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好大的口气啊！
这是翟红的第一念头, 她忍不住笑着提醒：“家里还没出坛的那些林林总总也得有三百多个吧。”
给未来婆家送礼，提二三十个就很拿得出手了，给自己家里总不能上百个的往回寄吧？
周嘉妮还有些失望：“才两三百个啊，那把这些给我后再让阿姨腌一批。”
翟红有些发愣, 她以为是刚才把话说开后周嘉妮要特意照顾她, 有些感激, 却也带着几分扭捏道：“嘉妮, 你不用特意照顾我家……”
“没那么复杂，就是刚好我需要, 你家里刚好有。”周嘉妮笑道, “你也别想歪了，我亲戚朋友多, 过几天你就会看到我收包裹，我也得礼尚往来回敬点礼物。阿姨腌的鸭蛋确实好吃，很适合分享给家人朋友。”
孟艳帮她采购的丝巾估计已经在路上了，但周嘉妮不可能跟室友讲的那么仔细，只要知道有正常朋友之间的交往就行了。
翟红却想到周嘉妮之前插过队的村子寄来的东西, 对周嘉妮的说辞丝毫没有多想。
至于买这么多要花多少钱, 翟红还不会低情商到去挖人家家底, 反正知道周嘉妮拒绝了这一学期的补助金。
看来嘉妮还真能吃得下那么多，是她目光短浅了，翟红挠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下周我回家跟我们说一声, 问一下出坛的时间。”
为了方便售卖, 每一坛之间都有时间差, 她妈妈要求又严格，不会为了有大买卖上门就提前开坛, 那会影响鸭蛋的口感。
所以这三百多个她还无法一次□□货呢。
周嘉妮点头，低声道：“阿姨正常卖什么价就按什么价，别让阿姨辛苦一场收不到什么回报。下周你回去之前我再给你付定金，如果我违约，定金不退…你别拒绝，就这么办，咱一码归一码。”
翟红哭笑不得，没等再说，室友们端着盆说说笑笑地从外头进来，翟红就没再聊刚才的话题。
这年头私人交易很容易被定性成为投机倒把，她除了会担心妈妈的安全和心疼那份辛苦，并不会觉得这是丢人的事。
但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也不是所有人都善良，所以面对其他几位室友，翟红暂时选择隐瞒，就是家里自己腌了来吃的。
为何独独对周嘉妮交底呢？嗐，也不是她想交底，她好像被周嘉妮套进去了。
人家不是一上来问她家里怎么怎么样，而是‘你们那里’，暗含的意思是他们村里做这个的多不多，并三言两语就达成了交易。
翟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颇为幽怨的看了眼宿舍老五，老五已经摊开了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开始嘟嘟囔囔背起书来。
背一会儿书，还要卡着时间收听漂亮国之音，有助于他们英语的进步。
应该没时间找老五‘算账’了。
但翟红一直到睡觉前仍还是有些恍惚——她一下就帮妈妈卖掉了三百多个鸭蛋？不，还不止三百，嘉妮说这三百之外还要再让她妈妈再做一批。
第二天下午周嘉妮又没跟室友齐聚图书馆，顶着学习委员兼宿舍老大冷飕飕的视线，周嘉妮硬着头皮骑车溜走。
赶到军区医院，把车子锁好匆匆往里走，差点跟人撞上。
周嘉妮反应很快，脚步瞬间顿住还往后退了一下才避免亲密接触。
确切地说是两个人，一个熟悉，一个只有一面之缘。
辛加梅还没出院，那在这里遇上邱雯太正常了，但为什么会遇上富教授的学生之一？
“是小周啊，你慌慌张张的干啥？来看你大嫂？”邱雯看周嘉妮的眼神十分挑剔，侄子是亲的，有那么点血缘羁绊她多少能感受到那种亲近，但她不喜欢现在这个嫂子，也不喜欢看上去长得妖妖娆娆的周嘉妮。
好在这姑娘还算懂事，知道未来妯娌还在医院，就赶着来看第二趟，邱雯满意颔首，却仍忍不住说教：“姑娘家该稳重点，毛毛躁躁干啥呢，快上去吧，你大嫂刚给孩子喂完奶。”
周嘉妮在纳闷荣华跟邱雯的关系，就被人教育了。
搁别人身上，肯定不会让邱雯下不来台，哪怕本来不是看辛加梅，为了面子也会顺势走一趟。但周嘉妮偏不，她知道杜姨跟小姑子不合，那她肯定是跟杜芸馨一国的，便情商很低地说道：“不是，我来找杜姨，姑你们忙，我去杜姨科室找她。”
说完都没看旁边的荣华，直接越过邱雯走了。
不相干的人她确实不太关心，但凡早前多问一句则铭姑姑家的情况，知道邱雯夫家姓荣，这会儿脑子也不会打结了。
邱雯等周嘉妮从那边楼梯拐弯不见才回过神来，气道：“小地方出身的就是没教养。”
在邱雯眼里，首都沪市之流以外的地区都是小地方出身。
旁边荣华也才刚刚回神，忙抓住大嫂问：“嫂子，刚才那是谁？”
管邱雯叫姑，那是邱家子侄辈里的？可邱家晚辈她也认识啊，怎么没见过刚才那丫头？还是杜芸馨娘家那边的？
当然，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丫头跟那天在富老师家的是同一个人，跟个小辣椒似的还怼了她跟老吕。
邱雯读不懂小姑子的焦急，她倒是自己挺尴尬，那天拍着胸脯大包大揽，结果让亲爹和亲大哥撅一顿，今天小姑子追到医院来问，她挺没脸的。
不过小姑子打算自己跟吕正飞去邱家坐坐，亲自上门拜托一番，想来邱家老爷子应该不会那么绝情。
但邱雯不敢打包票能把人带进大院，刚被撅一回知道要先去父亲那里垫句话征求一下意见，计划着晚上再回趟娘家。
现在听荣华问周嘉妮，她不紧不慢地翻了个白眼，道：“邱则铭在乡下找的对象，小地方来的，倒是运气好，考进了华大……”
荣华哪管周嘉妮考上的是华大还是华小，她打断大嫂的话激动道：“她认识富老师，那天我跟老吕在富老师家见过她。大嫂，能不能让她帮帮忙？”
邱雯没觉得找周嘉妮帮忙会有多难，她亲爹和亲大哥能撅她，周嘉妮是邱家未来儿媳，这没进门之前都有变数，不说得小意奉承着邱家人和邱家亲戚，但这点面子不至于不给吧？
“没问题，她一个小辈，长辈开口了能不答应？”邱雯没质疑自己的判断，倒是质疑周嘉妮有没有那么大面子，“你那老师能给她面子吗？”
说着又疑惑道：“不对啊，你那老师不是教种地的吗？小周考的华大…他们怎么认识的？”
荣华强忍着才没翻白眼。
她这个大嫂哪儿都好，就是见识短了些，没什么文化底蕴。
教种地的，这说法是没错…可为什么不能用‘农业’来形容一下？
但自己有求于她，当然不会在这种事鄙视大嫂，笑道：“这得问问你那未过门的侄媳妇了。”
问问才好判断在富老师那里有没有那个面子，能不能帮着美言几句，或者直接带他们去富老师家。
邱雯撇撇嘴：“将来能不能过门还不一定呢。”
两人在大厅里等着，也没站着等，去了墙边的长椅上坐着等，但没想到周嘉妮跟杜芸馨一起下来，邱雯就知道这事不好办了，她低声道：“我哥后娶的这个大嫂，独的很，她肯定不愿意让周嘉妮管我们的事，等她上楼了咱再追出去…早知道去门外等着了。”
等杜芸馨回来，他们追出去还能撵上周嘉妮吗？
又忍不住嗤笑：“我这个嫂子真是…一个未过门的儿媳妇稀罕成这样，我们则铭是找不着个媳妇儿了吗？这么上赶着。”
来找杜芸馨，杜芸馨还巴巴地送下来…额不是，这是要直接送回学校吗？杜芸馨怎么骑车跟周嘉妮一起走了？
两人一起傻眼。
周嘉妮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了，知道也不打算理会，因为她满心里都是杜芸馨要买的院子，竟然是在什刹海那边。
周嘉妮路上笑道：“杜姨，我们昨天就在后海和北海公园玩来着……”
杜芸馨失笑：“那你们要是多逛逛说不定还能碰上我。”
方方正正的独栋院子，主家收回来也没往外出租，现在想把这院子转手。
周嘉妮怎么可能不满意，她太满意了，这要是她自己掏钱买的就更好了。
呸呸呸，人不能太贪心，刚才杜芸馨路上就说了，过完户就简单收拾下，把钥匙交给她，她要是周末不想去大院住就来这边住一两晚上，自己做点吃得改善改善伙食。
不改善伙食也无所谓，住久了集体宿舍，有个独处的环境也能调剂一下。
周嘉妮简直想感动的眼泪汪汪，杜姨这婆婆简直太好了太贴心了。
远在边境的邱则铭还不知道他妈要给他置办小院子，他任务结束回来后就带队上了前线，这段时间冲突不变，形式有些严峻，一刻也不敢松懈。
‘哒哒哒……’前方又有枪声传来，邱则铭打了个手势，带着人悄悄摸近，以半包围的形式慢慢迎上去。
要守护边疆，也要守护他爱的人，邱则铭脑子维持着十二分的警醒，下达了反击命令。
首都这边，辛加梅出院回了大院坐月子，补了个简单的洗三礼，杜芸馨就去干脆利落地买下了那栋小院，办完了过户手续，抽空忙闲的收拾起来，也躲个清净。
辛加梅回大院坐月子，邱则询自然也就搬了回来，他当然不会放过跟家里人、跟继母修复关系的机会。
甚至还主动交了生活费和粮票。
这本来就是应该的，他们已经有独立的小家了，总不能回来坐月子还要用家里其他人的粮食指标。
辛加梅就有些不高兴，但让她更不高兴的还在后头，家里既是住的地方，也是老爷子下班后处理公务的地方，人太多进进出出的终归显得乱，他就给邱雯下了禁令，尽量少往娘家跑。
这话一出，计划天天往这里跑的辛家人就有些尴尬了，不来吧，惦记着想替女儿和女婿跟邱家老爷子多亲近亲近，毕竟没什么比坐月子照顾月子这理由更合适的了。
不然当初计划这一出是为何呢？
来吧…人家连亲女儿都下了禁令，他们往这边跑勤了终归不太好。
而且打扰老爷子办公，这哪儿是拉拢关系，这是讨人嫌还差不多。
至于还惦记着来看亲孙子的范催娣就更不用说了，压根连大门都不可能进。
想看孙子？等出月子他们搬回自己小家再看，不差这一个月。
想想倒是能理解，家里有个不分昼夜时不时哇哇大哭的婴儿就够令一家人手忙脚乱的了，再成天呼隆隆一帮人去了，呼隆隆一帮人又走了，谁能静下心来？
理解归理解，但怎么感觉这么憋屈呢？
但亲家实力强大，憋屈也得忍着。
同样憋屈的还有邱则询，邱老爷子当着他们一家三口的面给家里阿姨涨了本月的工资，而且这钱老爷子掏。
理由很充分，方嫂子主要是照顾他，附带着照顾家里，杜芸馨有时候都会跟着一起下厨帮帮忙，也并不会颐指气使的给方嫂安排活。
那家里有人坐月子，方嫂子不可能完全撒开不管，但让人家管又没那个义务，只能额外加一部分工资，让她忙家务之余帮着照顾照顾辛加梅。
邱则询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他妈那边和岳母以及姑姑他们商量回大院坐月子这件事他没否决，甚至感觉很合理，错过这次机会，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机会能搬回来住。
不都说隔代亲嘛，这次能顺理成章搬回来，他甚至做好了准备长期住的，继母不喜欢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他爸爸能不稀罕孙子？他爷爷能不喜欢邱家第一个曾孙？
只要有了这种牵绊，哪怕不会连续常住，那一周回来住个三五天应该不是问题吧？
没想到老爷子会来这么一手。
如果长期住下去，那岂不是要让老爷子长期替他们负担一部分保姆费？让他自己承担…他的工资用来养家还行，再额外负担一笔费用就有些紧张了。
况且他压根就不想出这个钱！
这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邱则询有些迷茫，辛加梅就只剩委屈了，晚上有些不忿地道：“我给你们邱家生了儿子，爷爷咋这样呢？”
继婆婆仅仅是允许他们回来住，也没使脸色，但对于伺候月子帮着照顾孩子这事，继婆婆一个指头都不沾。
这是气还没消呢。
废话，面对心眼这么密还这么坏的两口子，杜芸馨哪儿敢碰？她也懒得碰。
而对于给自己亲儿子进行过实质性算计的人，她不每天站楼下破口大骂让他们月子坐不安生就算善良了，还指望和好？
邱则询也有些烦了，他本来也不是脾气多温和地人，烦躁道：“你最近几天翻来覆去都是这句话，邱家又不是几代单传，缺儿子吗？”
邱家缺的是能支应门庭，能带着邱家更上一层楼的儿子。
辛加梅飘了几日，但她男人一发火，她还是有些怵头，顿时一噎。
邱家只是人丁不算兴旺，但也不是独苗。
不过她生下了邱家第一个孙子辈，难道不应该享受万千宠爱？
这跟她想象的也不一样啊。
邱则询眼神阴沉，很恶毒的想着，要是邱则铭回不来就好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同样委屈的还有邱雯, 好端端的她爸怎么又不让她回娘家了？
“我嫂子也不知道给我爸和我大哥灌了什么迷魂药，我亲侄媳妇坐月子，我连上门看看都不行。”
邱雯跟荣华吐槽。
荣华心里鄙夷，她这个嫂子就是吃了不是亲爹教导养大的亏, 这么好的家世里出来的姑奶奶, 行事作风还不如她嘴里那个来自小地方的侄媳妇。
别看跟周嘉妮只见过两回, 且还不算愉快, 但一个人说话行事是落落大方还是小家子气一眼就能看出来。
当然，心里只是有这么个判断, 对于坏了自己事的周嘉妮, 她一样喜欢不起来。
但荣华指望大嫂帮忙牵线，还得附和着说话：“嫂子你别生气, 兴许是我连累了你，那天就不该让你去问你们老爷子。”
其实如果换成是她，她也会偏向更有前途的邱则铭，而不是一点都不大气的邱则询。
邱雯和邱则询这姑侄俩，纯粹是被已经去世的邱老太太耽误了。
姑嫂俩说着话直奔华大。
幸亏她误打误撞吃了周嘉妮的升学宴, 虽然没给红包, 但不妨碍她在酒席上听过他们讨论周嘉妮学的专业。
经济系, 啥叫经济系？
直到跨进华大校园大门邱雯也没想通。
在外头咋咋呼呼惯了的邱雯从踏进校门的那一刻起就缩成了鹌鹑。
国内顶尖学府，即使不会有人出来阻拦她进去或者说些不好听话，邱雯就是莫名觉得气短。
荣华还好，拉住一个学生问经济系怎么走, 问到宿舍, 知道学生们都在上课, 又跟宿管打听上课的教室，再找着过去。
