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红色的翼龙在天空中振翅, 突起的骨翅牵动白色的气流,织成丝线状的披风在天光下蜿蜒起伏。
脚下是一望无垠的大地,冬季的晨曦将远处山头上的积雪照得闪闪发亮, 苍穹与大地被洁白素裹,即便是森林也逃不脱被披上一层雪色。
楼慕踩着翼龙的脊背,那翅膀掀起的强风就像无孔不入的海水,强劲灌入围巾包裹的脖子, 如冰般贴上皮肤, 冷得人止不住的打冷颤。
“喂!飞慢点!”
一手捂上围巾, 楼慕忍不住开口提醒。
“吼——!!”
但很久没这么畅快飞行的翼龙兴奋的喷出一口火,楼慕越要求什么, 它便越反着来,再次振翅加快速度。
“……靠。”
楼慕翻了个白眼,下黑手的狠狠掐了一把对方胳膊底下的软肉, 随着一声惨叫响彻天际, 这货终于老实下来。
再之后, 他们不知飞行了多久,飞越多少座森林,穿过多少天堑,直到绕过最后一座如珠峰般巍峨的雪山, 比山还要高耸雄峻的银花雪树骤然出现在眼前。
从远处看,霜白的枝条如剔透的冰玉,□□而柔软的撑起庞大壮丽耸入云端的树冠。树枝被毛绒包裹, 像无数细小的长满白色绒羽的叶片,隐约可见其中绽放的晶莹花朵。
它怡然屹立在天地之间, 像个睨视世界的傲慢君王。
脚下的红色翼龙在此时侧翻身体,向地面飞去。天地在眼前翻转, 雪树在瞳孔中倒立,失重感加上眩晕令心口升起无限刺激。
楼慕大口吸进去一口凉气,直到视线翻转回来,脚下的地面已经只有十数米的距离。
翼龙收翅,将双腿扎进积雪。
“嘭——!”
长长的鸟嘴喷出一口烈火,红翼龙扭转长颈,用长嘴推搡着楼慕,示意少年下来。
可现在距离雪树,目测还有一百公里的距离,不,一望无际的雪原没有参照物做参考,实际距离可能比这要远也说不定。
但楼慕能理解翼龙不想被发现的心思,他也同样不想让王国的卫兵们打扰老者的生活。
“谢谢。”
顺从的爬下龙身,楼慕从衣兜里翻出事先准备好的肉干,被对方追着连喂了几块后,他才拍拍对方的翅膀。
“好了,就这么多了。”推开翼龙的鸟嘴,“赶快回去吧,顺带帮我向老爷子问好。”
“吼——!”
红翼龙眨着小眼睛往楼慕衣兜里瞅瞅,确认真的没肉干了,才点点头,再度撑开覆满蹼膜的四肢。
巨大的翅膀撑开后遮天蔽日,挥动的翅膀掀起脚下的雪尘,红翼龙再度返回到天空,刹那便化作黑点消失不见。
楼慕抬头隔着簌簌飞雪,遥望着对方远去,围巾下的红唇笑了笑。他走出尘雪飞扬的包围圈,一步一步向远处比天还高的雪树走去。
这一走,便从清晨走到了暮色。
夜间对比白天更加风凉,即便帽子围的再严实,那份冰冷依然宛如涓涓细流的往围脖缝隙里面钻,露在外面的睫毛很快覆满一层霜雪。
楼慕走到再走不动了才停了脚,望着依然遥远好像没什么变化的树,又回头看看来时的路。
模模糊糊的脚印再远就看不清了,前后的景色在灰黑的夜色下都显得一成不变。他好像没走多远,又好像走了很远。
掐指算算走的路程,大约70公里左右。
“今晚就在这休息吧。”
针织的围脖内呼出一口冷气,楼慕揉掉眼睛上的霜白,唤出了游戏背包。
他点选了背包里那辆太阳能飞行房车,待长着翅膀的房车出现在皑皑白雪上,楼慕弯着腰放下固定车的铁锚,随后来到车头,按压门把走上车。
车里是暖的,驾驶位的太阳能储存值显示为0,也就是说,目前这辆车除了避避寒气,跑是跑不了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先要选择走一走的原因,虽然一天时间肯定是到不了的,但异世界的旅行,有时候就是重在体验嘛。
楼慕在车内换下笨重的衣服,走到厨房的方位,先打开冰箱查看。
清冷的灯光照亮里面琳琅满目的食材,楼慕挑了一盒牛奶,一盒方便面和芝士,又从货架上翻出小锅,先给自己煮了杯热奶,又去烧水泡面。
白炽灯在头顶亮着,随着袅袅的烟气,狭窄的车内空间飘满了诱人的气息。
楼慕将奶放在灶台边晾着,将泡面放在窗前的餐桌上,望着远处在黑暗中连成一片的雪景,舒服的吃下第一口面。
“真好吃。”
穿越后,他爱上了品尝美食,爱上了垃圾食品。
房车在无尽的雪夜亮着灯,就像孤独的钟塔守望着海岸线。
一夜无梦.
早上,在温暖的被子里醒来,一睁眼便看到窗外反射阳光的雪景。
尽头的参天巨树,霜白的藤蔓垂落,晶莹剔透好像沐浴圣光。
楼慕掀开被子翻下床,先打开冰箱,取了一些面包和果酱。
吃饭时,注意到驾驶位的太阳能设备已经开始运行,从原来的0走到了3的数字。
看来距离充满还有不短的时间。
由于车子里有暖气及足够的食物,到省了他花时间用在野外求生上。楼慕用完早餐,闲来无事又翻起游戏人物卡册或者游戏背包。
瞥到角落里的药瓶,楼慕伸出手,拿出那瓶药剂。
【高级体质淬炼药剂】
从字面意义就能理解这瓶药剂的意思,想想驾驶位充能缓慢的太阳能储存值,楼慕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下去。
不大一瓶的药水,两口就喝完。味道酸酸甜甜的,有点像苹果汽水。
楼慕将空掉的瓶子丢进垃圾桶,还没等做下一步行动,眼前一黑,便倒在了餐桌上。
梦中
漆黑窄小的甬道将他束缚在其中,儿童肉乎乎的小手证明现在的视角来自一个孩子。
手下是潮湿的泥土,混杂着沙石,偶尔会有虫蚁爬过手背。
都说梦是潜意识的写照,但楼慕实在不清楚这梦的意义在哪。他的人生似乎从未被这种狭窄封闭的空间束缚过。
就当是噩梦吧。
但这噩梦也不算可怕。细微的风抚摸着面颊,证明顺着眼前的甬道往前爬,他早晚能离开这幽闭狭窄的空间。
所以被困在这里,也不是全无希望。
楼慕抬起肉乎乎的小手,一步一步朝前方甬道爬去,越往前去,周围的空气便越加寒冷,可气息的流动也更加强烈。
他一刻不停,继续朝前而去,直到出口的亮光出现在眼前,他更加加快速度——
可等他爬出来,外面却不是蓝天与森林或繁星与城市——而是一座地宫。
巨大刻满冥文的石门出现在眼前,与他意识中那扇屹立在黑雾中的大门一模一样,却比梦中的更加具体,更加的巍峨。
人手菌种栩栩如生的占据整座石门,甚至延伸到石门之外,在墙壁上留下蛇群盘绕似的诡谲痕迹。
【冥神遗迹】
不知怎么的,这四个字突然出现在楼慕的脑海。
他面带犹疑的上前一步,却被突然响起的音乐打断了思路。
位于地宫大门的正对面,是一条望不见尽头的通道,凝聚万年的钟乳石从洞顶垂落下来,潺潺的溪流从远方一路甩到了门内。
从他的角度,一队身穿红色衣服举着水流符号旗帜的队伍正跳着诡异的舞蹈向这边而来,它们踏着溪水,吹着时而悲戚时而高昂的另类曲调,缓慢又快速的向这边靠近。
这情形太诡异了。楼慕无意与这群人打交道,于是再度俯身,钻进了来时的小洞。
随着曲调的越加响亮,那队人马终于清晰的出现在视线,通过那一双双踏过水流的双脚与僵硬的动作,他的脑中竟然升起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
——这支队伍,竟然都是死人!
曲调滴滴答答继续向前,等到队伍背对自己,楼慕才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
只见前方队伍,一些人头颅耸拉着,一些人身体扭曲,洞内的清风将异臭送入鼻端。
他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些人确实都是死人。
头顶传来异样的麻痒,还在观望的楼慕抬起头,就发现一个红衣死人倒吊着攀附在墙壁上,此时正扭曲着干瘪的脑袋,朝他露出笑。
——被发现了!
