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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运动会(三)

    “吴茗笙,你又跳错了!”

    空旷的舞蹈教室里响起女孩儿带着怒意的叫声。

    夏余筱在激烈的音乐声中大步走向磁带播放机,按停音乐后转身继续对着吴茗笙大声说:“这么久过去了你到底记住动作没有?为什么总是跳错?要么就是跟不上拍子要么就愣在那里,你能不能用点儿心啊?”

    “我真的用心在学了。”吴茗笙低着头不敢看她,手指绞着衣角。

    “用心学会是这个样子?”

    “我……”

    队里的其他女生窃窃私语道:“不会跳当初就别报名参加啊!”

    “就是,跳成这个鬼样子,还连累我们跟着她一起受累。”

    “还不如就六个人呢,拉上她还给咱们班丢脸。”

    她们都没有克制音量,好像就是为了让吴茗笙听到一样。

    吴茗笙知道是自己拖累了大家,只能弯腰不停给她们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可是我真的……真的有好好练的,但是我之前从来……从来没有接触过跳舞,也没有跳舞的天赋……给大家造成了困扰真的很抱歉……对不起……”

    她弯着腰,眼泪从眼眶中控制不住地流出,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滴在棕色的地板上。

    “道歉有用吗?道歉就能跳好了?光在这儿哭有什么用啊?”

    “行了,你们在这儿说她也没有用。”夏余筱走到众人中间,对还弯着腰的吴茗笙说,“你自己抽空多练练吧,大家动作都会了,不会再陪着你练。我对你也没有多的要求,能把动作跳会别丢我们班的脸就行。”

    吴茗笙抹干净眼泪,直起腰:“好……好的。”

    ***

    “什么呀,这答案错了吧?”

    林望秋又对了一遍答案,结果还是和刚才的一样,她完形填空错了三个。

    真是见鬼!

    让她惊讶的除了完形填空的答案,还有吴茗笙红肿得吓人的眼睛。

    吴茗笙和啦啦队的其他女孩一起回来的时候,林望秋原本只是扫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她们这群人进教室时也算声势浩大,加上吴茗笙在队伍里面,每次她们下了第一节晚自习回来时林望秋都习惯性看上一眼。

    但很快她的视线就折返回去,因为她看见吴茗笙眼眶极红,垂着脑袋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行尸走肉般回到了座位上。

    “怎么了,笙笙?”

    林望秋戳了戳她的后背。

    吴茗笙只是趴在桌子上,没有理她。

    林望秋知道她大概现在心情不好,没有说话的欲望,就没有再追问下去。她站起身子隔着课桌摸了摸吴茗笙的脑袋以示安慰。

    林望秋原本以为她会阴郁好一阵子,想了一堆安慰人的话,结果吴茗笙第二天练完舞回来时却是喜气洋洋的。

    林望秋满心疑惑:“你怎么回事儿啊?昨天还愁云密布,今天就拨云见日了?”

    吴茗笙笑兮兮地为她解答:“我昨天心情不好是因为我动作老跳不对,然后她们一直说我我承受不了所以才那样的。”

    “那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

    “因为南恒宇晚上来舞蹈教室找我了!”她的表情简直比吃了蜂蜜还甜,“你都不知道,看见他的时候我有多高兴。我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林望秋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被她掩盖住,她颇为神气地说:“你看我就说吧,他要去看你。你之前还不信。”说完她又咂舌感叹,“还是竹马好使啊,一下子就治好了你的抑郁,比我揉一百下脑袋、关心你一千句都好使。”

    “哎呀,不是这样。你也起了作用的。”

    “不过只是这么一点点吧?”林望秋举起左手,食指和拇指在眼前隔着很小的空隙,“和你们家恒、宇比起来,简直是微乎其微呀!”

    “没有没有,你最重要,你起的作用可比他大多了!”吴茗笙抽笑着将林望秋的左手双手包裹着按了下去,“男人永远比不上闺蜜!”

    林望秋用空闲的右手敲了她的脑袋一下:“算你识相。”

    笑过后林望秋又问道:“你是为了南恒宇才参加啦啦队的这我知道,不过具体究竟是因为什么啊?”

    林望秋只知道吴茗笙和南恒宇是青梅竹马,幼儿园到高中都是一个学校,没准儿以后还会上一个大学。她也知道吴茗笙喜欢南恒宇,所以之前才能这么轻易地猜出吴茗笙是为了南恒宇才参加自己不擅长的啦啦队。

    但她参加啦啦队的具体原因林望秋并不是很清楚。

    吴茗笙说:“上次放月假我在他家吃饭,他还邀了同学过来……”

    吴茗笙父母工作时间不固定,常常都要加班,所以她经常在南恒宇家吃饭。又因为家里没人,她吃完饭就习惯性待在他家,等到晚上她父母回来了再回家去。

    那天吴茗笙吃完饭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南恒宇和他同学回房间去了。

    后来她看了会儿电视想去上厕所,经过南恒宇房间的时候无意中听见他同学半调侃半正经地问他:“徐霜那样儿的给你表白你都看不上,你到底喜欢哪样儿的啊?”

