的科技究竟是什么样的。
释千：“不觉得奇怪么，梦主想做的事情却和她所创造出的噩梦环境完全相反——这里没有人支持她的想法，甚至身边最亲密的人也在排斥她的帮助。”
说着，她伸出一只手，朝着旁边指了指。
大概是他们刚刚打架造成的骚动太大，现在每个集装箱的门都被拉了下来，偶尔能从门缝里看到正在往外窥视的普通人。
听觉灵敏的释千还能捕捉到好几声咒骂，似乎在说异能者们打架又牵扯普通人，凭什么异能者要侵犯普通人的生活领地之类。
总之，这片区域从开始就对异能者很不友善，即便释千他们打着来帮助普通人的旗号，却没得到多少正面回馈。
为什么？明明讲了希望着能帮助大家，但她的帮助连句谢谢都得不到，那她的这个噩梦在影射着什么？
——所有的帮助都是无用的？
释千也没得出确切答案，所以她带着江乐去直面会嘴臭的医生闺蜜，试图搞清楚梦主心里的真实想法。
应观辞低头看着那呲花喷泉，突然道：“江乐之前被外派去后巷，似乎是见到了想帮忙却无能为力的事情，对自己非常自责。”
“她平时是个热情到有些让人害怕的孩子，对任何事情都抱有最美好的幻想，同时会因为帮不了别人而有强烈负罪感，这次来源做心理疏导，大概也和这种情绪有关。”
应观辞：“梳理师的情绪暴走达成条件非常难，不仅是得有强烈的负面情感，还代表着梦主陷入了绝对一个她无法做出的抉择中。如果能让梦主在噩梦中做出选择，这场噩梦也许就能被梳理，不用外界去干预关闭。”
谈话间他们就已经来到了轮椅女人的集装箱前，此刻江乐正伸手去敲已经拉下来的门，寻求里面医生的帮助。
应观辞尾巴甩了甩，扬起一个灿烂笑容问释千道：“接下来你想怎么做？我会按你命令行事的。”
她说：“我很欢迎你渴望坐到我这个位置。”
继而她却话锋一转，似是带着些苦恼：“但你连舟火通明都拿不下，就别说这种不切实际的笑话了。”
无端的情绪再次翻涌而出，她还没来得及分析那些情绪的构成，就习惯性地想将其丢到宋知让那里。然而A的下一句话便说了出口：“但你是我的[爱人]，我可以给你机会。”
她手中一直把弄的骰子向前一弹，直直弹在宋知予的心口，又自由下坠落入她的掌心。
那骰子仿佛灼烫肌肤，宋知予蜷了蜷手，又迅速松开。
四面骰泛着金光，安静躺在她的掌心。
A说：“赐予你永生的力量，做给我看吧。”
第 174 章 174 HERO
从盛世梦庭离开后天已经彻底黑透。
释千并没有在日升市过多逗留，而是通过锚点直接回到了家，查看了一眼，发现[无尽本思]的CD时间还未到后，她便直接选择登出游戏。
一方面的确是暂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另一方面、她也十分期待盛世梦庭和舟火通明的发展结果。
宋知予表面性情宁静，但事实上，她并非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只不过比起杜鹃会权力结构的简单构成、白羽裁决的隶属财团，舟火通明结构内部盘根错节，宋知予、宋知让这两个年轻的外来者的确难以向上登顶。
这应该也是江柳当初碰到的难题。
与舟火通明迂回并非良方，只能选择强势介入、彻底整改。
反正她更改了现在，所有记忆都会被合理重塑覆盖，所以释千也没打算顺着江柳的建议去做。
等她看看四百年后明舟财团的状况再做决定。
同人餐厅中，两人一通狂点的菜品逐渐被端上桌。因为一个桌子放不下，服务生们笑眯眯地又推了个桌，拼成大桌子才够用。
——这还是释千把一大半食物送给餐厅里其他人后的结果，不然她觉得接下来五天都只能吃剩饭了。
与此同时，她们桌边的大屏幕上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虚拟形象，一脸热情地看着桌旁的释千。
释千：“……”
她明白这是店里的粉丝福利，点了某个明星的菜单后，就附送的AI形象陪吃，但……
这人也太多了！从福利陪吃play变成围观play了！
刚开始这群陪吃们还附带了各种甜言蜜语，和耳边的苍蝇似的，在应观辞苦笑着帮忙设置下才维持了静音。
时虞是一点也不在乎电子屏，愉快问着：“姐姐还有什么没买的吗？”
点菜的性质早就发生了改变，一通快乐的买椟还珠后，释千的家已经被拼凑出来，现在就差一个房子了。
无视旁边火热的视线，释千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这些都是你追的星？有些需要高级粉丝牌才能点的菜单，你居然都能点？”
那她这狩猎范围实在是太广了，不限次元不限性别，释千重新看了眼电子屏幕，甚至还不限品种，连不是人的都有。
真是个……口味很杂的小富婆。
时虞正举着份大肉串在啃，闻言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摆手：“不是啦~我不追星的，不过这店和我们组织有合作，他们当然不能限制我。”
一旁正苦着脸填写报销单的应观辞停顿：所以你就把她带到你的地盘来消费了……
时虞在释千面前翻菜单：“其实这样也算是在帮那些小明星啦，在这里消费了的话，培养明星的公司会得到消息，更重用那些人。”
说着翻到了释千刚刚没看到的最后几页，时虞笑着点了点：“姐姐想帮帮它们吗？用我的特殊菜单倒是都可以买哦。”
释千刚想说自己没这个钱，就看到了最后几页的商品的价格单，直接皱起了眉：“这是粉丝纯纯在倒贴吧？”
点了菜直接送现金红包，相当于给钱请吃饭，就为了给明星凑人气？
看出了释千的不解，时虞嘻嘻一笑：“后面的都是纯AI偶像，AI偶像能赚大钱的很少，没人气就会被公司销毁套新皮和新设定啦~后面菜单的偶像可能连粉丝都没有，是那些AI小偶像为了活下来，不得不自己支出的开销。”
说完她合上菜单放到一边：“算了，我感觉姐姐不像是喜欢占这种小便宜的人，扫兴的话就不说了，吃饭吧~~”
释千：“……”
我确实对占便宜没兴趣，而且你这通话说完，我已经被微妙地拉高了负罪感。
发现自己说了个扫兴话题，时虞眨眨眼，想转移释千注意力：“姐姐~明天我们再去另一个地方，还少什么继续补好不好~”
听到这里，释千叹了口气从桌上拿起东西边吃边道：“明天不行，我得去趟源检测全息属性。”
“我知道呀。”
时虞笑盈盈地看着释千，“反正源测试时间又不久，上午就能测完，等我们一起测完再去嘛。”
释千抓住了重点，疑惑道：“一起？”
听了她俩的话，应观辞终于从茫茫报销单里抬起头，帮忙解释着：“对，需要检测全息属性的四个人里包含了时虞小姐，明天早上九点我会在酒店门口接你们。”
释千一皱眉往时虞脸上看，“不是说18岁以后才能接受全息属性检测吗？”
这孩子看上去最多只有14岁啊。
时虞：“姐姐，我早就满18岁了哦。”
其实释千惊讶的眼神挺不礼貌的，如果换成别人，时虞说不定早就把对方眼珠给挖出来了。
不过面对释千，她只是甜甜解释着：“不怪姐姐看不出来，我身体残疾，长不高啦~”
气氛瞬间僵住，最终释千拍拍她肩膀淡然道：“问题不大，我也是个瞎子呢。而且这年头谁没个残疾啊，我遇见过一大堆脑残，那才是最拖累人生的残疾。”
刚想说点什么安慰话语的应观辞：“……”
乖乖闭上嘴听她们攻击全世界，应观辞终于解决完报销单，拿起旁边的水喝了口冷静冷静。
感觉到动静，被安慰后笑脸盈盈的时虞转过头看着他：“你吃的东西不能偷偷夹带报销哦~”
应观辞：“……我喝的是免费白开水哦~”
时虞：“那就好！”
于是两小时后，饱餐一顿（两人限定）的他们坐在餐厅里休息，释千为了租房，和时虞一起挑起了房子。
不过这方面的事情时虞是一点也派不上用场了，对她来说，越是隐蔽的居住环境越舒服，但对释千来讲，那种偏僻地方可不太方便。
所以在时虞给自己提供了三套租房推荐后，释千感觉路子要被带歪，及时刹车，将住在白纸市更久的应观辞拉进了话题里。
“应观辞，你呢？你有没有推荐居住的区域？”
白纸市区域划分其实挺清晰的，释千大致看过地图后，便知道哪些地方适合生活——当然，等于说她明白了哪些地方最贵……
于是在她一通分析得出来的结论便是，自己看上的都租不起。
应观辞终于得到了关注，轻咳了声坐直身子，先铺垫道：“其实我一直都住在源的宿舍，不过……”
没等他“不过”完，释千就失望地收回了目光，继续依靠全息眼镜赛博看房——毕竟她一天只有8小时时限，得趁能看到的时候做好决定才行。
发现一点都不能用套路话术后，应观辞哽了会儿，在时虞幸灾乐祸的眼神里举手投降：“不过我知道有个人对这方面很有研究，所以可以问问她。”
“就是来和你对接过的江乐，之前她打算和闺蜜一起住，看了很久的房子，最近应该也定下来了。”
脑中浮现出江乐热情的笑脸，释千点点头：“行，我给她发个消息问问，谢了。”
接着释千磕磕绊绊操作起来，中间有两次误点，给时虞面对面打了个视频通讯，最终花了几分钟，成功将消息发了出去。
江乐那边回复很快，说了句等等后，直接发了个详细的文档过来，还主动问要不要语音解说一下。
[释千：没事，我先看看吧，有什么问题再来问你]
[释千：感谢.jpg]
[江乐：哈哈哈哈~好久没看到过这种风格的表情包了。好啊，有问题一定要来问哦！]
[江乐：不用谢.jpg]
看着对面发回来的同系列缤纷鲜花表情包，释千轻笑了一声，接着点开她发的文档仔细看起来。
江乐的调查文档十分详细，列举了各个居住地的优缺点、周边生活环境，甚至还有实际踩点的感想，可谓说帮助十分之大。
要说唯一不太符合释千预期的，就是江乐调查的房源明显都是给两人用的，对释千——特别是盲人状态的她来说，多余空间有些多。
不过纵观下来，基本让她了解了正常行情，不算两眼摸黑了。
释千很快找到之前自己看上了的地盘，开始对比起它们的价格和优缺点。
看着释千认真对比的样子，应观辞突然道：“现在很多工作都会提供住所，不等观察一下再做决定吗。”
这点释千当然想过，她随口答道：“我就先做做准备，反正又不急着立刻租房。”
对她来说，调查本来就是抚平焦虑的一种办法，了解一个城市的居住区与房价，基本能了解到这里的生活水平和态度。
不过释千想到刚刚应观辞的话，好奇问道：“你说很多工作都会提供住所，哪类的？”
“全息网络相关的职业一般都会。”
应观辞仔细解释着，“普通工作很少限制这点，不过全息网络相关的工作大多数需要‘抢险’，所以要求员工住在宿舍，方便及时登陆——毕竟大家需要使用公司提供的特殊脑机。”
闻言释千想到之前应观辞说他们脑机有特殊功能，大概就是特殊在这。
释千：“有什么工作必须住宿舍？”
“这就多了，有硬性规则的比如全息警察，以及全息网络小贩……软性规则的则是脑室清扫员之类，普通等级的梳理师也是软性规则住员工宿舍的，不过高级梳理师需要随时待命。”
说到这里，应观辞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保留地继续：“毕竟噩梦就像是全息网络上的炸弹，高级梳理师需要保证随时能前去‘拆弹’，避免波及更多无辜普通人。”
一大堆新鲜名词塞了过来，释千脑内反应了片刻，警察和小贩什么的大概能从字面意义上去理解，不过脑室清扫员是什么？
似乎看出了释千的疑惑，应观辞接着自己的话头继续：“当然，更极端情况下，还有一些无法离开全息网络的人，他们必须随时待在全息网络上，相当于住在自己的脑室中。”
“脑室——也就是每个从事全息网络相关工作的人需要激活的东西。”
应观辞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比较浪漫的说法就是给灵魂安个家？”
看着释千露出“？？”的浪漫过敏表情，他笑着继续：“[记忆宫殿]，释千你应该听过这个概念吧，激活脑室，就相当于激活自己特有的记忆宫殿。”
“有了它，混乱的大脑就会变得规整很多，脑内的记忆被分门别类安排好，再也不担心遗忘什么，并且也可以用外力给自己的脑室添加更多东西——至于脑室清扫员，就是帮人规划记忆、添加知识的人。”
这听上去和大脑改造似的，释千皱眉质疑：“外力添加知识？什么意思。”
“就像给电脑拷贝资料一样，直接将知识复制粘贴进大脑。比如大家一出生，ID芯片内就附带了文字学习资料。如果想的话，还可以添加一项语言熟练，或者是物理精通……只要不逞强添加超过大脑认知容量的知识，一般都不会有危险。”
释千不是守旧派，但对于这种直接往大脑里植入东西的功能，还是有些敬而远之。
毕竟谁能保证植入的到底是什么，万一给你系统都全部重装，那人不就白活了。
时虞已经从坐着变成趴在释千腿上了，打了个呵欠后，稍微提起了些兴致，撑起脸问释千：“姐姐~你的脑室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还不一定真的从事全息网络相关工作吧，能不能激活脑室还是两说。”
连检测都没做，怎么感觉身边的人都坚信自己一定适合了？不过……
释千理了理她水蓝色的柔软头发，问道：“脑室还能有样子？不是一个概念吗。”
听着释千的疑问，时虞伸出一根食指摆摆：“不是哦~脑室能借助全息网络，形成一个独属于个人的空间！一般来说都是有着个人风格的房间啦，我见过沙漠一样的房间，也见过一小片森林，当然最多的还是普通屋子~”
应观辞默默看向时虞，脑室是非常私人的存在，除非生死之交的邀请，正常人不可能看得到别人的脑室，这家伙到底是做什么的？
释千不清楚脑室相关的东西，自然没从时虞话里察觉出不对，反而挺有兴趣的样子：“每个人都不一样？”
“嗯！就算是双胞胎也不可能有一样的脑室哦！”
独属于自己的空间吗。
好在真吃起饭来，大家终于把成见都放下，好好享用起美食。
就是死海花了大概十分钟接受恐龙脑子，不过吃下去的第一口便开始“真香”，反客为主开始和时虞抢着吃。
释千趁两人大打出手时抢走了最后一个脑花，在死海气得嗷嗷叫背景音中满意放下了筷子。
等四人都吃完后，营地自动刷新掉了一地残局，喷出一种舒缓的香味，让人精神放松。
虽然关闭了饱腹感开关，但释千依旧躺在营地椅上消食，眯眼看着星空，享受着这平淡放松时刻。
远处传来鸟叫虫虞，以及篝火航材炸裂的轻微噼啪声，就在释千感觉自己都要睡着时，时虞突然凑了过来：“姐姐想散步吗？我知道有个地方风景很好。”
这孩子不会莫名其妙说这种话，释千直觉她是有什么事情要对自己说，于是翻身坐起：“好啊。”
在旁边的死海突然也插嘴道：“喂，你回来过后我也有话想问你。”
释千转头，虽然猜不出他想干嘛，但依旧配合点头：“行。”
她转身跟着时虞，路过转角撞见重新摘花回来的应观辞。
应观辞笑着问：“释千？方便陪我一起走走吗？”
释千：“……”
也许是她脸上表情太麻航，应观辞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小心翼翼道：“不方便？”
“没有不方便，不过你先等等，我们一个个来。”
怎么回事，我是把你们好感度全刷升级了，现在搁这休息时间全堆一起来过剧情了是吗？
给这三人排了序后，释千继续跟着没回头的时虞一起走，最终来到一片小树林中。
虽然这家店主打史前风格，但也是很不考究地增加了很多幻想元素，比如之前的果汁大花，还有现在飞来飞去的蜜罐飞蚁和大蘑菇凳子。
这飞蚁似乎自带萤火虫基因，屁股后面发着光，根据储存的花蜜颜色不同，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时虞随便挑了个蘑菇就坐了上去，接着拍拍自己旁边：“姐姐坐~”
不知道这小姑娘葫芦里买什么药，释千坐下静静等她开口。
“姐姐知道我是食狼时组织的人吧，都不好奇我曾经是做什么吗？”
涉黑组织的人干什么活儿这是能问的吗……？
释千沉默三秒，顺着她的话猜想着：“打手？”
“嗯~也差不多！”
叹了口气，释千不再装傻：“是杀手吧。”
毕竟这孩子出场就杀人，武力值又那么高，再加上明明不是梳理师，却对噩梦的存在一点疑问也没有……她不仅是杀手，大概率还是全息网上的职业杀手。
“姐姐好厉害，猜对了~”
时虞一点也不意外释千能猜对，毕竟她从来没有藏过自己身份，再加上姐姐本来就敏锐，她甚至怀疑自己身份一开始就暴露了，不然释千也不会一直由着她在身边。
本来也只是掀开层挡布的事儿，释千叹了口气：“不过在这里说这些没问题吗？”
好歹是在全息网络上，隐私安全性有点无法保证吧。
时虞倒是很放松：“放心啦姐姐，我们这是进的个人脑室商店，除非有黑客跟着我们一起进来，不然都窥探不到的。”
释千：“……”
“姐姐？”
释千：“没事。”应该没事，死海那家伙不会无聊到偷听。
虽然释千脸色是明显有事的样子，不过真实身份不是时虞想说的重点，她转而说到自己真正想说的部分。
“姐姐，我是被食狼时首领收养的小孩，不是个正常人。”
释千一怔，随即面色严肃起来，静静听着时虞说话。
“我同样也是基因定制的产物，不过比其他人幸运的是，我没有得排斥性基因病，不用担心只有极短的寿命。”
时虞扬起脸笑得开心，“但我依旧被抛弃了，三岁的时候就被丢到了垃圾桶里。”
“因为‘定制’我的人是个男的，我的存在并不是为了成为家庭的一员，而只是私人定制玩具。”
完全没有任何气势的过矮身高，就算长大了也依旧保持可爱的娃娃脸，无处不透露着一股无力与娇弱——正常人都不想要这么个身体。
天杀的，现在可是人均一米八的社会了，释千一米七都郁闷得每天锻炼牛奶轮番来，更别提只到她胸口的时虞。
深吸一口气，释千眉头紧皱：“男的不是没资格参与对后代的基因定制吗。”
正常基因定制前都会对家属进行严格的心理测试，但凡定制是因为个人私密癖好，而不是孩子未来发展的类型均会被拒绝。
而男性定制者因为过多的异常测试结果，早就被集体拉入黑名单，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毕竟这是对未来生命的负责。
但是当然，这只是针对于“正常情况”。
果然，时虞下一秒就道：“定制我的人有钱有权，是个富二代，对他来说定制人类就是玩玩。”
对方只为满足自己的猎奇心态，动动手指便捏造出一个宠物来，甚至等不及宠物长大就玩腻了，让人随便处理掉，转而去定制虚拟全息人物——毕竟定制AI可不用等着它成长，没那么麻烦。
“你知道是谁抛弃的你吗。”
听释千这么问，再配合上对方的表情，时虞知道姐姐想替自己找那个人的麻烦。