周嘉妮拎着书包跟舍友从教室出来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邱雯和荣华。
“小周, 快来。”看到周嘉妮，邱雯总算松了口气，还有些嗔怪，“你咋出来的这么慢。”
下了课，周嘉妮跟田园几个聊了几句教授讲的内容，就比其他同学晚出来几分钟。
“姑，您怎么来了？”周嘉妮让田园她们先回去，快步过来，还冲荣华点了下头。
心里隐隐有数。
邱雯刚要张口，荣华先笑道：“小周同志，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
荣华跟邱雯讲过当时跟周嘉妮的冲突，邱雯还很不高兴，觉得周嘉妮牙尖嘴利的，这会儿就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这是你荣家姑姑，以后可不许跟你荣家姑姑没大没小的。”
荣华忙嗔了邱雯一眼，跟周嘉妮笑道：“小周，你姑这人说话直，你别介意。”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两人配合倒是挺默契，但周嘉妮根本不想听这些，她笑问道：“姑，你们找我有啥事？我一会儿还有课……”
说话时还抬腕看了看表，来表达自己时间很仓促，希望他们赶紧说明来意，她好赶紧拒绝走人。
荣华有些失望，她还希望周嘉妮能带着她们参观一下校园，边走边聊，能多套点信息出来。
来的时候急匆匆，忘了掐好时间了。
邱雯道：“小周，咱早晚都是一家人，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你认识……”她忘了荣华那个老师叫什么名字了，转头看向小姑子。
荣华把话接过去，笑道：“小周，咱们之前在富老师家见过，我跟富老师之间有点误会，你能不能帮忙从中转圜一下，或者想办法让我跟富老师见个面？”
周嘉妮又抬腕看了下表，她这带着明显催促的动作搞得邱雯心里有些慌，说话语气急迫，有些不管不顾的了，一把抓住周嘉妮的手腕，道：“小周，你帮帮你荣家姑姑，回头让你荣家姑姑给你买身新衣裳。要是她那个老师不同意，你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带他们出来，只要让你荣家姑姑和姑父见着人就好办了……”
荣华不赞同邱雯的说辞，虽然她也是这么计划的，但为什么要直截了当说出来呢？哦对了，她还没问周嘉妮跟富老师的关系。
“小周，富老师是你……”
周嘉妮总算逼迫两人一口气秃噜出来了，抽回手歉意笑道：“不瞒你们说，那次碰上是我头一次去拜访富老师，交情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深厚，所以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了。两位姑姑真的抱歉，我得回去准备上课的资料了，再见了哈。”
她猜着就是这事，没想到还真是。
周嘉妮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却把邱雯气够呛。
邱雯觉得周嘉妮太不会办事，当着荣华一点脸面都不给她留，简直没有教养。
“这个死丫头，她懂不懂礼貌？”邱雯等周嘉妮走了才反应过来，被一个晚辈撅了面子，脸色因为羞恼而涨红，气急败坏地说。
来之前她明明感觉这是十拿九稳的事，就没想过会被周嘉妮拒绝。
荣华也觉得脸上挂不住：“你这个未来侄媳妇……”真不是好性子的人。
邱雯咬牙切齿：“就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要是让她进邱家门才怪。”
她拿自己老父亲和亲大哥没办法，还按不住一个小丫头片子？
周嘉妮回了宿舍，其实她今天上午就一节课，室友们在等她回来一起去图书馆，周嘉妮放下东西，拿好饭盒，方便从图书馆直接去食堂打饭。
荣华那事她肯定不掺和，既然打定主意让他们死心，那就不可能拒绝的太软和，免得黏黏糊糊再来纠缠。
可说话硬了吧，的确不讨好，好在她也没打算讨邱雯的好。
只是这样恐怕就把邱雯彻底得罪了，不知道她会不会请邱家出面。
周嘉妮叹气，哪怕邱家长辈真管这件事，她也会守住这条底线，应该也会婉言拒绝。
别说现在她只是在跟邱则铭谈对象，即使将来结了婚，她也不可能没有自己的主观意识和坚持。
转眼又到周末，周嘉妮给了翟红十块钱订金，翟红还跟她确认了下：“你真的能要那么多？”
周嘉妮笑道：“怎么，不舍得？”
翟红白了她一眼，道：“这趟具体能带多少个来得回去问问我妈才能知道，在学校里交给你太扎眼了，要不周末下午我早点过来，咱们在颐和园那儿汇合？”
周嘉妮点头：“行，我周末下午三点左右到那边。”
翟红回了家，周嘉妮没再去邱家，抛开上周末刚去过，前几天邱则询儿子的洗三礼她中午还抽空去吃了个饭，跟杜姨说好这周末就不过去了。
那也不好把衣服往洗衣机里扔，就端着盆跟刘桂香她们一起去洗衣服，洗完衣服在宿舍看了会儿书，隔壁宿舍的同学来喊她：“楼下有人找你。”
周嘉妮跑出宿舍探头一看，瞧见了孟雯，手上还拎着个网兜，里头两个油纸团，不知道包的什么。
“孟老师。”
孟雯笑道：“大家都是学生了，在校园里喊老师很容易让人误会我是大学老师呢，回回都得跟人解释，我比你年龄大几岁，你喊姐吧。”
周嘉妮笑道：“您可是我高中正儿八经的老师，哪儿能就不认了，不过为了减少误会我就厚着脸皮改口，但心里您还是我最敬爱的老师，雯姐！”
看到孟雯，周嘉妮是真的高兴，她本来想去外国语学院找孟雯的，但这周又是看房子又是中途去邱家吃席，宿舍老大生怕她不务正业耽误了学习，盯她盯的紧，每天除了上课要么在图书馆学习，要么在宿舍看书，没好意思再骑车溜去外国语学院。
孟雯也开心，笑道：“有没有空带我参观一下你们学校？”
“当然有，雯姐你等我上去加件衣服。”
今天风大，她在宿舍里就穿了件长袖衬衣，冲下来才觉得有点冷。
她要转身上楼，孟雯把自己手里的网兜塞到周嘉妮手里，笑道：“我上午去我姨家做的糖三角和蒸包给你带了几个，还有包点心，你平常垫垫肚子。”
周嘉妮也没矫情：“谢谢雯姐。”
上楼跟室友说了声，周嘉妮加了件外套重新下来陪孟雯逛校园。
孟雯一大早就去了她大姨家里，若无特殊情况她每周都去，帮着整理整理家里，再做做饭，听她大姨说周嘉妮上周去过的事，也提了约她这周日来家里包水饺，担心周嘉妮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去，让她过来再重新邀请下。
“上周的事谢谢你了，不然光我大姨一个人可应付不了那些臭虫。”
周嘉妮就有点尴尬了，尽管她不想，但那臭虫也确实跟她拐着弯有点牵扯了，她也没瞒着，便把荣华和邱家的关系一说，也提了他们来找过自己，自己拒绝的事。
孟雯也有些惊讶：“这世界还真是小。”
又有点担心周嘉妮婆家人会不会不高兴。
周嘉妮想了下才道：“我认真考虑过，我觉得除了邱家姑姑其他人应该不愿意掺和进这种事里，我只要坚持自己的态度，我觉得则铭爸妈和爷爷应该会尊重我的意见，其他人就不知道了，当然其他人也不重要。”
孟雯放心了，道：“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也不要跟我客气。”
周嘉妮挽了孟雯的胳膊，笑道：“放心吧，我脸皮厚，真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可一点都不会客气的……”
略过荣华两口子的事，两人才真正聊起天来，孟雯也感激周嘉妮给她寄去的资料，真是帮了大忙。
两人便从高考前复习的事说到报志愿时心里的纠结，到考完后心里的七上八下，再到入学报道后的事，聊得投机时间过得也快，孟雯得赶回去吃饭了。
周嘉妮本来还想请她在食堂吃的，孟雯摆摆手：“我大姨和姨夫都在家里等着我呢，你明天别忘了过去包水饺吃。”
还再三叮嘱千万别带东西，孟雯笑说：“我姨夫让我叮嘱你，要是带着东西去就别进门了。”
周嘉妮嘻嘻笑着挥手：“放心吧，我就惦记着明天那顿饺子呢。”
目送孟雯骑车离开，周嘉妮回了宿舍。
孟雯给她拿了三个蒸包、两个糖三角还有一包桃酥。
周嘉妮本来想给其他人分一分，大家都没好意思收，道：“你朋友给你带的你自己吃就成了，我们去食堂吃饭。”
大家口粮都紧张，人家给周嘉妮开小灶，她们还不至于那么没眼色。
宿舍其他人去食堂吃饭，周嘉妮留在宿舍里吃了俩包子一个糖三角，留了两个晚上吃。
第二天上午周嘉妮骑车去富教授家，让她空手去她还真不好意思，琢磨着从仓库里收拾点鸡蛋吧，富教授不至于真把她撵出去。
结果路上瞅着有个老太太拎着个筐子，里头露出几根香椿芽，周嘉妮就凑上去很隐晦的问人家卖不卖。
当然是卖的，老太太就是奔着往常出货的巷子去的，没想到还没走到巷子那里就把那几捆香椿芽卖出去了。
周嘉妮高兴，老太太也高兴，两人遮遮掩掩的完成了交易。
拎着鸡蛋登门，就算不被撵出来也得被狠狠念上一通，但香椿芽这种稀罕的鲜物估计二老也稀罕，周嘉妮也有说辞。
一共六小捆，鲜嫩鲜嫩的，周嘉妮一分为二，三捆拿去富教授那里，剩下的三捆下午给杜姨送过去。
果不其然，富教授给她开门一看她手里拎着东西，刚要瞪眼，周嘉妮就笑嘻嘻地道：“富教授，这玩意儿就吃个新鲜，过期等一年的。我可不是来送东西，我这是惦记上您家里的鸡蛋了，咱添个菜。”
富教授也没想到周嘉妮拿来的是香椿芽，这玩意儿在农村里还比较容易好找，到了城里真是稀罕物，周嘉妮拎着一晃荡，他都闻到香椿的清香了，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瞪的那一眼就没什么威严了。
姚慧珍从屋里出来，又想嗔怪，又听说周嘉妮自己也想吃，哭笑不得地道：“你这孩子……”
但周嘉妮说的也是实话，香椿芽这种鲜物，老两口都稀罕。
孟雯已经在剁馅子了，探头笑道：“你是把我昨天的话当耳旁风了。”
周嘉妮挽袖子过去帮忙，笑道：“你不如说我馋虫犯了。”
她这边在富家热热闹闹的包水饺，杜芸馨跑到学校就扑了个空。
听室友说周嘉妮去以前的老师家里做客了，杜芸馨还纳闷儿，嘉妮以前的老师在首都？
她温和地笑道：“那麻烦你们跟嘉妮说一声，我明天中午再过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周嘉妮中午没回宿舍, 从富教授家出来便直接骑车去颐和园跟翟红汇合。
她不光见到了翟红，还见到了翟红妈妈。
三人很有默契的走到空旷的位置说话。
翟红手上拎着个草编带盖的筐子，里头装着五十个煮好的咸鸭蛋，见到周嘉妮还有些不好意思, 小声给她介绍了自己妈妈。
周嘉妮大大方方的跟魏翠莲打招呼：“阿姨您好, 我叫周嘉妮, 是翟红的室友。真是没想到会惊动您跟着跑一趟。”
魏翠莲摆摆手, 心头微微松了口气，一个人长得漂亮与否并不能决定这个人的好坏, 但眼睛骗不了人, 这姑娘眼神清正，说话落落大方, 她患得患失了两天的忐忑微微定了下来，笑道：“没事没事，嘉妮同学，还要谢谢你……”
谢谢什么？谢谢照顾她家的生意。
翟红看了她妈妈一眼，魏翠莲有些不好意思地瞪了回去, 亲自跟周嘉妮小声说着鸭蛋的情况：“周同学, 这趟只拿来五十个, 七八天后再出两坛，剩余那些时间要拖到半个月后了。”
自己妈妈跟着过来，翟红也有些无奈。
前天她回家给妈妈报告了这个好消息，她妈妈不是惊喜, 而是惊吓, 还误以为是不是女儿在外头说漏嘴让她同学知道了, 万一人家去举报怎么办云云的。
倒不是说魏翠莲小肚鸡肠，而是这个时代不可避免的风气。
翟红拿出了周嘉妮给的定金, 魏翠莲非但没松口气，反而仍旧提着一颗心，担心这会成为人家举报她们的证据。
所以今天才亲自跟着过来看看。
魏翠莲打算的是，如果真有事，那也要把糟糕的结果落在她身上，不能影响她女儿。
眼下看来，似乎她真的想多了。
魏翠莲清楚这种行为不太妥当，却又不得不谨慎一点，为了一大家子不被牵连，她情愿表现的小家子气一点。
翟红的不好意思除了她妈妈对这桩交易的不信任，再就是当初担心周嘉妮吃不下，她甚至还暗搓搓担忧过周嘉妮会不会反悔，让她白激动一场，没想到人家付钱那么痛快，她却没法一次交货。
周嘉妮浑然不在意，她又不着急开团，年前从滨县离开前收在货架上的粉皮、粉条、蔬菜这些都还没开团呢，过年期间也陆陆续续买过些搪瓷制品、手编笤帚、暖瓶、小手帕这些，都堆着呢。
等杜姨买的院子弄好，她抽空过去把东西分装好再开团。
“不着急，阿姨您也别着急，重要的是保证品质。”
周嘉妮这么说，魏翠莲心头更安定了两分，真要是不怀好意的人怎么会关注品质？
说了下次交货的时间和数量，魏翠莲就准备离开，还邀请周嘉妮有时间去家里做客。
而周嘉妮也准备去趟军区医院，就地跟翟红告别。
咸鸭蛋保存时间长，她还可以给邱则铭寄一些过去。
到了医院这边，杜芸馨正在忙着，周嘉妮等病人走了她才进去：“杜姨。”
“嘉妮，中午去拜访朋友了？”杜芸馨还以为周嘉妮听了舍友的转告才过来的，笑道，“不用这么着急，我还想着明天中午过去跟你一起吃饭的。”
周嘉妮困惑：“阿姨您怎么知道我中午…您不会去学校找过我吧？”
那倒是巧了。
杜芸馨惊讶：“你没回学校？”
周嘉妮摇摇头，她道：“我是直接从富老师家过来的，给您送点咸鸭蛋和香椿芽，顺便想跟您说点事……”
她想跟杜姨说一声荣华的事，免得邱雯恶人先告状，想也知道她不可能说自己好话。
周嘉妮讲了下跟荣华认识的过程，也讲了邱雯带着荣华去学校找她帮忙，自己拒绝的事：“……富老师当年被学生迫害，富老师的爱人手受了伤，到现在还端不稳东西，就更不用说他们当年在牛棚遭的那些罪了。杜姨，这种事真的没法原谅，我也不可能去劝合，那样我自己良心上都过不去。”
杜芸馨听的又惊讶又气愤：“没想到你会认识荣华的老师，这事你姑早就回家提过，想让家里帮忙牵线，被你爷爷和你邱叔骂走了，没想到她还去找了你。”