102
从那无尽的噩梦中醒来, 楼慕发现自己正倒在房车的桌上。
窗外的玉树依旧如昏倒前那样安静伫立,像静卧的雄狮,对外界一切事物都不感兴趣。
天地雪白, 偶尔有鸟类菌种煽动翅膀飞越头顶。
房车陷入静谧的大自然下,他的心绪本应该随之安静下来,但刚刚那个梦境依旧让他的心跳如雷鸣。
在梦中,他被那队怪异的队伍抬到门前的祭坛, 手脚被捆绑, 四周猪牛狼头作伴, 新鲜的牛血泼了满祭坛,浸湿了楼慕的衣裳。
为首的女人出现在楼慕头顶, 她的身躯已经干瘪,干枯的面容隐约可见生前的狠厉与杀伐果断。
她也是这里唯一不用穿红色祭服的人,一身白色丝绸长袍, 头顶羽毛钻石王冠, 高贵雍容的在昏暗空间闪闪发亮。
对方手捧一碗牛血, 将一滴血浆点于自己眉心,随后念动人听不懂的咒文,最后竟从那碗牛血中抽出一把银色的弯柄如钥匙的匕首,狠狠刺入自己的胸口。
楼慕闭上眼,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出现,但胸前却也真实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
他睁开眼,发现祭坛此时已经光亮如新, 捆绑的绳子断裂,所有的祭品包括四周围献祭的队伍都被无形的力量弹开。
这时, 刺破胸口的银色匕首带着一滴鲜血有意识般悬浮而起,找准方向后, 银色匕首向着那扇可怖的遗迹大门飞去。
“咔。”
匕首没入大门,而空气中,似乎响起一道清脆的鸣响,就像锁头被打开的声音。
被弹飞的队伍里,女人面容浮现欣喜。她站起身向着大门奔去,随着遗迹大门轰隆隆敞开一道缝隙,女人开口高喊。
“全知全能的冥——”
无形的能量波动顷刻四散,带着毁天灭地的狂暴架势。刚刚插入门扉的钥匙匕首倒飞出去,穿透女人的眉心。
女人的话还未说完,下一秒,如潮水般滚滚而来的力量便将她整个人点燃,如燃烧的纸鹤,女人刹那便被那股力量撕成碎片。
不远处的楼慕瞳孔紧缩,来不及思索那股暴虐的力量来自哪,便赶紧跳下祭坛,向着来时的狗洞跑去。
小短腿极速向前飞奔,但还是晚了一步。在钻入狗洞之前,身后的巨力像弹飞一只蚂蚁般将他掀飞,前额也重重的撞到了钟乳石壁上。
眼前一黑,意识在这里断开。
接下来,记忆以片段形式呈现在脑海,有时候是孤儿院的禁闭室,有时候是被一群孩子围着欺负的画面,大家都在嘲笑科迪变成了傻子。
色调浅淡的画面,那些片段让楼慕以第一视角尝尽了人间冷暖,而梦境也终于到此结束。
他像被释放的囚犯,终于从梦中醒来。
太阳能房车的电量充满后响起滴滴的提示音,楼慕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
他注视比从前更加剔透如玉的手掌,看看掌纹,看看见筋的手背,明白过来,刚刚的梦境属于这身体的前主人,不管是冥神遗迹的献祭,还是孤儿院里的欺凌,这些都是科迪亲身经历的回忆。
原来这孩子不是先天智力障碍,而是遗迹开启后的力量震荡了头部导致的。
而他的意识之所以连接到那条隧道,是因为那座遗迹就在冰玉市孤儿院的正下方。
那孩子无意中闯入了废弃的前任校长室,在位于地毯下方的那条隧道,因为好奇,他开启了他的探险之旅。
没想到这是酿成悲剧的原因。
揉乱了满头的黑发,楼慕彻底甩掉那令人不快的回忆。
他站起身,在房车内简单的擦了个澡,把淬炼身体时分泌的粘液擦干净。
来到那堆笨重厚实的衣服前,想了想,还是掀起的打开游戏背包,点选了里面的御寒大礼包。
一套单薄的衣裤鞋袜出现在面前,上面抗寒零下五十度的属性与升温报告看的人心下满意。
楼慕穿上那套轻薄的衣裤鞋袜,推开门走出屋外试了试。
确实不冷,薄薄的一层衣服甚至带着暖意。
楼慕抓起地上的一团雪搓成雪球,抬手抛向远方,随后又将固定车子的铁锚收回去。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啊。”
难得的,他夸赞了一句。但奇怪的是,这次的系统并没有回应自己。
“?”
他偏过头。
算了,目前赶路要紧。
楼慕上车来到驾驶位,按下手刹,随后握着方向盘,踩下油门。
天光之下,房车的轮胎在雪地上滚了几圈,位于车顶的白色翅膀如有生命般,振动翅膀,带着房车腾空而起.
接下来的三天,每天都在赶路中度过。
等到了第四天,天降风雪。
车窗外被巴掌大的雪花占据,十米之外一切事物全部模糊成大片灰色的色块,就连唯一的参照物,玉树也看不到了。
楼慕赶紧刚按下下降的把手,结果巨大的寒风如手掌般从侧面拍来,车外一扇翅膀发出被折断的□□,随后整个车子倾斜如坠落的飞鸟,向不知名方向栽倒。
楼慕极力控制仅剩的翅膀,直到玻璃前方突然出现玉树的树冠,再想调头已经来不及。
“轰!!”
坚固的车身被撕开一道口子,玉树的树枝也被撞断了一截,露出隐藏在树枝上的一道暗门。
寒风继续凌冽的吹,透过车身的那道缝隙搜刮房间内的一应事物。橱柜里的碗筷全被卷进风雪,然后是被子衣服。缝隙越来越大,最后连车内的电器也开始朝破损处移动。
楼慕拿起驾驶位上的背包,尽可能的将冰箱里的食物塞进背包里,随后走到门的方向。
断折的房车,门朝着下方,正好斜对着破损的入口。
楼慕轻轻推开门,倒悬着脑袋探出头,确定下方的风雪被部分树枝阻挡了些许威力,这才轻轻翻身跳到下方的树枝上。
用了淬炼药剂后,身体比从前更加的灵活。
“呼呼呼呼呼——”
大风掀动头顶的房车,随着金属发出不堪负重的挤压声,那辆房车再度被风送到了天空,消失在旷野。
那时楼慕早已躲进那处隐藏入口,这才没被掀飞的车子一起带上天。
头顶的风雪还在呼啸,楼慕松了口气,庆幸刚刚当机立断离开车子的行为,随后才转头打量四周围。
无尽的阶梯展现出不断向下的通道,这里空旷且布满灰尘,似乎很久没人来光顾。
“应该是废弃的瞭望台?”
四周有几处通风口能清楚看到外面的样子。
想到老者提到的王国,楼慕紧了紧身上的背包带子,决定向下探索试试。
103
与想象中兵力强盛的王国有所不同, 眼前的景象,只能用荒凉两个字来形容。
这是一处地下王国。白色藤蔓如骨架般撑在穹顶,玉树的树根为这个王国提供了光亮。从高处眺望, 能看到整个王国最中心处的庞大建筑群体。
能想象它曾经辉煌的样子是怎样的气宇轩昂,英姿焕发,但那只是曾经。
从玉树的暗门一路向下,灰尘与尸骨遍地, 走到出口处, 还没从梯子爬到地面, 便被行过的活尸止住了步伐。
下方的道路上,绿植窸窸窣窣, 更多的活尸钻出树丛,姿态怪异的走向王国的首都。
那样干枯的面容与姿态,令楼慕想到了刚刚车子里经历的那场梦。
这里的死人与他梦中的那群人似乎有着某种联系。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所以暂时歇了下去的心思, 只站在洞口观察远方的首都。
淬炼过的身体, 能轻易看清远方广场上发生的一切。
大批活尸正在往广场上聚集,这个国家的人,不知遇到了什么灾厄,似乎全部都变成了这种行尸走肉般的生物。
楼慕眯起眼睛, 凝神向远望。洁白大理石铺就的广场,一座巨大石像屹立。
年轻的女王面容庄重,身披白色披风, 身着做工繁复的丝绸长袍。
她目视远方,头顶金羽玉冠, 长发下眉眼凌厉,负责雕刻的工匠手段了得, 将这位女性周身杀伐果断的气势展现的淋漓尽致。
活尸群已经聚集到石像底下,它们似乎还保有生前的部分记忆,此时正对着石像双手合十,像朝圣者般虔诚下跪,对着石像拜了又拜。
头顶的玉树树根此时撤下天光,像海平面尽头的太阳收拢了所有光和热,地宫因此陷入到永夜。
刚刚还有组织有纪律的活尸群,在天光彻底消失之后,仿佛也被抽走了所有智力。广场沦为地狱,活尸们互相厮杀啃咬,即便变成枯骨依然挣扎着起身,妄想给对手致命一击。
变故是在此时发生的。
楼慕身后的空旷甬道响起铁器碰撞的脆响。他回过头,望向不知何时从角落站起的士兵遗骸,表情开始变得凝重。
因为暴雪,自己来时的暗门已经被打开,几乎没有复原的可能。
也就是说,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这群活尸早晚都会进入人类世界,让四周村镇乃至一个国度都陷入恐慌之中。
他不想让那座气氛温馨充满爱的小镇,以及和小红过平淡日子的老人受到一点伤害。
毕竟,谁不向往平静而美好的生活呢?