    房门并没有关严实,透过门缝吴茗笙看见南恒宇正靠在床上打游戏,长腿支起一条,另一条伸直了。他垂头盯着手机屏幕,专心致志的样子让人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听见男同学的问题。

    “他眼高的很呢!一般人他还真看不上!”另一个男同学笑着说。

    “哥们儿,你说话呀!”最开始那个男同学推tຊ了南恒宇一下。

    “操!陈东旭你他妈非要这时候烦我是吧!”南恒宇把手机用力丢到了床上,看样子应该是游戏输了。

    陈东旭完全没有半分身为“罪魁祸首”的自知之明,继续厚脸皮地追问他:“你说你喜欢什么样儿的,我给你物色物色!”

    “我喜欢会跳舞的,你能搞来吗?”南恒宇抓起手机又开了一局游戏。

    “能啊,我姐也会跳舞,我把她介绍给你?”

    “你姐?”南恒宇怒极反笑,“你拿我当冤大头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姐长啥样。”

    “我姐长啥样?”

    “和你一个样!”

    那得多难看啊!

    吴茗笙那时候躲在门后面这样想,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这陈东旭是个大胖子,五官都挤在一起。他姐要是像他实在是有些可怜。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正是因为那天偷听到南恒宇和他同学在卧室的谈话,吴茗笙才萌生了参加啦啦队的想法。最初她一直都挺摇摆不定的,最后刚好还剩一个名额,她就下定决心举手了。

    不过跳舞比她想象中困难多了,比学习还累还困难。这几天练舞她不是被队友们挤兑就是被夏余筱指责。

    但是在晚上看到南恒宇出现的那一刻,吴茗笙又觉得受这点儿苦都是值得的。

    他真的来看她了,不是吗?

    林望秋没想到让吴茗笙参加啦啦队的原因竟然是如此的狗血且玛丽苏:“你这样太草率了吧,万一他只是随口一说呢?”

    “那万一他真的喜欢会跳舞的女生呢?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而且运动会那天他是负责给大家拍照的,到时候叫他给我拍一张我跳舞时候的照片,一定惊艳死他!”

    林望秋很想拍拍她的脑袋,告诉她:“少女啊,这都是梦!”

    但林望秋又不忍戳破她那粉红色的少女泡泡,毕竟打破一个人的美好幻想是很残忍的事情。

    而且南恒宇不一定就不喜欢吴茗笙,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产生感情应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好就行了。

    林望秋和吴茗笙一样开始期待运动会。

    ***

    下了晚自习。

    南恒宇今天来得很早,并没有让吴茗笙多等。

    两人并排走在回家的街上,吴茗笙压住心中的雀跃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参加了啦啦队?”

    南恒宇却是一脸惊讶:“我不知道你参加啦啦队的事。”

    “那你今天为什么到我们班舞蹈教室来?”吴茗笙侧头急切地问,眸底尽是慌张。

    “这个啊!”他说到这里竟然意外有些气愤,“我是去找你们班的夏余筱的。还不是你,一下子就跑过来了,拉着我一直说话,我连人家联系方式都没要到。”

    吴茗笙如坠冰窟,她机械般地转回身子,目光空洞地盯着地面。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她一个人处在一个黑暗的世界里。南恒宇的声音在她上空反复残忍地响起:“我不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

    ……

    原来他的确是喜欢会跳舞的女孩儿,只是那个人是夏余筱。

    是啊,她怎么就忽略了,怎么就忽略了他来舞蹈教室找她时一直看向夏余筱的目光。原来他根本就不是来看她的,而是来看夏余筱的啊!

    也是,只有心底有了喜欢的人,才能向别人说出自己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在没有遇见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时,那都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无法清晰地概括。

    南恒宇喜欢会跳舞的女孩儿,那个女孩儿是夏余筱。

    第十二章:运动会(四)

    中午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吃完午饭回来的林望秋只想赶紧回到教室吹空调。

    教室门口站着的两个人让她略微顿足。

    刺眼的阳光下南恒宇和吴茗笙面对面站着,他背着光神采飞扬地说个不停,吴茗笙却只微垂着脑袋安静听着,并不怎么说话。

    林望秋将她的这种表现理解为害羞。

    吴茗笙可以啊!

    印象里她和南恒宇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她说话比较多,这才几天,两人的角色就调换了。

    直到午休铃敲响,吴茗笙才踩着铃声进来。

    午饭后正是犯困的时候,林望秋早就昏昏欲睡,现在已经趴在桌子上快要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见一阵不大的吵闹声,意识慢慢回来之际,她忽然想到一件不怎么要紧的事情——吴茗笙好像没有回到座位上。

    林望秋迷瞪着眼抬起头,打了个哈欠看向班里热闹的中心。

    大有一群好事者为了凑热闹站了起来,林望秋看不太清楚,也站起身子。

    吴茗笙站在夏余筱的座位前,一副挨训的模样,旁边其他几个啦啦队的女生七嘴八舌地对着吴茗笙说着什么,看表情并不十分友好。

    林望秋心下一紧,拨开看热闹的人群跑了过去。

    她挡在吴茗笙面前,替她拦住那群女生嘴里那些难听的话,牵着吴茗笙的手低头询问:“笙笙,怎么了?”

    一直绷着情绪的吴茗笙一看见林望秋就趴在她怀里哭了起来,抽噎着说:“我不想参加啦啦队了……我不会跳舞……”

    “这没关系啊,你和夏余筱说清楚不久好了?”