又点头：“你拒绝的对，这事荣华和吕正飞当年做的不地道，我们不好直接说到脸上，但绝对不能掺和进去，以后你姑再去找你，甭管她说啥都别搭理，有事跟我说。”
周嘉妮松了口气，她就说，邱家大部分人三观还是不错的。
“知道了杜姨。”周嘉妮揭过这个话题，她又扭捏道，“我打算给则铭寄点东西过去，你有没有要捎着的？”
除了能当零食的各种炒货，带包装的饼干点心也寄点，再就是鸭蛋。
周嘉妮惦记着自己儿子，杜芸馨当然高兴，笑道：“家里没啥给他捎的，你爷爷知道了也不高兴，不过你给则铭捎东西，你爷爷应该不会说什么。”
老爷子不希望家里太过溺爱，邱则铭是去前线打仗，家里今天送点东西，明天送点东西，像什么样？
但对象就不同了，小年轻谈恋爱，彼此牵挂着对方，都愿意为彼此付出，也是年轻情侣之间的小情趣。
杜芸馨拉开抽屉给了她一套钥匙，道：“那院子收拾出来了，我找人检查过，没有什么需要修葺的地方，但自己住肯定要重新布置一下，你哪天有空咱再过去一趟，你说一下自己喜欢什么样，按着布置布置。”
这是要装修了？
周嘉妮：“杜姨，当下先不用特意布置，有张床、有套桌椅就行，大动工的话等将来我跟则铭一起商量着调整。”
有那么处院子，方便周末过去自己加工点吃食，改善改善伙食，放假期间也能过去住一住。
杜芸馨笑着点头，知道周嘉妮喜欢睡炕，那院子屋里就带着炕，她找人检查检查炕灶，只要能用就不需要再修了。
周嘉妮仓库里倒是有她在滨县时打的家具，但杜芸馨见过，就不好摆出来了，暂时先在仓库里收着。
餐具被褥那些她也不让杜芸馨添置了，周嘉妮不能啥也不出。
杜芸馨倒是没跟她争，就问了问她手里票够不够。
票肯定是够的，不光被褥她仓库里有现成的，单人的双人的都有，餐具除了后世那些，这年代用的炒锅、烧水壶这些也都有，菜刀、菜板这些也不缺。
说白了就是给她一个空院子，她进去转一圈就能把软件设施添个差不多。
从医院出来，周嘉妮找没人的地方倒腾着包了些东西，去邮局给邱则铭邮了个包裹，忙完才回了学校。
回到宿舍的时候她跟翟红很有默契的谁也没提下午的交易，就跟平常一样。
但她趁着宿舍没人的时候从仓库里摸出一个鸭蛋磕开，剥好皮咬了一口。
一是真惦记着这一口，二是检查一下品质，好在没让她失望，跟上回吃的一样，蛋黄流油又绵沙，特别好吃。
五十个咸鸭蛋，给杜姨二十个，给邱则铭邮了二十五个，她留了五个。
邱雯没再来学校里找过她，但被老爷子揪回去骂了一顿，都没让她看一眼侄孙，骂完就撵出去了。
邱雯当然不会自省，不会以为自己哪里有错，也不敢顶撞老父亲，但她把账记到了周嘉妮头上。
周嘉妮才懒得理会，她接到了孙萍的来信，在信里说了下入学后的情况，也定好了要跟着汪前进来见家长的大致时间，到时候可能会来找周嘉妮挤一晚上，次日再跟于晚霞、白昊阳他们聚一聚。
看了眼月份牌，就是下周六会跟着汪前进回首都见见汪家人，晚上她肯定不会留在汪前进家里住宿，来华大宿舍这边跟她挤一宿，第二天周末再跟白昊阳和于晚霞他们一起聚个餐。
周嘉妮提前跟舍友打了个招呼，但翟红交货就不能等周日了，她小声问：“要不你说个地点，我周六去你家附近接货。”
翟红忙道：“这倒不用，我周六给你送过来，送完我就回宿舍了，提前过来看看书。”
在家里看到二嫂那张脸她也气闷。
周嘉妮：“那就这么说定了。”
周四下午没课，周嘉妮骑车去了什刹海的院子，为了迷惑人，她还在车把上挂了不少东西，避免她空手进院子，等传出饭菜香的时候再引人怀疑。
院子已经清理出来了，连正屋前头一左一右种着的石榴树都打理了一番，最早来时地上边边角角还有些杂草，也被清理的一干二净。
这院子周嘉妮最满意的地方是院子里的压水井，压水井旁边还垒着洗菜池子，用起来特别方便。
当然，她暂时不需要压水，她仓库里好几桶水呢。
屋里已经添了简单的桌椅、橱子、柜子。
厨房有之前垒好的灶台，里头安着一口大铁锅。
旁边还放着煤球炉子和一摞煤球，并留了些木柴。
周嘉妮赶紧拿出仓库里现有的餐具填补了进去，还把屋里的炕重新擦了一遍，铺上了被褥床单，又摆了洗脸架、脸盆、暖瓶这些。
收拾完去厨房开始加工饭菜。
先蒸上一锅米饭，准备做点饭团。
蒸着米饭的同时，她先清洗好几根排骨，准备好了红烧排骨的料，放在旁边备着。
把煤球炉子点着，开始煎荷包蛋。
她之前囤的铝制饭盒就派上用场了，放到饭盒里码的整整齐齐，煎了两饭盒。除了荷包蛋，又炒了点鸡蛋碎。
随后再拿出一个咸菜疙瘩，切成丝，加上干辣椒一起炒了一饭盒。
那边蒸好米饭放到旁边凉着，周嘉妮开始做红烧排骨，焯水、炒糖色，煸炒排骨、放料，加水咕嘟着，周嘉妮又开始准备做饭团的配料：火腿肠、从群里团的盒装肉松、黄瓜、虾皮、鸡蛋碎。
周嘉妮团了些一口一个的小饭团，比鸡蛋还小一点，方便她搞小动作。
一锅米饭不可能全部做成饭团，剩下的又做了两份蛋炒饭，压了满满两饭盒。
旁边的炉子上又熬上了小米粥。
排骨也咕嘟的差不多了，最后用大火收汁，周嘉妮忍不住尝了一块，满足的眯起眼睛。
之后去水井那边倒了引水，压了一桶水出来，先补完今天的消耗，又清洗了所有的餐具，该留在这里的留在这里，该收进仓库的收进仓库。
小米粥她倒是没直接收进仓库，留在外头放到合适的温度再收进仓库，喝的时候不至于等着现放凉。
做饭身上少不了油烟味儿，周嘉妮又烧了两大锅水进屋洗了个澡，换下来的衣服放进仓库洗完再烘干，不耽误她穿着回学校。
“有个小院子就是方便。”
洗完澡，周嘉妮坐在椅子上休息，摊开手掌发红包：求芝士和海苔！
发完红包，开始看群里信息。
刚刚开团的是盒装的花生猪皮冻，周嘉妮不光看上这份小凉菜了，还看上了盒制包装，买了五份，直接提取。
成品的红焖羊蝎子，三斤装一盒，86/盒。
周嘉妮要了三盒，同样直接提取到手边。
一次性手套、艾草自热护膝、化妆品、卤料包、运动鞋…周嘉妮挨着划上去，有的是没必要买，有的是已经售罄。
爬了会儿楼，回到最新消息，新开的两个团是剃须刀和啤酒……
周嘉妮仓库里还有没喝完的饮料，但是从来没团过啤酒，团了两包，哪天自己在家炒俩小菜吹上一瓶。
电动牙刷，不要；手帕纸…团两包。
看到手帕纸，周嘉妮进仓库看了眼库存，又发了个红包，她需要再囤一批卫生用品。
刷手机上瘾，周嘉妮又看了会儿，强迫自己退出来，把肉冻拿去厨房全部切成片，零散着装回去，吃的时候方便。
又啃了几块羊蝎子，吃了半盒炒饭，将屋里检查一番，出来准备离开。
有个老大爷拎着个鸟笼子走过来，见周嘉妮从换了住户的院子里走出来，顿住脚问了句：“这位同志你是姓周吧？”
周嘉妮咔哒一下上了锁，笑着点头：“大爷您好，我姓周，叫周嘉妮。”
大爷点点头：“那就是了，你家亲戚托付左邻右舍照看你，回来住的时候有事左右吆喝一声，大伙儿都能搭把手。”
周嘉妮忙笑道：“谢谢大爷，我今天还得赶着回学校，等瞅个周末我回来再挨着上门拜访拜访邻居们。”
提鸟大爷颔首：“这个倒是不急，啥时候得空啥时候跟邻居们见个面，省的碰上了不认识，也甭太惦记着，忙学业要紧。”
杜芸馨交待过周嘉妮，这院子是租来给她住的，旁的别多说。
她回到学校，周嘉妮看到了在宿舍等她、并且已经跟她的舍友打成一片的于晚霞。
“嘉妮你可算回来了。”于晚霞扑过来，“我等你好久。”
在周四的下午看到于晚霞，周嘉妮都有些惊讶：“你今天下午也没课？”
“有一节，我下了课就往这边赶……”
于晚霞在来说周末聚会的事，周嘉妮心里还有点遗憾。
什刹海的院子，杜姨叮嘱过暂时别跟其他人说——租的借口可以糊弄下邻居，但其他人未免多想。
即使周嘉妮说自己租的，也容易引起不好的影响。
不然去小院里自己动手做饭聚个餐倒是不错。
“我收到孙萍的信了，她周六晚上来找我，在我宿舍住一宿，周日咱们聚会。”
于晚霞：“那周日早上我们来华大找你，咱们骑车出去逛逛，中午找地方吃饭。”
周嘉妮点头。
于晚霞还得回校，就挥手跟周嘉妮的舍友们告辞，下了楼推着车子往外走的时候才吐吐舌头，道：“我觉得我们学校就够恐怖了，没想到你们学校更恐怖……”
这学习氛围，她一路走到周嘉妮宿舍都能学好几个单词，不是她主动学，而是被动学。
随处可见拿着书本苦读的人，还有群情激昂的人在争辩。
她还见到了正在贴大字报的人……
周嘉妮：“那应该是上一届的工农兵学员。”
他们这一届学生已经跟上两届工农兵学员产生过几次冲突了，经常在三角地交锋。
周嘉妮忙着她自己的‘不务正业’，没参与那种轰轰烈烈。
刚开始的时候几个舍友还有些胆颤心惊，周嘉妮却是老神在在，除了赶学习进度就是忙着出去转悠。
三月上旬的时候还举行过几次游行活动，周嘉妮也没参与。
为了弥补小余同志等她一场，周嘉妮将仅剩的两颗鸭蛋给了这个姑娘，让她补补营养。
回到宿舍，跟舍友去了图书馆。
出去开小差是爽，但学习进度也不能落下，该学习的时候周嘉妮也是非常刻苦滴。
第二天就是周五，晚上翟红收拾东西回了家，周六下午两人又在颐和园附近交接，这回带过来七十多个鸭蛋。
周嘉妮很有默契，一个回学校，一个骑车离开，拐着弯找到没人的地方把鸭蛋收起来，在外头逛了一大圈才回校。
也没直接回宿舍，在南门口那里等着，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汪前进送孙萍过来。
“嫂子，麻烦你了。”汪前进眉飞色舞，走路带飞，孙萍一脸娇羞，面上有掩饰不住的喜意。
看来见家长很顺利啊。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两人在乡下自由恋爱, 又一起考进同一所大学，学的还是同一个专业，感情非常稳定。
这不把人送到了汪前进都磨磨蹭蹭不想走，非要跟孙萍一起逛逛华大校园。
周嘉妮的对象不在身边, 她看别人撒狗粮刺眼, 可毕竟到了自己地盘上, 不尽尽地主之谊又不合适, 咬着牙把两人溜了一圈就撵汪前进走。
汪前进：“嫂子，那明天早上我过来接你们, 你们不用去食堂吃饭了, 让我妈做点好吃的我给你们带过来。”
把汪前进打发走，周嘉妮跟孙萍挽着手重新在校园里溜达起来。
汪前进在这儿净捣乱了, 她都没跟孙萍好好说说话。
“汪父汪母怎么样？”
周嘉妮认识归认识，但站的角度不用，判断一个人的标准也不一样。
看邻居家未来儿媳妇和看自家儿媳妇那肯定不一样。
孙萍笑着点点头：“前进父母都还算热情，她姐姐还从清水县回来过一趟，没见到他大哥, 只有他大嫂在家, 倒是见到了他弟弟妹妹。”
“不过他婶婶好像不太喜欢我, 有点挑剔我的家世，后来前进也跟我解释了，他下乡前他婶婶就想介绍自己侄女跟汪前进认识，汪前进不同意, 结了梁子, 让我不用理会。”
周嘉妮点头：“汪前进肯护着你就行。”
“他还挺护着我, 就有时候跟个大爷似的，不过也好哄。”孙萍也说不上来, 汪前进好面儿，有时候爱吹吹牛，但这不是大毛病，今天他婶子说话带刺时汪前进站出来护着她，把他婶子怼够呛，孙萍觉得这就很不错了。
周嘉妮翻个白眼，就是有点大男子主义呗，在前进大队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别人干活他非坐那儿装大爷，非撵着骂着才动弹，还觉得做男人家务活丢人，臭毛病！
“可不能惯着，就得狠狠治他。”
孙萍哈哈笑着点头。
两人边走边聊，说了些各自学校的事，太阳快落山了才回宿舍。
因为早就跟舍友们打过招呼，大家对孙萍的到来还是很欢迎的，不过孙萍也看出来了嘉妮宿舍的学习气氛，她也不好一直拽着周嘉妮说话，自己也带着书呢，很自然的就融入到了大家的学习环境中。
次日一早，汪前进屁颠颠的跑来送早餐，也没回去，跟孙萍游逛清晨的华大校园去了。
八点多，白昊阳和于晚霞一起骑车过来，他们几人骑车出发，也没刻意选景点，大街小巷的到处窜着逛，几人也开心的不行。
这与上次跟舍友们出去玩感觉不同，周嘉妮跟于晚霞他们更熟悉，有种特别的自在，那种快乐恣意飞扬，如果邱则铭也在这里就更好了。
下午四点多，几人在前门大街分道扬镳，周嘉妮骑车晃晃悠悠往回走，找地方取了些鸭蛋，带着去邮局寄回了齐阳，顺便往前进大队打了个电话，询问那批新品订单。
刘通表示除了新款的女士背包，其他都做好了。
周嘉妮又联系上了张力海，张力海说三天以后有顺道来首都的车，但具体哪一天定不住，到时候他会联系前进大队，让周嘉妮三天后再往村里打个电话，彼此互通一下。
定的编织品不知道哪天能捎过来，倒是孟艳给她发的丝织品到了，周嘉妮抽空去邮局取了回来，丝巾没带去学校跟舍友们展示，直接收到了仓库里。
几天后跟运输队那边协调好运输时间、到货时间，周嘉妮又往前进大队打了个电话，一本正经的要跟刘通敲定货款。
刘通在电话里笑道：“让大队长跟你说吧。”
张宝生接过电话先问了问周嘉妮念书的情况，叮嘱她好好学习，而后又道：“嘉妮，你寄来的那些设计图每一款做出来都好看，我代表前进大队和前进编织厂感谢你。厂里觉得不能白用你的图纸，我们商量了下，以后厂里这边每个月给你寄二十五块钱的工资过去，你也不用每个月都出设计图，一年出几个能上市的新款就行，也不要求等你毕业后非得回厂里上班，就是…怎么说呢，不能让你白忙活，那些新款推出去是能给当地创益的东西，哪能白要啊。怎么样？”
张宝生说完，紧张的握着话筒。
一年出几个能被市场欢迎的新款，每个月都要给她发工资，相当于厂里花钱养着的设计师，还不要求她毕业后必须回厂里工作。
这时候不谈理念价值，仅仅从当前这个时代的大行情来说，前进大队那边诚意十足。
周嘉妮笑道：“行，那我就不跟厂里客气了，什么时候厂里培养出了自己的设计师，什么时候中断跟我这边的合作。您也不要太操劳了，注意自己的身体。”
张宝生语气一下松快下来，笑道：“我老骨头一把，还能撑呢。”
又谈到上次那批货，周嘉妮用这月工资抵货款，多退少补呗，当然是需要她这边补。小物件价格不高，她要的新款女士背包和靠垫成本高一点，周嘉妮挂了电话，补了一份货款单邮了回去。