不管哪个世界,波折实在太熬人心。
这样想着,楼慕唤出了游戏背包。他用余光瞄着逐步靠近自己的遗骸,一边快速点开未抽取的卡牌。
【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神级】
【信仰值:0/150】
【技能1:乾坤圈】
【技能2:混天绫】
【技能3:火尖枪】
【技能4:三头六臂】
不行,信仰值太高了。
【太阳神—阿波罗】
【神级】
【信仰值:0/50】
【技能1:太阳马车】
【技能2:太阳之火】
【技能3:烈日焚烧】
擦,又是一个神级。
楼慕注视两张卡牌上需要的信仰值,眉头狂跳的暗骂现在系统真是太狗了,就连变身都要提前积累【前提条件】。
不知道背包里送的那几个信仰能量罐数值够不够用。
楼慕瞄了眼需要更高信仰值的哪吒,没有纠结的时间,他果断点选了太阳神阿波罗,随后罐下一瓶信仰能量罐。
【太阳神—阿波罗】
【信仰值:10/50】
一瓶增加10点信仰值,看来5瓶就能达成激活条件。
身后的遗骸越走越近,它向他抬起手,破破烂烂的手套露出森森惨白指骨,凹陷的眼窝,空洞的眼瞳令人心底隐隐泛起几分不舒服,那是身体的本能在排斥着非活体生物。
楼慕躲开遗骸的触碰,走出甬道,一步步走下挂在下方的梯子,就那样挂在空中。
随后,他快速点选背包里的信仰能量罐,直到数值达到激活标准,马上激活了阿波罗人物卡牌。
白羽上下翻飞,光芒过后,相貌俊美的金发男子单手抓着梯子把手挂在上面,纤尘不染的白色布料下,壮硕伟岸的皮肤显现出肌肉的轮廓。
使用技能【太阳马车】
马匹的嘶鸣伴随响亮的蹄鸣,八匹骏马闪现于空中,三十二枚蹄子踏破虚空,踩着烈火,拉着一辆白色太阳纹马车奔向远处的都城。
马车途经楼慕身边,已经变作成人躯体的楼慕长臂一伸,瞬间抓住马车的黄金扶手,随后扭身跳跃,稳稳的跳到战车之上,拉住控马的缰绳。
“嘶——!!”
战马被绳索扯的掀蹄后仰,随后眼中迸发金色火焰,战意更甚的向远处奔去。
此时,整个都城的活尸都已经注意到天空中的异响。
漆黑的国度因为太阳马车而亮如白昼,活尸们注视远处奔来的战马,仿佛找到下一目标般,疯狂向楼慕的方向扑来。
它们人叠着人搭起人墙,就像电影中丧尸围城般的可怖画面,在太阳马车未接近中心广场时,那群活尸便已经堆叠成高耸如金字塔般的形状。最顶端的活尸露出布满碎肉的口腔。
使用技能【太阳之光】
八匹骏马周身亮起白色的光芒,随后,白色的火焰从车轮下方迸发,随着马车的行进拖拽出一条火龙。
“吼!!”
“吼——!!”
太阳战车毫不留情的冲破尸群的顶端,向着远方奔腾。
火焰点燃了金字塔尸群,但更多的尸群依旧死不悔改的向着太阳马车的行进路线而去。
楼慕操控太阳马车在广场上空转着圈,等确认四周所有活尸全部聚集到广场中心,他发动了第三个技能。
发动技能【烈日焚烧】
刚刚画圈的天空浮现太阳神的神纹,炙热的火柱如倾倒的海水排山倒海般降下。
“轰!!!!!”
女王的石像出现裂纹随后四分五裂。
整个地宫彻底沦为火的海洋。
104
被大火烧得只余残骸的都城, 烧焦后再不能动的活尸,碎裂的雕像铺了满地。
当玉树的树根再度亮起光华,火苗渐渐散去, 太阳神的马车才徐徐降落。
广场的中心,刚刚石像曾站立过的位置,此时只剩一截银白的刀尖悬浮在空中,刀尖处竟然还残留着当年刺破科迪胸口的那滴血迹。
现在想想, 遗迹的大门之所以开启的那样顺利, 这大概跟科迪的血统有关。
“冥神眷族么……”
根据梦中对钥匙外形的记忆, 楼慕确认这就是那把打开遗迹大门的钥匙没错,只是——
钥匙的把手在哪里?
“系统, 咱们下一个目的地不会是去找钥匙把手吧?”
楼慕半开玩笑的问道。
毕竟现在的电视剧都不会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再横插一段这么啰嗦的剧情,简称: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了。
问完后,楼慕空等了一会儿, 系统的声音才姗姗来迟, 那感觉就像断开的频道重新从遥远的虚空链接上一样。
【宿主可以查看游戏背包, 里面有一件被遗忘的道具。】
“嗯?”
虽然系统这样提醒,但楼慕一时之间还是没能想到什么道具能对这半块钥匙起作用。
但他依然唤出了背包。
琳琅满目的道具与卡牌展现在自己眼前,背包虽然已不像刚穿越时那样空空荡荡,可东西依旧不太丰盈, 所以楼慕仅扫视一圈,就将目光锁定在角落。
他笑了。
顶着太阳神阿波罗的俊美容颜,楼慕抬起肌肉虬结的手臂, 将那样东西拿出了背包。
不再是虚拟化的影像,具现化的物体静静躺在掌心。
——是半把钥匙。
钥匙的来源, 来自刚刚离开冰玉市时,那场声势浩大却也异常艰险的菌种袭击事件。
当时最后一辆海上列车翻进海里, 大量菌种浮出海面围剿列车,自己还曾化身为龙三太子加入那场战斗。
钥匙是在醒来后,从披在身上的毯子上掉下来的。
这半块钥匙,自己之所以没在第一时间把它和冥神遗迹扯上关系,其中不光有时间隔得太久远的缘故,还有一点,原因在于这半块钥匙是金色的。
不是那种金属被提炼后的纯金,是蕴含杂质那种,颜色褐中透金,泛着漆光的古铜色。
两种颜色的半块钥匙,怎么看都没有半分联系。
但是在梦中,这把钥匙确实是长这个样子的。
身材高挑的神明迈开步子,举着钥匙走上前。而空中悬浮的半把刀尖就像受到神秘的牵引,竟然缓缓降落下来,自动贴合到了钥匙的把手上。
绚丽的光芒在这一刻绽放,而代表太阳这一所有光源之首而诞生的太阳神阿波罗,现在的楼慕并不怕手中的光芒如何刺目。
他直视手中放射性的光线,透过虚幻的现象看透内里的本质。
——残缺的钥匙们正在融合。
金色与银色互相纠缠,就像两条长蛇进攻着对方的领地,最终光芒散去,显现出螺旋纹的金银纹理钥匙。
完整的钥匙,在这一刻显现出阔别已久的名称。
【冥神地宫钥匙(解锁度:100%)】
【注解:如钥匙颜色不对,持有者另辟蹊径(眷族血液、冥语、冥神骨)强行开启大门,地宫将会开启强行驱逐禁制。】
原来这样的颜色,才能安全打开冥神遗迹的大门。
年轻的太阳神注视掌心样式古怪又华丽的钥匙,似乎是被即将回家的好心情影响,那双蔚蓝色的眼眸格外的水润,也格外的亮。
“就要回家了呢。”
金色的长发随着垂头的动作滑落肩膀,此时的楼慕就像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家的方向。
即便这个世界的自己拥有一个健康的体魄,即便这个世界的精彩与吸引人的程度远超自己的想象……
但他还是愿意回家。
就算顶着那副病歪歪的身体,就算被过度保护,他还是喜欢与家人在一起。
合拢掌心,将那枚金银交互的钥匙放进背包。太阳神阿波罗返回战车,结实的臂膀扯动缰绳,马车重新飞翔于天。
将烧毁的地下王国抛在脑后,楼慕驾驶马车回到来时的入口。
几只漏网之鱼挤在甬道的位置。活尸双眼空洞,布满褶皱的面皮仿佛风干了橘子,就算是已经逝去的人类,看到这幅样子依然让人生不出丝毫的同情。
使用技能1【太阳之火】
炙热的火龙冲入甬道,像洗涤管道的疏通剂,将内里的污浊、异物全都溶解成灰烬。
而使用完这一技能的楼慕也消耗完能量值,变回了孩童模样。
不远处的,有白色马匹跺了跺脚,又一些惬意的甩了甩鬃毛,随后,太阳神战车在白光中消失不见。
楼慕爬上梯子,重新进入干净整洁还残留一丝燥热的甬道。他一步步走到那处破损的暗门位置。
外边的风已经停了。带有暖意的阳光穿透浓密的树冠,直直的照进甬道,照亮地面的一小角。
灰尘在阳光下雀跃,那束光就像迎接人回归的明灯.