于是小姑娘本来阴沉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将脑袋轻轻靠在释千肩膀上：“放心吧姐姐，作为我十三岁的生日礼物，妈妈专门为我定制了他的单子，我也完成得非常完美哦。”
释千没有再说什么，右手抬起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时虞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姐姐，我过去的心理状况很差，会关注那些和我一样的人，如果比我过得差我就会很开心，反之则会产生恨意。”
听到这里，释千大概明白这小姑娘想说什么了：“所以你关注到了那三胞胎吗。”
时虞低头开始玩手指，整个人莫名心虚：“嗯……刚开始她们三个很惨，所以我看着觉得很开心，但突然有一天她们状态就改变了。”
“她们突然开朗起来，有了自己的梦想，甚至开始和别人正常说话，换谁都会好奇发生了什么吧。”
时虞越说声音越大，似乎在说服自己一样，“没错啊，好奇怪的！”
释千哭笑不得：“所以你沿着追查到了我头上？接着就开始关注我了？”
被说中了，小姑娘声音骤降：“我知道姐姐讨厌被关注，所以不敢说。”
之前跟在释千后面看她去给别人绝育都被警告了，要是知道自己其实都跟了好几年……这肯定会被讨厌的。
但这事不说出来的话时虞会觉得自己太卑鄙了，好朋友间连最基础的坦诚居然都做不到。
在发现上一场噩梦和那三胞胎相关的时候时虞就想坦白了，但噩梦梳理结束后释千忙着葬礼的事，时虞也不敢上去打扰，现在终于瞅到了机会，便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说完后果然舒服了很多，同时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起释千的脸色。
释千像是在回忆什么，瞥到她那小表情后有些失笑，同时问道：“你是不是顺便帮我解决了些麻烦？”
时虞眨眨眼，想了半天后才点点头：“好像是哦，有时候姐姐被跟踪，或者被明显来意不善的人观察时，我就顺手帮你把那群人给揍走了。”
怪不得自从帮助三胞胎之后，感觉人生就莫名其妙少了很多糟心事，本来还以为是积善行德后给的奖励呢。
想到小时候的自己迷信地对着天边认真道谢的场景，释千嘴角抽搐，催眠自己快点忘了这件事情。
不对，时虞她不会也看到了这幅场景吧……？
人生第一次，释千理解为什么这么多人想杀人灭口，毕竟黑历史被人发现的感觉太可怕了。
释千那诡异的脸色让时虞慌张起来，她想过释千不会原谅自己，但等真实面对这个情况时整个人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于是释千走神回来看到的就是小姑娘天塌了的表情，只能轻咳一声，将自己思绪拉回来。
“嗯，我知道了。”
时虞大眼睛眨眨：“没了？”
“……还有什么吗？”
释千犹豫，要我恳求她“请不要把我的黑历史告诉别人”吗？
“姐姐不骂我一顿吗？或者因为讨厌我再也不和我来往了。”
这才反应时虞在说这个，释千想想认真回道：“你还是我同事呢。”
时虞恍然大悟：“也是，我们是被利益捆绑的人！”
“……倒也不是这种冷冰冰的意思。”
但释千一想还确实，时虞武力值爆表，真的是个好搭档，如果她不在，奚航还得再找个暴破类的梳理师，毕竟剩俩掌控类做事不太方便。
不对！自己怎么也顺着这么功利的想法去思考了！
从蘑菇上跳下去，释千和她面对面，认真道：“谢谢你告诉我关于你的秘密，这事儿我不会和任何人说，同时我相信我们未来也能相处愉快。”
说完，释千冲她一笑：“还有谢谢你过去保护我，给我省了好多麻烦事。”
时虞在短暂的愣怔后，笑得更为开心，直接一起身扑到了释千怀里疯狂蹭：“不用谢！我其实还能帮姐姐更多忙哦！”
“比如这次三胞胎的死，我让人去调查了，并不是意外呢。”
“是有人找杀手去杀害的她们！”
释千摸摸下巴，对这个倒是挺感兴趣的：“如果要我选的话，我的脑室最好是无限免费吃自助的自助餐厅？”
毕竟是给灵魂安家，可不得选个有吃有喝的地方？
这种有些精神不正常的帖子在论坛里还是常见的，但一般来说都很快会沉下去、或者楼主被嘲到删帖。这个帖子能成为热帖，释千推测大概率是因为楼主的战斗力比较强。
释千不爱看吵架帖，但依旧点了进去，准备随便翻两楼就退出。
然而，当她的视线扫到帖子内部时，指尖却微不可察地一顿。
“3L：帖名和首楼防管理员巡逻删帖+故意找骂。我其实想说：不要玩这个游戏！不要玩这个游戏！不要玩这个游戏！”
四楼则是一张图片。
小图看去是一张对镜的背部自拍，但该展示人的身材并不怎么好。
她点开，而当大图展开在平板上时，释千也意识到了对方发出这张图片的目的。
——在他的脊梁骨偏下的地方，有一枚黑色的纹身。
HERO。
那是Anti-的败者标识。
第 175 章 175 一箭双雕
释千对这个位置很熟。
因为除了奚航以外，她亲自烙的败者标识还是有讲究的——顺着尾椎骨往上数，一节脊骨烙一次，打算完成一轮后再从尾椎骨开始。
所以，释千轻松认出了这个发帖人。
——是她的第一位[爱人]，好像叫什么乌泊？
在游戏里烙下的印刻，居然在现实里也真实存在吗？按照游戏脑机意识上传理论来看，她的这个“烙印”，并非印于肉/体，而是印于“意识”层面。
因此这个败者标识才会出现在现实里。
释千退出大图，往下看去。
房间中挺安静的，时瑞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刚刚那磕磕巴巴的否定可完全没有说服力。
很好，看来自己的母亲醒来后先要去蹲大牢或者花大价钱封口了。
虽然时瑞板着脸及时把情绪藏了起来，但释千大致能猜出她在想什么，果断道：“我们是您请来的梳理师，需要做的事情只是将您母亲从噩梦中唤醒，其它你不用担心。”
对面的时瑞和释千对视了片刻，最终抓抓头发，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丝无奈：“算了，反正到时候坐牢的又不是我，早就让她别搞这些了。”
很好，你也挺看得开的……
见她松口，释千立刻道：“那我们能见见模拟出的你母亲的数据库AI吗？”
这样等同于能见到本人，还怕不够了解的？
时瑞摇头：“抱歉，不是我不想让你们见，而是母亲设置了自动休眠程序，自从她昏迷不醒后那个AI也关闭了。”
不然按照时瑞的性格，这段时间的公司运营可能都要交给AI去做，毕竟那可是由前总裁数据库堆成的AI，行为逻辑和行事风格都一模一样，自然能把公司好好经营下去。
但那人就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先把这条“逃跑”的后路给她掐断了。
“是吗，那可惜了。”
释千这话说得真情实感，要是能逮着AI说不定都能问出噩梦的源头究竟是什么，工作量直线减少。
叹了口气，释千继续问道：“那前总裁是因为什么昏迷的，你清楚吗？”
问出口的瞬间释千就没报什么希望，果不其然，时瑞摇头：“我什么都不清楚，当时我在姨妈那边做实习，甚至连母亲昏迷的事情都是别人转告我的。”
“周围人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看着对面人点头，释千摸摸下巴，有权有势的欢乐园总裁突然昏迷，这事儿居然没人知道原因……
“不打算报案吗？”
时瑞尴尬挠脸：“这有点……”
啊，差点忘了前总裁可是个法外狂徒，真要报案了感觉有点自投罗网，估计她是想着让人清醒过来再说。
确定什么都问不出来，释千道谢后挂断了通讯，开始翻看起前总裁给自己做的档案资料。
时成禅，家庭关系简单，只有个姐姐和女儿。
从小就生活在富贵家庭中，欢乐园也算是半个家族企业，在母亲去世后就交到了时成禅手中。
那时成禅的姐姐呢？
释千看着资料，整理着前总裁的人际关系。
虽然现代早就没有“家族产业一定要交给老大”这种糟粕思想，但姊妹竞争结仇的事情也还是会发生。
这么想着的释千给时瑞发了条消息：“你姨妈人如何？”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入世姨？人很好呀，实习阶段超级照顾我，她也有自己的生意要经营，前两天来看了一趟又回去了。”
入世，时入世……
一个成禅一个入世，你们取名是取法号吗，这么有哲意的？
不过有自己生意的话，应该不会来做什么害人的傻事吧。
就在释千纠结的时候，又有消息发来，不过不是时瑞的。
[维克多：调查得如何了？我们这边已经安排妥当，晚上就可以进入噩梦]
医疗所那边得负责准备安保仪器，这次的保全措施做得很严密，并且她们再三确保中途不会有人闯入。
不过时间要求依旧和上次一样，半夜两点，充斥着一股不要命的加班感。
[释千：了解，今天晚上就开工]
[维克多：这么快？不多调查一阵嘛，欢乐园还是挺好玩的]
我发现你们这些人都挺不把患者当人看的，一副恨不得前总裁能多躺两天的感觉。
还是说那病房按天收费给你们分成了？
释千无奈扯扯嘴角，简单回复了句“早完成早结束”后，脑中闪过昨天晚上做的梦。
[释千：能提前说说，我的脑室到底有什么问题？]
[维克多：大问题呢~]
释千：“……”
觉得这人不会说后，释千放弃自取其辱，决定不再提这茬。
[维克多：算了，为了鼓励你加油，我就先透露一句吧]
[维克多：你的钥匙已经到了，是时候解锁了]
释千盯着面前的两行字，似乎那些黑色小字下一秒就能开始跳舞。
最终收回目光，她打下一个字。
[释千：行]
看着对面人发来的回复，维克多调侃着看向旁边的奚航：“她居然会听我指挥，我这辈子都没想这么美过。”
奚航正在给局域网加密，防止之后入梦时有外人闯入，闻言有些无语。这人要是知道释千叫自己“老大”，不得吓死。
“比起说听你指挥，她现在应该是更相信自己。”
释千大概率察觉出了这整套计划和自己过去有关，跟着走只是因为这像自己手笔。
“不管，你就说她有没有在听我话吧。”
奚航皱眉看过去：“对了，你之前还强迫她和你下棋？”
大半夜的谈正事之前还下棋，私心有点太重了吧。
“让我赢一把怎么了，我这辈子就想赢她一次，所以我医疗所才取这名字。”
看着对面骄傲的模样，奚航不再搭理这人胜之不武的精神胜利想法：“去干活。”
“不是都干完了嘛，保证安安全全让她进那家伙的噩梦。”
“之后解锁脑室需要做的准备做完了？”
“啧……不愧是当管家的，真是个工作狂。”
瘫在沙发上的维克多咂了下嘴，“钥匙本人都不在这，我该怎么做准备，等人回来再说吧。”
*
绕着赛博糖果屋观察了好几圈，确定找不出什么后，释千起身对时虞和应观辞道：“这里调查的差不多了，我们去欢乐园的光区看看？”
两人自然不会说不，等释千和时瑞通报后，就跟着一起往外走。
这次时瑞没有再来当导游，而是叫了个专业的导游AI。
长着翅膀的小龙飞在半空，很是可爱地绕着释千的身子转了个圈：“各位第一次来欢乐园吗~那就请随我一起吧！你们想知道关于欢乐园的什么？”
想想前总裁房间里的那堆AI，释千思索后问道：“欢乐园推了这么多位虚拟明星，介绍一下虚拟明星的创造流程？”
“好的~请随我来！”
小龙带着她们穿过和刚刚方向相反的玻璃走廊，来到一个巨大的玻璃花房中。
这花房的季节显然有些乱套，桃花梅花栀子花争相开放，空气里的香味馥郁，但因为味道太多太浓，闻久了让人麻航到有些失嗅。
在每种花旁都放着个巨大的笼子，笼中各式各样的虚拟偶像抱腿沉睡，在人靠近后会睁开眼，露出符合自己人设的表情，接着继续睡觉。
不过不是所有笼子都有人，有些笼子是空的，上面还挂着[外出工作中]的牌子。
在笼旁多站一会儿就会飘出投屏，上面介绍着偶像的性格和履历，以及接下来的工作行程，可以说毫无隐私可言。
小龙开始敬职敬责地介绍：“欢乐园所有的虚拟偶像均由总裁制定性格特征，接着由市场部做细微调整，在出道后就不再改变，拒绝时下的‘太多变’偶像，让每人都有自己的独特性格。”
“在外观上我司采用了动态生长技术，虚拟偶像的外观会随着行为改变，比如参加综艺活动吃太多辣的话，第二天有可能会冒出痘痘，受了伤的话也会留疤。”
小龙介绍起来就变得滔滔不绝，释千随意听着，视线扫过笼中的虚拟偶像，快速判断这些人和前总裁“圈养”的那一整个城市的人有没有撞脸。
看着释千一直盯着面前的偶像，作为特殊接待嘉宾，小龙非常体贴地提醒着：“你喜欢的话可以伸手去互动哦~”
闻言释千一怔，立刻摇头：“这还是算了。”
看着别人在笼子里睡觉感觉都已经够变态的了，还伸手去摸，自己暂时培养不出这种癖好。
于是听着释千的拒绝，时虞嘟嘟嘴收回了手，满脸可惜。
绕着鸟笼温室走了一圈，释千最终走到一个处于正中心的鸟笼前，看着里面只有一层虚影的人。
青年有着一头长到大腿位置的卷曲黑发，泼墨般洋洋洒洒铺满了笼底。
他眼尾贴着红金色羽毛，仿佛火焰从眼中溢出，脸上还纹着各种复杂的金色符号，像数字又像象形字，因为透明虚影看不真切。
筮，源数据遗失的原欢乐园头牌……啊对不起，TOP人气角色。
性格三无，不争不抢，又如谪仙般天真不染尘世，偶尔会露出孩童般的真挚情感。
看上去很适合修零通过率的无情道。
阅读着旁边的介绍，释千内心默默吐槽，以及你不争不抢还混什么娱乐圈啊。
“这位不是已经宣布与欢乐园无关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
听着释千的疑问，小龙解释道：“因为筮的出现代表着我们公司技术上了新一层台阶，非常有纪念意义，再加上他的人气确实是断层式的高，所以公司为他留了影像作为纪念。”
“新技术？”见释千上花了，水三从怀里掏出个布袋递了过去。
“这是你们宗门准备的问仙物，请拿好。”
释千接过布袋打开往里看了看，最后蹲下直接提着布带底部，把东西都倒在了花上。
竹简，笔墨，火折子，蜡烛，剪子，还有一本薄册。
不等释千研究那册子是什么，水三看看周围道：“那我就告辞了，四个时辰后会来接你。”
“好，回见。”
目送走了小孩，释千这才感觉到周围有多空旷。
花与花之间看着离得挺近，实则相距甚远，再加上高低差，释千完全看不到上面的仙使在做什么。
唯一有点动静的，大概就是莲花周围嚼着枯萎花瓣的锦鲤们了，鱼尾巴吧嗒吧嗒拍着湖面，听上去非常热闹。
拿起写了字的薄册子，释千快速翻看起其中内容。
[世有四仙，曰火仙、酒仙、财仙、情仙。]
[各仙之好异，然其一瞥，既赐人以利，亦或生桎梏焉。]
[火仙好喧阗之景，其顾或可助人蒸蒸日上，光华万丈；然亦能焚身以尽，使人化为灰烬。]
[酒仙嗜于酝酿，汝之一举一动，皆为其所酿之酒也；然此酒或纯或薄，掺水之虞，亦在人为。]
[财仙独钟于财，唯视能生财者以青眼；然发觉无能之辈，则弃之如敝屣。]
[情仙噬情如命，其一顾可使众人倾心于子，爱慕有加；然此爱或重若千钧，令人难以承受。]
说了很多但仿佛也没说什么，总结来说就是四仙的偏爱都是有代价的，凡人不一定能承受得起。
视线落在最后一个字上，释千刚开始琢磨这些字句的深意，耳边突然又响起古筝和笛子奏响的乐曲。
不过这次和初听时不太一样，曲子不再温柔缠绵，轻快活泼带着点庆释的意思。
与此同时，那个粉色的屏幕再次出现在释千眼前，入目就是一句恭喜。
[恭喜玩家解锁四位攻略人物信息~请再接再厉~]
而之前显示问号的四个攻略角色名字也显示出来了，和簿册中写的一样，是火仙、酒仙、财仙、情仙四位仙人。
现在释千终于明白这东西是什么了——一个恋爱游戏攻略系统。
所以在这场噩梦里，自己要攻略看板上的那些神仙们？
那梦主是谁？是幸福四选一，还是和上场噩梦一样四个都是梦主？
不是吧……女儿患了人格分裂，母亲难道也有这毛病吗，事前调查里可没得到这种结论，得先好好观察一下。
总之……
修仙世界世界观搞恋爱攻略系统，只能说不愧是欢乐园的总裁吗，这么与时俱进的玩法，把梳理噩梦变得像是玩游戏一样。
想到这里，释千叹了口气，把注意力集中在目前任务上。
既然要攻略，那就得投其所好，但看那些文绉绉的话她就头疼，搞不明白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之前听到谈话说过去的仙人喜欢弦乐，先不提释千会不会，这包袱里也没有可以奏乐的乐器。
看着打包送来的笔墨和竹简，释千心里发怵。
不会是想让我给神仙作诗或者写什么赞美词吧，难度有些大，主要自己写不来那些古风兮兮的句子。
但能看懂文言文的神仙，肯定也能看得懂大白话吧……？
把自己说服了的释千立刻打算试试，抬头看了眼光线。
这问仙秘境里天色一直都挺好，但释千窝在最下方莲花上，头顶的花交错着把光挡了个完全，虽然勉强能看见书上的字，但长时间书写的话就不太行了。
于是她盘腿坐在莲花里，不太熟练地用火折子点蜡烛。
柔柔火光驱散了黑暗，释千拿起旁边的笔墨，展开竹简开始思考起来。
火仙喜欢热闹，酒仙喜欢酿酒，财仙喜欢摇钱树，情仙喜欢情感丰富的人。
四个仙喜好完全无法统一，想写一篇让所有人通吃的赞美诗还挺有难度。
释千放弃走捷径的想法，准备老老实实先选个好写的糊弄一下。
于是释千提笔，很果断地写下了三个字。
钱，真香！
[财仙好感度+2，火仙好感度+1，情仙好感度-1]
执笔的手僵住，释千嘴角抽抽。
怎么还带掉好感的啊！起始好感度不是0吗，还能被讨厌的？
招出好感度界面一看，财仙和火仙那边的好感度条显示成绿色，可怜巴巴地加了一丝；情仙那边则红了，看上去就和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招惹仇恨这不太好吧，要不咱还是均衡发展？
刚想试试写点什么去挽回情仙的那-1好感度，释千就听头顶传来悠扬的琴乐声。
伴随着琴声响起的还有歌声，声音主人明显有一副好唱腔，就算释千在最底端也能听清唱词。
不过听清了也没什么用，全部都是对神的溢美之词罢了。
等等……
释千眨眨眼，飞快在竹简上誊写听到的歌词，面露期待地等着。
好感度没有任何反应，释千叹了口气，果然抄袭是不可取的。
老老实实继续写，写完两三条后释千依旧没听到好感度增加的提醒，于是皱眉看了眼好感度界面。