齐阳那边，余慧芳从厂里出来，就看到等在那边的大弟余成春和侄子余洋。
余慧芳头皮发麻。
自从嘉妮去了首都后，大弟经常来家里串门，有时候他自己来走一趟，有时候带着侄子余洋。
余慧芳能对余成春冷脸，却不好对着小辈摆脸色，她对余洋倒是和气，但这并不代表她喜欢看见这父子俩。
而且，她总觉得余成春没憋好屁，可他不又提，弄得心里总悬空着。
其实余成春也急，他觉得从过年到现在，自己就够低声下气的了，自己这个大姐还真是铁心肠，回回都对他冷着个脸。
可必须得做准备了，他打算今天找大姐好好谈谈，事关孩子的前途，就算挨大姐几句骂他也认了。
“大姐下班了？余洋这孩子放了学非说好几天没来看看他大姑了，这不带着他过来看看。”
“大姑。”余洋也乖巧地喊了声。
余慧芳压住心底的讥讽应了声，心说这么多年也没见孩子想姑，她也快没耐心了，也准备问问余成春，有事说事，别成天来这一套。
她反正是不相信一个人的性格说改就能改。
余慧芳没带着他们回家，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她把车子支好，看着余成春，开口问道：“成春，咱姐弟间这些年关系咋样彼此心里都有个数，这么多年不来往，你这突然跟换了个人似的，我心里不踏实，你是不是有事要找我或者找你姐夫帮忙？”
余成春表情有些讪讪。
他要是早知道大姐能培养出个考上华大的闺女，他早点把炕烧起来啊。
余成春自己也知道临时烧炕烧晚了，可没办法，为了他的宝贝儿子，哪怕让他大姐再骂两句呢，他也认了。
不过他长了个心眼，没自己开口，看向旁边的余洋，笑骂道：“臭小子，你自己跟你大姑说。”
余慧芳看向余洋，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安排工作的事。
余成春这是知道自己儿子学习成绩差，准备提前活动着帮忙安排工作了？
她私下里也跟周万里讨论过，周万里也是这个猜测，但余成春每次来家里都不提，他们肯定也不主动去说。
终于谈到这里，余慧芳觉得一直悬着的石头能落地了。
她不可能帮着余洋活动工作的事。
但余成春让一个孩子来跟她提，被他恶心到了。
只是没来得及阻止，余洋就开口了，道：“大姑，我想找我表姐帮个忙……”
余慧芳愣了下：“找你表姐？你表姐在首都念书呢，她能帮你什么忙？”
余洋看了他爸一眼，余成春笑眯眯地给了宝贝儿子一个鼓励的眼神，余洋左右看看没有，小声道：“我有个同学学习成绩不是很好，想高考的时候请表姐帮着考试，我同学说要是我表姐愿意，给两百块钱的辛苦费……”
余成春这段时间的活动不是没有成效，他找到了与自家‘志同道合’的人，那边是个女同学，他负责帮忙找女生的替考，人家给他儿子找男生替考，这样更容易混过去。
而且加了辛苦费的说法，多磨一阵子，应该能说服他大姐和姐夫，也比较容易让外甥女点头。
余慧芳脑子里‘嗡’的一下，真的炸了。
余成春这段时间上蹿下跳的，她猜过工作的事，甚至还猜过是不是看嘉妮有出息了，想掺和嘉妮的婚事。
所以有那么几次余成春来家里的时候，余慧芳都会提一提嘉妮对象的事，但余成春没往这个话题上引，她就猜着工作的事几率最大。
还是她脑洞不够开阔，你瞧瞧这孩子刚才说了什么？替考？
余慧芳觉得耳朵都在嗡鸣，真真被这个提议炸懵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缓缓开口：“你说什么？”
余成春见余慧芳脸色不好，就忙把儿子扒拉到一旁，低声道：“大姐，我知道这提议不算光明磊落，但我能保证绝对不会曝出来连累嘉妮，人家女同学家里也有点关系，到时候肯定能打点好，除了辛苦费，也会报销嘉妮来回的车费。”
“没办法，都是为了孩子的前途。”
“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余慧芳吸气，冷笑道，“为了别人孩子的前途，就要搭上我孩子的前途？”
余成春这么上蹿下跳的会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加官进爵，还是收比两百块还高的好处费？亦或是给余洋活动份好点的工作？
余慧芳视线看向旁边的余洋，意有所指道：“洋洋，你是个好孩子，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不是你这个年龄能掺和的，你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力，你爸胡闹，你也跟着胡闹？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以后不要再提了。”
余慧芳想走，余成春忙拦着，哀求道：“大姐，你别生气，你听我说。是，这的确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可我真是没办法了……”
余慧芳诧异：“人家拿刀子逼着你帮忙找人替考？”
“不是，哎，这……”余成春转身抽了余洋一巴掌，道，“还不是你这不成器的侄子，这熊孩子从小就不是学习的料，我本来想让他接我的班，可我不能早早就退了吧？我就琢磨着让他念几年大学，大学生不是包分配么，我寻思让孩子自己挣个前程。可你侄子那个学习成绩，考大学是真考不上。我本来琢磨想让嘉妮帮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考，可这不是性别不一样么，正好他一个女同学…他女同学那边能找到可靠又合适的人是个男同志，我寻思调换一下……”
余慧芳气道：“想考大学是好事，今年考不上就再学一年，明年凭自己的本事考出去，就算天生不是学习的料后天也能弥补，正路子上你没尽当父母的责任，净琢磨歪门邪道，好好的一个孩子也让你们教坏了，滚，给我滚远远的，以后我见你一回骂你一回，什么玩意儿。”
余慧芳怒气冲冲骑上车子离开。
余洋少年人脸皮薄，哪怕他爸早就打过预防针可能要挨些训斥，但他从小就没受过什么委屈，在家里爸妈什么都依着他，哄着他，根本没听过这些教训，脸皮涨红，还有些不耐烦地发脾气：“我就说了我不来，你非让我来……”
余成春忙哄着，压低声音道：“好好好，后头我自己找你姑。”
余成春知道这事不可能那么顺利，但总不能临到高考前再提吧？
他都计划好了，先跟大姐说，大姐肯定不会马上同意，需要磨一段时间，等大姐这边松了口气，再跟外甥女提。
外甥女也不见得能马上同意，所以还得留出劝外甥女点头答应的时间。
等都点了头，还得让外甥女模仿模仿人家的字迹。
余成春招呼儿子：“走走走，先回去，明儿我再来找你姑。”
两百不行，就三百，他就不信拿钱砸不开。
第二百一十五章
余慧芳回到家脸色还气得发青。
姜新凤还纳闷：“咋了？”
余慧芳气得手抖, 她张不开嘴。
虽然跟娘家亲戚不亲家，可娘家亲弟弟想出这样的馊主意还是让她觉得丢人。
余慧芳想不通，她理解不了那些重男轻女的父母，既然那么看重儿子, 指着儿子支应门庭、传宗接代, 那为什么不是想办法把儿子们培养成才, 而是宠成不走正道的坏种？
一个被爹妈宠坏的男人能有啥大出息？
这么想着, 看向那边写作业的双胞胎目光就有些严厉，嘉平嘉安都感受到了他们老妈的不寻常, 嘉安其实是在作业本上画小鸡, 心虚的用手捂住翻了一页。
余慧芳同志其实有些双标，她在娘家因为女儿的身份受到了不公平待遇, 等自己生了女儿也是放到心尖尖上惯着的。
——好在她有底线，别的事会惯着，但在管女儿学习方面并不含糊。
而且也不是她一个人宠，老周和婆婆也都当眼珠子疼。
不过现在想想也有点后怕，当时把闺女宠地没心眼子, 差点被刘家三丫头算计了。
好在妮妮下乡后开了窍, 不但没走歪, 还特别给她争气。
不过今天这事余慧芳真是羞于跟婆婆启齿，可又怕余成春趁她不在家的时候上门来磨老太太，吸了吸气，把余成春异想天开的脑洞跟婆婆讲了一遍, 都不敢看婆婆那错愕的眼神。
好在姜新凤的错愕并不是看儿媳妇娘家人的笑话, 而是有点被吓到, 半晌后沉声道：“这事得给妮妮去封信，我怕她舅这边磨着你, 另一边会给妮妮写信，打扰妮妮学习。”
余慧芳都顾不上帮婆婆摆饭，去给女儿写信。
打电话是最快的，可兴师动众的打到学校，余慧芳还怕学校那边知道了这事，哪怕妮妮没做什么呢，也对妮妮产生啥怀疑。
更甚者，有那种想法的亲戚，人家怎么看嘉妮？
所以她不光不会往学校打，也不会往邱家打，余慧芳觉得丢人。
周嘉妮收到信后都气笑了，她那个便宜大舅还真敢想。
不过她妈妈应该气得不轻，之前写信都两三张信纸，这回就写了一张，字迹潦草，能看出情绪不稳。
周嘉妮往厂里打了个电话。
余慧芳接电话时还有些惴惴不安，有点后悔忘了在信里交待让嘉妮别在电话里说。
周嘉妮肯定不会揭开了说，等了十几分钟重新打回去时对着听筒道：“妈，我这边没啥情况，你们不用担心。我舅那种觉悟可不行，要是他再去找你们，你带他去街道办坐坐，或者带着街道办的领导去他家里坐坐，让领导给他做做思想工作，提高一下觉悟嘛……”
余慧芳本来还在担心，闻言噗嗤一下笑了，她也是气疯了，咋没想到这招，还得是她闺女。
任何歪门邪道都不敢在太阳底下摊开，余成春再跟狗皮膏药一样她就拽着那贴膏药去街道办坐坐。
放下心事，余慧芳说起周嘉妮邮来的鸭蛋，道：“特别好吃，很下饭，你奶奶前些年还腌过，当时咱们都觉得好吃，你还记得吧？不过你奶奶说她腌的那些不如你寄回来的这些。”
周嘉妮都恍惚了下。
余慧芳说的前些年，应该是她还在上学时的事，按照正常的时间来算不过几年间，但与她这里却是间隔两辈子的记忆，模糊到她妈不提，她都想不起来的记忆。
周嘉妮轻声道：“我奶奶做的也好吃。”
余慧芳没觉察出女儿情绪的变化，笑道：“是啊，当时那就是家里的稀罕物，你不吃蛋清，只吃黄，我跟你爸你奶他们剥一个，你伸筷子过来把蛋黄抠走全搁你自己碗里，我们只能吃蛋清，哈哈哈哈……”
周嘉妮眼睛酸酸涨涨的，又有点无地自容：“妈——”
“好了好了不说了，浪费电话费，你手上还有钱吧？粮票够不够吃？”
周嘉妮怕家里给她寄钱，忙道：“够够够，我现在还给编织厂画设计图，厂里跟我说好了，每个月给我发点工资，按月往这边寄，前段时间他们还给我邮了些粮食过来，你们不用省着钱和票惦记着贴补我，该吃吃该喝喝，别弄的营养跟不上……”
余慧芳本来想叮嘱女儿，被女儿反过来叮嘱了一通，老余同志嘴里只剩‘好好好’‘是是是’，挂了电话才反应过来，但脸上笑怎么也压不住，办公室里其他人还好奇呢。
尤其是刘芹，调侃她：“你宝贝闺女隔着电话线给你灌蜜了，乐成了这样？”
余慧芳哈哈笑道：“比灌蜜还甜。”
闺女还真是小棉袄，就是贴心。
她也没想到前进编织厂还跟闺女保持着联系，这又聘用上了，每个月给工资，那嘉妮等于上着大学还没耽误挣钱。
余慧芳一扫之前的阴霾，等再次见到不成器的弟弟，余成春凑上来又提这茬的时候，余慧芳没再给他甩脸子，冲余成春一笑，道：“跟我走，咱换个地方说。”
余成春大乐，忙骑车跟上：“大姐你同意了？”
余慧芳不说话，骑车朝前走。
余成春跟她保持并行，低声道：“姐你放心，只要能让你侄子考上大学，将来等你侄子有出息了让他好好孝敬你。”
又道：“回头你把妮妮的地址给我，我给妮妮去封信好好跟她说说……”
不管他说什么，余慧芳都不吭声。
余成春都做好加钱的准备了，没想到大姐应的这么痛快，一时高兴，也没注意他大姐路过宿舍门而不入。
街道办离宿舍区也不远，到了门口，余成春才发现不对，猛地一捏手闸，慌得从车上跳下来，看着余慧芳道：“大姐，你、你这是……”
余慧芳冷笑：“成春，我觉得你这思想觉悟实在太差劲了，既然我做不了你的思想工作，要不让我们街道领导帮我开导开导你，看能给你引上正路不？”
这一手显然超出了余成春的意料，他疯了才敢进街道办抖搂这事。
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羞恼，涨红了脸，指着余慧芳半晌没崩出一个屁来，转身逃也似的骑车走了。
到了家那张脸黑的还能滴出水来。
刘娟忙问：“咋着？又让他大姑给你撅回来了。”
余成春抹了把脸，咬牙道：“我就不该指望他大姑能转性子。你知道她今天把我往哪里带？”
刘娟也察觉有些不对劲了，上回被撅回来也没气成这样，忙小声道：“带你去哪儿了？”
余成春：“她带我去了他们街道办，要找领导给我做思想工作。狠，她够狠！我就不信了，离了她我儿子还考不上大学了。”
刘娟也生气：“他大姑这心也太黑了，你是她亲弟弟，洋洋是她亲侄子，咋就不盼着你们好啊。”
还往街道办带，这种事能让外人知道吗？
“幸亏我们做了两手准备。”刘娟虽然庆幸没把希望全寄托在大姑姐那边，但又有些惋惜。
余成春也气闷：“这不是寻思着能把在华大的外甥女请回来，咱脸上有面儿，在洋洋同学爸妈面前也有光嘛。”
洋洋那女同学爸爸是他们单位领导，人家听说他外甥女是华大的，暗示他要是能把外甥女请回来帮他女儿考试，除了辛苦费，还会帮他活动活动，那意思是…似乎想帮他往上提一提。
本来想着使出水磨工夫多磨一磨，再给笔报酬，怎么着能让他大姐松动，但没想到余慧芳心肠那么硬。
余成春等天黑之后拎了点礼品去了洋洋同学家里。
他大姐来那么一手，余成春也是有点忌惮，他担心再去缠着真把余慧芳那黑心肠的惹急了把事情闹出来，到时候余洋的前途可就真没有了。
也怕把单位领导牵扯进来，那他可真是嫌命长。
但他没说余慧芳把他往街道办带，只说他大姐死活都不愿意，家门都不让他进了。
狄主任听完来意，给余成春递了根烟，笑道：“小余，你在车间干了多少年了？”
余成春呼吸收紧，从进厂他就是厂里的一线工人，能力不咋出众，家里也没有关系，这么多年都没动一动。
他能不动心吗？上回狄主任暗示之后他都开始畅想自己当上小干部以后的风光了，但他大姐完全没有奉献精神，一点也知道帮娘家人，他能有啥办法？