重新返回地面的楼慕,耗时半个月时间再次回到人类世界。
“叮咚——各位旅客大家晚上好,欢迎乘坐本次的海上列车,我是此次旅程的列车长奥本。”
“本次航班从埃塞克斯群岛出发,途经水之国遗址,直达伽罗基地,如无意外将会耗时十六天时间。对于本次旅程,我很荣幸的……”
由于这一次账户资金充足,楼慕不客气的要了一间单人间,此时正在洁白柔软的大床上躺着。头顶广播响个不停,窗外的大海陷入无尽的永夜,偶尔有几米高的龙鱼跃出水面与列车同行。
好久没有坐海上列车了。
楼慕在床上舒服的翻了个身。
突然坐一坐,心里还怪怀念的。
他点开手机连接列车上的网络,点开很久没进的新闻网页。
没想到开局就是一个劲爆新闻砸来。
【研究院被不明菌种屠戮殆尽】
“????”
点开视频,艳丽的火焰将已经停止运转的黑色地球仪炸裂,边缘城居住的人们尖叫着四散逃命。
混乱中,似龙非龙、似鸟非鸟的叫声响彻长空,摇晃的摄影机清晰拍到从地球仪中钻出来的生物。
就像是蜈蚣,那只菌种长着无数只手,灰色的皮肤显露筋骨的轮廓。它爬出地球仪,张开下巴以下无数张嘴,向天发出愤怒的咆哮。
此时,拍摄者被奔逃的人群撞掉了摄影机,在更加混乱的脚步声之下,几个人的身躯突然被甩到天空,随后骤然被清空的屏幕中,撑开8对翅膀的蜈蚣菌种向着太阳的方向飞去,长长的身躯随着强烈的曝光度而消融不见。
慢慢的,一道黑影幽幽飘落,落在镜头的前面。
那是一个破破烂烂的金色鸭舌帽。
观看视频的楼慕,表情骤然凝重。
他曾说过,这顶金色的帽子与某人的蓝色头发很相配。
而那天,他同样也买了一顶白色的。
“蒂德……”
楼慕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研究院在他离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因为伽罗苍?
不,不太像。
何况他也提醒蒂德要避开伽罗苍了。
但如果和伽罗苍没有关系,那为什么蒂德会变成那种恐怖的样子?
105
不明真相前的胡乱猜想都是为自己徒增烦恼。
楼慕退出新闻界面, 翻开通讯录点选一个最近没太联系过的人。
【楼慕:蓝龙,研究院发生的事与伽罗苍有关么?】
他等了一会儿,蓝龙的消息回复过来。
【蓝龙:是, 也不全是。】
模棱两可的答案让楼慕皱起眉,正要追问,那边直接发来一个网站地址。
他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开了短信上的网址。
诡异的曲调在手机听筒内响起, 随后一个风格小众且注册人数不太多的论坛出现在屏幕上。黑色背景为论坛的底色, 最顶端的位置, 用血红的笔体写着【颠倒世界】四个大字。
楼慕滑动手指翻动论坛,发现上面都是一些新闻事件, 官方对外公布的、没对外公布的,包括以前略有耳闻的一些新闻都在里面有记载。
楼慕明白了蓝龙的用意,一目三行的扫过新闻标题, 找到了最近有关于研究院的那条。
原来伽罗苍来到研究院后还是发现了蒂德, 那张酷似弟弟半成年时的脸让伽罗苍瞬间猜到了弟弟的尸体被研究院偷来做了什么。
所以尽管两人无冤无仇, 依旧在地球仪内部打了昏天暗地的一架,还是研究院新任总裁出面,才调停了战斗。
但事情远没有结束。
撰写新闻的人似乎用特殊手段黑进了研究院牢房的监控,画面中, 蒂德被锁链穿透肩胛骨吊在空中,衣着考究的男人正毫不留情的抬手对少年挥出鞭子。
然后,对方对着少年说出自己的险恶用心。
“哎呀哎呀, 研究院经历过上次的灾难性毁灭,我还以为重新跻身成为一流组织已经是天方夜谭了呢。”
“幸好我们还有你啊, 蒂德。”
鞭子再度毫不留情的抽下,被抽中的少年表情麻木, 灰色的竖瞳无喜无悲。
头顶抹着发蜡的男人哈哈大笑。
“只要将你的人头献给伽罗苍,他肯定会原谅我们曾经的过失行为,并提供给我们帮助的。”
“你觉得犯过的错误仅凭道歉就能获得原谅么?”
吊起的少年眼眸颤动,终于说出了多天来的第一句话。
但被利欲熏心的男人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啪!!”
鞭子再度狠狠地抽下。
“我当初就反对上面将这种不人不菌的生物带到这世上!但他们还是做了!”
抽累的男人狠狠丢下鞭子,懒懒散散的为自己点了一根雪茄,颓废的朝天呼出一口烟气。
“不过现在。”恶意写在脸上,“是处理掉错误的时候了。”
男人执着雪茄朝蒂德丢去。
“半月后的审判会,你在劫难逃。”
短短的视频随着倒计时的结束画面定格,楼慕强忍着怒意下翻,随后看到了审判会的视频。
视频中,即便依旧有不少股东及研究人员站在蒂德这边,但依旧抵不过多数人群的恶意。
最终,七成人员投票同意用蒂德的人头换取伽罗基地庇佑的方法。
手脚戴着镣铐的少年静静站在被告席上,他沉默无言的听着四周排山倒海堆积在身的恶意,单薄的身影像飘摇在海浪中的小船,随时就要被风浪拍碎在海里,粉身碎骨,成为无法一堆无法拼接的碎片。
直到行刑的号角于审判庭响起,研究院残余的守卫全副武装过来押送蒂德前往行刑地点,这位全程未说一句话的少年终于幽幽开口。
“楼慕说的果然没错。”
那扭曲的嗓音配上夸张的笑容,看得视频外的楼慕眼皮直跳。
“我的出生是为了你们的利益。”
“我的死亡还是为了你们的利益。”
“从始至终,我的思想从未被你们所关注过。”
“楼慕说的对,一直在这里的我,彻彻底底被你们毁掉了!”
尖利扭曲的笑声响彻审判庭,少年人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既然我的出生是一场错误,我的死亡是为了成全你们的利益,那我偏不如你们的意——”
少年的声音宛如地狱里的丧钟在奏鸣。
“都去死吧!!!”
巨大如蜈蚣的变异菌种身躯顷刻占据整个审判庭上方空间,飞溅的鲜血瞬间糊满了角落里的摄像头。
视频到这里结束。
飞驰的海上列车行驶到更深的水域,窗外飞溅的水花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每一枚水珠仿佛都承载着两人在研究院时的快乐回忆。
但此时此刻,回忆被飞驰列车掀起的风,扑灭到了蔚蓝的深海。
【楼慕:知道蒂德现在的动向么?】
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担忧的情绪完全找不到使力的那个点,楼慕其实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强硬的说服蒂德离开研究院。
【蓝龙:不用担心。冥神遗迹即将开启,届时所有强大的菌种都会聚拢到遗迹门前,蒂德肯定也会出现的。】
楼慕的关注点短暂的被对方话里的“冥神遗迹”拉走。
【楼慕: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冥神遗迹马上要开启了?】
自己在地牢里安装完全部的冥神骨这件事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
那边的蓝龙没有说话,再度发来一个网址。
点开,还是那个论坛。只是这次是论坛内的一个新闻界面。
【冰玉市近日发生9级地震,整个岛屿险被一分为二。侧翻的土地突现冥神地宫,传说中的遗迹守护者哈尔比斯现身冰玉市驮走神殿。】
行吧,这则新闻确实给出了足够的信息。
但,
【楼慕:能掌握那条巨蟒的动向么?】
蓝龙等了一会儿才回复,但却没有回答楼慕的问题。
【蓝龙:你在去往伽罗基地的火车上?】
对方的数据获取速度依旧快到可怕。
楼慕没打算隐瞒。
【楼慕:是。】
【蓝龙:那就去伽罗先等着吧。】
对话到此结束,蓝龙没有再发消息过来。楼慕虽然有很多问题想要再问,但悬在屏幕上空的大拇指动了动,还是放弃了追问的打算。
他选择信任蓝龙的判断。
按灭的手机丢到一边,楼慕坐在床上望向窗外。
一望无垠的海面,鱼鳞状的白云挂在天边,一副闲适安然的景象。
明明距离“回家”这个词已经越来越近了,但他此刻为什么却有些开心不起来?
因为有了羁绊?