    “林望秋!”瓷白皮肤、面容姣好的女孩儿声音冷冽地开口,“你以为这是想参加就参加,想退出就退出的吗?名字都上报了,她现在跑过来和我说她不想参加,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明明是她自己记不住动作,跳不好舞拖累我们大家,我们还没嫌弃她呢,她倒委屈上了。”

    林望秋一直都觉得夏余筱是可爱且令人亲近的。她长得好看,又多才多艺,是年级里很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但她刚刚说那番话的时候,林望秋却从她漂亮的脸上隐约看出了几分刻薄。

    “事情的具体经过我并不是很清楚,或许吴茗笙中途退出确实是不对。但我希望你记得,当初是因为人数不够她才参加啦啦队的,不管跳得好不好,她都尽力在跳了。之前班上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填补啦啦队的最后一个空位,只有吴茗笙站了出来。所以即便她跳得不好,你们也不能一味地去指责她。难道你能保证换了别人就一定比她跳得好吗?”林望秋正色道,“既然名单已经上报,现在不可能再退出,那么吴茗笙也只能继续参加啦啦队。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是爱偷懒的人,一件事情摆在她面前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做好。但每个人能力不同,跳舞这方面她有欠缺,我希望你们能多包容她,不要再指责她了。”

    夏余筱站了起来,抱着胸有些气急败坏地说:“林望秋,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是,当初是吴茗笙挺身而出,但又不是我求着她参加的。她明知道自己跳得这么烂,还要跑过来拖我们的后腿。大家练舞也很累,说她几句怎么了?你不就是因为吴茗笙和你玩得好所以才一味地偏袒她吗?”

    林望秋的表情变得很冷,她平常都是温和软糯的,甚至有些过分“老好人”。班上的人从来没有见她发过脾气,现在这样还真是少见。

    “我承认我的话很主观,吴茗笙是我朋友,我很难不去考虑她的感受。但我并没有一味的去偏袒她,我刚刚说了,她也有错。但相比之下,我觉得你们的错误要更恶劣。她跳得不好,你可以指出来,可以说她。但这么多人围在一起在众目睽睽之下攻击她一个人,我个人觉得这种做法很不可取。只会诋毁和指责别人,实在算不上什么好的品质。”林望秋从她脸上收回视线,揽着吴茗笙要离开,“对待同学,还是要包容一点儿。”

    她们都要走了夏余筱还在后面喊:“你以为你是谁?说我们指责吴茗笙过分,你自己不也在训斥我吗?”

    林望秋身体一僵,不悦地皱眉,正要反驳,一道清冷且带着威压的声音如同一道利刃刺破了夏余筱的嚣张:“还要吵到什么时候?现在是午休时间,想把年级主任也吵过来吗?”

    夏余筱立刻就偃了气焰,坐回到位子上不服气地说:“班长你干嘛只对着我一个人说啊?吵架的又不止我一个。”

    刘奕辰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你声音最大。”

    “你……”

    纵然心中不满,夏余筱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们这个班长可是出了名的冷面阎王,顶着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明明长得不错,说话却跟带着冰碴子一样,又过分公正无私,大家都不敢招惹他。

    ***

    很快到了运动会。

    林望秋原本只打算在看台上坐着写题,但她被文艺委员安排了个苦差事——写广播稿。

    文艺委员是夏余筱,林望秋不知道自己被安排写广播稿是否是她有意为之。但这也算不上多累的活儿,她也就懒得因为这事儿再和夏余筱起争执。

    相比之下林望秋还是更tຊ担心吴茗笙那边的状况。

    那天之后吴茗笙还是接着待在啦啦队和她们一起练舞,也不知道后来磨合得怎么样。

    林望秋其实很想问问她为什么要退出啦啦队,但吴茗笙这几天心情一直都很低落。

    她隐约觉得吴茗笙心情不好应该不单单只和啦啦队的事情有关。

    开幕式结束后就是各班的啦啦队表演。林望秋虽然自己不怎么会跳舞,但却乐于欣赏女孩子们灵动袅娜的舞蹈,加上她还关心着吴茗笙的状态,因此便和班上的一些同学一起趴在看台的栏杆上看下面操场上的啦啦队表演。

    到了高二十九班出场时,林望秋一眼就看见了吴茗笙。

    她这人吧,有时候还挺缺心眼的。就比如现在,因为太担心吴茗笙,身子直接探出栏杆高声喊了句:“笙笙加油!”

    吴茗笙被这响亮的一声惊得回头。林望秋这句话并没有起到给她加油打气的作用,反而因为引来了些无益的关注让她更觉得无地自容。她本来就因为紧张而手心冒汗,心脏狂跳,在林望秋喊完这一嗓子后愈发像个鹌鹑一样缩在一片阴影里。

    林望秋喊完后登时就意识到自己这一行为的不妥,旁边同学如炬火般的视线让她羞愧地转身蹲了下去。

    哪有人给啦啦队加油的啊!

    她怕是来搞笑的……

    算了,算了,等吴茗笙回来她再给她道歉吧!

    音乐响起后林望秋还是没忍住重新面向操场,蹲着地上半遮掩地看吴茗笙艰难跳完了啦啦队的舞蹈。舞蹈一结束,吴茗笙第一个就退了场。

    林望秋下了看台要去接她,结果迎面就和吴茗笙撞上:“哇,笙笙你回来得好快!”