要是爹娘还活着就好了。
“主任，我……”
狄主任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我下周出差去冀省交流学习几天，等忙完了绕路去趟首都，看能不能跟你外甥女当面谈一谈。你放心，绝对不会亏待你外甥女。”
余成春心头一荡，是啊，他大姐拦着有啥用，要是外甥女自己愿意呢？
虽然考上了大学，可咋说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姑娘，能不喜欢钱，能不喜欢漂亮衣服，听说有那讲究的人家洗个头都用洗头膏，洗完脸不擦嘎啦油，抹那种好的雪花膏，姑娘家更喜欢这种东西吧？
买这些东西能不要钱？
余成春奉上马屁一堆：“主任，要不怎么说您是当领导的，我就只能当工人呢。我就没想到……”
他想着按顺序来，就没想着来个双管齐下，或者应该绕路单独跟周嘉妮谈一谈。
他大姐对他天然就带着几分排斥，那就是个记仇的，可小辈跟他没有直接矛盾啊。
狄主任打断他的话，笑眯眯地问道：“你外甥女读的啥专业？”
另一边，余慧芳骑车回到家里，满脸都带着神清气爽，那种畅快劲儿姜新凤都看出来了。
余慧芳压着声音跟婆婆一说，姜新凤也笑呵呵地点头：“要不说人就得多念书，看看嘉妮，念了书就是聪明。”
她说着话，转头慈爱地看看那边的双胞胎，这俩小子的学习可也得抓狠了，可不能将来考大学的时候走不了正道，净琢磨那歪门邪道。
周嘉妮还不知道有人依旧惦记着她，她正从方姨手里接过一大兜摸着还有点温乎的大包子。
“方姨，真是太麻烦你了，你每天那么辛苦还抽空给我包包子送包子。”周嘉妮请她去宿舍，“上去喝点水歇一歇。”
方姨摆摆手，笑道：“不用不用，包个包子叫啥辛苦？”在家里伺候大少奶奶才累呢。
这进门的媳妇子生了孩子和不生孩子还真不一样，以前也没看出来辛加梅性子那么拧，竟然还生有两幅面孔。
家里主事的都上班了对她是一个嘴脸，等长辈们下班回家了对她又是另外一个嘴脸，要不是看在单加了钱的份上，她才不伺候月子。
“杜大夫让我给你捎个话，明天晚上回家里吃个饭。”方姨笑眯眯地道，“主要是接个电话。”
周嘉妮马上就明白了，眼睛一亮，道：“则铭明天晚上会往家里打电话？”
方姨笑着点点头。
邱则铭同志一点也没有当叔叔的喜悦，他就知道他从前线上下来回到驻地，兴冲冲给家里打电话扑了个空。
哦，也不算空，家里添丁进口了，但对于‘二叔’这个身份，他是完全没有任何感触。
第二百一十六章
对于邱家的邀请, 周嘉妮欣然应允，她也想邱则铭了。
方姨送来的包子是大葱猪肉馅儿和韭菜鸡蛋馅儿的，足足二十个，在气温逐渐升高的情况下, 二十个大包子她能吃到变质, 周嘉妮就猜着杜姨应该没打算让自己吃独食。
周嘉妮给舍友一人分了俩, 舍友们又高兴又扭捏, 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吕敏娟这个宿舍老大这种时候就会作为代表讲话，一边吃着香喷喷的大包子, 一边道：“嘉妮, 替我们谢谢你未来婆婆，以后你未来婆家给你送东西就别把我们都算在里头了。”
嘉妮分出来十个大包子, 这得用多少面粉，更别说还有鸡蛋和肉。
其他人纷纷点头，人家可能只是想给嘉妮开开小灶，顺带上她们，但她们自己心里不能没数。
第二天下午就一节课, 下了课就骑车去了邱家。
辛加梅穿着宽松的衣服, 头上戴着顶帽子, 坐在沙发上，怀里窝着个睡熟的小婴儿。
看到周嘉妮进来，辛加梅表情略略有些不自然，那种刚生完孩子时的底气十足的样子又不见了, 竟又有种早期表现出来的低眉顺目, 笑着温声道：“嘉妮来了。”
本来计划着铺开了翻身农奴把歌唱的阵仗, 结果老爷子一招釜底抽薪就给她瓦解了。
杜芸馨顾忌着产妇的身份不会给她冷脸，却也不会给她伺候月子, 更没有多少亲近，这样一来，辛加梅在继婆婆这里根本摆不起谱。
让她在公公或者老爷子面前摆谱？她疯了才敢这么作。
娘家人不敢来撑腰，特别偏向她这一边的姑姑都被老爷子下了禁令，她亲婆婆？连门都进不来好么。
而且，亲公公和老爷子跟她认识的那些人不一样，没有一个人拿‘孙子’‘重孙子’当金疙瘩。
辛加梅生男胎的底气一下就瘪回去了，说话也不敢大声。
周嘉妮只当她是怕吵醒刚睡熟的孩子，也轻声回应：“嫂子。”
气色不错，看来家里照顾的很好。
不过这对未来的妯娌打完招呼就没什么话题聊了，尤其是辛加梅，她想起自己还暗搓搓给周嘉妮出主意，让她扒这么个好对象就赶紧结婚生娃把男人捆住，结果现实给了她一个大逼兜，小叔子不声不响进了部队，周嘉妮从小地方考进了大首都。
再看看继婆婆平时的表现，哪儿是需要周嘉妮扒着邱家，明明是杜芸馨生怕这个儿媳妇飞了，邱则铭也很在乎。
只要一想到这些，辛加梅就觉得尴尬，借口要把孩子放回卧室，回去就没再出来。
周嘉妮进厨房给方姨打下手，被方姨推了出来，道：“你去沙发上坐着，哪儿就需要你帮忙。”
杜芸馨下班回来看到周嘉妮，那笑容真是发自内心的露出来，问了问她几点到的，又说起她送的鸭蛋，没大声问，小声打听，又忍俊不禁的，笑道：“你从哪儿买的？你邱爷爷和你邱叔稀罕死了，上班的时候一人揣了一个去单位，笑死我了……”
她以前也吃过咸鸭蛋，没吃过这么多油的，感觉就像蛋清里裹了一包油，油里带着点沙沙绵绵的蛋黄，特别香。
周嘉妮看了看楼上，小声道：“我同学家里自己做的，我找人家要了点。”
杜芸馨了然地点头，手窸窸窣窣的掏兜，给周嘉妮塞了二十块钱：“要是方便，看人家还换不换，不方便可千万别勉强。”
周嘉妮把钱塞回去，也小声道：“我已经帮家里定了，杜姨，我又开始挣工资了，您真不用担心我的花费。”
她把跟前进大队合作的事讲了下，杜芸馨点头，不枉这孩子给当地做出的贡献。
但她还是又把钱塞了回去，嘉妮挣工资也不用往她这里贴补。
周嘉妮又低声说了院子那边的事：“我以后要是常过去，总得跟邻居们打声招呼。”
杜芸馨拍拍她的手：“周六早上我陪你过去。”
周嘉妮点头。
邱则铭知道周嘉妮还要赶在宿舍查寝之前回学校，电话打的特别早，摆晚饭前就打了过来。
接着电话的时候邱则询下班回来，周嘉妮循着动静转头看了一下，因为正在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话，脸上带着很自然的笑意，那种笑意是热恋期间的小情侣脸上特有的，跟平常的笑容不一样，让人一看就知道那笑容里含了蜜。
她嘴上对着话筒说着话，便冲邱则询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邱则询有一瞬间的晃眼，但很快移开了视线。
心底又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
老二找的这个对象不光模样好，自身又有能力，脑子还聪明。
老二自己也成了大院里所有长辈们口中最有出息的子弟。
在这个弟弟的光华的掩盖下，他整个人黯淡无光。
为什么？
为什么老二就这么幸运？
同为邱家子孙，老二的母族出身也比他外祖家优秀，老二有个做大夫的妈妈，受人尊敬，待人接物也足以能撑起邱家如今的门面。
他的母亲只是郊区的一个村妇，每天惦记的是她后来生的那几个孩子的吃喝拉撒，跟妯娌争家长里短，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头发永远洗不干净一样打着缕，说话还会时不时带出几个粗鄙的字眼。
邱则询早就没了刚当爸爸时的意气风发，方姨的照顾仅仅是在白天，继母不帮他跟加梅带孩子，只能是他们这对新手爸妈带，白天工作，晚上还要时不时起来喂孩子，换尿布…除了疲惫只剩疲惫。
邱则询心念翻转，又轻轻吐出一口气。
是啊，累是累了点，可累的这个点正是领先了邱则铭的那一步，就是他先生了儿子。
邱则询没有辛加梅那么悲观，这事要往长远处看，毕竟孩子出生还不到一个月。而且他生儿子最主要是培养起来争家里资源，其他附加的东西并没有那么重要。
跟邱则铭通了电话，又吃过晚饭，周嘉妮没久待，趁着天色还没完全黑透，骑车赶回了学校。
晚上找机会单独跟翟红说话，把杜芸馨对鸭蛋的反馈和加订单的事说给翟红听，翟红有点感动，也有点骄傲，听嘉妮说她还给自己对象寄了点过去，那看来几百个鸭蛋对嘉妮来说真的不够分，对于从周嘉妮手里接订单完全没了质疑，低声道：“这周应该能再带六七十个过来，空出来的坛子我妈又腌上了……”
周嘉妮点头：“让阿姨多备点坛子…好像也不行，阵仗太大了会引起左邻右舍的怀疑吧？”
翟红苦着脸点点头，偷偷摸摸的弄，但像之前那样小打小闹完全足够了，谁能想到会遇上嘉妮这样的大客户啊，整个给包圆了不说，这是还嫌产量低了。
果然是嫌产量跟不上，因为她看见周嘉妮遗憾地点点头，道：“那就先别扩张了，稳着点比较好。”
翟红抽了抽嘴角。
第二天上午，周嘉妮下课后又一次见到了荣华和吕正飞。
周嘉妮想转身走人，荣华忙喊她：“小周，咱们能谈谈吗？”
上次明明已经拒绝过了，荣华还来找她，甚至还是两口子单独行动，看来吕正飞那边的情况不是很乐观啊，是不是富老师的儿子已经开始动手收拾他了？
那也是活该。
周嘉妮无奈：“荣姑姑，我跟富教授的交情真没那么深，上次咱们在富教授家里见面，那是我头一次踏进富教授家里，你们的事我真的爱莫能助。”
况且她真的很不齿这两人的行为，对恩师都能说捅刀就捅刀，她干嘛要帮这种人？
吕正飞：“周同学，我知道我们来找你有点冒昧，这次不是让你帮忙找富老师。”他看了荣华一眼。
荣华上前想挽周嘉妮的胳膊，亲热笑道：“小周，这也到吃饭的时间了，咱们出去找个地方边吃边谈好不好？”
周嘉妮并不想拉扯不清，不动声色地躲开，歉意地摇摇头，一本正经地道：“荣姑姑，实在抱歉，我吃完饭还要去图书馆看书，你们找我有什么事不如就在这儿说吧，我真的不想耽误学习！”
不能在这种事上耽误学习，自己骑车出去遛弯不算。
荣华有些无语，吃顿饭能耽误多少学习？这姑娘也太油盐不进了，荣华竭力才压下差点表露出来的不快。
两口子再对视一眼，荣华又上前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东西要往周嘉妮口袋里塞，周嘉妮反应快，赶在荣华开口前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冷声道：“荣姑姑，看来你们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既然没事，那我去忙了……”
“别别别，你这孩子……”还真是软硬不吃，邱则铭这是找了个啥对象。
“我跟你吕叔叔是长辈，之前也没给你什么见面礼，想着给你包个红包，你看着喜欢的自己买点！”荣华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语气还得维持着殷勤和热情，也是难为她。
周嘉妮也快没那个耐心了，道：“荣姑姑不用这么客气，还是有事说事吧，不然我真的走了。”
赶紧说，说了她好拒绝走人。
荣华尴尬的收回要给周嘉妮塞钱的动作，她也被周嘉妮如此不给面子的行为搞得脸色微微有些发红。
吕正飞从旁边打圆场，笑道：“小周同学是大姑娘了，咱还是别耽误孩子时间了。那个小周啊，是这样…不让你帮忙牵线富老师，你能不能帮忙搭句话，让邱家老爷子跟我们见一见？”
周嘉妮真是给气笑了，放着邱家那么多人不找，单来找她，是觉得她年龄小磨不开面子还是觉得她好欺负？
“邱家有邱家姑姑……”
荣华忙苦笑道：“你邱家姑姑不知道怎么惹了老爷子不高兴，不让回娘家了。”
周嘉妮讶异，她还真不知道。
哦，之前是有过这种情况，后来不是解禁了么？怎么现在又不让登门了！
瞧邱雯混的，当爹的一次次给她设‘门禁’，一解禁就上蹿下跳，惹烦了老爷子再给她设门禁…当爹的乐此不疲，当闺女的不知道反省，这父女俩还真别致。
周嘉妮笑道：“不是还有邱则询吗？”
荣华心底苦涩，她怎么没想过邱则询？可邱雯不让啊，她说这个大侄子在家里就够艰难了，他们的要求又是被老爷子和邱东树所不喜的，让则询去提，这不是为难孩子么。
邱雯建议他们死磕周嘉妮，还道：“那死丫头很得老爷子喜欢，加上她是未过门的媳妇，老爷子肯定不好意思驳小姑娘的面子，没准就成了呢。”
“你们多去哄一哄，你俩吃的盐比她吃的馒头还多，能哄不住一个小丫头片子？实在不行就塞点钱，小地方来的眼皮子都浅。”
好在荣华早就准备好了借口，也不是借口，她就是趁着这个时间来的，笑道：“小周…我叫你嘉妮吧，嘉妮，不是我不想去找则询，则询这两天去了外地出差，要不我们也不来麻烦你。”
这倒是真的，昨晚吃饭的时候听邱叔问了一句，邱则询应该会出差两到三天。
听到这儿，周嘉妮也懒得再扯皮，冷着脸正式拒绝：“邱家大哥这两三天就会回来，你们不至于三两天都等不了吧？还有，邱家姑姑不能上门，邱家姑父呢？他们的儿女呢？邱家姑姑手里这么多‘人脉’不用，非把你们往我这里推，实在抱歉，我不会掺和这件事，请你们以后也别再来打扰。”
真有意思，邱雯不让这两口子麻烦她自己偏向的人，专把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往她这儿推。
说完不管吕正飞两口子再怎么喊她，急匆匆回了宿舍。
荣华气得脸色涨红：“这丫头真拉得下脸。”
吕正飞脸色也不好看，但他不能再耽搁了，现在单位里人人都在找关系，生怕单位一改革把自己革到不好的部门去，不抓紧点时间，难道等着调令下来？
“要不明天再来？”他咬牙道。
荣华却对大嫂子出的主意产生了质疑：“我嫂子到底了不了解周嘉妮啊？”
虽然是小地方来的，可眼皮子一点都不浅，刚才那一叠票子都没送出去。
而且这姑娘一点都不软乎。
第二百一十七章
周六早上, 周嘉妮去了什刹海那边，进门的时候杜芸馨已经到了，不光杜芸馨，邱东树也在, 他知道杜芸馨买了处小院子, 前段时间单位里忙, 一直没过来看, 今天这还是头一回来。