将床上的枕头抱在怀里,小小的少年蜷缩起身体,低下头将面容埋在柔软的布料中。
“朋友么……”
106
十六日后的清晨, 雪白的列车轻巧划过轨道,清澈的海水被掀动,带着清凉的微风驶入伽罗基地。
热气球在天空缓慢的飞, 高楼林立的都市沉浸在晨曦的柔光下。
这座钢铁巨兽还如以往那样雄伟繁荣,就算基地的居民曾因伽罗白的事更新换代,新的水之国居民入驻,依旧不影响它海上第一城市的迅猛发展。
“叮咚——各位旅客上午好, 列车已成功抵达伽罗基地境内, 请下车的乘客携带好……”
这次楼慕没带行李, 直到列车进站,他独自一人走下列车。
繁荣的车站人来人往, 街边地摊卖着一些特色小吃,他买了一份肉卷蛋当早餐,随着下车的人群离开了火车站。
“八姑公寓, 采光良好, 通风透气, 日租月租年租都可商议,价格便宜,童叟无欺!”
“临海高层,顶楼免费温泉游泳, 价格便宜,一晚只需990!”
“豚豚酒店,开业三周年庆典!包三餐食宿, 一晚只需290!烤全牛!八层生日蛋糕全部免费吃!更有儿童乐园免费畅玩!”
如果水之国的怒目金刚是水之国的城市特色;研究院的地球仪是研究院的城市特色;那么伽罗基地车站外,招揽生意的人群就是这里的城市特色。
楼慕在热情推销的人群中穿梭, 一个个环境舒适、地段良好的房屋价格流水般划过耳畔。
他没有停留,一直向外走,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穿透层层嘈杂信息的防线,毫无阻碍的传到他的耳中。
“视野开阔,通风良好,包三餐食宿,光明旅馆一晚只需58元。”
抬起的步子又落了回去,楼慕偏过头,透过人群看向那个矮个子身影。
“怎么?又出来赚外快了?”
充满笑意的嗓音令女孩即将出口的宣传语咽了回去。她狐疑的回过头,目光落在楼慕身上后,表情从疑惑到怀疑到震惊到不解——
“我靠!怎么是你!”
女孩指着身材已经抽高了不少的少年喊道。
楼慕嘴角的笑意更深:“怎么?难得回来看看,这么不欢迎我?”
女孩从上到下扫了眼少年柔软干净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着装,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黑麦色的皮肤不像从前那样粗糙干瘪,反而泛着健康的莹润油亮。很明显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这丫头家里的生活条件好了不少。
“去去去!有钱人别耽误我们穷苦人赚零花!”
就是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不讨喜。
女孩转过头继续向人群中的游客叫喊,被晾在原地的楼慕没有打断她,转而迈开步子走进一旁的汉堡店。
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少年将盛满丰富食物的托盘放在桌上。
入冬后的火车站外气温寒凉,但依旧抵挡不住人们的热情。
少年咬下一口汉堡,叼着吸管注视窗外的女孩。
渐渐的,太阳升高了。空中的热气球不知道换了多少波游客,车站外的游客也渐渐少了。
每天抵达伽罗的列车航班并不多,所以未来三个小时都是空窗期。一些聪明人已经离开队伍,或返回公司或回家吃饭。
女孩的小身影在零散的人群中更明显了。楼慕将盒中最后一根薯条丢进嘴里,又去了趟售卖口,这才慢吞吞的离开汉堡店.
王佳佳其实早就饿了。
她早上出门时带了一块饼子,但因为成长期的身体太容易饿,那张油水不多的饼子早就在来时的路上被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光了。
在车站守了三个小时,虽然今天幸运的挤到了更前面的位置,可这班下车的乘客好像并没有囊中羞涩的吝啬鬼,一个个都无视了旅馆低廉的报价,转而去询问起环境更加舒适的房子。
看着被其他旅馆酒店领走的一家家乘客,依然一无所获的王佳佳难免感到了一起挫败。
“咕噜……”
然后,肚子更饿了。
可恶。
王佳佳勒紧了裤腰带。
口袋里的208是要给妈妈买生日礼物的,绝!对!不能花!
“要吃么?”
清越的嗓音伴随异香涌入鼻子,王佳佳克制不住的咽了咽口水,转头便对上楼慕含笑的视线。
“……”女孩的表情定格,“你怎么还在这??”
“嗯?有谁规定,有钱人就不能住你们的旅馆了么?”
楼慕将女孩挖苦他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好啊!你耍我!!要住旅馆就早点说啊!躲在哪个角落看我笑话是吧??”
王佳佳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反观楼慕,他坦然的侧过身子,指着正对女孩位置的汉堡店。
“没有躲起来哦,是光明正大的看你笑话才对。”
“你!!”
女孩要化身哥斯拉了。
但楼慕微微一笑,并不害怕。他甚至摇了摇手中的汉堡。
“喏,快凉了,你到底要不要吃?”
哥斯拉瞬间变成冬夜里可怜巴巴的卖火柴小女孩。
“……要。”.
没有了吱嘎作响的脚蹬三轮车,这次换成了有电瓶有狭窄车内空间的老头乐。
王佳佳发动车子,单手啃着汉堡,得意的向楼慕介绍。
“这是我存钱买了二手车,怎么样?厉害吧?”
二手的老头乐遇到有石子的路面依旧颠簸的吓人,但楼慕还是扯开笑,一脸真诚的回应。
“嗯,厉害。比我强多了。”
女孩好像完全忘记了少年那身能买她十台老头乐的着装,鼻子翘上了天,竟然开始在马路上飙车。
“有了它,这次咱们能提前十五分钟到地方了!”
果然像女孩说的,提前十五分钟到旅馆,少一分都不行。
楼慕下了车,看着远处没了墓碑,被推平成沙滩又修建了健身器材的海岸线,再看看明显翻修过的旅馆,将目光转向女孩。
“啊那个啊!前段时间不是搬走了很多原住民吗?他们把家人都移走了,所以伽罗一族出钱修了前面那块地方。”
王佳佳指向旅馆:“店里因为羊角怪那块巨大的角生意不错,所以李姐翻修了旅馆。”
“那怎么还不涨价?太过低廉的价格也不会有人上门吧?”楼慕有些奇怪。
王佳佳摆摆手:“李姐和当地的旅行团合作,就算没人住店,也会有人来吃饭顺便参观那支角的。”
就是跟旅行团来的游客,自己没有提成而已。王佳佳撇撇嘴。
“哦。那你为什么不去车站当个野生导游?自己收门票总比跟一大群同行抢生意有优势得多吧?”
楼慕的话令女孩僵立在当场。
“嗯?”
因为旁边没有出声,楼慕奇怪的回头看向女孩,结果迎上了对方略显呆滞的眼。
“……你不会没想到吧?”楼慕哭笑不得。
“……”确实没想到。但王佳佳死鸭子嘴硬不想说。
旅馆的滑道门向一侧拉开,大批用完餐的游客陆续从里面走了出来,小孩子们则热火朝天的讨论玻璃柜里摆放的巨大菌种的角。
女人是在这时走出门的。
她手上还带着和面时留下的面粉,面容照比楼慕离开时丰满了许多,少了几分被生活压抑后的强撑,多了几分对生活的向往。
大概是中场休息时间,女人躲出来在门前点燃了一支烟。
“啪!”
打火机窜出的火舌舔上烟头,还未彻底席卷烟丝,便因视线中突然出现的少年而猝然失了手指的支撑,掉落在地。
齐整的板油马路上,少年迎着天光,瓷白的面容勾起一抹笑:“嗨。”
强壮的身影穿过马路覆盖上来,女人张开双臂猛地抱住少年,收紧的力道简直能让人瞬间窒息。
“唔——”
即便是身体强化过的楼慕,一瞬间似乎都看到了天国的太奶。
“咳咳咳……”他表情无奈,想起女人的火爆性子,“轻点,要被你勒死了。”
抬手覆在女人肩膀,他本意是提醒女人松开自己,因为抱的实在太紧了,直到肩膀传来濡湿的触感,推人的手顿了一下,慢慢的,转推为放。
他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嗓音带着安抚:“我回来了。”
清风卷起地上的香烟,黑色的烟头最后蹦出丝丝缕缕的火星,在逐渐响起的抽噎声中渐渐寂灭。
107
“长高了, 脸上也有肉了。”
女人比了比少年的身高。
“你当初住进来的时候瘦的跟猴儿一样。”
少年少见的鼓起腮帮:“你是埋汰我呢,还是夸我呢?”
“当然是夸你。”
少年表情变得无奈,与女人进了屋。
此时楼下餐厅的客人已经走光, 雇来的三个服务员在那里收拾桌面。
王佳佳和女人打了招呼,在拿了超出以往三倍的提成,一边欢呼,一边蹦跳着跑走。
“随便坐。饿了么?我给你下碗牛肉面吃。”
楼慕刚想说自己刚刚在汉堡店吃过, 但对上老板娘殷切的眼, 婉拒的话又咽回到肚子里。
“没。正好饿了。”
他在靠近吧台的位置坐好, 扫了一眼后厨揉面的女人,用手托着下巴打量了一圈还残留原来旧装修影子的餐馆内部, 最终目光落在房间中心位置,巨大玻璃柜上。
里面盛放的是伽罗白的那只角。
紫红色的带螺旋纹犄角,中段被红布包裹, 盛放在红色丝绒布料上, 粗壮的角蜿蜒向上, 尖端朝着天。
他从不算遥远的记忆中挖出属于伽罗白的那一份,画面定格在伽罗白安详阖上的双眼。
那个雨夜,那孩子的面容苍白如斯,他在他身上看到自己幼年时期的影子, 不然也不会对伽罗苍说那么多劝慰的话了。
【既然拒绝了白无常的复活,自己选择了这个结局,那在那边应该过得很快乐吧。】
角静静的立在玻璃柜中, 并不能给他答案。
“面来了!!”