数值和之前一模一样，神仙那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夸奖了，或者说是……没有接收到？
听着头顶上逐渐热闹起来的动静，释千脑中冒出一个猜想。
莲花上表现自己的人多起来了，就算是神仙也看不过来，估计能注意到的只有本来好感度就高的人，或者是那些表现特别突出的。
那自己这不温不火写赞美词的行为肯定讨不了好，刚刚加好感度大概率因为赶上别人还没准备好的时候，抢先机冒了个头。
但其它五花八门的表演出现，她自然就被压在了最底下。
起步本来就低，表演上又讨不了好，这要怎么刷好感？
释千放下笔，点点自己下巴，脸色在摇曳的烛光里忽明忽暗。
不愧是从事娱乐行业的梦主，就算是噩梦里，也要贯彻自己熟悉的行业运作模式。
这套好感度系统以及“问仙”的行为和明星出道有什么区别？
既然模式和现实里的娱乐行业相差不了多少，那兢兢业业写赞美诗肯定白搭，得想出个更能吸引别人注意力的招才行。
黑红也是红，要不试试骂神仙？
脑子里刚冒出这个想法，释千就摇摇头给自己否掉了。
噩梦可不像现实里可以操控舆论，现实就算黑红最终也能给洗干净，而噩梦发展一切随梦主走，真要把梦主惹急了可讨不了好。
常招会被无视，损招风险太大，那只能出奇招才能破局。
想到这里，释千彻底把笔墨扔到一边，拿过竹简开始扯，试着将那些本就干燥脆弱的竹片掰成一块块的。
好在梦主给自己的宗门真的很穷，这些竹简的质量糟糕，一掰就碎甚至掉渣，内芯甚至还被虫蛀得千疮百孔。
把这些竹简碎片聚到一堆，接着释千挪到莲花边上，手在水面上点了点。
无数锦鲤像是感受到召唤般一拥而上，吧嗒吧嗒嚼着水面，试图捕捉到刚刚“落水”的食物。
这种猛烈的进食状态让释千感觉如果落下去的是自己，估计也会被吧嗒着吃下去。
心中默念一句对不起，她屏住呼吸望着水面，随即一个伸手，将手指捅进了一条小型锦鲤的嗓子眼，一勾便将鱼给勾了上来。
眼疾手快地直接将锦鲤敲晕送离人世，释千拿起旁边的剪刀，开始刮起鱼鳞。
[酒仙好感度+2]
用剪刀的手停顿了片刻，释千没料到这还有意外收获，不清楚酒仙这是看上自己什么了。
也许是没在文艺场合里看到有人杀鱼，甚至还杀得这么起劲？
无视掉这条好感度通知，释千继续处理手上的鱼。
开膛破肚去除内脏，整体动作非常不流畅，明显是只有理论知识没有动手经验，中途还差点把手撞剪刀刀口上去。
飞速收回手，释千被自己的莽撞吓了一跳，内心感叹着死海要是在这里就好了，之前他手变形后处理鱼看着就很方便。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小心处理完剩下部分，看着变得坑坑洼洼死无全尸的鱼，释千再次默念了遍抱歉后，拿过之前写字的笔，试图把鱼给串上去。
那毛笔笔杆非常长，串一条巴掌大的鱼还是没问题的，就是中途鱼断成几截，看上去更糟糕了。
点火，开烤，释千用自己的小火堆开始烤鱼，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悠闲。
[酒仙好感度+2]
好感度条一共是100，释千一边烤鱼一边留意着自己的恋爱好感度界面，看着那个位数的好感头疼。
这得烤多少条鱼才能刷满啊……
鱼油滴入下面焉哒哒的火堆里，大量的白烟缓慢升起，逐渐向着上方涌去。
离释千近的几朵莲花上发出了咳嗽声，甚至之前听到的歌声也停了下来，似乎是被呛得不行。
有人趴在花上试图伸头看看下面什么情况，但立刻就被那白烟推着缩了回去。
释千面无表情地用小册子扇着风，使那些白烟变得更多。
虽然她的初衷是烤一条喷香的鱼，用那无法被声音所遮盖的香味吸引大家注意，但现在……
总之，看着那鱼皮已经焦了，但肉还软趴趴的烤鱼，释千决定改变策略，用烟熏法也不错。
就是会连累离自己近的那些仙使……算了，噩梦世界一切都为梦主服务，自己还是优先梳理噩梦吧。
[酒仙好感度+5，火仙好感度+3，情仙好感度-20]
释千：“？？！”
情仙你是真恨啊！！
释千一听这个稍微有了兴趣，“虚拟偶像的新技术是什么？”
“具体技术相关小龙也不懂呢~不过筮可是被评为近几年来最生动的虚拟偶像哦。”
生动的虚拟偶像……这形容怎么这么奇怪。
释千瞥了眼筮的出道日期——五年前。
嗯，这么火自己也没在福利学校里听过他，肯定是他还不够努力。
拒绝为自己的“孤陋寡闻”买单，释千看向跟在身后的两人：“还有什么想看的吗？”
前总裁的生活痕迹肯定不会遍布整个公司，私人办公室里的估计就是能知道的全部了，之所以来光区看看，只是因为她有其它好奇的事情。
现在看完了，她就准备回去歇一会儿，为半夜两点的加班做准备。
时虞：“咦，不逛逛暗区吗，这里应该有虚拟服务吧，我还没试过呢！”
虽然已经明确知道时虞成年了，但释千还是沉默了片刻，直接道：“工作时间内不许色色，好了，打道回府。”
“容灵”依旧是微笑。
她点点头：“我们的权限无法调控数据，但是还有一个方法。”
释千略一偏头，示意她继续说。
“清除玩家。”简单的四个字，随后她补充说，“你每在游戏内清除10名玩家，都可以向我们提出一个在我们权力范围内的要求，我们尽量会满足你。”
“清除玩家？”释千复读，又笑了笑，“你们扩大宣传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容灵”在表面上并没有回答释千的问题。
她说：“我们会给你提供一定的玩家信息。你考虑一下，如何？”
而脑内的释初却说。
“这些普通玩家本身就是为了‘汇聚能力’的载体和工具，但他们没想到的是，您在游戏内造成的杀戮真的可以让普通人觉醒异常能力。”
“因此，他们想要提快进程，并且一箭双雕。”
第 176 章 176 爆炸
释千此时和研究中心的关系处于虚假的和平状态。
起码在表面上，释千一直很配合研究中心，所以答应研究中心一些无伤大雅的要求并不为过。
但这个要求她并没有立刻答应。
——那些玩家没招惹她、自己玩自己的，她平白无故跑去杀人家，浪费了她自己的时间不说，还降低了别人的游戏体验。
双方都不高兴的事情，她不乐意干。
凌晨三点，在这种工作日的夜晚，大多数人都睡下了，只有三个高矮不同的黑影子闪进后巷的一条巷道中。
对方只邀请了三人，奚航自然没有跟来，不过她说会远程为他们的安全提供保障，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监视。
那个心理治疗的分组织约定地点在后巷，这对释千和时虞来说倒是好事，毕竟她俩对于后巷还挺熟悉的。
特别是时虞，现在小姑娘在前面领路，姿态就像回家了一样轻松。
“源的分组织为什么和后巷还有牵扯？”
释千问得很小声，不过她问出来后看着应观辞表情，也知道他不太清楚此事。
应观辞：“我只知道他们有不少关于后巷的交易，也没想到居然在后巷还有据点……”
分组织这行为可以说是非常大胆了，隐藏据点这种事情一旦被发现，声誉可以说是直落千丈，救都救不回来，所以一般组织都不会搞现实据点，更何况把据点放在后巷这种基本沾点黑的地方。
分组织竟然敢邀请他们来到后巷，也不知道是过于看轻他们，还是真的很放心。
释千：“时虞，你知道这片地区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时虞回忆了下：“我记得好像是个小医疗诊所，具体什么名字不知道，应该存在了五六年吧。”
诊所，这倒是和心理治疗分组织能搭点边。
话语落毕，他们三人就站在了那小诊所前，抬头看着那招牌。
【胜者医疗所】
怎么感觉在哪儿听过这名字……？
释千认真回想，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奚航说她们工作室有配备远程医疗服务，那个医疗团队的名字就叫胜者医疗所，还被时虞嫌弃名字难听拒绝治疗来着。
果不其然，虽然已经忘记听过这医疗所名字，但时虞的反应和之前一模一样。
“好没品的名字。”
正欲从医疗所推门出来的人听到这话后，动作停顿了片刻，最终当成什么也没听到般开门。
“欢迎各位光临，请进。”
这声音和噩梦中桃花笼的声音一样，释千抬眼打量了番，发现对面人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上挑的丹凤眼。
“叫我百里就好，我们医疗所的老大已经在会议室等你们了。”
谁家医疗所的老板会被称为老大啊，听上去不是来救人的，倒像是什么地下器官交易人员。
有时虞跟着奚航监视着，释千倒是不太担心自己的自身安全，出发前时虞还给自己塞了不少奇怪装置，说要是真打起来了的话，直接激活这些装置就行。
跟在百里后面，四人一起穿过医疗所狭小的走廊。
胜者医疗所从外面看着就破破烂烂的，墙上糊着乱七八糟的小广告和传单，内部也没好到哪儿去，走廊上甚至挂着风干的不明物体，看上去应该是什么器官——是人的还是动物的就不得而知了。
在昏暗灯光的照射下，百里推开一扇厚铁门，伴随着让人牙酸的吱呀声道：“老大在里面，请进。”
说完他就没有多余动作了，侧身站在门口，变成守门的保镖。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人也出声了：“别警惕了，医疗所是救人不是杀人的地方。”
释千先是往里扫了一眼，发现外面虽然破破烂烂，但里面装潢意外华贵，家具精致，地面甚至铺着红色地毯，看上去有一种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割裂感。
里面的人又催促着：“大半夜的别磨蹭了，我还要睡觉。”
门外三人面面相觑，接着释千带头走了进去，和坐在里面的女人对上了视线。
红发女人穿着睡衣，显然一副睡着睡着被叫起来的模样，起床气挺大，整张脸都是黑着的。
她不像是破烂小巷里的一位医疗师，更像是隐姓埋名体验生活的大小姐，气质中透着一股骄傲。
她面前放着张小桌，桌上是象棋棋盘，似乎是用来等客人打发时间用的，现在棋盘上是一场残局。
等到三人都进去后，百里将铁门关上，让内部的谈话声不会泄漏出来。
红发女人指着对面的三把椅子示意：“坐，你和我先来一局。”
释千看着对方，食指指着自己：“我？”
“对，别磨叽了，快点。”
释千默默走到她对面坐下，看着面前的棋盘陷入沉思。
下棋？福利学校可不教这些，她也从来都没下过，连这些棋怎么走的规则都不清楚。
不过看着对面人不比不行的态度，释千礼让道：“那就当我输了这场棋局吧。”
释千这话刚出口，就被对面人不客气地打断了：“输？你不能这么简单输给我！”
接着女人眯眯眼，傲慢地抬起下巴：“我要彻彻底底的胜利，不需要别人谦让。”
释千无语，说实话你真和我下棋，你确实获得的也是彻彻底底的胜利，因为我根本不会啊。
眼见气氛有些僵持，一旁的应观辞开口道：“要不我来？”
红发女人将视线落在他身上，接着从鼻腔中喷出一口气：“哦，你就是那只麻烦死了的小狐狸？天天和翻垃圾一样翻我们组织留下来的马脚，然后开开心心把狩猎到的东西叼回窝摆弄？”
应观辞笑容僵住，抬手摸摸鼻子，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尴尬。
看来调查早就被发现了，对方明显不太待见自己啊。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知道了还邀请自己过来，证明对方并不想藏着掖着。
于是应观辞开口直接问出自己的问题：“你们是科养企业名下的组织吧，真的是负责心理治疗的？”
“当然，不然我们还能做什么。”
“但据我调查，你们利用心理治疗的仪器强行激发别人噩梦，借此杀了不少人。”
应观辞表情严肃，显然调查到的都是真货，不然语气不可能如此笃定。
“这个啊……既然提起这个，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红发女人往后一靠，窝进椅子里自顾自道，“我叫维克多，科养企业外包的心理治疗组织负责人，胜者医疗所的老大，同样还是弗兰肯斯坦的创办者。”
听到最后一项名头，除了面露茫然的应观辞，释千和时虞都坐直了身子。
时虞不相信这人真的是杀手组织的创办者，直接道：“你从哪儿知道弗兰肯斯坦这个名字的。”
“什么从哪儿听到名字。”
维克多嗤笑一声，“这名字就是我取的，小杀手。”
对上时虞瞬间冷厉的眼神，维克多笑了一声，转向应观辞方向：“所以小狐狸你别搞错了，我们从来不会在心理治疗时杀人，治疗是治疗，杀人是杀人，三个身份都分得很开的。”
你所调查到的我们在杀人的事情是弗兰肯斯坦做的，和我们胜者医疗所有何瓜葛？
从她们的前后语里，应观辞大概也推导出弗兰肯斯坦是个什么组织了，面色诡异：“那你为什么要对江乐——也就是源里的那个梳理师下手？”
江乐按照正常流程进行心理疏导即可，为什么非得激活她的噩梦，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我们只是想从她的记忆力挖点东西出来，就算激活了噩梦也能好好将人安抚下来，不过没想到会连累在做检测的两位……现在说声抱歉也不晚吧。”
释千没管她的道歉，抓住重点问道：“从江乐的记忆力挖什么？”
维克多灿烂一笑：“这是秘密，除非你愿意加入我们组织？”
说完，她也不等释千反应，直接道：“总之，我知道你们三人身份，相互的自我介绍就免了，直接进入正题吧。”
“这次你们打扰了我的生意，虽然最后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但对我们组织的成员心灵上还是形成了阴影。”
释千看了眼厚重铁门：“……你确定？”那家伙不像是有阴影的样子。
“听说脑子里被灌满了水，出来后还在拍耳朵呢。”
“那可不是我们干的，是梦主觉得他太干巴了。”
释千挑挑眉，拒绝承担莫须有罪名，“话说梦主现在状况如何？”
“好得很，噩梦被搅得一团乱后还能喘气，睁开眼还会谢谢我们，你要见她吗？”
释千摇头：“她没事就好，面还是不见了吧。”
“就算你不想见还是得见，毕竟我有事情想委托你们，这事儿也和那姑娘有关。”
维克多点点自己的耳朵上的亮红色耳钉，虚拟投屏便出现在四人面前。
屏幕上是最近的新闻，上面黑体加粗写着【欢乐园总裁遭遇意外事故，新上任的总裁是否能担当重任？】，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年轻姑娘的照片。
“这位姑娘就是上次委托我们的梦主，她身上发生的事情你们也清楚了吧。”
太过年轻就被送上高位，于是下决心用不正常的方式让自己变得坚强起来——只是这个计划被释千她们打乱，也不知道醒来后是什么情况。
维克多：“除了这位姑娘自己的心理治疗，她还想让我们帮忙给前任欢乐园总裁做一下检查，看看为什么对方会长睡不醒。”
终于出现一个正规医疗所该做的事情了，释千点点头：“然后呢，这事儿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维克多抿了口茶水，“我们的检测报告刚刚下来了，前总裁之所以一直昏迷，是陷在了噩梦里，这就到了用上梳理师的时候。”
“因为这是我们接的外活儿，当然不可能用源那边的人手，正好你们也展现了自己的实力，我就想着委托你们。”
听到她这么说，释千礼貌道：“你如果想做梳理师委托，先去和我们工作室的老板谈比较好。”
“我后续当然会谈，不过可以先给你们说一下报酬。虽然你给我们捅了不小的篓子，但我们可以不再追究此事，除此之外，如果你们能梳理好这场噩梦。”
维克多看向释千，指了指自己脑袋：“我可以帮忙解决你和那只小狐狸的脑室问题。”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释千捂着脑袋来到楼下，看到正在忙碌的应观辞和奚航。
奚航平时做饭不许别人打下手，但新来的这位客人倒是没受到限制，围着围裙一看就知道帮了挺久的忙。
“早安，没有多睡会儿么？”
应观辞将磨好的豆浆放在桌上，顺便递上了小糖罐，“今天早上吃豆浆油条和豆腐脑，小料都在厨房里，想吃什么口味自己可以调。”
看着释千不太好的脸色，应观辞关心道：“没睡好？需要我给你泡杯茶吗。”
“不用，谢谢，我喝豆浆就行。”
释千确实没睡好，不过被那奇奇怪怪的梦惊醒了后，倒是有了段无梦好眠时间。
只是生物钟的力量太强大，再次醒了后还真睡不着了，索性直接起床。
抿了一口豆浆，往里面加了两勺糖，释千看向旁边似乎在看新闻的奚航：“老大，医疗所那边有联系你吗？”
“嗯，还在谈条件。”
奚航看上去挺稳的住的，随意打量了番释千脸色，“要不过段时间再接，你们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生意来了要放员工假，老板你这么做生意真的合适吗。
更何况……
“欢乐园的前总裁现在还躺在医院吧，她们应该挺急的？”
奚航依旧一脸无所谓：“既然在医院，那不是正好死不了。”
怎么能感觉到一股淡淡的针对感，是自己的错觉吗？
释千：“老大，你认识欢乐园总裁？”
奚航点头：“旧识。”
真的是旧识不是旧仇……？
总觉得内情很复杂，释千虽然好奇但也没乱问，反正如果觉得可以说，那她自然会告诉自己。
不说的话……就装作不知道吧。
去厨房拿了碗豆腐脑，释千将油条撕成一段段扔进加了糖的豆浆里。
应观辞看着那碗素白的豆腐脑，好奇道：“不加调料吗？”
“不加，我喜欢原味。”
但是豆浆的原味不行，没口感。
三人安静吃起了早饭，没一会儿，奚航那边传来了有消息的叮咚声。
奚航没搭理，扶了下眼镜，继续往豆腐脑里加糖。
于是那叮咚声和下暴雨一样疯狂袭来，吵得释千夹油条的筷子都抖了一下。
“吵——死了——！”
时虞的怒吼声从楼上传来，小姑娘穿着睡袍冲出，扒在二楼的玻璃围栏上往客厅看。
下一句骂声在看到释千的瞬间停住了，变成委屈巴巴的抱怨：“姐姐你吃早饭怎么不叫我？”
淡定咽下嘴里的食物，释千拿起豆腐脑挖了一勺：“想让你多睡会儿。”
“哦！姐姐真好！我马上就下来一起吃~”