    吴茗笙站在台阶下抬眼睨了林望秋一眼,嗔道:“你刚刚让我好丢脸啊,我可不得赶紧跑回来。”她边往上走边咬着牙说,“以后再也不参加什么破啦啦队了!”

    林望秋见她还有几分生气的力气,看来心情比昨天是好了一点儿,当下心里悬着的石头便放下了:“嗯,不参加!现在我们可以安心看比赛了!”

    上了看台瞥见自己位子上没怎么动笔的广播稿,林望秋顿时就垂头丧气,好像头顶上方有黑压压一片的文字要堆压下来。她叹口气苦闷道:“好烦,还要写广播稿!”

    “怎么轮得着你写这个?”吴茗笙觉得奇怪,“老赵不是说直接安排咱班常年倒数的那几个‘活宝’写吗?”

    写广播稿是费时费力且不太具有实际意义的事情,赵华德直接口头上让这次月考后三名的三个学生写了,理由也奇葩得让他们无法反驳——积累文学素材,培养文学素养,锻炼文字功底。

    “我知道了,是不是夏余筱?”吴茗笙愤愤道,“她打击报复你呢!”

    “就打击报复怎么了?”

    背后传来一个傲慢的声音。

    正是刚从操场上跳完舞回来的夏余筱。

    “你……”吴茗笙被她的厚脸皮气到,“你信不信我告诉老赵?”

    夏余筱嗤笑一声,嘲讽道:“都多大人了,还玩告老师那一套,幼不幼稚?”

    “笙笙,算了。”林望秋也不是怕夏余筱,只是不太喜欢和别人逞口舌之快。班上很多同学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视线,她刚刚已经闹了一场笑话,并不想再度成为焦点。

    “没多少的,一会儿就写完了。”林望秋把吴茗笙拉回到看台的座位上。

    也就三十篇而已……

    这个数字让林望秋有些绝望。

    吴茗笙从林望秋膝上拿了纸笔:“我和你一起写!”

    “谢谢笙笙!”

    运动会已经正式开始,各项比赛都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只有林望秋和吴茗笙在埋头苦写,原本三个人的工作,现在直接由她们两个人承担了。

    林望秋和吴茗笙从由同学那儿借来的《疯狂阅读》上东拼西凑,终于哼哧哼哧一口气写完了三十篇广播稿。

    广播稿写完了是要交给夏余筱的,但她此时并不在看台上。林望秋担心自己辛苦写的稿子放在一边会被风吹走,打算不等夏余筱回来自己到广播台交了去。

    第十三章:运动会(五)

    广播台设立在主席台两侧的楼栋里,因为空间足够大,运动会的后勤部也暂设在这里。

    两侧的广播台经楼道相通,林望秋拿着广播稿经过楼道时有许多人在其中穿梭。进了广播台里面,更是人声鼎沸,大家都忙得热火朝天,压根没人管她。

    一个女生抱着一摞运动员的号码布急匆匆走过去,林望秋认出这是自己以前的同学,叫出人家的名字。

    女生惊疑地回头,万幸她还记得林望秋,笑着说:“林望秋?你来广播台干什么?”

    林望秋扬了扬手里的广播稿:“我来交这个,要放在哪里?”

    女同学目光穿过来往的人群左右扫视了一下,最后定睛在一个长方桌上,她指着桌上的投件箱说:“喏,就是那个,直接放进去就行了。”

    她视线又落在林望秋手里厚厚的一堆稿子上,打趣道:“我说怎么一直不见你们班来稿,合着你们是一口气写一堆啊!”

    林望秋不好意思地笑笑:“第一次写这个,不太有经验,赶着给写完的。”

    女同学还有事情要忙,说了几句就走了。林望秋走到那个长方桌前,将写好的广播稿悉数塞进投件箱里。

    这个桌子上还杂乱地放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文件,林望秋在一众文件里看见了记录各班级奖牌数的表单。

    虽然知道他们班身为文科班不太擅长体育,去年运动会拿了一金一银班上就欢喜沸腾的,但林望秋没按耐住好奇心还是拿起表单看了看。

    表单记录得很杂乱,林望秋来回看了几次才找到自己的班级。

    果然,到目前为止还一块没有一块奖牌,连铜的也没有。

    一般人除了会关心自己班级的战况还会关注一下第一名。事实上林望秋想不关注也难,第一名的班级的奖牌获得数在一众班级里一骑绝尘,甚至这一页纸都快记录不下了。

    她的视线左移,高三二十三班几个字赫然入目。

    女同学恰巧走了过来,也凑过来看这个表单。

    林望秋问:“高三的也参加运动会吗?”

    “当然了。”女同学笑道,“总不能只让人家学不让人家玩吧?”

    她也看见表单上高三二十三班光荣的战绩了,不免感慨道:“学霸们不仅会学习,体育也好得要命。各个项目的奖牌全被几个理科培优班拿了,尤其是高三二十三班,简直是碾压式的存在。他们班那个江待,包揽了目前所有个人赛事的金牌。听说去年他也是这样,奖牌多的一个脖子都快挂不过来了。大学神学习好就算了,体育上也碾压我们,我们这群普通人还怎么活啊!”