女人端着热腾腾的面碗走来。
楼慕收回视线,嘴角勾起浅笑, 道了声谢。
“谢什么。”
女人像以前一样抓了把瓜子,一边嗑, 一边拿起遥控器。
“一会儿你吃完面,和我上楼挑房间。”
电视节目被遥控器换着台,女人盯着荧幕开口。
“愿意住你以前的那间就继续住,不过翻修了,内里摆设都不一样了。不愿意住的话,想住哪间住哪间。”
楼慕喝着面汤,闻言也不挑。
“就原来那间吧,我
銥誮
比较念旧。”
一块牛肉被放入口中,他舔掉唇边的汤汁。
“行。”
一天时间眨眼过去,明明什么都没做,夜幕就降临下来。
虽然房间被翻修了,但床还是靠着窗子。入夜后,楼慕注视街道对岸的沙滩和健身器材,看着夜晚下散步的人,再紧绷的心情,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慢慢平静了。
“算了,等冥神遗迹出现再说吧。”
他拉上窗帘,躺在床上,仿佛很久没睡过这样一个舒适又安稳的觉,他很快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
“当当当!当当当!”
街上没有了早市来吵人,敲门声却不放过他。
楼慕在暖绒绒的被子里睁开眼,偏头看向大门。
“谁?”
“太阳晒屁股了!赶紧起来和我去进货!”
“才来一天你就不放过我啊。”
楼慕无奈的爬起来,打开门。
“有免费的劳力主动上门,当然不用白不用。”女人表情狡黠。
“什么话。”
虽然嘴里念叨着,但楼慕还是换了衣服与女人下了楼。
早晨的气温明显更冷,他穿着厚实的黑色羽绒服,在天光底下呵出一口白气,没在门口等多久,就见女人开着一辆小车停到楼慕面前。
“上车。”
楼慕笑弯了眼:“不跟那丫头借三轮了?”
女人笑骂一声:“那三轮早被王佳佳淘汰成狗窝了。”
“看来她家现在过得不错。”
楼慕拽着车门上了副驾驶。
“嗯,她妈从羊角怪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给她找了后爸,现在过得挺好的。”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楼慕没有贸然接话,只是注视窗外被抛在后面的景色,定定的出神。
“是么……”
看来大家都过得不错。
“挺好的。”
他低喃,由衷的感到高兴。
小汽车一路风驰电掣来到了批发市场。楼慕和女人曾来过这里,上次是负责看菜,这次直接和女人下场帮忙杀价。
他与女人的说话方式不同,女人喜欢强势把价格压下来,而楼慕则喜欢用软刀子挑毛病,把东西贬的一文不值,随后再以最低价格买到手。
直到车上堆满了“跳楼大甩卖”买的菜,菜市场的老板一个个头疼的指着女人说:“下次再带这臭小子来就把你拉进黑名单!”
而女人则哈哈大笑着拽着楼慕离去。
买完菜后,女人开着小车带着楼慕在城市中穿梭。
“你走这段时间,城市翻修了不少新的设备,哪天我带你去玩。”
“好啊。”
他轻轻的回答,声音就像一片羽毛落在掌心。
冬季的伽罗基地不如夏天那样热闹,柔和的太阳光线将海面照得一片素白。街道上没有雪,光秃秃的树枝上蹲着一排小麻雀。
“现在是几月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分明的四季提供信息外,他对时间仿佛没了观念,就连穿越前不离手的手机,现在也很少打开。
开车的女人瞥了楼慕一眼:“2月份,快到3月了。”
“是么。”
要开春了呀。
余光捕捉到海面上矗立的安魂石,黑色的石碑上,金色的文字在闪闪发亮。他将头靠向车窗,在宁静中放空了脑子。
时间好像走的很慢很慢,慢到让人昏昏欲睡。
“困了?”
开车的女人随手捞起车后座的毯子,丢到少年身上:“先眯一会儿,到地方我叫你。”
楼慕浅浅的应了,惺忪的眸子越过开车的女人,落在远处写着【玩具城】的大楼上,闭上眼,又很快睁开。
“停一下。”
“?”
尽管感到疑惑,但女人还是在路边停了车。
楼慕打着哈欠,抬手拉开车门,站在路边的身材高挑纤细,吸引了不少路过人的眼球。
“不跟我回去了?”车内的女人探出脑袋。
“不了。突然想起来和某个小朋友的约定,完不成大概会被哭鼻子的。”
楼慕双手插进羽绒服的衣兜,等到女人的车子开走,这才慢吞吞的走上人行横道。
“小朋友们,淘气乐园与跑酷王国下个月八号即将开业,届时会抽出100个幸运名额免费体验。”
“小朋友们,淘气乐园与跑酷……”
随手接过路边小丑递来的宣传单,楼慕迈步走进玩具城大楼。
电梯一路向上,停在了5楼。
这里是专门卖儿童零食的楼层,楼慕目不斜视的走过各个店铺,再次来到熟悉的糖果区。
菌种糖果依然卖的最好,他将一些软糖丢进篮子,再次来到放置镇店之宝的玻璃柜前。
大概是上次6999的糖果卖出去后给了老板足够的自信,这次定制的超大号菌种棒棒糖正立在中间。
Q版的幽灵型棒棒糖看起来有点可爱。
楼慕脸上绽放笑意。他走到柜台前,看着里面偷偷摆弄手机的女人,用指头敲了敲台面。
“劳烦结下账。”
“啊好。”
女人抬起头,丢下手机,拿过楼慕手中的篮子。目光落在少年面容上时,女人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她并没有轻易问出口。
“一共178元,谢谢惠顾。”
“嗯。”楼慕点点头,“顺带将玻璃柜里的那个也给我包一下吧。”
女人眼中出现狐疑:“小弟弟,那可是18888元的……”
“嗯,劳烦包一下。”
仿佛被死去的回忆创了一下,女人骤然回忆起少年的身份。
“啊!你就是上次买6999棒棒糖那个大冤种!”
“嗯?”
吧台外的少年挑起一边眉头。
“啊不是不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女人赶紧道歉,“是大金主!”
“嗯。”楼慕这才满意点头,“把柜子里那个也包起来吧。”
“是、是!好的!”
女人同手同脚的跑出吧台开始行动。
“这是哪家的少爷跑来败家哦……”
女人嘀嘀咕咕。
再次举着巨型棒棒糖招摇过市,在一众小孩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楼慕打车离开。
“呐,这次是都吃完,还是分给来店里吃饭的小朋友?”
望着车窗外迅速掠过的街道,楼慕拍拍怀里的巨型棒棒糖喃喃自语。
前方开车的出租车司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那就分给大家一起吃好了。”
没在意异样的目光,楼慕笑着替人做了决定。
“就当是帮你交朋友了。”
108
巨大的糖果在后厨的大锅内融化, 在被装雪糕的模具灌装期间,楼慕就坐在大厅角落里安静的看着电视。
他嘴里叼着酸梅味的棒棒糖,那酸酸甜甜的味道通过舌尖传送, 满足了两个灵魂。
“诶,你听说了吗?伽罗苍今晚要下葬他那个怪物弟弟。”
在新闻主持人有条不紊的娓娓道来声中,几桌客人聊天汇聚成的杂音被抽丝剥茧,分门别类的提炼。
其中一桌客人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光头道:“我听说了。前段时间那个怪物尸体被偷, 动静闹这么大, 听说这几天寻回来了。”
邋遢男人翘起二郎腿, 点了一支烟:“听说还葬在体育馆。你说能有人参加仪式么?”
光头嫌弃的摆摆手:“那种东西的下葬仪式有什么好看的。我晚上还是守着电视看球赛吧。啊对了,得跟老板娘打包几盒下酒菜才行。喂!老板!”
“来了来了!”
女人将分装好的糖果拿出来, 其中一大盒放在楼慕面前。还没凝固的糖液漂浮着一些水果和坚果,看着非常有食欲。
“谢谢。”
楼慕舀了一口糖放进嘴里。
“唔……好甜。”
果然还是酸的东西比较好吃。
少年慢吞吞的将坚果用牙齿碾碎,吞咽到肚子里。
夜幕很快降临
临近开春的季节, 伽罗基地飘落最后一场细雪。
簌簌的细雪像飘零的花瓣洒落人间, 温柔的为路灯织上白帽。
可能是伽罗白的葬礼仪式闹得, 今日入夜后,街上少见行人。
少年独自一人穿着羽绒服走上街,瓷白的面容不一会儿冻出一层薄粉色。
“呼……”
轻呵出一口热气,少年停步在重新修建的体育馆大门前, 那时平整的楼梯上已经覆盖一层绒白。
一束白尾青鲤从体育馆内部升起,拖着尾巴冲入夜幕,于灰蒙蒙的夜空绽放。
“嘭!”