到这时，奚航才不紧不慢打开消息看了起来，接着问释千道：“欢乐园的总裁邀请你们去实地考察，你们什么时候方便？”
“就今天吧。”
再拖下去真的很怕前总裁因为自己死在医院。
似乎觉得拖延不够久有些可惜，奚航叹了口气，接着看向应观辞：“这次是我们工作室接单，事前调查你可以作为助手跟着，但不能进入噩梦。”
应观辞露出笑容：“能让我参加调查就很感谢了。”
毕竟维克多的报酬里包括治疗应观辞的脑室问题，这事儿他总不能心安理得地在旁边看着，能出力的地方一定会上。
奚航看了看楼上，时虞估计还在洗漱，就趁着这机会对释千道：“还有时虞，欢乐园前总裁的脑室中有安装反杀手系统，导致噩梦那边也会有所排斥牵连。时虞在弗兰肯斯坦名单内，这次估计没办法跟着。”
眉头一挑，释千问道：“强行进入的话……？”
“会直接报警，就不好处理了。”
那场面显然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释千叹气：“好，我会给时虞说清楚。”
奚航点头：“这次梳理我们依旧会绕开梳理师协会，你和死海一起去吧，让他好好配合你。不过他有点事，没办法和你们去事前调查，只会在梳理噩梦时赶回来。”
没有时虞这个大战力，释千只得祈祷下场噩梦的主题不要是战斗，自己一个人可能还跑得快点，加上死海……哎。
前途难料啊。
时虞很快洗漱完毕下了楼，一坐上桌子，便从释千那里听到“自己不能配姐姐去噩梦”这惊天动地的坏消息，边往豆腐脑里加辣椒，边露出不甘心神色。
“那我去找弗兰肯斯坦把我名字销了！”
“别冲动。”
释千拍了一下她脑门，然后压低声音，“销了的话情报怎么办。”
现在时虞调查都是走弗兰肯斯坦提供的情报平台，真要走不了可还是挺麻烦的。
时虞皱皱鼻子，又往豆花里加了几勺糖，不甘心地吃着自己的甜辣豆花，不再开口。
等到众人都吃完早饭，便准备出发前往欢乐园。
就在释千站起身询问奚航地址在哪儿时，奚航指指楼上：“在全息网上。”
“欢乐园总裁说前任总裁的住宅都安置了最高级的防盗设备，没办法让你们进入，不过全息网上的办公所防盗没有这么严格，可以让你们进入调查。”
这倒是挺方便，不用把时间浪费在路上。
不过释千还是觉得有些可惜，毕竟全息网络上的生活痕迹不强，没办法从细节推导出人的太多性格。
但有就不错了，经历了上次连梦主心理疾病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释千要求逐步降低。
三人去往办公区域，随便找了沙发躺椅，带上脑机选择[欢乐园]服务区域登陆。
这个服务区和之前不太一样，登陆之前还得检测年龄，未成年还不能进入。
很快，经过检测的释千就站在了一片灯红酒绿的街道中，被纸醉金迷的氛围糊了一脸。
整片街道自带悠扬的萨克斯背景音乐，建筑颜色鲜艳亮丽，在霓虹灯的照耀下让人看着都有些眼晕。
这里来来往往人也不少，但不同于之前释千去过的购物街，走来走去的人们平均颜值一下就提了上去，几乎挑不出几个难看或者诡异的。
释千把时虞和应观辞拉进队伍，三人很快聚在一起，四处张望打量着周围，看上去就知道是新人，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狐狸？轻度福瑞控啊，小弟还蛮好看的嘛。”
显然，他们的格格不入立刻吸引了别人的注意，一个身穿华丽衣服的人过来搭讪，目标明确，朝着应观辞就露出一个笑容。
“小弟今天有目标了么，要不和我一起？”
欢乐园……欢乐园……
啊！
释千看着眼前的搭讪场景，终于想起了欢乐园是什么。
好像刚来白纸区住酒店时，前台的登记员就给自己推荐了仿生人服务，说这些仿生人都是由欢乐园提供的。
总之说颜值与技术并存，是很多冷门性癖都能满足的优秀情|趣仿生人制造公司。
等等……那他们三个人这是在逛网络窑子？或者是误入什么精神约炮一条街？
被突兀搭讪的应观辞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但还是维持了体面，僵硬地微笑着拒绝。
来搭讪的人还想争取一下，但往释千和时虞的方向看了眼，发现她们组着队后，很果断地放弃离开。
“来玩家庭play的啊，算了，这不是我性癖，角色扮演还有小女儿，有点变态。”
三人：“？？？”
眼看时虞撸起袖子就准备上去比划比划，释千嘴角抽搐着拉住了她，接着联系起登陆全息网络前奚航发给自己的账号。
[释千：我们到了]
[时瑞：抱歉，花太多时间在工作上，我这就来]
等了一会儿，一个浑身黑西装的干练女人从一栋建筑里走出。
女人有着古铜色肌肤，头上是利落黑色短发，五官立体且凌厉，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样子。
她随意打量了一下周围，接着注意到释千这边，便快步走来。
“你好，我是欢乐园现任负责人时瑞，抱歉没有第一时间前来迎接。”
说罢，时瑞伸出手，依次和他们握过，接着将目光放在了释千脸上，沉默着看了半晌。
时瑞几乎有一米九，加上厚实的体格，视线压迫力还是挺强。
释千还陷在她竟是软萌姆姆的震撼中，被盯了一会儿后，整个人都觉得不对劲，礼貌开口打断：“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像是才回过神，时瑞眉头一皱，立刻绷着脸道歉：“不好意思，就是感觉你看上去很熟悉……”
说完她发觉这有点像搭讪，抿抿唇有些尴尬，直接道：“请随我来，我带你们去母亲平时的办公区。”
接着，时瑞带着他们穿过一栋巨大的透明建筑物走廊。
这玻璃走廊两边种着不少花草，埋在花草堆里的是无数大大小小的温泉，各色人们在里面边泡澡边聊天，看上去氛围还不错。
见释千感兴趣地看着周围，时瑞走路的速度放缓了，职业性介绍了起来。
“欢乐园是由我们公司注资建立的局域网络，分为光区和暗区，这次各位来的是暗区，主要负责招待寻找伴侣的人们。”
寻找伴侣……你的话还是有些含蓄了。
释千注意力收了回来：“那光区是做什么的？”
似乎有些惊讶她不知道，时瑞很仔细解释着：“欢乐园分为两个部门，做暗区的部门负责研发实用性仿生人，做光区的部门负责研发观赏性仿生人。一个是肉|体需求，一个是心理需求。”
看释千露出了“这两者有什么不同”的询问眼神，水瑞继续道：“前者不用多说，后者的话……释小姐对娱乐圈有所了解吗？”
虽然释千没有了解过娱乐圈，但对方显然不是真问这个，只是引出它而已。
释千了然：“你们还做虚拟偶像？”
“没错，稍微有所涉足。”
当然不只是涉足，绕过玻璃走廊到内部时，释千就看到了许多虚拟偶像的海报，每个都非常有风格，辨识度很高，足以见得欢乐园偶像事业蒸蒸日上。
不过在这花花绿绿的海报中，有一则白底黑字的公告显得格外醒目。
【TOP偶像[筮]源数据丢失中，即日起，任何有关[筮]的活动及行为本公司均不负责】
准确来说，并非完整的一套，而仅仅是从释千房间通往那储藏营养液的房间的必经之路。对于寻常人来说这套图或许太过抽象，但对于时虞来说，想要认出来应该并不困难。
“哒”的一声。
笔尖落在纸上，仅仅只是“哒”的一声而已。
然而，在数百米之外，在那层层防卫的药品储藏间，发出的却是一声足够令人耳膜破裂的巨响。
“轰”的一声。
墙壁化作齑粉，楼板沦为飞灰。警报声响彻整个楼道，惊恐的研究员、奔走的警卫，无人敢步入其中，一切均不可逆转，各类化学用品交融燃起的火焰色彩缤纷，接连不断的爆炸声是巨响的余韵。
释千也仅仅只是落下了一根食指而已。
合上本子，释千凑近时虞的耳畔，声音很轻很轻，她用非常愉快的、顽劣的，但却的的确确是分享的语气说：“你能听到爆炸的声音吗？”
时虞喜欢在她面前扮演。
她理解了她的乐趣。
第 177 章 177 朋友
时虞此时的心情差到了顶点。
虽然她的表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释千却能清晰感觉出来。
时虞一直都对启明有所戒备，体现在会在启明无法覆盖的地方进行核心会议，更别提前两天释千还通过入侵启明毁掉了研究中心内几乎全部和“编号4000”有关的记录。
此时此刻，信息通过独立于启明的另一套信息系统传达给时虞，而在时虞的眼里，她或许恰巧就是晚了最后那一秒。
她会在想什么呢？
——“假如我不和她说那一句话，而是直接伸手抑制住她的能量就好了。”
大概是诸如此类。
但不论时虞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在她的视角内，释千必然是通过“绘制准确轴测图”达成攻击行为的。
一直沉默会显得不对劲，释千很快收拾起自己的疑惑，看向刚刚说话的百花，并没有回她的调侃，直接绕开了话题。
“走吧，水在下面，我带你去。”
释千一马当先地走在了前面，之前需要爬着走的小隧道已经被蘑菇人们挖出来，不用费劲去爬，看上去也靠谱很多，不会走到一半随时担心塌方。
姆姆还躺在原地缓神，她刚刚把体内温度升的太高了，一时半会回不去，抬起手对她们比了拜拜，又继续当史莱姆干。
看着躺着不动的史莱姆，桃花笼在原地停留了半晌，最终被百花给推着往前走。
百花心里没有任何弯弯绕绕，只想着等会儿怎么用那些水：“你的桃花花瓣都蔫了，我得给你浇浇。”
桃花笼：“……”真的不需要再往脑子里灌水了。
蘑菇人们已经将温室盘得很适宜生存了，不仅有着无中生有的泉水，还有不知道打哪儿出现的石子路，在朦胧光斑的晕染下展现出一种大自然特有的凌乱美感。
就是又热又潮湿，作为人类呆在这里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看到百花，蘑菇人们也没觉得奇怪，一个个只是看着，似乎好奇为什么对方长得如此不一样。
释千领着百花前往泉水旁，看着对方直接将身体扎进了水里，躺平在泉水面上飘来飘去，仿佛变成一具浮尸。
这大概是植物喝水的方法吧……
观察了一会儿，释千把目光投向旁边站着的桃花笼，恶趣味爆发，微笑道：“你为什么不下去呢？”
她的话一落，“浮尸”也开口了，语气非常温柔但不可违抗：“对啊勇者，快来吧，我给你让个位置。”
桃花笼：“……”
被噩梦里的人要求，他也不违抗，就这么直挺挺地下了水，和百花漂在一起。
释千盘腿坐在岸边，斟酌着语句开口了：“我们史莱姆分院过去一直作为垃圾桶而存在，这次有能力召唤出勇者，自然想改变自己，至少赢了比赛让生存环境变好点吧，老在垃圾堆里过日子也不是个办法。”
百花翻身游向释千，把双臂搁在岸上：“史莱姆会这么想？那还真是稀奇。”
看来在大众印象里，史莱姆是个经典不求上进的存在啊……
也是，真要有点骨气，也不会帮人处理那么久的垃圾。
释千不能把这些想法都堆在姆姆脑袋上，不然随便一套话就能知道姆姆本姆确实没什么上进心，自己就算撒谎了。
于是她直接道：“当然，这是我个人的想法，姆姆对此还不太满意。”
百花了然：“我猜也是，四个学院里除了我们，其它三个都不是喜欢合作的存在。”
而且说实话，植物人们也并不喜欢合作，她们更加尊从“自然的选择”，合作理由玄乎的很。
百花：“那你们决定合作，史莱姆们也会合并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史莱姆合并什么，昨天也没觉得她们有什么小团体分裂啊？顶多是吃干垃圾和吃湿垃圾的偶尔会因为口感问题而掐架。
不太明白这话背后的意思，于是释千选择最稳妥的回答：“这事儿还是让姆姆决定吧。”
“也是，毕竟那孩子最怕寂寞，如果不做好心理准备一下全合并了，她也会难过一阵子的。”
“……那你希望她合并吗？”
听到释千这随口一问，百花突然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如果真要合并的话，我不会拒绝。”
不是在说史莱姆合并的事情么，和你拒绝不拒绝扯得上什么关系？
释千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脑中快速复盘来到这场噩梦中发生的事情，判断着四个梦主备选人的行为和行事风格。
噩梦由梦主产生，梦中发生的事情一定贴合梦主本人的行为逻辑，所以只要找出四人中谁的行事最贴噩梦主旨，大概就能确定其梦主身份。
那现在的噩梦主旨是什么？参加比赛赢得第一么，那是不是得看谁的胜负欲最强，最想获胜就能确定梦主身份……
想到这里，释千问百花道：“你想赢这场比赛吗？”
当然，百花说出了释千预料中的那个答案：“一切遵循自然的选择。”
把这人的梦主怀疑度降低，释千脸上没显出什么特别表情，点点头：“你们泡着，我去看看姆姆那边休息的如何了。”
说罢不等池子里的两人张口，释千起身就往外走，动作果决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百花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见她离开后也收了口，转而看向旁边的桃花笼：“怎么了百里弟弟，你刚刚一直盯着她呢。”
也只有她能知道怎么从装满桃花的笼子里看出哪儿是眼珠子了，连百里自己都怀疑了下伪装是不是被扒掉，确定没有后才道：“她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
“毕竟是召唤来的勇者，当然不一样。”
百花没当回事儿，甚至还道，“你和我们也不同吧。”
杀手身份潜入噩梦的桃花笼：“……”这话说得又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
不清楚百花这边的简短聊天，释千往外走，探出坑后便看到了还在原地躺着的姆姆。
史莱姆的温度显然已经平衡好了，除了肚皮里还有点红红的，表面恢复水蓝色，看上去很是清爽。
“缓过来了吗？”
把姆当牛使的释千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情绪，随便往旁边一坐，帮她挡住直射在脸上的阳光。
“你想赢这场比赛吗？”
姆姆扭动了一下，努力抬眼和她对视：“输赢很重要吗？”
释千：“很重要。”
姆姆抬眼看着和自己一样蓝的天，认真道：“如果真的要分出个输赢的话，那我希望比赛永远进行下去。”
比赛一直不停，那么就分不出胜负。
说实话释千无法理解这种想法，逃避无用，再怎么努力把结局到来的日子往后推，也不会真的让它永远不来。
皱眉思考了会儿，释千想起刚刚百花莫名其妙的问题，转而问道：“那你想要合并吗？”
姆姆坐起身，脸上表情有点惊讶：“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勇者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释千也没忽悠她，直接实话实说：“我不知道，替人问的。”
看着姆姆有些神游天外的表情，释千放缓语气，语气里带着丝劝诱：“你把事情完整告诉我，我会给你建议的。”
直觉告诉释千史莱姆分院的秘密非常重要，也许就关乎着整场噩梦，只可惜自己昨天没察觉出来。
现在就看自己能不能让她松口直接告诉自己了。
也许是释千作为掌控类梳理师带来的潜意识影响，再加之她之前给姆姆展现出的形象也够靠谱，最终水蓝色的史莱姆看看她，开口了。
“从最开始，学院里只有一只史莱姆，是一只为了清洁垃圾而饲养的史莱姆。”
想到那些乱七八糟堆成山的垃圾，释千眉眼抽抽，突然发问：“这么少，那吃得完吗？”
“刚开始的学生很少，甚至大家都没有分学院，全校一共就几个人，所以吃得干净啦。”
姆姆继续，“不过后面人就越来越多了，大家按照自己的种族划分学院，学校中一共有了三个学院。”
“但是史莱姆还是只有一只史莱姆，她需要处理的垃圾变得越来越多，体型也越来越大。”
“史莱姆发现自己好寂寞啊，别人的同伴越来越多，而自己永远形单影只，没人愿意陪自己说话，所以她想要增加同伴，增加和自己在一起的朋友数量。”
“所以史莱姆开始分裂了。”
“一个分成两个，两个分成四个，四个分成八个……逐渐变多的史莱姆让学校不得不给她们成立了分院。”
所以史莱姆广场里那数以千计的史莱姆，居然不是学院抓来的，而全是分裂的？
释千：“那史莱姆分裂后是完全产生的新生命，还是单纯的复制体？”
“是复制体哦。”
姆姆突然从自己脸上揪了一坨姆下来，放进释千手心。
本来还是一个水蓝色透明圆球，在释千和姆姆的注视下，小圆球像是融化了般缓缓摊平，接着中心出现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们，显然是活过来了。
“所有史莱姆都共用着一个大脑，虽然分裂了，但姆姆还是姆姆。”
说罢，她伸手将那小史莱姆捏在掌心，看着它缓慢和自己的身体融合，逐渐变为一体。
“只要我们想，就可以互相融合，重新变回最开始的样子，变成孤孤单单的一人。”
说着，姆姆看向释千：“勇者知道我是史莱姆分院里唯一有魔力的史莱姆吧？”
释千自然点头表示明白，就是因为姆姆的独特性，所以她成为了召唤者，第一次成功让史莱姆学院召唤出勇者，从而参加了学院比赛。
“史莱姆的分裂会让体内魔力也分裂，我在召唤前融合了几只史莱姆，才有足够召唤的魔力。”
“我吃掉了她们。”
想要和其它学院的人竞争的话，首先就得保证自己的能力可以和别人抗衡，所以互相融合这事儿是不可避免的。
释千终于搞明白之前百花那些话里暗含着的意思了，姆姆要是想拿第一，首先就得让自己的实力配得上第一这个位置——现在的她显然是不行的。
不过对于融合一事，姆姆态度非常抗拒。
“大家都是我的家人，我不想剥夺她们存在的权利。”
“如果想要得到胜利必须失去她们，那我宁愿保持现状，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呀。”
听着姆姆说的话，释千第一时间没有往细节深思，反而跳出她的想法纵观整场噩梦。
四个召唤者，吸血鬼和兽人自己还没来得及深入接触，植物人大概率不是梦主，姆姆的话……
就目前看来，姆姆的想法似乎和整场噩梦的存在核心是矛盾的。