周嘉妮到的时候邱大干部正倒背着手在看院子的布局。
两口子都穿上了军装，这是给周嘉妮做面子呢。
家里方嫂会做枣糕, 杜芸馨让方嫂蒸了点, 分割成块，周嘉妮提供鸭蛋, 一家两块枣糕一个鸭蛋，由邱东树和杜芸馨领着，挨着敲门拜访，混个面熟。
就是托付一下，家里孩子以后偶尔会在这边小住, 有个什么事左邻右舍的帮着搭把手。
其实军用吉普往巷子口一停, 邱东树跟杜芸馨穿着军装往里一走, 左邻右舍就不可能欺负周嘉妮一个小姑娘了。
但礼数还是得尽到。
跟胡同里的邻居打过招呼，杜芸馨回单位上班，邱东树也得回去处理公务，周嘉妮把两人送出门, 自己也骑车出去溜了一圈, 回来的时候车把上装模作样地挂了些蔬菜。
她记性不错, 之前拜访了一圈，这回见着胡同里晒太阳的邻居能打上招呼了。
这周末她准备在这边住两晚上, 把攒了一周的脏衣服和带回来的床单扔进洗衣机里洗着，又把空出来的饭盒餐具拿出来洗刷干净。
今天太阳不错，周嘉妮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把充电板拿出来，又拿出需要补充电量的充电宝和吹风机接上，开始充电。
旁边放了块纸板，防止有什么动静的时候她能随时盖上去遮挡遮挡。
上回准备的食物消耗了一部分煎蛋，饭团和排骨被她抽空吃完了，蛋炒饭还剩半盒，小米粥剩的不多了，这个可以再补一锅，这回放点红枣。
她在群里求购的海苔和芝士已经入手，这回再做些饭团，偷吃十分方便，还能饱腹。
排骨这回先不补了，上回从群里团的红焖羊蝎子和肉冻还没吃完，货架上还堆了不少速食品呢。
但周嘉妮准备包点水饺煮熟了放到饭盒里，吃的时候也很方便。
把米饭蒸上，又熬上小米粥，去准备做馅料的青菜。
中午她不准备做饭了，拿缸子泡了盒酸辣粉，取出上回买的红焖羊蝎子，夹了两块放到缸子里，再铺上一个煎蛋，又切了两片火腿，最后烫了几棵小油菜摆上去，有荤有素还酸辣开胃。
吃饱喝足去剁馅子、调馅子、和面，拿出面板和擀面杖，骨碌骨碌的擀皮包饺子，包完全部煮熟，放到合适的温度全部装进饭盒收进仓库。
米饭也凉的差不多了，还是上回的配料，这次做了一批加海苔和芝士的，一个个团好，在饭盒里码的整整齐齐，放到货架上。
熬好的小米粥放凉收进仓库。
吃完饭关好门睡了一觉，下午起来开始整理货架上准备开团的存货。
干豇豆、粉皮、粉条弄成二斤装、三斤装和五斤装的。
攒的核桃、花生、瓜子、玉米、红薯、红枣都一份份称好。
还有从前进大队买的蔬菜，留出自己吃的，剩下的全部分装捆好。
从过年期间到现在攒的小手帕、编织品、搪瓷制品、暖瓶、布鞋这些，也准备开团卖一波，清理清理存货，进一笔账，抽空再倒。
装好上架，没急着发红包和链接，又拿出鸭蛋开始拍照，完整的，再拍剥了壳和蛋黄流油的特写。
鸭蛋个头不小，品质又好，论颗卖定价0.99元一颗，先上架三十枚，让大家看看品质，下次攒一攒再放多点。
新到的编织品和丝织品也全部补照并设置开团内容，别看这两种商品货不多，周嘉妮还没打算全卖掉呢，留出了预备当礼品的，其他的放到了上架货架上。
弄好所有的链接，周嘉妮发红包的时候还琢磨了下自己最近需要补的货，争取不发空包，带点求购信息。
视线扫过货架，自热火锅只剩几盒了，需要补货，牛奶也得买点儿，蛋糕面包这些也需要补货，各种水果、酱菜。
这些东西群里其实经常复团，但周嘉妮不一定能碰上。
带求购信息的红包发出去，进后台设置开团，周嘉妮没再管了，两个大群呢，总有需要购买那些东西的顾客。
货架除了自用的那两排，基本上空了，但后台收入飞涨。
自从当了干部上没怎么密集的进货开团，那两年卖的最多的就是干豇豆、粉皮、粉条这些，其他干货数量都不多。
但这些就是大头，尤其是干豇豆，利润太疯狂了。
所以存款也快突破三十万了，这次清空了货架，如果能全部售罄，存款应该能破三十万。
周嘉妮开始复习功课，忙了一天，晚上也没做饭，开了个自热火锅，再开了罐快乐水，吃饱喝足，去洗了点水果摆到桌子上，打开台灯再次进入学习模式。
忙的时候就专心忙活，学习的时候她也没有因为周末就偷懒，依旧是学到半夜才上床休息。
第二天在这边待了大半日，下午因为要接货就去跟翟红汇合，两人再分开，一个回学校，一个装模作样骑车离开，搞得跟地下接头似的。
周嘉妮回什刹海的院子吃过晚饭才回的学校，
忙碌的一周又开始了，周嘉妮依旧是明面上跟着舍友吃差不多的伙食，背地里往嘴里塞个饭团或者饺子，偶尔还吃几块肉冻，那天宿舍就她自己，还大着胆子啃了块羊蝎子。
上课的时候听讲也认真，察觉到掌心震动也摊开手掌看一眼，抢个红包，要是遇上带信息的红包会格外留意下，陆续把她需要的买齐，把仓库充实起来。
至于自己开团的东西，肯定是剩不下的，还有人发红包点她单独求购鸭蛋呢。
周嘉妮就一边听着课，一边把周末新收的七十枚鸭蛋上了架，很快售罄。
荣华跟吕正飞没再来找周嘉妮，倒是周四下午，周嘉妮正在图书馆埋头啃书，班上同学找到她，说外头有人找，自称是她亲戚。
周嘉妮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荣华跟吕正飞，她真有点烦了，本来不打算出去，可又怕那两人接二连三托人进来喊她。
出去见吧，她心情就不太美妙。
“看来是得去老爷子那里告一状了。”
周嘉妮气冲冲出去，却没看到熟悉的面孔，倒是有个左手拎着公文包，右手拎着一兜吃食的中年男人试探着问道：“是周嘉妮同志吧？”
周嘉妮看向来人，确定了，不是她认识的人，便点头道：“是我，请问您是——”
狄主任笑容和煦，笑眯眯的伸手递拎着的网兜：“你好，我姓狄，是余成春的同事，我来这边出差，他托我帮你带了点东西……”
周嘉妮没接，她一下就想到家里来信提的事，压住心头的火气，先做出一脸困惑，随后夸张的一拍脑门，‘哦’了声，才不紧不慢地道：“余成春是我…好像是我大舅还是小舅的名字。十分抱歉，我自幼跟两位舅舅不熟，这东西我就不收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回去看书了！”
狄主任愣了下，小余倒是跟他提了句，跟大姐家关系不是特别好，但他没当回事，长辈之间关系再不好，小辈也不至于过于仇视吧？
最起码，他认为余成春的外甥女哪怕再困惑来自大舅的关爱，自己带来的东西应该会收。再礼貌一点，还会体谅他的辛苦，请他吃个饭。
当然，他肯定会拒绝，会表示自己公务繁忙，晚上还要见个朋友。
等这位小姑娘把东西带回去，看到里头夹杂的东西，应该会跟余成春联系一下，到时候自己再过来，就能正儿八经坐下来聊一聊了。
可…事情出乎了他的预料，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身上的刺要不要这么尖锐啊？
狄主任只愣了瞬间，便露出为难的表情，苦笑道：“小同志，我只是跑个腿，你舅只是作为长辈想疼爱一下晚辈，我只是帮忙来送个东西。我还约了人，把东西交给你还得去跟人家汇合，你看……”
他采取了急迫性的方法，想催促周嘉妮赶紧把东西接下来。
如果没有余成春那个发疯的打算，周嘉妮也不想为难来送东西的人，可既然知道了她那个便宜大舅的想法，周嘉妮就半点都不想沾余成春的东西。
没办法，只能做一个看起来没那么有礼貌的晚辈了。
周嘉妮摊手，笑道：“那怎么办？我并不想被动接受这份礼物，要不折中一下，把这些东西就地捐给其他人？如果您愿意，我倒是能帮着喊一嗓子。或者，您自己带回去。”
狄主任：……
这真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生？
还是说，余成春的外甥女已经知道了那件事。
狄主任当然不可能就地捐了，他失笑着摇摇头，道：“算了，我还是给余同志原封不动的还回去吧。其实，就一点点心，你……”
“您慢走。”周嘉妮笑道，“我学习任务很紧，真的一分钟都不想耽搁，我就不送了，麻烦您跑这一趟。”
周嘉妮说完就一副生怕沾上什么脏东西似的转身急急忙忙离开。
狄主任站在原地楞了会儿，叹口气，拎着东西离开，他没再纠缠，因为他看出来了，这姑娘真的不好糊弄。
回到齐阳，他找了余成春来说话，遗憾道：“你那个外甥女有点精明，这件事就当我没说过。”
他担心适得其反。
余成春也很失望，他问了问过程，咬牙道：“一定是我大姐已经跟周嘉妮交待过了。”
哎，那咋办啊？余洋是他大儿子，将来是要支应门庭的，没有个好前途，难道真要看着老二家将来赶超过去？
他是大哥，被二弟压过去很没面子的。
“个臭小子，要是自己争点气，还用得着弄这些弯弯绕绕吗？”
第二百一十八章
送走那个狄主任, 周嘉妮想了下，往二纺厂去了个电话，跟她妈妈说了下这件事，余慧芳气得不行, 这种腌臜事她可以提醒妮妮, 但余成春那个狗胆居然敢找人舞到周嘉妮面前去, 她觉得那种人进华大校园都是玷污了那片土地。
余慧芳挂了电话就杀去了余成春单位, 本来想把事情抖搂出来，可事情毕竟没发生, 她也拿不出啥证据, 说出来还容易被余成春反将一军，所以她见到这个便宜弟弟是扯着以前的事骂。
余成春猜到大姐可能知道狄主任去找周嘉妮的事了, 但他心里正憋了一肚子气呢，自己低声下气的讨好了这几个月，结果他这个亲大姐心肠又硬又黑，怎么也不肯缓和关系。
只是让外甥女帮忙考个试，又不是要割她的肉, 至于吗？
余洋可是余慧芳的亲侄子, 周嘉妮的亲表弟, 这时候就不能为了孩子的前途通融一下？
余成春对余慧芳的不满可不仅这一点，他一直都是意难平的。自小他爸妈就说家里女娃就该事事让着男娃，哪怕将来嫁人了也得贴补娘家兄弟，可他大姐这个不孝女把爸妈的话当耳旁风, 现在他也愿意放下以前的恩怨不去计较, 只是让外甥女帮忙考个试就死活不同意, 太小心眼，太冷血。
这事没成, 狄主任那边对他也很不满意，他晋升的机会估计也够呛了，余成春窝了一肚子火，偏偏被余慧芳指着鼻子骂还不敢吭声，生怕余慧芳会当众把他想找人替考的事抖搂出来。
余慧芳没那么傻，光脚不怕穿鞋的，现在余成春有忌讳，做事还会思前顾后，一旦没了忌讳，她怕这狗屁膏药黏上他们会没完没了，但也恶狠狠地警告了余成春。
余成春当然不敢再提找周嘉妮帮忙，好在他自己也有两手准备的，不过那人能帮他儿子考个什么学校，甚至有没有万全的把握能考上就不一定了。
毕竟能找的替考的人也不是满大街都是，既要可靠，又要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委实不好对付。
余慧芳回到家，上楼的时候正碰上刘爱玲下楼，跟余慧芳错身而过，两人谁也没理谁。
走到楼梯下头，刘爱玲还转头朝上望了一眼，余慧芳已经回了屋，她自然看不到余慧芳的身影。
刘爱玲捏了捏手里的书，她经常在楼下背书学习，倒不是有多喜欢外头的环境，而是她没有一个很好的学习环境。
虽然她爸支持她专心在家里复习考大学，可她娘以及家里的弟弟妹妹并没有某种自觉性，她根本没有安静的学习环境，跟农场相比，仅仅是不用把时间大量花费在劳作上而已。
以前上学时就这样，那时她就经常去周嘉妮家里学习，在周家，周嘉妮学习看书的时候她俩弟弟说话都得压着嗓子，走路轻手轻脚，家里几个长辈更是，说话都会不自觉放轻声音，生怕打扰到周嘉妮的学习。
她那时羡慕极了。
同样都是家，同样都是爸爸妈妈，为什么差别那么多。
如果…她是说如果没跟周家闹翻，她现在应该也能去周家看书吧。
刘爱玲垂下眼。
周嘉妮还不知道她妈去把大舅喷了一通，她正跟小组成员在出黑板报。
一班二班针对经济方面的问题展开讨论，黑板报成了辩论重地，周嘉妮也乐于参与这样的争辩。
每个人都有发表观点的言论，辩论的内容就是集合了所有人的观点，再选出最精华的部分写到黑板上。
觉得他们的观点不合理？那就来辩。
两个班级用这样的方式进行交流，争的不亦乐乎……
周嘉妮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自己的学业，周末回什刹海那边住两宿，偶尔也会去富教授家里吃顿饭，再跟翟红那边收收鸭蛋，她有时候学累了就骑车出去逛，能从黑市上收到东西最好，收不到就全当踩地皮。
翟红见周嘉妮这边订单稳定，她妈妈还是没忍住偷偷摸摸加了三四个坛子，能多腌点鸭蛋。
期间又跟邱则铭通过两次电话、几封信，周嘉妮最近的一封信里提到，她想等暑假的时候去探亲，问邱则铭方不方便，需不需打申请什么的。
还没放暑假，周嘉妮就计划好了暑假的安排，去一趟邱则铭所在的部队驻地，再回一趟滨县，剩下的时间就回齐阳陪家人。
时间进入了七月份，新一轮的高考快要开始了，周嘉妮没去关注，至于大舅那边的骚操作，周嘉妮没明着写信举报，她这段时间搜集了一些报纸，报道的是去年恢复高考后被人举报抖出来的舞弊案。
她把这些报纸寄给肖敏，让肖敏帮她找机会投给当地所有能用来当考场的学校。
那场高考舞弊案前前后后处理了几十人，如果学校那边不重视，不严格核实所有高考学生信息，一旦查出替考，不光当事人会受到惩罚，渎职的人同样会被牵连。
之后就没再管了，周嘉妮不可能大摇大摆的处理，她得顾忌自己家人那边会不会被大舅家找麻烦，但整体考试环境严格，余成春怨也怨不到她头上。
其他人忙着高考，周嘉妮她们寝室也进入战斗模式，为了期末考试做准备，早上五点多起床，晚上过零点还不睡。
高强度的学习方式，营养跟不上可不行。
周嘉妮某天提议，大家凑钱买一只鸡炖汤补补身体。
几乎全票通过，六个人合买一只鸡，价钱分摊下来不算贵，谁都能吃得起。
周嘉妮：“我负责帮大家炖……”
老大吕敏娟揉揉周嘉妮那张明显比宿舍其他人丰腴的脸颊，道：“这事只能交给你办，等哪天见了你未来婆婆，我们一定狂拍马屁，狂说你的好话。”
因为大家知道周嘉妮未来婆家就是本地的，这跟翟红还不一样，翟红距离远，让她拎着一大份鸡汤挤公交真不如周嘉妮去未来婆家方便。