    听完她这番话林望秋又看了眼表单,这次目的性很强。

    金牌获得者这一列几乎清一色全是江待的名字,银铜牌获得者的名字就不尽相同了,少有重合。

    林望秋送完广播稿回来时看见操场中间有好几个同学穿着玩偶服当吉祥物和大家拍照,又看见南恒宇正举着相机在摄影。刚好广播稿写完了也没什么事可做,便拉着吴茗笙要下去,想借此舒缓一下她近来烦闷的心情。

    “我不想去。”吴茗笙趴在膝盖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可真是反常,她以前明明是最爱凑热闹的人,按理不等林望秋说就该嚷嚷着要下去。

    “为什么不去?一直坐在看台上多闷啊!”林望秋拿出“杀手锏”,“南恒宇正在下面拍照呢,我们去和玩偶合影,让他帮我们拍照。”

    吴茗笙抱膝抱得更紧,就是因为南恒宇在下面她才不想下去的。

    林望秋见她还是不说话,又说:“那你就当是陪我下去。下面有皮卡丘,你知道我最喜欢皮卡丘了。”

    “你怎么这么喜欢那个黄皮耗子?”吴茗笙垮着脸吐槽。但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站了起来。

    林望秋知道她这是同意了的意思,当即挽住她的胳膊,喜笑颜开地下了看台进到操场里面。

    找皮卡丘拍照的人还挺多,林望秋她们好不容易才找了空隙凑过去。但是南恒宇此时正忙着给别人拍照,那人好像还是夏余筱。林望秋替吴茗笙觉得有些气愤,想过去把南恒宇喊过来,却被吴茗笙拉住:“别叫他。”

    “为什么?”

    林望秋好像能猜到了,吴茗笙和南恒宇之间应该是闹了别扭。

    怪不得她之前要退出啦啦队,又怪不得她自那之后一直不太高兴,今天更是抗拒到操场上去。

    吴茗笙扯了丝笑,那笑容挺难看的:“他忙着给自己追女朋友呢,我们跑过去打扰他干什么?坏了他的好事到头来还要骂我。”

    “女朋友?”林望秋又往南恒宇那边看了一眼,准确地说她是想确认一个人,“夏余筱吗?”

    吴茗笙“嗯”了一声。

    “tຊ他俩怎么认识的?”

    “我做的红娘。”吴茗笙虽然语气故作轻松,但笑得很勉强。

    这话在林望秋这个知情人士听来实在是很心酸,而吴茗笙强颜欢笑的样子更让她心疼。但林望秋也知道此刻多说无益,牵着吴茗笙的手到皮卡丘那边请了另外一个拿着相机的男同学帮忙拍照。

    林望秋本来也不是非要拍照不可,是为了让吴茗笙高兴才声称要和皮卡丘拍照。但刚才知道了吴茗笙和南恒宇的事,现在心情也有些愁闷,哪里还笑得出来。吴茗笙就更不必说了,她没哭出来就算不错的了。

    拍照是要讲究美感的,运动会这么喜气洋洋的活动,她俩丧气的模样让拍照的男同学忍不住出声道:“你俩倒是笑一笑啊!”

    林望秋敷衍地说:“就这么拍吧,我俩天生不爱笑。”

    “行吧,行吧!”

    男同学也很无奈,他要是是个有分享欲的人,估计给林望秋她们拍完照后就会和朋友吐槽自己今天遇见了两个奇葩。

    快门快要按下的时候,身旁的皮卡丘晃了一下大脑袋,大大的头套还砸了林望秋一下。它像是有些惊恐,稳了身子后居然一溜烟儿跑远了。

    林望秋、吴茗笙还有那位拍照的男同学都被这情形弄呆愣了。

    是真心发问,也是为了逗吴茗笙开心,林望秋侧头对吴茗笙说:“我这么招人嫌吗?皮卡丘都不想和我拍照了。”

    吴茗笙果然笑了,看了眼皮卡丘笨拙跑开的身影,也开了个玩笑:“可能它急着去上厕所吧。”

    拍照的男同学更觉得她俩奇葩,缓缓放下相机茫然地说:“你俩这不是笑得挺开心的吗?”

    看这个男同学天真懵懂的模样,林望秋和吴茗笙猜他应该是高一的。他真诚的发问让她俩笑得更开怀了。

    跑道上这时正在举行接力跑,林望秋笑着笑着就扫见了江待的身影。

    他是第一棒,穿着一套白色的运动服,现在正在场上做着热身。

    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闯入林望秋的大脑。

    那个皮卡丘突然跑开该不会和江待有关系吧?

    下一秒她就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给否定掉,江待是有病才会赶皮卡丘走吧?人家正忙着比赛,管你和谁拍照呢,更犯不着赶一个吉祥物走。

    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还不如吴茗笙那句玩笑话来的可靠。这么看来,林望秋觉得有这个想法的自己才是真正可笑的那一个。

    第十四章:运动会(完)

    林望秋和吴茗笙在操场中央找了块比较空旷的草坪席地坐了下来。操场上没有遮挡物,太阳照射面积大,林望秋脱了校服外套和吴茗笙一起举在头顶上方用来遮蔽太阳。

    跑步是画面直击感最强烈、冲击力和刺激性最强的比赛项目,不比铅球、跳远等在操场远处的角落里,跑步是在跑道上进行的,高时速性和简单易懂的规则使它成为大家最期待的项目之一。

    看台上许多学生都纷纷离开了座位,围栏被围得水泄不通,尖叫和加油呐喊声此起彼伏。

    这“空前”的盛况让林望秋和吴茗笙连连庆幸,草坪上也有不少观看比赛的人,但较之于围栏上的,还是要少上许多。她们即便坐着也不影响观赛。

    “砰!”