噩梦想要她们相互竞争才产生了学校比赛，而她一直逃避着比赛的结局，就算被称为最弱的学院，甚至差点连勇者都召唤不出来，但还是不想靠胜利改变自己的生存环境。
嗯，完全矛盾，所以这可太梦主了！
之前的几场噩梦已经完全让释千产生了“梦主就是矛盾集合体”的刻板印象，说的想的做的说不定都有三套完全背道而驰的逻辑——不然怎么能产生噩梦呢。
当然，这事儿还不能完全确定，总之姆姆的梦主可能性被拉高，释千说起话来就更加谨慎。
于是谨慎的释千在听到姆姆“我不想融合家人”的话后，直接道：“你不是为了召唤出我来，已经融合了几只史莱姆了吗。”
难不成融合的史莱姆就不是你的家人了？
虽然说不想因为比赛吞噬家人，但为了参加比赛吞掉家人召唤勇者的人也是她。
释千这个质疑太冷漠太关键，姆姆一听，呆了半天，接着失去人形缩成一个圆团，显然自闭了。
截今为止几乎把所有梦主都说自闭过，释千也没觉得自己说错话。毕竟梳理噩梦就需要让梦主对自己的想法和行为反复推敲，最终找到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梦主噩梦中的每个意向都能与现实一一对应，不知道史莱姆的分裂与融合、学校四方比赛和召唤勇者分别对应着什么。
这些都太过抽象，释千不够了解梦主在现实的生活状态，所以很难联想出，不然就能说出点更刺人的话了。
现在在这场噩梦中，唯一对梦主有所了解的大概是那个异头杀手，但释千总不能去问他关于梦主的事——嗯……也不是不可以，但至少要等时虞在场把人制服住了，她才敢狐假虎威审一下。
不知道时虞那俩家伙现在在哪儿，跟着的吸血鬼和兽人自己得见见才行……
出神地看着面前的一团史莱姆，释千想着她差不多自闭完了，准备见好就收，别把噩梦给刺激崩溃了。
“你们史莱姆的想法都是统一的是吗？”
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姆姆抬眼看向释千，呆呆点头。
“那既然如此，所有史莱姆都是你，你的想法就是她们的想法，你觉得你融了她们，她们说不定觉得融了你。”
“你们本来就是一体的，谈何融合和失去，水滴汇聚在一起变成河变成海也终究还是‘水’。”
姆姆似乎明白过来了，坐直身子问道：“还是水？”
释千：“当然，水聚在一起不会变成牛奶，水分开也不会变成果汁，不用担心融合，所有的你都是你。”
想起之前史莱姆负责吞垃圾的事情，释千揣测着这事儿在噩梦中代表的意向，开口道：“不同的你也没有什么等级之分。”
所以别把自己比成垃圾，或者别给自己安SSR或者SR的等级了。
不等释千继续和看上去呆了不少的姆姆谈心，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狼的咆哮。
这咆哮声中带着愤怒，一听就是打起来了的号角，让释千为之一振。
姆姆和植物人在这边，剩下能打起来的只有吸血鬼和兽人，估计现在是她俩撞一起了，那么时虞和应观辞应该也在。
想到这里，释千单手抱起还在认真思考的史莱姆球，挂在自己肩上就往声音发生地走去。
当然，她也注意到了从通道口冒出头的百花和桃花笼，发现她俩跟上后也不制止，不如说她还挺欢迎的，毕竟关键人物们聚在一起也方便剧情发展。
狼吼指路倒是指得兢兢业业，月狼时不时就来上一声，让释千知道自己没有走歪。
跨过一小片沙漠地区，又重新回道裂开的岩浆地，释千一眼便看到了黑红大地上刺眼的一抹橙色。
应观辞把那过于繁复的大外套脱了下来，此刻正抱在怀里，背对着释千看向远处。
他旁边站着时虞，两人中间的空隙能再站三个人进去，可见时虞有多不待见他。
时虞先一步听见有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在发现释千的瞬间想要露出笑容，但接着看到后面还缀了俩小尾巴，脸上的表情又绷住了。
应观辞没她敏锐，还在担忧在半空中打架的两位，等释千走到他们身后才回过神，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释千用眼神问着打架的两位是怎么回事，应观辞看了眼时虞，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看来这场架是时虞撺掇起来的。
这倒不出释千意料，她看向半空中厮杀的两人，认真观察着现在局势如何。
天上两人火力全开，打得半空狼毛鲜血纷飞，仗势很大的感觉。
不过外行看热闹，时虞这个内行看得摇摇头，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菜啊。”
想毕梦主自己就不会打架，现在创造出来的两位显然也不怎么会，最多互相咬来咬去戳来戳去，就和小孩胡闹似的。
姆姆还瘫在释千肩上，默默抬头往上看，完全没了刚开始的青春活力，整个人显得有些麻航。
释千感知着她的变化，更加确认了这人果然不是纯粹乐观向上的性格，之前演感就挺重，现在是彻底摆烂了。
不过她为什么要扮演一个天真烂漫的史莱姆？有些人性格爱演，但在噩梦这种正视自己心灵的地方还演，那不就是搞自我欺骗吗。
还是得快点搞清楚这梦主在外面的情况，到底是什么心理疾病。
释千隐晦地向后瞥了一眼，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桃花笼，心里琢磨着让时虞绑住他的成功率有多少。
就在释千开始计划绑人时，半空中打得厉害的两人分出了差距，吸血鬼伸手拽住了狼人的脖子，使劲掐着往地里一压，张嘴就准备去吸血。
时虞动了动似乎想去把两人分开，但她还没来得及上前，就看一道水蓝色的身影闪现过去。
就连释千都没料到颓废姆姆的突然行动，等到肩膀上的重量没了才反应过来，伸手想捞都没捞到。
史莱姆如网般张开，就像之前裹释千一样裹在了吸血鬼身上。
不过和裹释千不同的是，之前的姆姆裹法像是个拥抱，这次是实打实把人往自己身体里塞。这种塞法和之前处理垃圾差不多，完全把对方当成了食物，看着准备溶解消化掉。
这下旁边围观的三位勇者都站不住了，释千大步向前去制止——毕竟噩梦里的事情还没能处理完，吸血鬼和狼人自己都没摸清楚性子，万一她俩中间才有梦主该怎么办。
跟着她们一起上前的，还有旁边静静站着的桃花笼，他本来步调还和释千她们挺一致的，但随着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后，脚尖一点，像是有轻功般直接窜了过去。
一柄桃花扇“唰”一下打开来，扇边嵌着金属刀片，在周遭岩浆的照耀下闪着红光，就像萃了毒。
这时候大家也顾不上再隐藏身份，释千直接开始分配任务：“时虞去拦他，应观辞和我去把吸血鬼给拉出来！”
听到释千任务的一瞬间时虞就冲了出去，她没有什么武器，随便从地上捡了块尖锐石头来当匕首，气势汹汹打得桃花笼一个措手不及。
释千则带着应观辞快速冲到那一团乱麻面前。
兽人被吸血鬼击晕，现在倒在一边暂时不用搭理。姆姆吞吸血鬼是真的全吞下去了，吸血鬼在一团凝胶里也没有着力点，想挣扎都找不到出口，反倒灌了满嘴的黏糊史莱姆，体内空气越来越少。
甚至对方的衣服边缘已经开始被腐蚀，出现一个个焦黑的洞。
“姆姆，等等，你不是不想得出比赛结果吗，怎么突然开始攻击别人了。”
不仅是吸血鬼没办法从姆姆身体里挣脱，外面的人也挺束手无策，手抓下去全是胶，扒拉开又立刻合上，拽都没法把人给拽出来。
“我们都是水滴，我们是一体的。”
姆姆的声音断断续续，加之旁边时虞和桃花笼打架发出的噪音，让人更加听不真切。
不过她消化掉吸血鬼的决心非常明确，透过透明身体，都能看到里面的手已经被溶解到露出白骨，眼见着骨头也要开始融化。
桃花笼终于反应过来这里混了三个外来者，混乱之下一边对抗着时虞暴起的攻击，一边留意史莱姆的消化进度。
发现释千他们在试图把吸血鬼拽出来后，桃花笼不顾时虞的阻拦，一个侧滚躲开了她，接着手上桃花扇分解变成好几柄飞镖，直直向着姆姆的方向扎去。
飞镖扎出去的方向诡谲，避开了释千和应观辞，但两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暗器袭击还是被吓了一跳，反射性向后撤了段距离。
这人要杀姆姆的行为更加让释千笃定姆姆就是梦主，估计是看到梦主主动袭击NPC，再结合他那边知道的线索，彻底锁定了梦主的身份。
不过为什么一定要袭击梦主？
从刚开始起应观辞就说过他们进入的这场噩梦是一场“心理治疗”，但到底什么治疗需要把梦主给毙了？
释千还是想和桃花笼好好聊一下，虽然形式比较危急，但还是扯着嗓子道：“你为什么要杀梦主？”
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话，桃花笼还愣了一下，闪躲不及被时虞拧住胳膊来了个过肩摔，这下想说也说不出了。
应观辞则蹲下将手插进史莱姆里挖吸血鬼，他双手被姆姆的黏液腐蚀出了不少伤口，此刻鲜血淋漓，看一眼就让人肉痛。
不过努力还是有效果的，因为姆姆被扇叶飞镖打痛了，趁她走神时应观辞一个用力，吸血鬼的腿被他拽了出来，眼看着再用点力，能把整个人都拉出来。
但是没等他继续努力，无数藤蔓突然顺着地面蜿蜒而来，如同缠茧一般，将姆姆和吸血鬼牢牢缠住，瞬间将应观辞刚刚的努力化为飞灰。
释千向藤蔓来源看去，百花正站在那里，腿部蔓延出无数根须轻轻扭动着，场面一度非常掉san。
她轻声道：“一切遵循自然的选择。”
“既然要合并，那就不要去抗拒。”
那少女并没有做出下一击，而是直接伸手抓住他的头发，将他往起来提，然后躬身去找他的眼睛：“不，你听懂了。你刚才死过一次了，你知道的，死亡和空间形态的变化是一致的，就像质数从数论中消失，存在……”
她的动作不带有任何羞辱或凌虐的意味，释千也因此看到了她的眼睛。
执着的、明亮的，天真的、清醒的。
被称为死人的男人闭起眼，轻轻叹了口气，但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平静得像是被揪住的头发不是自己的似的。随后他睁开了眼，又张开嘴似乎是准备说什么。
但他的目光和支着头观察探究的释千对上了。
他先是毫无反应地移开，仿佛在这里看到释千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但紧接着他又把视线迅速移了回去。
眯眼观察、眨眼确认。
“嗯？”他发出了这一个音调，困惑、不解。
在那纯白少女如入无人之境、完全不在乎别人想什么做什么的叙述声音中，那双平静如死鱼的眼睛骤然睁大，震惊地盯着释千：“真人啊？！”
第 178 章 178 疯子与死人
释千：？
她不是真人难道还能是假人？
但随即释千便反应过来，男人口中的“真人”应该对应的是之前一直以附属躯体姿态运行的Anti。
眼前的这两个人，应该就是代号为“疯子”的妙婧和代号为“死人”的晏寺，这两个人都是Anti-的[爱人]，而他俩确实从未见过释千本人。
虽然早在浏览论坛时就猜测到这两个人不会是什么善茬，但当实际看到这两个人的精神面貌，释千难免还是有些讶异。
再加上晏寺能够在短暂几秒内就区分开“附属躯体”和释千本人，说明他的确有些不同寻常的能力。
“嗯？”
这一声则是妙婧发出的，她并没有抬头，而是看着晏寺，语气明显是惊讶的：“啊？你会说话？你怎么会说话？”随后又是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话。
这句话让释千都微微愣了下。
——妙婧之前分明是和晏寺清晰对过话的。
虽然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小插曲，但学院比赛还是要正常进行的。
走流程的检查完毕后，检查人员便回到了大厅正中，认真宣读起本场规则。
“学院比赛流程与前几届一样，参赛人员将被投放入幻境地图中，从零开始建设自己的家园，中途不允许与外界联系，直到分出胜负。”
“那么接下来为各位参赛者打开传送通路。”
检查人员往后一退，嘴里念念有词。
紧接着魔法阵上便浮现出一个眼熟的传送光圈，这次的光圈是深红色，在场所有人都能从光圈中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量。
看来要去的地方不太舒适啊……
急性子的兽人分院迈步向前，直接钻进了传送光圈中，眨眼间消失不见。
见已有人抢占先机，剩下的人便不甘落后，一个个跟着进入。
释千和姆姆落到最后，在检查员催促中进入光圈。
传送光圈对面的世界环境恶劣到远超释千想象，不仅温度比刚刚要高上六七倍，周遭更是只能用生灵涂炭这一个词来形容。
高温使得地面龟裂成一块块的，缝隙间有岩浆涌动，咕嘟咕嘟时不时冒出个小气泡，炸裂开时溅出的岩浆落在地面上，又灼烧出小坑。
鼻尖全是硫磺的味道，空气中的氧气像是被蒸发了似的，让释千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姆姆反应更是直接，她下|身本来就是液状，被烫的在原地不停扭动，身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
她可怜兮兮地向释千求救：“勇者勇者！”
听到声音后释千回头一看，被她那蒸发了四分之一的身体吓了一跳，伸手直接将人捞进了自己怀里。
单手把姆姆撑起来，释千像抱小孩似的让她坐在小臂上，保证双脚离开地面：“现在还在蒸发吗？”
离开滚烫的地面后要好上很多，不过周遭的气温让姆姆依旧持续不断地脱水，身体周围都萦绕着一层水汽蒸发的白雾。
“你们史莱姆体内不是能吃3000度的火球吗，怎么被晒一下就要化了？”
“内部和外部的刺激还不太一样嘛……”
姆姆表情可怜，可能是一下化狠了，整个人显得迷迷糊糊的。
“把你身体里的元素结晶拿出来用吧，降低一下身体附近的温度。”
闻言姆姆立刻照做，书本上的晶体被她挤到脑袋的位置，激活后脑子部分开始结冰，本来水蓝色的脑袋变成了白色，硬度看上去增加了不少。
与此同时，释千感觉身边气温凉爽许多，像是在怀里抱了个大冰块似的，甚至还有点冻人。
看着现在插在冰脑袋里的书，释千叹了口气。
还好翻垃圾的时候找到了这个——元素感知课的课本，内嵌不同的元素石头，能让学生快速了解各种元素力量。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把课本当垃圾扔，但这书的功能性强大，让释千毫不犹豫选择把它偷渡进来。
现在看来果然是明智之举，这不就用上了。
只是不知道这东西的含魔量能坚持多久，在用光之前得找到其它适应环境的办法。
确定姆姆短时间内不会再出别的状况后，释千开始打量起四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这破地图的环境真是糟糕到人神共愤，完全让四个分院的人都讨不到好。
对史莱姆来说这里太热，热到对生存造成考验；
对兽人和吸血鬼来说可能是缺乏食物，连个生物都看不到；
而对植物人来说问题就更明显了，释千目光所及之处都没有看到过水，再加上高温影响，说不定这地图最克他们。
不过这地图不是纯粹为了折磨他们而存在，肯定有破局的办法……
释千将视线投往天上，默默叹气。
哎，要是能飞就好了。
*
在释千看不到的地方，阿修罗正背着时虞飞在半空，从天上俯瞰着这片地狱一般的场景。
高处的比低处的温度要让人舒适很多，不过一直笼罩在一层黑色的烟雾中，不仅呛人，视野也不太好。
阿修罗显然是有点无法接受这种糟糕的环境，但时虞适应良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下面。
“底下有人。”
小姑娘语调和平日完全不同，又或者这才是她遇见释千以前的处事态度，非常冷淡，还带着点上位者对下位的命令感。
阿修罗闻言缓慢降落，靠近对方所说的有人的地方。
那是一只兔子兽人，在见到两人的一瞬间便哆嗦了起来，看着十分害怕的样子。
“为什么这里会有其它兽人？”
时虞知道兽人分院的召唤者是一头狼，显然和这兔子对不上，那她只能是个外来者。
对方作弊带帮手了吗？
显然阿修罗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她比起质疑为什么这里会有兽人，更在乎这兽人能不能成为她的储备粮。
于是没等对方开口，阿修罗就直接伸手，试图控制住兔子兽人。
兽人被那血红色眼中饱含的杀意给吓了一跳，反射性向着远离她们的方向逃跑，动作异常灵活，仿佛满地的岩浆陷阱对她没了作用。
她快，时虞更快。
仿佛一开始就知道阿修罗不会得手，时虞直接一个蓄力跳封死了兽人前进的路线，接着扫堂腿绊倒了对方，手抓住兔子的耳朵就给人提了起来。
兽人疼得吱哇乱叫，试图反蹬腿摆脱束缚。
既然是不合理存在的人，应该身上有什么秘密，时虞想着平时释千会做的事，张口就准备询问：“你……”
只是这次话没说完，阿修罗直接出手拧断了对方脖子。
那兽人像气球一样砰地炸掉了，接着在原地爆出来一瓶保存完好的血浆，就像是游戏打怪爆出的奖励一样。
时虞：“……”
难得轮到这小姑娘沉默，如果释千在现场绝对会露出稀奇表情，不过阿修罗对别人状态感知很迟钝，完全没有在意对方的突兀停顿，半弯下腰捡起血浆。
“看来这就是我们的食物来源，之后遇见那些人直接出手就行。”
金发高马尾吸血鬼侧过头，扬扬下巴，“下一次我不会再失手了，这些家伙还是挺弱的。”
但是你刚刚明明失手了哎，怎么还有脸这么说啊。
时虞懒得呛她，皱眉看向当兔子兽人尸体消失的地方。
真的只是这么简单来送血瓶的？那为什么要以人的形态出现，来一个怪物不是更简单吗。
这么想着的时虞回头看向吸血鬼：“等会儿要是遇见别人，先上去问问。”
阿修罗露出很不能理解的表情：“为什么？”
时虞本来就烦她刚刚的突然出手，再加上不乐意去解释这些事情，于是冷声道：“不为什么，照着做就行。”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一直以来都彬彬有礼的阿修罗皱起眉，态度十分强硬：“不行，有什么好问的。”