然后是第二束、第三束、第四束……
绚丽的烟火, 为寂静的城市带来一丝热闹的色彩。
当楼慕踏上体育馆的看台时,自高处向下望, 看到的,就是伽罗苍独自一人放烟火的景象。
这位哥哥沉默的弯下腰, 按下打火机的开关,绕着体育场行走。一个又一个烟火的引线被点燃,伽罗苍的行为方式,就像孤狼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心中的那抹执念送行。
巨大的棺材已经放入挖好的坑中,就差最后一铲子土。那透明的玻璃棺中,唯一还可以一窥内里的位置,呈现伽罗白稚嫩的面容。
坠落的细雪将玻璃渐渐掩埋,棺内的玻璃染上一层雾色。
终于,每一朵烟火都在夜空平安绽放完了,伽罗苍于空旷与寂静中点燃一支烟,拿着铲子来到弟弟坟前。
“生日快乐。”
唇齿间亮起的红色火点,模糊了最后一句祝福。褐色的沙土被一铲一铲扬下,盖住了伽罗白与这世界最后一层屏障。
最终,伽罗苍丢下铲子,淡漠的面容一如既往的缺少情绪。他独自一人在广场上吸完了手里的那支烟,唤出了那柄金色权杖。
“你打算在你弟弟的坟前舞一曲么?”
鞋底碾过石子发出沙沙声,楼慕踏上空旷的广场,在伽罗苍的注视下,将一盒分装好的糖果放在伽罗白所躺的位置。
身边的这位哥哥全程没有阻拦楼慕的行动。
“你对蒂德的存在,有什么感想?”
楼慕蹲在地上,抽出其中一枚小熊糖果,将棍子插在地上。
状似随口的一句试探,可伽罗苍并没有反应。
“没兴趣。”
冷淡的回答,却足以将男人从研究院制裁蒂德的这件事中摘出去。因为伽罗苍不屑于撒谎。
“是么。那就好。”
楼慕没有去问对方是否会与研究院合作,因为他也没有兴趣。
从雪地上站起身,楼慕将双手放进衣兜,正打算离开,立在地上仿佛石雕的男人,凝固的眼神动了动。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这句没来由的话,令楼慕停住脚步。
仰起头,少年露出细弱的脖颈:“怎么说?”
“正常人,一般都会将威胁到自己生命的存在视为敌人,不说远离,也不该贸然靠近才对。”
伽罗苍暗指当初,双方在体育馆的那场大战。
“嗯,确实。”
这话说的没错,楼慕坦然点头。
“但我至始至终都没在你的身上看到恶意。”
这句话令男人的表情变得奇怪:“仅此而已?”
“当然也不全是。”楼慕撑起笑,“一般威胁到我的对象,我基本当场就报复回去了。”
小小少年看向地面,他们与伽罗白仅隔着一层沙土:“再说,我并不讨厌你。”
应该说,所有为了弟弟不顾一切的哥哥,他都不讨厌。
“……”
伽罗苍不再言语,飘零的细雪将两人的发丝染白。
少年的眼眸中倒映出伽罗苍高大的侧影。
伽罗苍似乎失去了谈话的兴致。
男人抬起手,毫不犹豫的取下了金色权杖上的红宝石,在楼慕的注视下,对方将宝石放在了地面。
“歘——”
仿佛一缕火苗被点燃的脆响,宝石迸发出巨大的能量,在天空中交织成网,汇聚成巨大的图案,缓缓透过两人的身体,降临在地面。
这样的动作令楼慕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你还打算复活你弟弟?”
伽罗苍回转眼眸,虽未说话,但那通透清冷眼瞳中的肯定,令楼慕自行找到了答案。
他感到不解。
“为什么不尊重你弟弟的选择?死亡是伽罗白自己选的吧?”
可能楼慕同样身为弟弟的身份,令伽罗苍难免生出一丝耐心。
“如果换成你哥哥出事,你会怎么做?”
伽罗苍给出了答案。
瞬间的换位思考令楼慕表情出现错愕,但他很快抚平了情绪。
“真令人意外,你的口齿什么时候也这么伶俐了。”
如果换成哥哥变成这样,而自己有能力将他唤回来的话,他也会不择手段的做出这一切的。
但楼慕拒绝向伽罗苍坦白真心,因为说出来就好像自己认输了一样。
“那,这次伽罗白将借由什么媒介苏醒?”
最终,他只问了这样一句话。
伽罗苍轻呵出一口凉气,他抬起头,瞳孔中倒映出天际缓缓飘落的雪。
“那东西,要来了。”
109
盛大的葬礼在那夜悄无声息的结束。伽罗苍的那句话带着山雨欲来的信号。也就是那天之后, 伽罗基地的天,不知何时变了。
先是摩天大楼顶端的菌种驱逐装置感应到什么,伸展撑开呈伞状, 对着某个方向发出肉眼不可见的声波。
有时人们能从天空中看到一闪而逝的菌种影子,有时候却什么都捕捉不到。
直到第一只菌种的躯体从天际坠落,快速下落的身躯映在高楼楼宇的玻璃上,随后“噗——”的一声砸落到街道。
死去的菌种只余下半个身体, 紫红色的身躯流出墨绿色的鲜血, 血液流到龟裂的地面, 形成某种带有不详色彩的图案。
不知是谁的尖叫打破了城市的宁静,街道瞬间混乱成一团, 人们奔走如热锅上的蚂蚁,仿佛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城市上空,下一秒恐惧灾难就会取人性命。
那天之后, 电视各台的新闻都在争相报道这次事件。
人们变得不敢上街, 就连旅馆的生意都惨淡了许多。
但恐慌并不能阻止时间的更迭。路面的积雪被升温的太阳烤干, 枯树抽出了嫩芽,步入春季的城市,带着另一种欣欣向荣的姿态。
“一会儿你帮我看着店,我去市场买些菜。”
坐在旅馆的一楼, 楼慕打字的手停顿了一秒,旋即抬起头。
“新闻不是说,这几天尽量不要出门么?”
女人无奈的撇撇嘴:“你以为我想啊?再不出去补充库存, 接下来你我包括楼上住的那几位都得饿死。”
“这样啊。”
这种情况出门,也是没办法的事。
楼慕收了手机, 从椅子上起身:“我和你一起去吧。”
“少来。”
女人嫌弃的摆了摆手:“这次进货量比较大。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带你去干嘛?我和小王去就行了,你在家守着店。”
小王是女人雇佣的服务生,身材魁梧,平时店里的重活都会找他来做。前几日因为菌种坠落事件引起的恐慌,店里的三位店员都已经陆续辞职了两个,就剩下这位小王还在帮衬。
楼慕瞥了眼服务生衣服下显露出的健硕肌肉轮廓,犹豫了一下。
“这次进货还是去那家农贸市场?”