    发令枪枪响之后,第一棒的运动员都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那道白色的身影更是迅如闪电。

    江待的爆发力极强,仅在几秒种内就甩出其他选手肉眼可见的一大段距离,并且一直保持遥遥领先的优势。这是4×100的接力赛,如此短的距离他就甩出对手这么大一截,林望秋甚至怀疑如果不是这一棒的赛程有限,他甚至能将对手甩得更远。

    江待是第一个交棒的人,交接棒顺利交到下一个选手的那一刻,吴茗笙跟着围栏上的观众一起兴奋地尖叫了起来。她激动地站了起来,又蹦又跳的,林望秋被她拉着也被迫站了起来。

    “哇,大学神好厉害!”吴茗笙跟着大家一起喊着,“加油!加油!”

    林望秋在心里默道:“早知道你看场比赛就能一扫阴霾,我就不大费周章跑去和什么玩偶拍照了。”

    吴茗笙这莫名其妙起来的兴奋劲儿将林望秋给引笑了,“行了,我们坐下吧!”

    人群攒动间林望秋已没了多少看比赛的兴趣,强行拉着吴茗笙坐回到草坪上。

    “哎呀,比赛还没看完呢,你这么急着坐下去干嘛?”林望秋屁股还没沾地就又被吴茗笙给拉了起来。

    林望秋扯了扯吴茗笙的马尾,内眼角下垂,抿着唇佯装严肃地审视着她:“你什么时候成江待的小迷妹了?”

    “大学神不仅脑子好,运动能力还满分,简直是超人啊!换谁谁不崇拜他?”吴茗笙由衷地说,忽然从林望秋这话里嗅出一丝不对劲,转头狡黠地看着她说,“你不会吃醋了吧?”

    “我吃哪门子的醋?”林望秋反驳得很快。

    “是,你没吃醋。”吴茗笙假装不经意地提醒她,“估计这次运动会后大学神又得增加很多高一的小迷妹咯。”

    林望秋睫毛颤了颤,低头不语。

    这时人群里再次传来一阵叫喊,但这次却是充满惋惜的叹息声。

    原来是高三二十三班的第二棒选手在和第三棒选手交接时将接力棒给掉到了地上,虽然很快捡了起来,但江待在第一棒拉开的距离被别班的选手追上不少。仅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关系,因为江待一开始拉开的距离挺大,一时半会儿也很难追平。但他们班的这场比赛状况百出,第三棒选手接棒后又因为没有保持好平衡而猛地摔了一跤,其他选手趁势追击,等第三棒的那个选手再站起来的时候,早已被别班的选手反超。

    好好的优势就这么被浪费掉,场外看好高三二十三班的观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气愤郁结不已。

    “果然,大神再厉害也怕猪队友啊!”吴茗笙也不愿意再看比赛的后半程了,依着林望秋坐了下来,“江待得郁闷死了吧,被这两个不争气的对友拖累。这怕是他唯一没有获奖的比赛了。”

    林望秋在人群中搜寻着江待的身影,他正撑膝靠坐在围栏下的红色水泥墙壁上,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影子。上方投下的人影将他笼罩在一片黑暗的阴影里,仿佛电影中特意给失利的天之骄子加上的体现人物心境的渲染特效一般,显得他格外落寞。

    林望秋眼神变得幽暗,她试图往好一点儿的方面想:“就这一次没得奖,应该对他造不成什么打击吧?他前面不屡战屡胜吗?”

    “就是因为之前从没失败,一次的失利才像白纸上那唯一的黑点一样那么引人注意、让人耿耿于怀。”吴茗笙一针见血地指出,“你上次数学没考好,不也难过挺久?道理是一样的。而且他这还不是因为自己的过失而造成的失利,是因为别人。这种自己做到尽善尽美却因为他人的愚蠢而与胜利失之交臂的感觉才更让人难受,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最打击人了。”

    林望秋再一次看向江待的方向,这次目光停留得格外久。

    吴茗笙的话在她心上徘徊着,她因此越看越觉得江待现在整个人倍显沮丧。

    ***

    接力赛过后是长跑,江待估计是前面的比赛将体力用完了,长跑中并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长跑结束后上午的运动会就结束了,林望秋和吴茗笙随着人群一起涌出操场的大门。和大部队一起大概率抢不到什么好吃的菜,加上天气热得让人没胃口,林望秋和吴茗笙就没打算去食堂抢饭,到小卖部买了汉堡和汽水当作午餐。

    在微波炉热完汉堡后她们直接回到了看台,这时候大家都还在吃饭,看台和操场上几乎没什么人。

    吴茗笙上厕所去了,林望秋一个人坐在看台上顶着大太阳啃着手里这个勉强能叫做“汉堡”的东西。虽然也是两片面包夹了生菜和鸡肉,但照肯德基的汉堡真是差远了。

    这鸡肉柴得过分,一点儿也不嫩,林望秋吃了一口险些噎住,拧开瓶盖赶紧往嘴里送水。仰头间她的视线向下,看见了江待的身影。

    他应该是刚从操场大门进来,原本背对着看台,几秒钟后像是有感应般,转身抬头,视线与林望秋的交汇。

    两人就这么对视几秒,下一刻,江待居然直接走到围栏下面,抓住栏杆,踩着墙壁上凸起的部分借力,一个飞身翻过围栏从下面稳稳落地到了看台上。

    周围顿时传来几声惊愕的叫声,由于人不多,声音很快平息。

    林望秋连眼睛都没眨,江待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瞬间从操场来到了看台上,她手里的汉堡都快被江待的这一“神操作”给吓掉了。

    她还愣着,江待已经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笑道:“tຊ傻了?”