傲慢且不可一世的神情出现在吸血鬼脸上，她扬起自己苍白的脸，食指抚摸着露出唇的尖锐虎牙：“不过是群家畜罢了，为什么要把它们抬到可以平等交流的阶级上？”
时虞：“……”
同样的事情还在不同的地方上演着，传送过来的应观辞热得将身上外套扔掉后，和月狼一起走了几步，便遇到了个浑身红彤彤的史莱姆。
不过这史莱姆和外面那些有人型的不太一样，圆咕隆咚的一坨，看上去更像果冻。
本以为这代表着和释千接上头了，应观辞心里正高兴着，接着就发现这史莱姆身边并没有其他人。
按照释千的性格不可能放召唤者一个人待着，再加上外形颜色都不一样，所以这史莱姆不是之前看到过的那个……不过为什么在这里会有外来者？
本来雀跃着的心情瞬间冷静下来，应观辞非常警惕，没有继续前进：“为什么这里会有别的学院的人？”
月狼脸上表情也觉得挺稀奇的：“误入的？那这果冻还挺经得住烫啊，居然没化？”
重点是这个吗……？
应观辞：“前几届学院比赛也有这种情况出现吗？”
月狼：“当然没有，如果带人进来帮自己可算犯规了！”
她表情不像作假，噩梦里也不会真正出现“哎呀不小心把人放进去了”这种低级错误，唯一的可能只有这是比赛的安排。
想清楚这点后，应观辞刚想给她说不要轻举妄动，最好观察一下这史莱姆想干什么，就发现月狼已经上前去了。
红色史莱姆呆呆的，见凶神恶煞的月狼靠近也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好奇地打量起她来。
月狼弯腰，伸出爪子戳戳它：“喂，小果冻，谁把你放进来的？”
史莱姆似乎被戳痒了，乐呵呵地开始抖，真的像个果冻一样，抖得还挺有节奏。
不过抖着抖着它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嘴一张说话了：“跟我来。”
说罢红彤彤的小家伙就扭着身体往前爬，别看动作很吃力，速度还挺快，眨眼就扭出去好几米。
应观辞见状想跟，但发现身边的人一动不动，回头问道：“不跟着走吗？”
“为什么要跟？”
月狼挑眉，俯视着那一坨都没有自己膝盖高的东西，“它又不是我的首领，再说凑过去有什么好的，单独行动才方便吧。”
等等，你都不好奇它究竟要带你去哪儿吗，它看上去真的很像是引路NPC啊！
应观辞沉默站了半会儿，眼看着史莱姆都要跑没影了，开口问道：“要怎样你才会跟着它？”
月狼不明白勇者为什么那么执着于一个小小的史莱姆，伸手掏掏耳朵：“如果它能把我打败，我就考虑听它话。”
把小拇指放到自己嘴前吹了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应观辞：“或者你试试打败我，我也可以听你的。”
应观辞：“……”
果然，还是时虞比较适合当这个分院的勇者。
所有勇者都在面对如脱缰野马般不可控的召唤者头疼时，释千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蘑菇人，同样也有些头疼。
这家伙扎在土里，颜色土黄非常不打眼，要不是岩浆落到它身上烧起来太引人注目，否则自己会完全无视掉这家伙。
姆姆坐在释千小臂上，看着那枯黄的蘑菇人，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既然它快烧死了，那我们走吧。”
等等，你这两句话之间的因果是正常人会得出的吗？都不考虑救一下人？
仗着自己抱着姆姆，释千直接命令了：“给他浇点水，至少把火灭一下。”
姆姆本来还不太愿意，但释千一副“你不浇水我就不走”的死倔模样，还是不太情愿地照做了。
水元素石被驱动，姆姆伸出的手指尖喷出一阵细密水雾，轻柔地撒在着火的小蘑菇人身上。
那水雾看着也不大，但神奇地浇灭了火焰，甚至蘑菇人在浇灌之下还长高了些。
小蘑菇人站了起来，它只到释千的腰那么高，整个身体就是一朵棕色蘑菇，不过在蘑菇杆中间嵌了个脑袋，表情看上去迷迷糊糊的。
“谢谢，我好饿啊。”
释千上下观察了一下对方，思考着为什么会有蘑菇人突然出现。按理来说就算是关卡给的npc，不应该和召唤者的种族对应吗。
“你是从哪儿来的？也是学校里的学生吗？”
小蘑菇人没有回答释千的问题，继续嚷嚷着好饿，眼巴巴看着姆姆刚刚滋水的手指。
“姆姆，再给它一点水。”
“不要嘛，自己的食物不应该自己去找吗，哪有别人喂上嘴的。”
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闹起了别扭，释千想吐槽那些垃圾不也是别人喂到你们嘴边的吗，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拍拍她脑袋。
僵持了一会儿，姆姆最终开口道：“那作为交换，我要吃你的头发。”
“头发？”
释千还没明白过来，就见姆姆把手放自己头上，接着头皮上传来轻微的疼感，她捏着一小撮头发收回手，把手往自己肚子里一塞。
黑色的发丝在水蓝色透明身体里浮浮沉沉，姆姆开心了：“喜欢！”
就在这瞬间，释千突然理解了这家伙为什么热衷于粘自己身上，别是随时随地都想把自己裹住吞了吧？
对史莱姆来说，喜欢和食欲似乎是一种东西……？
还好刚刚要的只是自己头发，没有狮子大开口说要手指或者耳朵之类，不然噩梦中最奇怪的受伤方式就要出现了。
重新感受到了这小家伙的危险性，释千抱着她都觉得有些不安全，不自觉把脑袋稍微远离了她一点。
吃到了自己想吃的东西后，姆姆变得好说话很多，也不赖账，直接伸出手开始浇蘑菇，给的水比刚刚的水雾要多很多。
植物人仰着脸喝得开心，脑袋上疯狂长出小蘑菇，层层叠叠就像烫了个时尚又诡异的圆球头。
“谢谢，我喝饱了。”
几乎就在蘑菇人说话的下一秒，姆姆就停止了供水，一滴也不多给，把时间点卡的刚刚好。
释千：“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蘑菇人看看她俩，突然伸手指向远处：“我知道一个气温适合生活的地方，要去吗？”
还真是引路npc？
所以这场比赛里设置了这么个死局地图，然后每个人发一个引路npc是吧，只要帮助了对方就有的活——相当于解决了一阶段的生存问题，比赛直接进入二阶段。
那么就看谁发展速度快，比其他人走到更前面了，毕竟走在前面的人才有权利决定其他人的命运。
释千可没忘了自己参加的是剩者为王的比赛，和其他几人合作还是攻打，如果想考虑这个，得先让自己能力强大起来才行。
不过和时虞应观辞那边肯定先走合作路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上头，按照他俩性格来算的话，会劝人的应观辞应该会走在前面吧。
当然，单纯的释千根本就没有想到召唤者都是问题儿童，会直接把npc给剁了，时虞和应观辞没一个进入下阶段。
跟着蘑菇人一路往前，地面逐渐由碎裂岩浆土地变成沙土地，空气不再热到像刀片一样割鼻腔，释千放下一直抱着的姆姆，让她自己走。
接着她们发现一个隐秘的洞口，钻进去后在不到半人高的地穴里往前爬。
感觉自己爬得腰都要断了的下一秒，眼前景象终于豁然开朗，出现一片神奇的地区。
不同于表层的高温与干燥，这片类似于地洞一样的区域十分幽暗潮湿，空气中还漂浮着一股植物特有的清新香味。
释千努力适应着这里的光线，试图看清楚黑暗中有着什么。
不过就在下一秒，莹莹绿光亮起，接着像是分裂一般，点状光芒越来越多，逐渐聚集成团将地洞照亮。
在这种光芒的帮助下，释千终于看清了这里，同时发现光芒的来源是什么。
这里生长着无数形状各异的蘑菇人，现在它们正集体拍着自己脑袋，把那些发着荧光的孢子给拍下来，用来给释千照明。
看清这一幕的释千：“……”
要不你们还是别拍了吧，真的有点恐怖。
发现释千看到它们了，蘑菇人们齐齐哀声：“好黑，好饿。”
“想要阳光，但不想要干燥。”
“我们可以调节温度，我们可以产生水源。”
“但是好黑好饿，我们没有力气，我们做不到。”
别说，它们这边拍脑袋边叫还挺有节奏感，诡异画面被冲散，像是在欣赏快板节目。
所以我们史莱姆分院这是开启了帮植物人生存的副本？正常来说不应该是史莱姆团结史莱姆吗，怎么还帮别的分院养人呢。
释千打量着画风迥异的蘑菇人们，这群家伙嚎完就不动了，眼巴巴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的一个准话。
这也是梦主的安排吧，这场噩梦又要四个学院竞争，又要召唤者养其它学院的人，中心主旨还挺奇怪的。
不过要说奇怪也还好，毕竟之前经历的几场噩梦里梦主的行为逻辑都各有各的矛盾，梳理师本来就需要解决这种矛盾，从中找出梦主的真实想法。
总之……现在就跟着剧情走，想办法和这群蘑菇合作吧。
“我有办法解决你们的问题，不过相对应的，之后你们需要帮我。”
听到释千这么说，先觉得不可思议的反倒是姆姆，她正享受着地洞里适宜的温度，转过头来看释千。
姆姆：“为什么要帮别人改善生活问题？”
“你现在在他们制造出来的地洞里不也待得很舒服吗，大家各取所求互惠互利罢了。”
释千本来就不打算把时间耗在说服姆姆上，态度颇为强硬：“好了，我们现在是在比赛，不是在发表个人演讲，你难道不想赢下比赛让史莱姆分院的生活环境变得更好？如果想的话就得开始干活了。”
听完释千的话，又看对方直接往外走不管自己的样子，姆姆没什么犹豫，直接跟了上去。
“那勇者你打算做什么呀？”
“那些植物人们的需求也很简单，就是要阳光，但是暴露在地面上的话又会像刚刚的小蘑菇人一样脱水。”
长长的隧道依旧需要爬出去，可能是空间太小，释千在这里说话总觉得有点缺氧，停顿半晌组织好语言后才继续。
“我们需要制造一个可以透过阳光，但不会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的场所……”
释千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姆姆，“我记得那本元素教科书里面有火元素是吧，既然冰元素你能控制着在自己身体内结冰，火元素能控制着在身体里烧火吗？”
可能是她这个需求太奇怪了，姆姆认真思考了半天才道：“可以，勇者你想烤蘑菇吗？”
等等，在场存在的蘑菇那都是植物人，你要吃他们……？而且在别人身体里烤出来的食物本来就没什么人想吃吧！
思维差点被她带偏，释千直接道：“不是烤蘑菇，我是想让你帮忙融点沙子，看能不能做玻璃。”
“玻璃？”
姆姆之前吃过不少玻璃垃圾，但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为什么能用沙子做玻璃啊。”
说实话具体的理论知识释千也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需要特别高的温度，不过外面那种沙子含杂质量极多，就算是高温溶解后做出来的东西也不透亮。
——但能透光就行。
本着“不用知道原理只用知道结果”的摆烂心态，释千高深莫测道：“因为玻璃的原材料就是沙子，只要你能够让你体内的温度超过2200度就能做到，要试试看吗。”
话语间两人终于穿过长长的地道，重新回到地面上。
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享受过刚刚地下的潮湿凉爽后，就越发不可接受外面的恶劣环境。
姆姆显然也是尝到了地下温度的甜头，现在做起事来也主动了，没等释千说，就开始扒拉地上的沙子往肚子里吞。
接近白色的火苗在史莱姆身体里燃起，被团成一团的沙子很快就开始融化。
感觉差不多了，姆姆呸一下把液体“沙子”吐了出来，看着它在沙上缓缓凝固。
确实能做成玻璃，只不过杂质太多看上去一片灰白，基本不可能透过玻璃看清对面。
释千对这个结果还是满意的，毕竟光线能透过来就好，其它都不重要。
于是她拍拍姆姆，表扬她道：“很不错嘛，那么接下来你要融的东西就更大了。”
“我们要试着搞出一个埋在沙子里的玻璃顶。”
不得不说确实很有趣，她已经能想象到另一个自己住在垃圾堆里、并且热衷于满大街捡垃圾的愉快场面了。——如果她开局抽到这张卡牌，估计也会这么做。
不过她现在倒是的确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盘腿坐在床上，释千托腮沉思。
“你想出去捡垃圾？”大概两分钟后，死海忍不住发问。
释千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这个点出去捡垃圾，似乎时间刚好？”
夜黑风高，无人知晓，非常适合过过瘾。
死海：“……”
“于情，我应该支持你并且和你一起捡。于理……”
释千一拍手：“于理，我拿到了新的卡牌，还是全技能的状态，我也应该试一试！”
第 179 章 179 幸运拾荒者
死海的问题让释千微微一愣。
她思索片刻，这个问题确实有点难回答。毕竟虽然人们在现实中不会喜欢当流浪汉、乞讨者、拾荒者，也会对偷盗行为嗤之以鼻。
但倘若换到游戏内，暂且不提什么乞讨模拟器一骑绝尘的游戏销量，哪怕和拾荒无关的游戏，也总会有一大波玩家执着用不要钱的垃圾把背包塞满，并将偷窃的黑手摸进每一个路过的行人兜里。
再比如，在某个主角目标是飞升成神的卡牌类游戏里，主角还可以一边建立自己的伟大密教，一边可怜地坐在路边向行人展示自己受伤的躯体，以此赚取三瓜俩枣的乞讨费。
玩家的世界就是这样荒谬、戏剧且不讲道理。
倘若不是大部分游戏都会限制背包格数，恐怕玩家可以做到清空整个城市内的垃圾。
——只要拾取键亮起，没有人能抗拒把物品装进兜里。
最终，释千叹了口气，问东答西：“哎，我也想坐在大街上乞讨。这怎么不算是经营类游戏呢？”
可惜她的初始经营点在便利店上了，而且过段时间还有夜间兼职。
首饰架见她伸手，先是扬了扬眉，又挑起一个有些玩味的笑容，仿佛有什么好戏将要开场，而他周身的其它人也压着声笑了起来。
释千的指尖轻轻搭在了那枚表上，首饰架的肌肉开始活动，似乎是想要收回手来。
而系统的判定已经迅速弹出。
【您使用了技能[都是我的]！正在进行概率判定中……】
【判定[成功]！】看着应观辞手中的金光，月狼的表情稍微好转了些，在对方低头查看怎么回事时，蒲扇大的巴掌啪啪两下拍在了应观辞背后。
“很好，SSR这种等级才配得上我们兽人分院！”
这两下差点没给应观辞拍地里去，用尽全身力气撑住后，他虚弱微笑道：“能帮上忙就好。”
“嗯，走吧。”
月狼转身就朝着兽人分院的小团体内走，应观辞犹豫了瞬间，回头看了眼释千，还是跟着离开了。
召唤的空位被让了出来，接着走上前来的是释千之前见过的人脸百合花，看那架势也是要准备召唤勇者。
这次出现的光圈是紫色的，释千听到旁边传来细碎的讨论声。
“SR啊，这次植物人学院召唤也是中规中矩。”
“还没彻底定下来呢，等会儿召唤者名字说完才知道真正是什么等级。”
“差不离嘛，植物人学院不是一直都召SR级勇者么。”
所以这个等级到底是怎么划分的？什么SR和SSR的，以及自己为什么没有等级，梦主搞歧视吗？
释千默默听着，将关键词全部放进脑子里，等之后再问清楚。
植物人那边的召唤没有出什么意外，百合花比起狼女来说动作温和不少，如圣人般轻轻伸手，没一会儿就从里面拉出一个人来。
来人身穿粉色袍子，脑袋是一个古风航质鸟笼，笼中放着无数桃花，一边走一边往下掉花瓣，出场自带特效，看上去非常炫酷。
异头？
释千瞬间警惕起来，毕竟之前来攻击姜护誓的杀手团队脑袋全都奇形怪状的，导致她现在看到异头都觉得自带杀气。
中间的两人互相点头打招呼，虽然第一次见面，但看着关系挺好，一起走到植物人区域站定。
释千躲在人群后用余光瞥着那桃花笼，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后立刻收回视线，避免被它发现。
杀手感官都敏锐，别观察不了反而暴露了身份，自家战力担当还没出现，真打起来就麻烦了。
等到中间彻底空下来，站在大厅最边缘的那群皮肤惨白的人终于动了。
他们是释千觉得在场最像人的存在，不过看那血红的瞳孔和露出唇缝的小獠牙，大概率身份没她想的这么简单。
其中一个气质最傲慢的金色高马尾女孩走了上去，单手一挥，金色的光圈就在召唤阵上浮现。
周遭围观的人们都惊呼了一声，显然看到那个光圈就明白了结果，这次的吸血鬼分院又召唤出了SSR。
在看到金色光圈后，吸血鬼唇角扬起，接着骄傲上前伸出手，等待光圈里人的回应。
不过和之前牵人出光圈不一样，这次手似乎是牵上了，但随着被召唤者闪现出来的瞬间，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结束后，吸血鬼就被摁在了地上。
而骑在她身上的，是一个水蓝色头发的小姑娘。
时虞一只手压着她脖子，一只手反扯着手臂，冷漠地注视着周围。
被她摁在地上的吸血鬼倒没有因此而愤怒，看到时虞的身手反而很激动，语气里也带着尊敬：“您好勇者，我是吸血鬼分院的主席阿修罗，感谢您的响应。”
对方话音刚落，时虞的手掌中爆发出一阵金光，她甩甩手，发现甩不掉后，满脸不爽地起身不再禁锢阿修罗。
阿修罗得到自由后半跪在时虞面前，伸出手做邀请状，扬起自己精致华贵的脸，礼貌且自信：“请随我一同离开吧。”
时虞因为个子矮，加上旁边围观的人都牛高马大的，并看不到更多东西，见这人伸手后直接道：“把手撑住。”
接着不等对方反应，小姑娘直接踩着她的膝盖和伸出来的手掌，硬生生站了上去。
视线瞬间拔高了半米多，时虞这下满意了，微微垂眼环视了一番周围。
释千在后面看着，就怕她发现自己后找过来，甚至都想着要不要避一避。
不过时虞的视线划过她，就像是没注意到一样扫了过去，接着又面无表情从吸血鬼手上跳了下去。
“走吧，这里人太多，烦死了。”
阿修罗接过一旁人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脸上表情依旧很体面：“好的，请随我来。”
等着吸血鬼一行人走远，大厅顿时又热闹起来，围观的人们一边往外走一边接着聊。
“这次四个分院居然都召唤出了勇者，那史莱姆分院也要参加比赛了？”