女人此时正在清点手机内采购清单的数额,闻言点点头。
“对。所以快的话半个小时我们就回来了。”
如果不绕远路在城市闲逛的话,大概不到十分钟车程就能回来。
“行吧。”楼慕点点头,“但是遇到危险就给我打电话。”
“好嘞好嘞,我的小英雄。”
女人不在意的摆摆手,似乎并没有将楼慕的话放在心上。
“我是认真的。”
少年皱起眉头。
女人注意到少年认真的表情,收敛了骨子里的懒散。
“行。有事给你打电话。”
楼慕这才满意目送两人出门。
【近日,由于伽罗基地菌种驱逐装置频繁运作,我市已派出专业人士进行排查……】
本就冷清的一楼餐厅,因又走了两个人而更加清冷静谧。楼慕坐回到角落餐桌,将身子靠在墙上,竖起一个耳朵听着头顶电视的新闻报道,注意力再度集中在手机屏幕上。
还是蓝龙推荐过的论坛。楼慕将这世界发生过的所有事件从第一页往后翻,囫囵吞枣看了个大概。
此时他在看的,是关于普陀雪山的一篇记载。
位于雪山的尊龙树下,有一个国家,名为望泽国。
望泽国从不与外界往来。那里的国民各个都骁勇善战。
某一天,外出巡逻的队伍为他们高贵的女王带来了一朵名为紫苑的花。
花朵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望泽国女王索菲亚就像入魔一般对着这种花陷入疯狂。她命令国民在城市的广场上种满紫苑花,等到来年女王36岁诞辰,大片的紫苑花在那夜悄无声息的绽放。
也就是那一晚,所有国民染上了怪病。
先是皮肤长出脓包,随后慢慢溃烂,随后是新生儿相继死去。
望泽国的女王以为国家受到了诅咒,翻阅藏书阁无数书卷,最终在古老的、记载冥神片面资料的卷轴中看到了那朵紫苑花。
娇艳欲滴的紫色花朵,却有着可怖的名称——冥府之眼。
那是冥神窗外生长的花,只有冥神承认的眷族才有欣赏的资格。普通人接触久了,就会被吸收生命能量随即患病死去,而一些生命力顽强的,则会变成不人不菌、不活不死的怪物。
望泽国开始疯狂的拜祭冥神,希望通过此来引起虚空之外某个存在的注意。
她带领最优秀的队伍,开始寻找冥神遗留在此世的地宫,希望通过冥神遗迹的力量,让望泽国重新恢复往日的荣光。
但望泽女王四处烧杀掠夺的行为,为她的国家再次带来了灭顶之灾。
所罗门王朝的国师——剑司丶所罗门在那一天出手,毁灭了整个国家。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广场上所有的紫苑花全部在炙热的火舌下化作灰烬,哀嚎响彻地宫,尚且还有一丝气息的国民于烈火中烧成干尸。
可惜,残存着冥神力量的国家犹如第二个冥府。即便死得不剩一具活口,国民们依旧还会像生前那样机械行动着。
所以剑司在那一晚,亲手关闭了所有能进入望泽国的入口,直到上月,望泽国又被神秘人以火属性菌能彻底毁灭。
记载到这里结束,楼慕的目光落在剑司这两个字上,刚想搜索这个人的相关事件记载,头顶电视便发出尖锐的警报。
【各位伽罗基地的市民请注意!各位伽罗基地的市民请注意!现基地上空集结大量飞行菌种的踪迹,请身处在街道的市民们赶紧转移到就近的建筑内躲避,猎菌人组织已经紧急就位——】
【各位伽罗基地的市民请……】
刺耳的警报声伴随主持人急切的低吼,电视荧幕上也呈现出大量菌种飞过基地上空的画面。菌种驱逐装置在大量高级菌种的面前犹如孩子的玩具,眨眼间便被拆坏,揉纸般捏成一团,丢到下方街道。
各种奇形怪状的菌种开始俯冲进入城市,犹如大量风筝失去引线涌向地面。比目鱼在城市间穿梭,柔软的翅膀轻易的切断高楼的墙壁,留下深深的切痕。
鱼型的菌种鼓胀着青蛙眼珠,抬手抓起街边奔逃的人群,随手放入口中。
那是——
楼慕睁大了眼眸。
在众多奔逃的人群中,他看到了女人的车。
楼慕“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
“激活卡牌: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110
在混乱的人群中, 车子已经寸步难行。女人当机立断的放弃车内的物资,喊副驾驶的小王下车一块逃命。
翅膀煽动刮来不知名菌种的腥臭,节肢动物肢体的摩擦声中夹杂兽类的嘶鸣。
而那些声音就在头顶, 好像近在咫尺,好像马上就要降下,好像后背就有一张血盆大口张开,像驱赶羊群那样一一将他们吞入腹中。
死亡的恐惧令头皮发麻, 令呼吸急促。女人在人群中奋力的奔逃, 抬起的脚, 不知何时踩了个空。
身体好像飞到了空中,脚下的人群不断升高, 渐渐的高耸的树冠也变得近在咫尺。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被抓了。
长着蜜蜂身躯的菌种有着蜥蜴般的头颅,变色龙般的舌头在口腔中蠕动蓄力,舌尖处若隐若现的钢针是它采血的工具。
蜥头蜜蜂菌种将女人抛向空中, 在惊恐的尖叫声中, 钢针随着舌头弹射而出, 直直向女人脖颈动脉而去。
当人被死亡的阴影笼罩时,时间变得尤为缓慢。
这一刻,钢针与粉红色的舌头在视线中逐渐放大,那细小看似不具备杀伤性的武器, 是能轻松要人命的杀星。
脑子在一片空白中,女人认命的闭上双眼。
“刷——”
锋利兵器斩破空气的刺耳鸣响由远及近,火尖枪转瞬擦过女人鬓角的长发, 将纤细如牛毛的钢针及长舌从中劈开、一分为二。
蜥头蜜蜂菌种发出痛苦的哀嚎,刚刚弹射出去的舌头此刻成了帽衫下面的两根挂绳, 软趴趴的垂在菌种的身躯上。
火红色的身影如一团烈火从林立的高楼间穿梭而来,双臂裹缠混天绫, 脚踏风火双轮的少年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迅速接住女人下落的身躯。
他如风一般掠过街道上空,顺手拔起插在某座电线杆顶的红缨枪,又回身抬臂向蜥头蜜蜂菌种掷去。
“啊————!!!!”
尖锐的叫声震碎了四周高楼的玻璃,穿胸而过的红缨枪斩断了菌种的生命活性,蜥头蜜蜂菌斜斜从空中坠落。
少年没有理会随手斩杀的菌种,抱着女人头也不回的迅速返回旅馆。
“现在安全了,你可以睁眼了。”
双脚平安落地,女人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眼前的旅馆大门令她表情错愕,想到什么般,女人迅速转头,目光落在旁侧,面容浮现更加震惊的神色。
“你……”
哪吒的身躯为少年模样,与变身前的楼慕有7分相似,无怪女人看到哪吒时,会将眼前的少年与楼慕挂上等号。
“我不是说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翻了个白眼,楼慕也没有隐藏的打算,脚踩着风火轮缓缓升天。
“你现在回家藏好,我再返回去看看。”
“对了!小王!小王还没回来!”
女人急急的上前几步,朝着天空大喊。
“知道了!会把他找回来的。”
少年赤足踏着风火轮,如踩着风般迅速飞远.
返回去时,街上的人群已经跑散,要想全部看顾变得很难。楼慕只能先从几只菌种下手,从它们手中救下几个还活着的人类,而这其中,就有旅馆的服务生小王。
将人平安带到后,楼慕再次返回现场,又看到了被红缨枪结果的那只菌种。
虽然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但还是有菌种不打算放过它的尸体。
头顶恶魔角的类人形菌种尖声狂笑着扯掉了蜥头菌的脑袋,又抓着红缨枪的枪柄将躯体甩到空中。
几只等级较低的菌种陪着这只高级菌种玩耍。无头的菌种被它们在空中甩来荡去,就像人类使劲浑身解数花式拍飞那枚羽毛球。
姿态可以说是万分嚣张。
楼慕扫视眼下的游戏技能,正要激活红缨枪的【无限再生】能力,变出无数把尖枪将那几只菌种穿个透心凉,可还没等他动手,更加可怖的气息顷刻席卷伽罗基地城市上空。
他停下动作,警惕的注视一个方向,视线随着迅速掠过的东西而动。
很明显类人形菌种以及旁边几个小菌都察觉到了那股恐怖气息,但它们躲避的动作仅慢了半拍,刚刚还无法无天惬意玩耍的存在便和那只无头菌种的尸体一样,刹那成了不规则的碎块。
鲜血如雨挥洒,尸块如散落的弹珠滚落城市的街面。
一身火红的少年悬在半空注视头顶这画面,混天绫为他挡住了所有血水和洒下来的碎肉。
抬起手,接过空中掉下来的红缨枪,看着屋顶因解决挡路者而稍微慢下来的身影,楼慕低声道出一个名字。
“蒂德。”
蓝龙说的没错,蒂德确实来了。
巨大的百足之虫看起来比视频中还要巨大,不知道这段时间吞噬了多少菌种,灰色的皮肤已经进化出鳞甲,就连8对翅膀的边缘也生出金属般的色泽。
楼慕前倾身体,刚打算追上去,脚下的大地突然发出剧烈的震动。这震动来的突兀,身后的几座高楼先后受不住般向一旁倾斜,倒在其他楼体之上。
街道出现裂痕,无限延伸的裂痕就像游曳的毒蛇跑到了城市尽头,在布满黄沙的海滩之外,一望无际的大海被巨大的生物搅出漩涡,随后,那庞大的身躯顶着海水直立而起。
“……”
巨蟒的身躯遮天蔽日,金色的兽瞳镶嵌在眼眶中,早已没了曾经的温柔与睿智,仅逆鳞处还守护着那张沉睡的脸孔。
巨蟒哈尔比斯,冥神遗迹的守护者。此时,化作巨蟒的水之国前任国主正驮着庞大的冥神地宫准备登陆上岸。
显然,这是它亲自挑选的,冥神地宫最完美的开启之地。
“吼——!!”
这段时间,无数菌种受到地宫的感召聚集在此,现今地宫一经面世,刚刚还如一盘散沙的菌种们如鱼群般涌向目标。
“嘶。”
巨蟒哈尔比斯吐出蛇信,它危险的眯起双瞳,微张布满利齿的蛇唇。有红光自胸口下方的鳞片亮起,红光一层层向上递进,最终从彻底张开的巨口迸发出来。
“轰!!!!”
巨大的火柱冲天而起,不仅将冲来的菌种全部一锅端,就连远处射程范围内的高楼楼顶也被融出月牙形的半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