    林望秋回神,想起之前关于他的某个传言,侧目看向他:“你不会真在少林寺练过吧?”

    “少林寺?”江待“扑哧”笑了,“你听谁说的?”

    看他笑得这么厉害林望秋就猜到是假的了,转回头没再说话。

    笑完了,他又若有所思道:“不过我小时候确实是在武当山练过几年。”

    “真的?”林望秋复又看向他,“我就说你刚刚怎么能从这么高的地方翻上来。”

    江待憋了几秒后没绷住笑,大笑着说:“不是,你还真信了?我骗你的……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也信啊!我都没去过武当山!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肚子都疼了,不得不弯腰捧腹。林望秋跟着假笑几声,很快冷了脸转头去吃汉堡,这一口咬得格外用力,好像咬的不是汉堡,而是江待的脑袋一样。

    林望秋咽下汉堡后嘟囔着说:“我看你也不像多难过的样子嘛,笑得这么开心。”

    亏她刚刚还在措辞要怎么安慰他,结果他心态超好,哪里还用得着她安慰。

    江待终于止了笑:“我为什么要难过?”

    “不是你上午输了比赛……我就以为……”

    她支支吾吾的,不愿意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向他表露出来。

    “以为什么?以为我会难过?我没那么脆弱。”他又笑了,“你刚刚不会是想安慰我吧?”

    林望秋像被电击了一样,反应十分激烈:“我吃饱了没事儿干安慰你?你少自作多情了!”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我自作多情还是某人口是心非。”江待坐正身子,腕上的手表表盘反射着太阳光,恰好闪了林望秋的眼睛。

    后来在与江待分手后的那几年里,林望秋常常会想,那天究竟是太阳在发光,还是太阳底下的那个少年太耀眼?可不管炙热的是意气风发的少年还是高悬于空的太阳,她都舍不得挪开眼。

    ***

    林望秋和吴茗笙正坐在操场的草坪上做数学函数专项训练题,刚求完导,后方铺下来一大片阴影。

    林望秋疑惑地向后仰头,是昨天那个皮卡丘玩偶,它刚好也俯身来看她,黑滴滴、圆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她。但是它的两个眼睛上并没有洞,林望秋想里面的人应该是通过皮卡丘咧开的嘴巴来看路。他们两个这么一上一下互盯了一阵儿,最后林望秋脖子酸得不行,率先撤回了视线,然后站起身面向它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皮卡丘往一个方向指了指。

    林望秋看着它指的那个足球球门,没明白它的意思,不解地说:“你要我陪你踢足球吗?”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望秋感觉今天这个皮卡丘应该和昨天那个皮卡丘不是同一个。怎么说呢,玩偶服大概是同一套,但里面的人却好像变了。今天这个感觉要比昨天那个高出不少,这身玩偶服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小,他的校服袖口和裤腿都露出一截。

    估计正因为他个子太高,通过皮卡丘嘴巴能看到的视野有限,所以才会指向足球球门这个匪夷所思的地方。

    他背对林望秋将头套抬起来一点儿,这次看清方位了,重新戴好头套后转回身子指向拍照的地方,就在足球球门的左边不远处。

    林望秋:“你要和我拍照?”

    皮卡丘点了点大脑袋。

    吴茗笙也不解题了,合上书从草坪上蹦起来,惊得开口:“这黄皮耗子还挺通人性的嘛!知道昨天对不起我们,还知道弥补过错。”

    通人性?

    她可真会用词。

    林望秋:“人家只是穿了件玩偶服,又不是真的皮卡丘。”

    “还有,你别老黄皮耗子,黄皮耗子的叫,把我们皮卡丘的可爱都叫没了。”

    吴茗笙伸了脑袋到她面前:“死忠粉!”

    林望秋头上的橡皮筋都是皮卡丘的。

    但她自己觉得她对皮卡丘并不算过分狂热,没有到任何东西都要和皮卡丘挂钩的地步,要做皮卡丘的“死忠粉”她可能还不太够格。

    她俩和这个皮卡丘玩偶一起到拍照的地方,一左一右站在皮卡丘的两侧。

    拍照的还是昨天那个高一的小男生,他显然还记得林望秋和吴茗笙,稳定发挥了他呆萌的属性,真诚地发问:“你俩又来拍照了?”

    吴茗笙存心逗他,学着游乐王子的口音说:“拍照就要有拍照的亚子,我们干什么雨女无瓜。”

    这孩子小时候一定没看过《巴啦啦小魔仙》,不过他一个男孩子看过才不正常。他再一次真诚地开口:“你口音真重。”

    吴茗笙: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小子!