“就算参加了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吧，那可是弱鸡史莱姆分院哎？除非召唤个SSR。”
“这次召唤出SSR的分院有俩，你说兽人分院有没有可能打败吸血鬼分院？”
“不好说……”
随着大厅里人越来越少，释千看着身边五颜六色的史莱姆们，伸手戳戳粘自己身上的姆姆：“我们能面对面说话吗？”
被释千暖暖体温烤得很舒服的姆姆顿时反应过来，整个人吓得一跳——物理意义上的弹了一下，接着光速流下来。
将前后颠倒的校服转过来（或者是将头反拧了），姆姆磕磕巴巴：“抱、抱歉。”
接着憋了半天，她憋出一句：“勇者，你饿吗？”
释千：“……”
释千：“嗯，有点，你带我去吃点东西吗？”
对面立刻扬起笑容，蛄蛹着往外：“走吧！我们回史莱姆分院，大家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和周边显得挺局促的各色史莱姆一起往外走，似乎是想到接下来的大餐，史莱姆们脸上都挂满了欣喜。
释千：怎么他们有一种“家里来人终于能吃上顿好的了”的感觉？
总之跟着走出大厅，迎面是一栋高大的白色建筑物。
那建筑物整体是西式风格，看上去有些像城堡，在正中心有个巨大钟盘，钟盘下则挂着一个金灿灿的巨大牌匾——《高级学院》
释千：“……”好直白好直抒胸臆的名字啊。
姆姆在前面领路，她也没给一头雾水的释千介绍目前状况，只是开开心心说着：“我们为了今天准备了好久的食物，有甜的有咸的有辣的，甚至还有果汁呢。勇者你喜欢什么口味的食物？”
“我不挑食，什么都可以。”
“和我们一样呢~”
一路上姆姆都显得挺开心的，就是蛄蛹得有点慢，让释千不得不放缓步调，有时候还得停下来等会儿。
“嘿嘿，我们以为这次史莱姆分院不会有勇者呢，没想到真的会有勇者不放弃我们。”
听到这，释千好奇问道：“过去一直没有吗？”
旁边的紫色史莱姆接话道：“因为史莱姆分院的大家一直都很弱，甚至连召唤的标准都达不到。”
说罢担心自己没说清楚，她还特地解释了一下：“开启召唤阵是需要魔力的，史莱姆魔力很少，只有姆姆达标。”
说罢她很开心地夸赞道：“姆姆是我们的骄傲！”
顿时身后跟着的所有史莱姆齐齐发声：“是骄傲！”
连带着释千身边的姆姆也挺起胸膛：“骄傲！”
真感觉这种乐观气质似曾相识啊……又有种被一群盛愿给围着的错觉了。
释千想起之前听到关于等级的事，问道：“但我不是SSR也不是SR，你们不失望吗。”
闻言姆姆急了，水蓝色的手缠上了释千，裹着她认真道：“不要这样想呀，我好喜欢你。”
末了，她害羞补充：“好帅的。”
释千也不是没被夸过，但这么真诚直接的告白还是让她老脸一红，摸摸鼻子久违的有点尴尬：“谢谢？”
“不谢不谢——”
谈话间她们来到城堡正大门前，释千发现地面出现了四个魔法阵，看着和之前大厅里的有些像。
不过这几个魔法阵分了颜色，红绿白黄，都散发着微弱光芒，显然处在激活状态。
姆姆带着释千来到白色的传送阵前叮嘱道：“等会儿传送会有点晕，抓紧我就好！”
释千看着对方从刚刚起就没从她身上挪走的手：……大概不用我抓紧吧。
除了她们的史莱姆大军，释千也注意到一些兽人走进黄色传送阵消失，猜测着问：“这是去你们各自分院的传送阵？”
姆姆点头：“红色是吸血鬼分院的，绿色是植物人分院的，黄色是兽人分院的。”
至于剩下的白色，当然就是史莱姆分院。
看来这个大城堡算大家的教学楼，传送阵是送各自回宿舍，这样倒挺方便。
时虞他们应该也会回各自的地盘，看来短时间内不能汇合，但安全的是也不用和桃花笼接触了。
想到这里，释千不再多看，和姆姆一起踏入传送阵中。
除了有一秒的失重感，释千倒是没觉得有多难受，反倒姆姆一脸晕乎乎的模样，蛄蛹着又想往安全感十足的释千身上爬。
……算了算了，当个人形支架吧，就当负重练习了。
“姆姆，你们回来啦！我们能开始吃了吗！”
一团绿色的史莱姆人冲了过来，到面前才意识到释千的存在，傻傻抬头看了半天，震惊道，“真的有勇者吗？！”
接着对方紧张起来：“勇者、勇者吃什么呀，你饿吗？”
这是你们史莱姆一族的日常问候语句吗，怎么见面就问饿不饿。
横竖这顿饭是要吃的，释千点点头：“我什么都可以，一起吃就好。”
听到释千这话，围过来的史莱姆们开心了起来：“勇者说她什么都吃哎！和我们一样！”
“不愧是勇者！”就算释千再不挑食，史莱姆们抬上来的东西也超过了食物的范畴，释千嘴里的“我什么都可以”，不是物理意义上“都可以”啊！
这吃完就死，救都救不回来。
释千神色变化莫测，最终不打算拿自己的胃开玩笑，微笑道：“抱歉，这些东西我确实没办法吃。”
虫子内脏酱她都能试试，生嚼塑料皮这真不行，当然，体内温度达到3000度就更不可能了。
好在史莱姆们也算是善解人意，在听到释千这么说后也不意外，将塑料箱和铁桶扛了下去：“没关系！我们给勇者准备了正常食物。姆姆，快带勇者去我们的广场呀。”
姆姆恋恋不舍地从释千身上流下来了，牵着释千手往前走：“走吧勇者。”
史莱姆生活的地方条件算不上好，或者可以说是极差。
黄沙遍地，居住的房子就像是被揉成一团的纸，看上去皱皱巴巴也不知道用什么材料搭建的。
不仅如此，释千还能看到昏黄天空上时不时出现个传送阵，然后噼里啪啦往下掉东西。
虽然离得很远，但她也能看到掉下来的东西——烂苹果，碎纸屑，还有一些有着明显咬痕的大骨头。
皱眉看了会，释千问道：“为什么天上会掉垃圾下来？”
姆姆一脸习以为常：“因为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负责清理垃圾，所以大家的垃圾都会运到这里呀。”
“你们要负责处理垃圾？”
释千联想到刚刚他们一脸热情地把垃圾抬上桌的样子，眉头逐渐皱起，“平时学院就把这些垃圾喂给你们吃？”
姆姆没觉得哪儿不对，带着她来到一片特别大的空地前：“对的呀，只要处理垃圾就不用交学费，很棒吧！又有饭吃又可以上学——虽然我们史莱姆一族魔法天赋很糟糕，也学不到什么……”
默默听着对方的话，释千顺带打量起面前的广场来。
在这个由垃圾打造的华丽广场中，废弃物被赋予了崭新的生命与光彩。
广场的地面铺满了各种色彩斑斓的碎片——酒瓶碎片，石块，褪色的塑料制品，全部被打磨光滑嵌在水泥地中。脚尖踩上去，不同的碎片有着不同的声音。
与此同时，空气还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气息，那是垃圾经过魔法改造后散发出的独特味道，不难闻，甚至有点像空气清新剂，充满着一股合成香感。
再这有点劣质的香味后，释千还闻到了浓郁的食物味，广场正中的大桌子上摆满了人能吃的食物，虽然看上去不是很豪华，但依旧泛着诱人光泽。
大桌子旁围了一圈色泽各异的史莱姆，正对着桌面不停流口水，见姆姆来后纷纷激动起来。
“姆姆！我们可以吃了吗？”
说完这话后，突然意识到姆姆牵了个释千，吓得纷纷弹了几下：“勇者？那是勇者吗？”
“我们召唤出了勇者？”
“真的是我们的吗？不是别的分院走错了？”
看着小伙伴明显不相信的样子，姆姆急了，直接双手插在释千咯吱窝下，弹力十足的双手一个向上延伸，硬生生将人托了起来。
姆姆举高释千，神情很是骄傲：“是我们的勇者哦！”
像狮子王一样被举起来的释千：“……嗨。”
下面的史莱姆们先是一静，瞬间爆发出了欢呼声：“我们有勇者了！！”
“勇者吃什么呀？我们的食物够吗？”
“勇者看上去好好吃哦……”
等等，是不是混入了些有些可怕的感叹？！
释千僵着脸维持住了勇者形象，在接受了膜拜后最终被姆姆给放了下来。
双脚站在地面上了，这才开始思考起现状来，看着一脸等着她说什么的史莱姆们，释千开口道：“大家……一起吃？”
伴随着开心的感叹，史莱姆们一起蠕动了起来，各自找到自己爱吃的东西开始扫荡，眼里除了吃东西后便容不下其它事情了。
说是平日里把垃圾当食物吃，但如果真的能选，他们肯定还是更喜欢真正能入口的东西。
看着面前混乱的一幕，释千的脑子现在也挺混乱的。
不同于以往任何噩梦，这次进来后就有种被梦主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一件件事发生得猝不及防，到现在总算是有点个人思考的时间。
首先摆在她面前的一个问题——梦主是谁？
刚刚参加召唤的四位学员代表人都有脸，看状态也挺鲜活，不像随便捏出来的NPC。
姆姆，月狼，阿萨辛，还有个不知道名字的植物人。
释千侧头瞥了眼直接撩开衣服把牛肉塞进自己肚子的姆姆，在她天真灿烂的笑容中转过头来。
总之自家这个……看着不太有主角像呢。
之后要想办法和时虞以及应观辞碰上面，还得调查清楚那个鸟笼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个心理治疗组织派来的杀手类角色。
时虞肯定发现了对方，估计会做些防范……
释千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事儿，旁边的单细胞生物们没管自己的勇者脸色不对，肆意吃喝着。
史莱姆们的进食姿态都非常豪迈，根本没有拿起食物咀嚼的过程，直接往自己身体里一塞就开始消化。
看着那不怎么有观赏性的吃播，释千开始走神。
这样看来，吃垃圾对他们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唯一的区别就是垃圾比正常食物耐消化一些。
嗯……听上去还是个优点……？
在释千思考的当头，姆姆已经开始给自己身体里塞非食物了，一个发光矿物被塞进了她脑袋正中，一闪一闪发着光，看上去像是萤火虫屁股长脑门上了似的。
她见释千沉思半天就啃了个苹果，好奇问道：“勇者，不好吃吗？”
注意力放回她身上，释千盯着那闪耀脑门无语了片刻，没顺着她的话说，转而道：“我被召唤过来需要做点什么？”
总不能是来帮忙消化垃圾的吧，她真的没那功能啊。
姆姆一副被问到了的表情，连脑袋里的光都不闪了，眨眨眼问旁边的史莱姆：“话说学院比赛要比些什么来着？”
旁边的史莱姆正在往肚子里塞干巴面包：“不知道哇！”
姆姆回头：“不知道哇！”
释千：“……”
*
在离史莱姆分院很远的东边是兽人分院的地盘，现在也在为了迎来勇者而庆释。
兽人分院的装潢显然比史莱姆那边的垃圾风要好上不少，清一水东方古建筑，因为兽人体型庞大所以修得也很高大，整个看上去异常空旷。
应观辞默默坐在一个大桌子前，看着自己面前的大鱼大肉发呆。
他屁股下面的座位还是经过改造的，椅子上叠了四五个坐垫，这才很侮辱人地给他撑了上来。
只是坐上来看着和头一样大的碗，以及看着像是准备让他用手直接抓着吃的事物，他半天都没有动作。
月狼正拿着一壶酒吨吨吨，喝完一抹嘴，看着应观辞不动，便大大咧咧问着：“饭菜不合胃口？”
应观辞反射性道：“没有的事。”
于是月狼从旁边拽来一壶酒，揭开土封放他面前：“那喝！”
应观辞：“……”
这是学院吧！为什么学院里的学生喝酒喝得天昏地暗啊！
应观辞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酒量，苦笑着摆摆手：“算了，我一杯倒，会耽误事的。”
这话一点也不掺水，他不喜欢酒的味道，过去源团建的时候被忽悠着喝过一杯，引出的糗事让他决定这辈子再也不碰这东西了。
——就算是在全息世界中也不碰。
勇者的拒绝还是有分量的，月狼不再逼迫，自己又开始吨吨吨。
兽人们喝高兴了就开始跳舞或者打架，好在这大厅够大，能当成观赏项目来看，不至于打着打着掀翻桌子引火上身。
应观辞注意力始终没放在这热闹场景上，他垂眼捏着酒杯转圈玩儿，心中想着事情。
这场噩梦将进来的梳理师都硬生生分开了，不知道释千她们那边情况如何。
还有作为植物人分院勇者的鸟笼头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会不会是杀手……
不过眼下还有更关键的事情，自己首先需要弄明白这次的噩梦要做点什么，之后汇合了也好跟得上趟。
于是趁着月狼喝完一壶停下的当头，他问道：“之前说的学院比赛是比什么？”
几壶酒下去月狼看着也很清醒，听到应观辞问就直接道：“现在就要说吗，不好好享受一下最后的安逸时光？”
怎么听着要上战场似的……
狐狸尾巴僵硬地摇了摇，应观辞道：“要战斗吗？”
月狼喷出一口酒气，带着伤疤的脸上显出一丝不甘：“要是只战斗的话就好了，我们兽人分院不至于每次名次都落后。”
“那群喝生血的太狡猾了，十句话放不出个好赖屁来，天天就知道皮笑肉不笑地发癫！”
应观辞：“……”
感觉比起自己，也许时虞更适合兽人分院的画风啊，连说的话都差不多。
应观辞：“所以我们每次都排在第二？”
月狼撇撇嘴：“第三，第二是那群素菜。”
素菜……植物人是吧。
想起之前释千身边站的一群透明人们，应观辞问道：“还有一个学院吧，那是……？”
那群家伙月狼显然更不放在心上：“你说小果冻？那群史莱姆们更弱，平常都不会参加学院比赛的，这次能召唤出勇者还挺稀奇。”
这人倒是给每个分院都取了别称，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
所以之前释千身体裹了层蓝色，是因为有史莱姆趴她身上去了的原因？那还裹得挺紧实……
应观辞眨眨眼，大耳朵抖抖没说什么。
不过面对月狼的毫不在意，他最终还是开口了：“这次史莱姆召唤出了勇者，还是别小看他们了。”
月狼认真听完他的话，沉思片刻看向他：“你认识那勇者？你配偶？”
应观辞被她这脑回路给吓了一跳，哭笑不得：“当然不是！别乱说。”
“那夸别人干嘛，我们兽族只夸配得上我们的人！”
她移开视线喝了口酒，“不过既然是勇者的提醒，我自然会听。”
“但放心吧，就算那人再厉害，需要辅佐的是史莱姆，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什么都能吃的话，那把我们之前攒着的东西全部抬上来吧！”
听着他们激烈的讨论，不知道怎么的，释千心里突然产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紧接着，有两个不同颜色的史莱姆抱着让人眼熟的塑料大箱子和铁皮桶就过来了。
“这是干垃圾！”
“这个是可回收垃圾！”
“后面还有有害垃圾和湿垃圾！”
史莱姆们扬着他们不太明显的脸蛋，兴致勃勃地问释千：“勇者喜欢吃哪种口味的？干垃圾很脆湿垃圾很软，有害垃圾辣辣的哦！”
“或者勇者更喜欢吃元素？我们这里可以吞元素石头做火球，能让体内温度达到3000度呢！暖暖的！”
释千：“……”
不妙的预感灵验了！！
【您获得了道具[作为首饰展示架的人类！】
下一秒，释千便感觉眼前的人宛如被定格成为一个无生命的人偶，她往回一收手，那人便顺势被揣进了她的“口袋”中，随后以一个小图标的模式出现在她的“背包格”中。
嘈杂的街道骤然肃静，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最后，恐惧的目光落在释千身上。
释千：“……”
她平静地揣着兜，思想陷入长久的思索。
——不是？真就这么塞进去了？
第 180 章 180 直播中
周回知道自己有朝一日肯定会“翻车”，但他并未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翻车”。
他并不属于传统意义上的工作室，但他确实也以打游戏为生。
周回主要以两种手段创收：第一，倒卖/拍卖游戏装备与游戏账号；第二，直播或者录制视频，内容基本上为：如何获得玩家的游戏装备？包括但不限于杀戮、偷窃、抢劫；以不违反游戏规则的各类手段戏弄游戏内的各类NPC。
这两种直播模式里，前者是由他“统治”的赛道。
因为后者属于非常平常的直播类型，大部分观众都已经看腻了，现在已经不是穿着奇装异服录制NPC困惑表情就能火的时代了，如果没有特别新鲜而有创意的行为，也就只能当作在没找到玩家的情况下维持粉丝粘性的工具而已。
因此，在连续祸害了十来个游戏后，在粉丝的强烈建议下，他购入了名为《人格掠夺》的游戏。
凭借着丰富的游戏经验和除剪辑视频外日夜不停歇的直播模式，周回在恶意杀死不少玩家、劫掠来不少财产与副本道具的同时，挂着“邪性玩家”的名头，人气也抵达了一个新高峰。
尽管这份“人气”里很多人都在骂他，但挨骂也算实打实的热度，更何况他直播间的忠实观众道德底线都不怎么高，正经对线起来，那些“正义人士”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今天也是寻常的一天直播。
第二天，私下的会议是在全息网上举行的，来的人身份都不简单，但现在统一都是匿名状态，各自顶着个蔬菜脑袋。
“我一定要是番茄吗？”
其中位蔬菜发出质疑，“我不喜欢番茄的味道，而我现在感觉像泡在番茄汁里一样。”
当然，就在她抱怨的下一秒，番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胡萝死海脑袋，头上的穗十分茂盛，随着动作左右摇摆。
这突然的变化惹得一群人朝上看去。
在她们的视线里，半空坐着一位浑身发着金光的人，从刚开始就一直在那儿了，但一动不动就像个装饰物一样。
众人都明白她的身份——这人就是突然出现，说能追踪全息网络，解决排斥性基因病引发的网络威胁的存在。
在金光的包裹下，下面的人都看不到释千的真实模样，唯一感觉是挺喜庆值钱的，还有看久了很晃眼睛。
但番茄大变胡萝死海后，大家才发现那个金影子动了，她换了个更放松的坐姿，手肘抵在空气处，懒洋洋地撑着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观察她们。
不，她都不用费力观察她们，小声的抱怨在她眼里就像是贴在面前的黑体加粗申请一样，只要在全息网内，她便无处不在。
在场的一些人想到昨天受到的警告，从心里泛上一股恐惧，收回目光不再向释千看去。
任谁在工作或者休息时，脑子里突兀响起声音都会觉得害怕，更何况那声音播报的还是自己身体上的各种毛病……