周嘉妮仓库里就有现成的鸡，她像模像样的按市场价格收了钱，回到小院咕嘟了一份鸡汤，她还自己往里加了枸杞和菌菇。
一整只鸡炖的，她连陶瓷罐都拎回了宿舍，大家香喷喷的吃了一顿炖鸡，每人喝了一饭盒鸡汤，精神抖擞的继续进入学习模式。
转眼到了高考的日子。
齐阳，余成春望着教室门口严格比对照片检查的老师一脸如丧考妣，他腿肚子有些哆嗦。
之前不是听人说一晃准考证就能进去么，这怎么还要一个个检查呢？
他看向旁边的儿子和‘儿子’，小声道：“检查的这么严格，行不行啊？”
余洋也有些紧张，但让他进去考，还不如烤了他算了，他坚持小声道：“让王哥试试。”
旁边一青年道：“那等人最多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挤进去。”
余成春总觉得心里不平静，他四下里张望，目光一顿，看到了狄主任和他女儿。
狄主任脸色也十分难看，但他旁边站的是自己亲女儿，这个绝对做不了假，余成春认识狄娇。
余洋这回真紧张了，他也看见了狄娇，狄娇也看到了他，小跑过来道：“余洋，咱俩一个考场，咱俩一起过去排队吧？”
余成春有些茫然，看向狄主任，狄主任冲他点了点头。
余成春心跳如鼓，什么意思？狄主任也怂了？
本来还有个跟他家作伴的，现在狄主任突然改变主意，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余成春一咬牙，说儿子：“你跟狄娇去排队。”
余洋一万个不想考：“爸！”
今年可以不过，但不能查出来后被禁考。大不了多拖一年，再重新计划。
余洋低着头进了教室，余成春打发了旁边的青年，过去给狄主任递烟：“狄主任……”
狄主任点点头：“让孩子们好好发挥吧，你也别紧张，今年考不上就好好复习，明年接着考呢。”
他是听到点消息，说各个学校开过几次会议，提出高考时要认真核实考生信息，严查替考和考试期间的作弊状况。
狄主任就觉得不太妙，他没有冒险，认真考虑了一番，决定让闺女复读一年，再慢慢想办法。
但他不会跟余成春聊这个话题。
滨县那边，考完最后一门，刘爱玲走出考场，重重吐出一口气，她坐车回了农场。
之前可以请假复习，但高考完了，她还得回到农场干活。
周嘉妮则是考完最后一门，一出教室就被杜芸馨接走了。
“考完了吧？我让方嫂子做了几道菜，好好补补，瞧着都瘦了。”
周嘉妮跟舍友打过招呼，骑车跟杜芸馨离开。
路上，杜芸馨才问道：“嘉妮，你打算放暑假后去看则铭？”
上次那封信寄出去，周嘉妮一直没收到邱则铭的回信，周嘉妮猜着他可能不方便，一面盼着，一面也有些担忧，挂念的不行。
现在听杜芸馨提这个事，她眼睛亮了下，道：“杜姨，则铭往家里打电话了？”
杜芸馨点点头，但表情一点也不轻松，她也是接到儿子电话才知道儿子又受伤了，伤的还是右手臂，没法给周嘉妮回信，生怕嘉妮看出端倪，但也没跟家里说，前两天才往回打了个电话，知道周嘉妮要准备期末考试，便也没着急喊她去家里吃饭和接电话，但邱则铭担心现写的信不等周嘉妮收到就放暑假了，这才让他妈盯着，等嘉妮考完试去家里吃饭，他再往回打。
“嗯，前线形势一直很紧张，则铭也没空给你回信，他怕你着急，回到驻地后才赶紧往回打了个电话。”杜芸馨压着心底的担忧，尽量让语气轻松点，“今天晚上应该会打过来。”
周嘉妮心都飞了。
回到邱家，辛加梅已经不在大院住着了，一出月子就搬回了自己小家，也没请保姆，她亲妈帮着过去带孩子。
方姨看到周嘉妮过来很高兴，也道：“咋看着瘦了呢？”
杜芸馨：“忙着学习考试，可不累瘦了，得好好补补。”
周嘉妮汗颜，她经常偷着给自己补，周末没少开小灶。
不过今天过来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等邱则铭的电话。
第二百一十九章
邱则铭没法隐瞒他受伤的事, 他刚刚出院回到驻地，手上的夹板还没拆掉，买了明天早上的车票准备回首都养伤，嘉妮早晚得知道。
听到邱则铭受伤, 周嘉妮心都揪了起来, 说话都有些发飘了：“严不严重？”
听出她语气里的紧张, 邱则铭忙安抚道：“不严重, 回去养两天就好。”
长期在前线跟敌人斗争，哪儿有不挂彩的, 他已经在用自己的实力规避了最大的风险, 将伤害和伤亡降到最低。
而且他指挥的那次作战计划还得到了上头的表彰，住院期间用左手整理成文字报告交了上去。
邱则铭并没有因此洋洋得意, 尤其听到对象声音里的紧张，他一下有些心虚，再次道：“嘉妮，真不严重，你放心, 我以后回更加谨慎的。”
周嘉妮说话忍不住带了点鼻音：“你哪天回来？我去接你。”
听出一点哭腔, 邱则铭在电话那头慌了手脚, 脑子里都嗡做一团，带着几个兄弟冲破敌人的包围圈时都没这么紧张过，慌声道：“后天晚上到首都站……”
周嘉妮就是有些情绪上头，她很快控制住了情绪, ‘嗯’了声：“我到时候去接你。”
邱则铭能说啥, 老老实实应了。
挂了电话才察觉到背上一层汗。
另一边, 杜芸馨也听出周嘉妮情绪不对。
她自己早就哭过了，虽然作为家属对某些突发的事情应该做好心理准备, 可心理上再怎么准备，当真正听到儿子受伤时还是心如刀割一样难受。
“我详细问过了，则铭在保护队友的时候被带着掉下一个斜坡，摔断了胳膊，这是伤情最严重的地方，其他就是些擦伤挫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周嘉妮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没控制住情绪。”
杜芸馨拍了拍她的肩膀。
吃过晚饭，周嘉妮在邱家住了一晚上。
她已经跟老师请过假了，晚上不用回寝室，不过明天他们经济系两个班的部分同学约好了去密云水库玩，所以第二天一大早还是回了学校，背着水壶，揣着方姨早上起来给她做的烙饼、煮鸡蛋和炒咸菜。
炒咸菜是周嘉妮自己提的，方便携带，还下饭。
别看她现在主要以贩卖鸭蛋为主，可翟母那边根本供不上她卖，周嘉妮没能留出自己吃的那份，仓库里一颗鸭蛋都没有。
不过考试前翟红跟她说过，考完试能交两百多个。
周嘉妮发现翟家真是个合格的供货商，这么长时间了，卖给她这么多鸭蛋，几乎是对她专供了，但从来不刨根问底追究鸭蛋的去向。
不知道翟红怀没怀疑过这么多鸭蛋经一遍周嘉妮的手最终流向哪里，但她从来没质疑过什么，甚至连个探究的眼神都没有！
但不能说翟家人心大，应该是两方都小心呵护着这种关系吧。
把鸭蛋卖给她，总好过翟母偷偷摸摸一点点往外卖，反正是买家和卖家，银货两讫就好了，谁也琢磨谁呗。
跟同学们玩了一天，太阳落山前赶回了学校。
大家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买的几号的车票，同一趟车的人互相约着几点在宿舍楼前头集合，也有部分同学不准备回去，会留在宿舍，约着一起学习……
快到宿舍楼底下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男同志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等在那里，老大吕敏娟脸色一下变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面容憨厚的汉子，皮肤黝黑，中等个头。
旁边的小女孩头发枯黄，脸颊上挂不住二两肉，有些紧张的扯着那位男同志的裤腿，好奇地望着朝这边走来的学生。
“凤丫。”吕敏娟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几步扑了过去把小女孩抱在了怀里。
“凤丫，你怎么来了？”吕敏娟低头抹泪，遮住眼底复杂的情绪，站起来看向那个男同志，冷声质问，“霍大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大军低低头，他连说话的语气都透着忠厚老实，带着浓重豫省口音，道：“你不往家寄钱，家里养不起了，娘让我给你送过来。”
吕敏娟垂在一侧的手微微发颤，强忍着才没动手打人。
一起旅游回来的同学都看楞了，周嘉妮快速回神，过去温声道：“老大，我看孩子嘴唇发干，我先带她上去喝点水？”
虽然不清楚这里头有什么故事，但她觉得老大想刀了这个男人，而吵架的场景也不宜让孩子看见。
吕敏娟把女儿的手交到周嘉妮手上，低声道：“凤丫，跟这位姨姨去喝点水，妈妈一会儿就上来。”
小女孩还有点紧张，转头看看霍大军：“爹——”
霍大军撇开头。
周嘉妮轻声哄：“姨姨那里有点心，凤丫吃不吃？”
小姑娘咽了咽口水，周嘉妮就顺势哄着她回了宿舍。
宿舍楼下，吕敏娟冷笑着问道：“当年我想要的时候你们要死要活的不给，现在把孩子送过来干什么，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霍大军没回她，而是瓮声瓮气地问：“你为什么不给家里寄钱？”
不往家寄钱，村里还有人说吕敏娟在大学里谈了个对象，对象家里条件还很好，手里钱都给男人花了……
他娘气不过，在家里骂吕敏娟是破鞋，非让他把女儿送过来，让她现在谈的男人看看，这就是他们霍家不要的破鞋。
凭啥他们养着个丫头片子，吕敏娟在城里上大学还能找大学生当男人？
霍大军向来听他娘的话，就把女儿送了过来。
吕敏娟微微低头，差点没笑出声来，但她再抬头，眼底就又带了愤恨：“我为什么要往家里寄钱？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以前我就是让你们哄骗住了才送钱送粮，我再问你一遍，你们家把凤丫送来是啥意思？想把孩子撇给我？”
霍大军偏开头不吭声。
他也挺舍不得女儿，但他娘不想养了，他现在的媳妇又生了三个孩子，确实养不起也是真的，更重要的是，他娘不想看吕敏娟过舒坦了。
“你是说，你们不要凤丫了，以后孩子归我？”
霍大军又沉默，吕敏娟厉声呵斥：“说话！”
霍大军瑟缩了下，闷声‘嗯’了下。
吕敏娟翻开自己的背包掏出纸笔，唰唰唰写下几行字，同样的内容写了两张：“签字。”
“这啥？”
“弃养书，你敢不敢签，不敢签就是熊包，就把孩子送回去，别再来烦我。”
霍大军哪儿敢不签，他娘说了，必须得把孩子丢给吕敏娟，他媳妇也说了，他要是再把小丫头片子带回去，就不跟自己过了，带着三个儿子回娘家。
是啊，霍大军一下挺直腰杆，他有三个儿子呢，家里少个人吃饭，他那仨儿子就能多吃一口。
可是为什么非要签这个什么书？霍大军一时心里有些发慌，可哪儿经得起吕敏娟三言两语的讥讽：“不敢签就把凤丫带回去，别妨碍我学习……”
霍大军拿过笔笨拙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吕敏娟自己留一份，叠好放回书包里，冷笑着一指着学校门口的方向：“好，孩子我留下了，你可以滚了，我不想看见你这个窝囊废，不然我找人揍你。”
当年她下乡后并不满足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一直在劳动之余积极学习，希望能做出点成绩，能做点更有意义的事。
她的勤劳受到了一片赞誉，当时村里不少婶子大娘想给她做媒，吕敏娟哪有那个心思？脑子里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但某年冬天清理河坝时滑了一跤，扭了脚脖子，旁边的霍大军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还喊了其他女知青来帮忙，把她送去找村里的赤脚医生。
也不知怎么着，村里就传起了两人的闲话，加上吕敏娟当时因为拒绝相亲得罪了不少乡亲，而对那些流言烦不胜烦，她一时晕了头，竟然觉得大不了结婚算了。
霍大军老实，老实人往往会给人很可靠的感觉，而且成了家她才能安心工作。
况且霍大军虽然老实木讷，但干活勤快，有一膀子力气，只要两人努努力，日子总不会差。
结婚后才知道，人老实是真老实，也是真的没主见，啥事都听他娘的。
她也注定了没法成为婆婆嘴里的贤妻良母，本人也不是伏低做小的性格，婚后跟婆婆产生了很大分歧。
每每这时，老实的男人就展现出了让人咬牙切齿的一面，婆媳俩掐着腰对喷，这男人在墙根底下缩成鹌鹑。
他娘吼一声让他管管自己媳妇，农村人口中的这种‘管’，一般就是鼓动男人打媳妇。
霍大军倒是不敢对她动手，吭哧吭哧憋半天，让她让着点婆婆……
特别是吕敏娟生了女儿不肯马上怀孕给家里拼儿子后，她婆婆用喝农药做要挟，撺掇着让她跟霍大军离婚。
霍大军这个老实男人只会低着头站在那里不吭声。
吕敏娟当时问他啥意思，霍大军吭哧着说：“女人总要生儿子的，早生晚不生……”
吕敏娟冷了心。
第一次闹，村里人都来劝，两人没离成，但吕敏娟已经对霍大军失望了，一心扑在工作上，在孩子两岁后，婆婆见她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撒泼打滚的逼着儿子跟吕敏娟离了婚。
霍家不稀罕女儿，可她想把女儿争过来抚养，那老虔婆又死活不同意，觉得把孩子留在手里才能拿捏住她，逼着她给钱给粮。
吕敏娟也确实被拿捏住了，除了争不过，还有个现实情况，没人给她看孩子。只能每个月省吃俭用往霍家交抚养费。
但霍家也没想到，吕敏娟一离婚运气倒是起来了，之前的成绩打下了基础，竟然一步步爬了上去。
她混的越好，就衬的霍家成了个笑话，但霍老太太嘴硬，因为她儿子新娶的老婆给她生了大胖孙子。
虽然当了干部，吕敏娟也没能把女儿接出来，因为她更忙了，面临诸多挑战和困难，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孩子？
但想把女儿带出来的心思一直没断过，而她当了几年干部也确实得到了历练，不可能再跟以前似的莽撞行事。
跟霍家那边的人，你越争，表现的越在意，他们越觉得能拿捏住你，所以来到首都后，吕敏娟逼着自己硬起心肠，没再往霍家交一分钱。
“所以，你自己给自己制造流言，还想办法传回之前下乡的大队，就是让他们产生某种扭曲的心理，想祸祸你的生活？”周嘉妮惊愕地看着宿舍老大。
吕敏娟抹了把泪，吸了吸鼻子，轻轻拍着床上睡熟过去的女儿，摸着女儿身上触感分明的肋骨，眼泪又一时忍不住涌了出来，点了点头，又笑道：“我制造了一种假象，让他们觉得我在外头快活。那个老东西肯定不想让我好过，我越自在，她越咽不下那口气，可不就让她那个窝囊儿子把女儿给我送来了么。”
田园听出一声冷汗：“这方法虽然好，可也太冒险了，万一他们不是送过来，而是……”
田园住了口，那话不好听，可并不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万一他们把孩子随便丢到某个地方不要了，或者干脆把孩子卖了呢？
吕敏娟也不是不担心，可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利用前婆家对她的怨恨来达成目的，不过，她也不是一点准备没有。
她拿出手帕拧了拧鼻子，道：“你们以为我真没为下半点人情？”
帮她在村里散播‘谣言’的人自然也会帮她盯着霍家的举动。
不光会盯着，还会跟着。
吕敏娟道：“我朋友应该悄悄跟着来了首都，我收拾一下去校园外头找找，麻烦你们帮看一下凤丫。”
刘桂香点点头：“你快去，孩子醒了也有我们呢。”
吕敏娟去洗了把脸，出去的时候周嘉妮跟上去，往她口袋里塞了二十块钱：“要是用不着就再还我，但身上有点钱你有个别的计划啥的也好安排。”
吕敏娟眼眶又红了，没拒绝，按了按口袋：“嘉妮，谢了！”
第二百二十章
田园她们几个气坏了, 压着嗓子把霍家十八代诅咒了一遍。
赵明珠用气声道：“还好要放暑假了，老大能带着孩子回家，以后让老大爸妈帮忙带着，怎么也比在那个家里强。”
刘桂香点头, 但她看问题看的很现实：“也得看看老大娘家家里条件和其他人的意愿。”
有些话题不用说的太透, 舍友们都懂。
这年头家家口粮紧张, 多张吃饭的嘴, 就算吕敏娟父母同意，家里其他人也不见得都高兴。
闺女带回来的孩子放在家里养, 当妈的在儿媳妇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大环境就这样。
除非是那种强势父母, 能给女儿撑起腰来。
周嘉妮从外头进来，看着躺在吕敏娟床上呼呼大睡的凤丫, 瘦的皮包骨头，头发枯黄，穿着的衣服打满了补丁，穿在身上吊吊着，不光尺码严重不符, 还一看就是男孩衣服改的。
脱下来摆在床下的那双布鞋都露了脚洞。
小姑娘一路坐车过来累坏了, 上来吃了块点心, 喝了点水就打起了瞌睡，往她妈妈床上一趟就睡了过去，到了吃晚上饭的时候都没醒。
吕敏娟已经回来了，给朋友从国营饭店买了点吃的, 安排人家住进招待所休息, 讲好了明天中午请人家吃个饭, 再买张回去的车票。
回来先还了周嘉妮的钱。
她是攒了点钱的，只是心里一团乱麻, 忘了多拿点钱放在身上，周嘉妮帮她想到了，也是给了她一份力量。
吕敏娟轻轻把女儿拍醒，道：“凤丫，起来吃饭了。”
凤丫一骨碌爬起来，像是受惊的小兔，眼睛还没睁开，嘴里就先嚷嚷：“奶奶我这就去做饭……”
一整个寝室的人，除了回家的翟红，都惊呆了。
吕敏娟霎时就红了眼眶。
凤丫说完了话眼睛睁开，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先是有些茫然，看向吕敏娟的眼里透着点生疏，似是确认了下才小声道：“妈妈！”
女儿需要辨认才能喊出的‘妈妈’，扎的吕敏娟心口窝疼，强忍着鼻酸软声‘诶’了句，柔声哄道：“起来去吃饭，吃完饭妈妈带你在学校里逛逛好不好？”
又从旁边拿过一条裙子，献宝一样展开，笑道：“漂不漂亮？”
小姑娘的眼睛像是突然点燃的灯，一下亮了，惊声道：“妈妈，这也是弟弟换下来的衣服吗？”
别人家都是哥哥姐姐的衣服往下传，她是捡大弟的衣服穿。凤丫缺吃少喝，营养严重不足，明明比大弟大两三岁，但身量却差的不多。
而且是捡最烂的，好点的得留给二弟、三弟。要是不够长就接一块，大多时候身上的衣服都吊吊着。
此刻吕敏娟想把霍大军大卸八块的心都有了，咬牙道：“以后没有弟弟了，只有妈妈。这是妈妈刚才出去给你买的，还有小凉鞋，看看喜不喜欢？”
霍大军光带来一个孩子，除了凤丫身上穿的衣服鞋子，多一块布片都没有。
凤丫眼里带着笑，看看妈妈，再看看新裙子和新鞋子，又收起脸上的笑，小心翼翼问道：“妈妈会把我卖到山沟沟里去吗？”
吕敏娟吸气，手有点发颤。
不用想也知道霍家那死老太婆给孩子灌输了一些什么思想。
旁边周嘉妮从包里拿出一款用花布做的头花，递到凤丫手里，缓解她的紧张，笑眯眯地接了话，让吕敏娟缓解情绪，她柔声道：“当然不会，你妈妈是会保护你、疼爱你一辈子的人。”
她蹲下来，握着凤丫的小手，道：“凤丫，是不是有人这么说过你妈妈的坏话？咱们不信，咱们凤丫是个聪明姑娘，不会相信那些话对不对？”
凤丫记得周嘉妮，之前就是这个漂亮姨姨带她上来的，给她擦手，给她拿点心吃、拿水喝，都是姨姨，跟霍耀祖、霍耀宗和霍传宝他们的姨姨不一样，那个姨姨会拧她、会呵斥她，这个姨姨好温柔啊，还对她笑。
凤丫点了点头。
其实小姑娘并不是很理解，她依旧充满紧张，点头只是顺从惯了，尤其这个姨姨对她这么好，她更要顺从，不然姨姨就不喜欢她了。
舍友们肺都快气炸了，田园小声嘀咕：“跟我奶奶一个德性！”
动不动就挑拨他们兄弟姐妹跟他们妈妈的关系，非要拉着他们跟父族这边的人一条心，呸！
刘桂香亦有点感同身受，她也是家里重男轻女的受害者，但考进华大，着实让她狠狠出了一口气，现在成了家里人口中的金凤凰。
她爷爷奶奶还指着她这金凤凰在城里扎根后把家里所有带把的都带到城里来享福呢，呵，他们也是想瞎了心。
吕敏娟教着凤丫跟周嘉妮说‘谢谢’：“你说谢谢嘉妮阿姨送的头花，一会儿吃完饭妈妈帮你洗洗澡，洗洗头，明天就戴嘉妮阿姨送的头花好不好？”
“谢谢嘉妮阿姨。”凤丫拿着手里的头花爱不释手，有些不舍得戴，又有些特别期待，抿着嘴点了下头。
吕敏娟不是只买了一条裙子，还买了一身替换的褂子裤子，又扯了块布，准备再给女儿做上两身衣服，做几双鞋子。
吃过饭，吕敏娟给女儿洗了澡，洗澡的时候看着女儿瘦小的身体上的斑斑点点，这一看就是拧或者掐的，吕敏娟没忍住，抱着凤丫哭了一场。
凤丫很懂事，小姑娘特别敏锐，听她妈妈骂她爹，这一晚上跟在妈妈身边就没提霍大军。
她跟霍大军亲近吗？
在陌生的环境里，她肯定下意识依赖霍大军这个爹，但要说有多少感情也不见得，不见了爹，没哭也没闹，尤其是妈妈给她换上漂亮的小裙子，牵着她在校园里逛，凤丫看什么都新鲜，更想不起来便宜爹了。
虽然下午睡了一两个小时，但小姑娘晚上还是比其他人睡得早。
寝室的人都没什么学习的心思了，刘桂香小声问吕敏娟：“你之前不打算回家的，现在是不是准备带着孩子回去一趟？以后准备怎么安排？”
吕敏娟放假没想着回家，她连票都没买，听刘桂香这样问，表情有些怔忡。
周嘉妮道：“老大，可是有什么难处？”
吕敏娟叹口气，幽幽道：“我要说，我考上大学的事都没跟家里人提过，你们信吗？”
对上舍友们惊愕的眼神，她苦笑道：“我在乡下结婚生娃又离婚，我爸妈嫌丢人，跟我断绝了关系……”
周嘉妮沉默，这剧情怎么这么相似？
可吕敏娟不像她上辈子那样蠢，人家离婚是不屈服，跟命运抗争，而且还当上了村干部，这么优秀的女儿，家里竟然还觉得丢人。
“不过现在肯定知道了。”同村里也有跟她是老乡的，虽然已经在当地结婚成家，但跟家里都有联系，说不定消息已经传了回去。
但让爸妈帮着带孩子，吕敏娟还得回家跟家里商量商量。
她妈妈性子绵软，家里都是她爸做主，而她爸正是那个觉得她给家里丢人的人，还有她哥嫂…两个哥嫂，虽然两个哥哥家里的孩子都大了，不用爸妈再带，可家里凭空多张嘴吃饭，她俩嫂子肯定有意见。
吕敏娟道：“我之前挣的工资，除了给霍家，自己也攒了一部分，上了大学后也申请了助学金，一个月有十二块钱，这笔钱我花不着……”
吃饭不用花钱。
所以吕敏娟一直在计划着想看看能不能从这边租个住的地方，把她妈接来帮她带几年孩子。
就这几年艰难一点，等她大学毕业分配工作就好了。
吕敏娟看过那些大杂院的租户，租金不高，她完全能承担。
她妈跟她女儿没有粮食关系，她想趁着周末的时候往远一点的地方转转，看能不能从首都郊区附近的村子里买点粮，吃香喝辣的话有点难，她会尽量让她妈和女儿吃饱。
吕敏娟搓了把脸，道：“让大家跟着我操心了，这是我计划了很长时间的事，甭管多难都得试试。我家里……”
她考上了华大，从给家里丢人变成了给家里争光，她有回去谈话的底气。
虽然带着孩子回去可能会听她爹说些难听的话，但她有办法说服家里同意她妈过来帮着看孩子。
呵，只要想让她将来拉拔家里小辈，不付出怎么行？
吕敏娟已经考虑好了，家里不同意，那就彻底断绝关系，她大不了雇人帮她带凤丫。
周嘉妮佩服吕敏娟的决断，她道：“你带凤丫回去跟家里商量商量，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不用客气，尽管开口。”
田园、刘桂香她们一起点头：“老大，有我们呢。”
吕敏娟也郑重地跟舍友们道了谢。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起来晨读的时候凤丫也睁开了眼，小姑娘还是有些恍惚，但她没听到熟悉的呵斥声和催她去给家里做饭的声音，高兴之余又有点紧张，生怕这种幸福很快就会消失。
吕敏娟一宿没睡好，眼睛有点红肿，见女儿醒了，柔声道：“凤丫醒了，现在还早呢，你再睡会儿！”
校园外头公交车报站的声音远远传来，凤丫竖着小耳朵听，问吕敏娟：“妈妈，一盒圆是啥？一个大盒子吗？”
田园被她逗笑：“今天让你妈妈带你去颐和园看看就知道了。”
凤丫不好意思，拿眼睛偷偷看她妈妈，又摇摇头，想从床上下来：“我不玩，我帮妈妈干活。”
妈妈昨天说了，在这里自己没法做饭，都去食堂打饭，那她就扫地。
吕敏娟把她按回床上，柔声道：“妈妈不用你干活，小孩子就得多睡觉，多睡觉才能长高。”
周嘉妮从床上下来，问凤丫：“凤丫乖，再睡一觉，醒来就有面条吃了。”
凤丫见真的不需要她干活，乖乖闭上眼睛，小孩子没有不缺觉的，她只是长期精神紧绷，到这个点就醒，得起来帮着家里做饭、烧火，吃完饭她还得刷碗……
等凤丫又睡过去，吕敏娟拿起书开始默读，但时不时走神。
虽然考完了试，可知识不用巩固的么？英语多学一点怎么了？练练发音，背几个新单词不行么？
所以大学校园里晨读的人一点也没有减少……
寝室多了个乖巧的小姑娘，舍友们还挺稀罕，但周嘉妮今天有事，就没陪凤丫玩。
她上午就回了什刹海的小院，加工了一点食材，期间出去打了两个电话，去书店逛了逛，下午回什刹海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傍晚的时候去了大院。
在大院这边吃了晚饭，家里安排了车去接站。
杜芸馨去，邱东树不去，要不是周嘉妮要跟着去，家里都不会给安排车。
上了车，杜芸馨就气道：“家里的爷们都这德性。”
尤其是邱东树，梗着脖子说他当年执行任务受伤时如何如何，则铭那点伤还值当他去接站？太惯着那臭小子了。
在车站等了一个小时左右，就看到了一只胳膊吊着，另一只胳膊拎着包出来的邱则铭。
司机小王忙上前把包接过来。
邱则铭一下火车就看到了来接她的对象…哦，还有她妈。
但他盯着对象那张脸根本不舍得移开，只抽空往他妈脸上转移了0.1秒，飞快跟他妈打了声招呼又移回对象脸上，上前问道：“嘉妮，等很久了吧？”
杜芸馨翻个白眼，个臭小子，早知道她也不来了。
好在她是个识趣的妈妈，就把空间留给小情侣吧，快步上前跟小王一起往外走，后头邱则铭就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偷偷勾了下周嘉妮的小拇指，又快速放开。
很蠢蠢欲动，却又没那个狗胆，当然了，主要是怕给嘉妮造成不好的影响。
勾了下小拇指，心头就轻快的像是要飞起来了。
“你胳膊还疼吗？”刚才那触电一样的感觉一闪而逝，周嘉妮也抿起嘴角笑，侧头问道。
邱则铭心里鼓鼓胀胀的，道：“已经不疼了，明天去医院让我妈再给我做个检查，如果没问题应该能拆夹板……”
周嘉妮：“你还是多带几天吧，有助于骨骼愈合。”
邱则铭笑：“行，那听你的。”
周嘉妮翘着嘴角翻了个白眼，还是听大夫的吧。
“等你放了暑假我陪你回齐阳待些日子，再问问叔叔阿姨、奶奶他们能不能抽点时间带嘉平嘉安来首都玩两天。”
周嘉妮点头，她说了跟前进大队恢复合作的事，又道：“我还准备回滨县一趟，在滨县待些日子。”
今天上午跟赵玉珍联系了下，了解了下县里编织业的整体发展情况，随后又跟李敬党通了个电话，问了问厂里的生产情况。
今年的春季广交会刚刚结束两个月，厂里、各大队正是最忙的时候。
她前段时间提供的那几个新款，在广交会上出尽了风头。
本来大家都认为最漂亮的新款女包会成为爆款，没想到是编织靠垫成了今年柳编产品里的出口第一名。
周组长不在滨县，滨县到处都是周组长的传说。
李敬党在电话里笑道：“要不要趁着暑假来厂里带带我们的研发部？给我们培训两天。”
周嘉妮也没客气：“请一送一行不行？给你送个暑假工…也可能不带。”
旁人开口，暑假工是什么？
周嘉妮开口，李敬党：“来吧，来十个都给你开放。”
周嘉妮本来还有个计划是去探望对象的，现在对象自己回来了，那她能安排的时间就会宽裕很多，这个暑假依旧会很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