没错，仿佛体检结束后温和的私人医生在对自己剖析健康状况一样，大到各种器官功能，小到某个脚指甲有些过长，全部都仔仔细细在耳边播报了出来。
这诡异情况给那些人吓得差点跳起来，接着快速命人调查是不是有全息黑客在入侵。
等着她们惶恐调查半天，那声音才慢悠悠自爆了家门，说自己是明天邀请她们开会的人，现在只是来提前友好交流一下，毕竟突然拉大家一起开会这行为挺不礼貌的。
这话说的，仿佛直接在别人脑子里说话就很礼貌一样。
当然，被入侵的人反应都很快，身居高位的磨练让她们都及时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微笑着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并且期待着明天的商议。
接下来，在那道声音说了“那么明天见”后，得到“通知”的人都开始调动自己的势力展开搜索，希望调查出这个在全息网上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是谁。
但最终什么都没查出来，声纹对比没有符合的，现实情报搜查不到，网络上对蜀引擎也像是死机了一样，只会翻来覆去推送一些没用的资料。
接着第二天，众人登入了对方发过来的全息网会议室，见到了那闪闪发光的金色人影，并且认定对方就是来给自己念了体检报告的人。
就是TA为什么飞得这么高，现在上前去打招呼都需要过吼的吧？
不等第一个人先吼出来，几道纯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其中一位往前走了几步，礼貌道：“感谢各位来参加讨论会，接下来就由我来代替老板发表讲话。”
下面的人意识到在对方说出“老板”两字后，金色人影诡异地动了下，接着又保持好了高高在上的姿态，随手一挥。
冷灰色的桌子和凳子出现在这片空间中，轻柔的力量将她们带到了各自的位置上，接着另一个黑影上前替她们准备好了茶水。
接下来的谈话便简单直接了起来，对方的计划昨天时成禅就向她们简单讲过，现在只不过是重新梳理一遍，顺带多了很多细节。
“经过数据调查，排斥性基因病患者爆发噩梦的时间集中在10~18岁，造成他们爆发的原因大多都是因为短时间内情绪欺负过大……”
巫木在下面汇报整理出来的报告，半空中飘上来的时虞在和释千聊天。
“姐姐，你要当老大啦？”
“差不多吧，以后就要成你顶头上司了，怕不怕？”
时虞眨巴眼：“那我以后是不是就可以过上衣食无忧被包养的日子了？”
释千失笑：“只要你想，也不是不行。”
“那还是算了，我还想帮姐姐的忙呢。昨晚偷看了巫木的报告，我们是要当系统对吧，姐姐你可以多给我分配些坏东西梦主，我能接受很刺激的噩梦哦！”
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释千头皮一麻，先一步做了职业培训：“当系统后每个步骤都得按照我的指挥来，就算梦主十恶不赦，也不能私下折磨……呃，教训梦主。”
时虞“呜呜”着把脑袋蹭到她肩膀上，食指抵在她掌心画圈圈。
释千叹气：“这是规矩，就算是你也不可以破坏。”
可能被那个“就算是你”给取悦到了，时虞点点头接受得飞快，看上去还挺高兴的。
不等巫木回复，释千轻笑一声直接道：“怎么从根源解决？”
意识到脑袋顶的金人说话了，在座所有蔬菜都坐直了身子，白菜停顿片刻道：“就和之前一样。”
在场都是明白人，听了释千的回答，自然清楚对方这话潜意思是什么。
过去无法解决基因病患者所带来的隐患问题，有人愿意当刽子手背黑锅，其他人自然乐得答应，所以这问题就看似解决了似得搁置在那儿，到现在才被重新提起。
……明显来者不善啊。
但下面的人也挑不出释千半点毛病，人家来还提供解决方法，听上去还比目前这个法子靠谱很多，再加之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方法一旦被公之于众，那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在场一半人估计都得换位置或者没位子。
所以除了开始的警惕，现在那些人心里更是产生了丝畏惧，有种被山大王抓进山寨里敲诈的感觉。
嗯……看对方在全息网上展现出的能力，这个比喻还挺恰当的。
知道各自的立场过后，众人热情地开始了解起新方案的各种细节，那真切态度，仿佛刚刚的拒绝不是她们发出的一样。
在几个问题后，胡萝死海问道：“你这方法是建立于‘梳理可以成功’上吧，目前排斥性基因病患者是否能够完成梳理也不确认，若是有无法梳理的噩梦该怎么办？”
“如果在系统努力后也无法梳理噩梦，老板会接手指派梳理师前去梳理。若还是无法梳理，无犯罪记录者老板会直接吞噬其噩梦，有犯罪记录者则按你们之前处理的方案处理。”
坐在下面的人听得有些懵：“吞噬噩梦？如果可以吞噬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将所有的噩梦都吞噬了。”
当然，这话出口，对方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回答问题的是释千，她倒是非常有耐心：“直接吞噬噩梦会对梦主造成无法避免的脑部损伤，包括且不限于失忆、记忆力变差。更何况这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全都吞掉有可能会造成更坏的结局。”
——比如因为我脑室太过巨大把全息网给炸了。
释千当然不会给她们说这个办法其实是吞噬脑室，只能改成吞噬噩梦这种事实而非的抽象回答，试图削弱她们的警惕性。
好在看上去没问题，大家的注意力在计划的成功性上，没有想这“最终保底措施”该如何完成。
趁着她们还没反应过来，释千把话题顺了下去：“针对成功率这点，我也想了个办法能让梳理变得更加简单。”
“只要搜集所有排斥性基因病患者的现实资料，调查好他们的日常行为，提前建立档案就行。就像是治病一样，知道对方哪儿不舒服也能更快找到治疗方法。”
如果说前面听上去都挺可行的，这个听着就属实有些想当然，其中一位蔬菜很快提出质疑：“虽然排斥性基因病患者人数没有过去这么多，但也是一个非常大的工程，那些患者是否愿意配合也是个未知数……”
她说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因为那道金色的人影从半空飞了下来，落在众人面前。
释千长袖一挥，半空便弹出不少资料窗口：“这位护士叫姜护誓，她成立了一个治疗排斥性基因病的研究室，同时和我合作答应帮我搜集患者的资料。这个研究室目前还不大，希望各位扶持一下。”
说完这话，也不管在场的人反应如何，释千又一转身回到后场休息去了。
巫木：“……”
没办法，前“老大”现在也只是个打工仔，于是接着释千的话，兢兢业业说起之前她提的三个要求。
AI助手和时入世事件的调查权众人没什么意见，但梳理师协会的管理权上，所有蔬菜都面面相觑了一番。
最终还是伪装成土豆的时成禅慢悠悠举起手：“我没问题，我同意将梳理师协会的管理权全部交给您。”
顿时其它蔬菜都长舒口气，一股子“还好她松口了”的样子。
释千：“……”
你到底癫成了什么状况，才在她们眼里显得比我更难搞？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释千在这里留下意识旁听，对旁边的时虞说了声后就前往了附属脑室。
白灿灿早就等在了飞船的小花园里，一整套野营器具摊开，面前还摆着几份烤好的茄子。
释千在闻到那熟悉的香味时便愣住了，接着大步向她走去。
“小船长，你好慢，不过看来外面的事情都解决了？”
白灿灿正在给一份茄子上撒切碎的泡菜，笑眯眯和她打了招呼，“要先尝尝我的手艺吗，我研究出了三种不同的味道呢。”
到嘴边的话先咽了下去，释千随意坐在小凳子上，拿起筷子尝了尝。
味道还是那么好吃，根本不像是厨艺3能做出来的水平……或许那3点厨艺全点在烤茄子上了？
看着释千明显露出“味道真不错”的表情，白灿灿满意地笑了，接着捧脸看着释千：“小船长，你知道白灿明明厨艺这么差，为什么会做烤茄子吗？”
释千都要怀疑刚刚是不是说漏嘴把内心疑惑问出来了，摇摇头：“为什么？”
“有次学校作业是学一项新技能，她便想要找管家学做饭。不过家长觉得做饭是最没用的技能，不准管家乱教，最终她自己找了教程，学会了这道烤茄子。”
“当然她对烹饪也没什么兴趣，学会了后就再也没碰过。让她唯一觉得快乐的，只不过是学会一项新技能时的满足。她真的很喜欢学习，学技能也好，学做人也好，或者是从某件事里学会教训……这都是她所追求的。”
说着说着白灿灿就停下了，释千知道她这话的潜意思——明明白灿可以学着去改变自己，但她的家长非得进行性格改造，最终导致的结果和揠苗助长没有区别。
铺垫完毕，也不想再提起这个事情，白灿灿直接道：“小船长拖了这么久才来找我，是抱着想让我留下来的心吧。而且现在会来找我，一定已经想好办法了？”
释千有些拿不准她的态度，只能“嗯”一声。
“既然小船长这么努力想让我活下来，我也有更多想学的东西……那我可以继续留在你身边吗？”
没料到最后居然是她先开口，但想想也符合这人机敏又体贴的性格，释千果断点头：“当然可以，毕竟我来找你就是说这事的，不如说之后可能还得麻烦你帮我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听她这么说，白灿灿十分上道，瞬间转换了称呼：“好的老板！”
心里最大的石头放下，释千开始给她安排：“我会给你部分脑室权限，平常你可以在主脑室里生活。如果想去外面看看，我会按你喜好定制身体，如何？”
白灿灿：“能多订几个身体吗，我还想当鳄鱼人。”
释千：“……？”这是什么玩意儿。
看着她无比真诚的双眼，释千冷面无情道：“可以呀，多少个都行，反正费用从你工资里预扣。”
白灿灿：“哎？！我可是帮你守了这么多年的记忆哎，小船长你好狠的心！”
释千就和拍门似得伸手拍拍她脑门：“等身体做好后想吃点什么？”
“水煮鱼干锅鸡巧克力火锅！”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释千嘴角扬起：“好，等你的身体到位后我们就去压榨巫木。”
*
半个月后。
“姐姐姐姐，我真的不能杀了他吗，我让他去和模拟出来的家人好好相处，但他出门去买毒药了哎。”
坐在巨大软座上的释千头疼地按按太阳穴，看向最左边的一本书，漂浮出的幻影里时虞正仰着脸对自己抱怨。
“不能动手，要是他继续执迷不悟想伤害身边亲近的人，你就模拟出警察把他抓了，送进监狱里再让他做任务。”
释千叹了口气，认真嘱咐道，“总之在噩梦暴动前别随便出手，当系统必须摒弃个人喜好一视同仁。”
时虞瘪瘪嘴，乖乖听话了：“但是把垃圾当人看真的好不爽哦。”
“忍一忍，今天晚上有聚餐，到时候多吃点好吃的犒劳自己。”
劝走了时虞，在隔壁的一本书又发起了光，里面传来死海接近崩溃的声音：“喂喂释千！你能给我换个梦主吗！”
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释千问道：“这是你换的第3位梦主了，又有什么问题？”
“她是我黑粉！！她在噩梦里都黑我，明明我都退圈了！”
释千：“……”
单方面切断了死海的通讯后，看着旁边又震动起来的书，释千有些绷不住了：“又怎么了？”
应观辞的脸出现在画面中，被释千略高的嗓音一问，整个耳朵往后一趴，看上去有些可怜。
接着他放软声音，轻声问道：“又有人惹你生气了？”
看着一直兢兢业业、从来没给自己惹出问题的应观辞，释千态度瞬间软化，叹了口气：“也没到那种程度，就是他们思维还没转化过来吧……”
“那看来我是所有系统里最乖最认真的？要不要奖励奖励我？”
虽然释千很想说“你自己的工作不认真干你想辞职吗”，但在其他人惨烈对比下，面对唯一一个省心的优秀下属，她确实说不出口。
最终憋了会儿，她把吐槽换了个方向：“怎么感觉你从找回记忆后，说话态度越来越……”
对面的狐狸歪歪头，眼神清澈真挚：“嗯？”
“算了，没事……你联系我是噩梦里有什么特殊情况？”
“没有哦，现在噩梦里的梦主在休息，所以我才找到机会来聊天~”
不是，等等，哪来的打工人会把摸鱼机会用来和上司聊天啊？？
发现释千不说话，应观辞低落道：“看来我打扰到你工作了，但我只是想看看你，我这就回去……”
“不至于到打扰的地步。”
以释千现在的实力，其实同时和十几个人说话都没问题，只是时虞和死海接二连三有意见，闹得她头有些大。
叹了口气，释千决定化身幼儿园园长，温和道：“说起来你之前还帮了我很多忙，想要什么奖励？”
说完这话，她就看对面人眼中泛起亮光，接着抖着耳朵道：“现在我没什么想法，能把这个奖励留到以后再用吗？”
“奖励”这两个字眼对方咬字很轻，但又说得黏黏糊糊的，莫名让释千感觉不太正经，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开口说自己想当狗。
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维扔出去，看着面无异色说完后就期待看着自己的应观辞，释千点点头：“行，我帮你记着。”
讨到好处的应观辞满足结束通讯，在一旁待机替释千整理任务的白灿灿看了过来：“这狐狸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嗯？”
没听懂这话什么意思，释千向她投去疑惑目光。
“没事~小船长你只要记住，我可是你的白月光替身，我是最最重要的！”
释千：“……你是你，白灿是白灿，少看点莫名其妙的小说，要不然下次我就给你改名黑亮亮。认真工作去！”
“好——小船长，我定制的身体是不是要到了，今晚就可以出去吃东西了？”
“别明知故问闲聊摸鱼。”
“嘻嘻~”
监控着大家把任务做完，释千留下一部分意识随时监控网络，接着带白灿灿登出。
空气里早已弥漫上了各种食物的香味，时成禅和械心一起调整着白灿灿现实躯体以便她快速适应，死海作为前人被逼着提供细节询问。
应观辞早就下去帮巫木打下手了，时虞则凑上来撒娇说下次想分配到更暴力的噩梦，最好是一进去就能搞死梦主的那种。
释千：“……医者仁心！别学维克多搞物理超度啊！”
楼下的维克多仰头大吼：“你就说管不管用吧！我之前的患者全都治好了！”
释千：“……”刑，很刑。
等众人终于坐到饭桌前，释千叹了口气捧碗准备伸筷子，就见大家齐齐望着自己。
愣了半晌，她开口道：“吃啊？”咱们这里没有谁先动筷子的规矩吧。
应观辞坐在她右边，拿着饮料给她倒了半杯，轻声道：“好不容易大家聚在一起，也挺难得。”
接收到他的暗示，释千端着自己饮料略微举高，想了想后认真道：“欢迎大家上我贼船？”
第一个笑出声的是时成禅，她坐得有些远，拿着自己饮料起身：“那我就得说声谢谢了。”
说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自己杯中的东西往释千杯里倒了一部分。
不等释千反应过来，其他人也跟着时成禅的步子，每人往释千杯中倒入不明饮料，甚至连一脸正经的巫木也跟着做了。
看着手里满满一杯黑色绿色混合物，释千沉默了，挑挑眉看向众人：“这代表什么，你们都想给我下毒的意思吗？”
时虞急了，举手解释：“她们说这是三百年前的习俗，代表给姐姐献上忠诚，我没有想毒姐姐！”
被骗了啊傻孩子，我就说你怎么也跟着来整蛊我了，300年前的人自己都不知道有这个习俗吧！
思考两秒，看着时成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释千往应观辞那边瞥了眼。
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般，应观辞维持着微笑表情，拿出八个早就准备好的小杯子放到释千旁边。
“这种代表誓言的重要东西怎么能我一个人独享，来，别急，大家都有。”
其他人：“……”
白灿灿艰难开口：“我没参与，我还是新身体，我能不能……”
释千：“哦我的朋友，你当然不能。”
一分钟后，木屋工作室厕所满员，所有人都干呕着扶墙。
维克多面色铁青：“我只加了浓缩红茶，你们到底加了什么！”
时成禅抹抹嘴，讪讪道：“浓缩鳐鱼发酵液。”
释千：“呕……你早晚要被人暗杀……”
时虞：“姐姐这活我可以接！”
释千：“……你怎么没什么反应？不觉得恶心吗？”
时虞：“我觉得味道还不错哎！”
众人：“……”
二十分钟后，大家老老实实坐在桌边，清空了胃更饿了，终于顾不上作妖，拿起筷子开始狂吃。
释千撑着脸看着这幕，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时虞听觉敏锐，边嚼烤鱼边向释千投去疑惑目光。
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接着释千拿起另一杯正经饮料：“还没干杯呢。”
众人齐齐举起自己杯子，在巧克力火锅的正上方围成一圈。
“姐姐长命千岁！”
“别给我分配黑子梦主了。”
“未来一帆风顺。”
“希望今年心理治疗师考试能简单点……”
“哎，我公司的对家老板全部暴毙就好了。”
释千：“……时成禅，你别在这时候许这种愿。”
可还没等到五分钟，又一条系统提示弹了出来。
【您发现了人格卡牌！[守墓人]（危险），拾取冷却期5min……】
释千：？？
守墓人都出来了，不会是真闹鬼吧。
她抬头看向屋顶的方向。
——集中精力去感知，那里的确存在极其微弱的异常能力波动。
应该是具有隐匿相关的天赋或能力。
倘若[物理安眠师]位于第一顺位大概能隐约察觉出，但现在它位于后置位，效果的确欠佳。
这个跟踪者没有及时拾取卡牌，极大概率不会是玩家，但在她身边悄无声息地杀死两个玩家，是试探还是挑衅？或者是单纯没把她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