    那时候吴茗笙就说《巴啦啦小魔仙》里的魔仙们口音搞笑,常常在林望秋面前模仿他们那魔性的口音。没想到几年后,“雨女无瓜”这个梗居然真在网上火了。不知道这个男生后来上网的时候会不会偶尔想起吴茗笙这个意外预测热梗的奇怪女同学。

    男生已经举好相机要拍照,林望秋偏头,恰好皮卡丘这时也转过脑袋,林望秋对着它的嘴巴说:“我知道是你,江待!”

    因为玩偶服对江待来说有些短,林望秋因此看见他手腕上戴的卡西欧运动手表露出来一部分。她很早就留意他左腕上戴的这块表了,几乎在看见这表的一瞬间就猜出来玩偶服下的人是他。

    看来她昨天的想法也不算太荒谬,那个皮卡丘突然跑开就是江待捣的鬼。

    不知道为什么,在林望秋说完这句话后,皮卡丘的嘴好像咧得更开了。

    快门就在此刻按下。

    后来吴茗笙曾无数次对着这张照片吐槽,她在这里面完全就像是个可怜的单身狗,和另外深情对视的两人相比显得极其格格不入。

    “还不如把我裁了呢!”她不止一次地这样哀嚎。

    几年后江待和林望秋分手,她又愤愤地说:“就该把这个皮卡丘裁掉,你深情望向的人该是我才对。”

    但林望秋谁都没有裁,也谁都不会裁。不论江待有没有与她分手,她都不舍得裁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

    运动会结束那天因为晚上没有上晚自习,林望秋得以早些放了学,便到电话亭给她妈妈打了个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温柔的嗓音穿过电流从大洋彼岸传过来,林望秋忍不住握紧了电话听筒:“妈,你那边现在是上午吧?”

    “嗯,你最近在学校还好吗?”邵嫣正在茶水间泡咖啡,趁着这个闲暇的间隙才得以接上林望秋的电话。

    “挺好的,这几天运动会呢。”林望秋一和邵嫣打电话声音就忍不住放软。

    “运动会?”邵嫣那边沉顿了下,“我记得你上次和我说有个月考在运动会前面吧?考试成绩出来了吗?”

    林望秋沉默了会儿,还是将自己的成绩告诉了邵嫣,只是声音明显没之前那么兴奋:“出来了,没太考好。”

    “没太考好是考多少名?”

    “班上第二,年级第六。”

    邵嫣差点被她吓到,听她说完成绩才松了口气说:“我以为差哪儿去了呢,虽然你之前总考第一哈,但偶尔考一次第二也没什么。而且到时候你高三总归是要出国的,国内的考试不用太在意,趁现在学业没那么紧好好练习英语口语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出国”两个字眼林望秋沉默的更久了,好半天没再说话。

    “殊殊?”

    “啊?”

    “你怎么了?”邵嫣似乎感觉到了这边林望秋的犹豫,语气变得强硬了些,“当初我们讲好了的,你高三来英国读书。当初我就让你和我一起走,你非要留在国内陪你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这些年哪有时间管你,成天只知道赚钱。再让你待在他身边我根本不放心,你高三必须来英国。”

    “可是……”林望秋也不知道自己要“可是”什么,她的确舍不得爸爸,可她也是真的很思念妈妈。她和邵嫣都快四年没见面了,如果她高三不去英国,下次母女再见面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下一个四年吗?而且她现在在国内牵挂的人也不止爸爸了。

    街上几个骑自行车放学的少年从电话亭旁经过,欢声笑语和自行车清脆的车铃声一起飘进电话亭里。

    林望秋准备挂断电话了,放下听筒前她对邵嫣妥协:“我会好好练习口语。”

    就这样吧,这是一早就决定好的计划,不应该再做出改变。

    第十五章:现在时态

    医院门口。

    林望秋在手机软件上叫了网约车,和吴茗笙坐在医院前的长椅上等车过来。

    吴茗笙和林望秋一个是刚入职的报社小职员,一个是转正不到一年的律师,手里头没什么闲钱,因此都没有买车。

    出行不便是工作后困扰她们许久的事情。

    林望秋倒是可以让她爸出资给她买一台车,但她大学毕业后一直抽不出时间来学驾照,即便有了车也没用。

    等了没几分钟,一辆拉风的迈凯伦停在她们面tຊ前。

    林望秋心中疑惑:这么快就来了?而且这司机怎么知道是她们叫的车?停得这么准确无误。

    吴茗笙惊讶的点在于这车的型号:“现在开迈凯伦的都沦落到干网约车接客赚钱了吗?”

    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一张立体分明、刀刻斧凿般的侧脸。

    这是吴茗笙最不想见的一张脸。

    看清这人的面容,吴茗笙在消化自己心中那一瞬的意外后只想赶紧逃离。几天不见他就换了新车,要是早知道车里的人是他,她一眼都不会多看。如果不是顾及到身旁受伤的林望秋,她一定不等他下车就跑了。

    南恒宇下车走到她们面前,冷着脸问吴茗笙:“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林望秋也诧异于南恒宇的突然出现。但他也确实该出现一下,再不出现林望秋都担心他和吴茗笙这段感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好歹他们也在一起六年,就这样分手实在令人惋惜。只不过他出现得有些突然,应该不是刻意找过来的,而是偶然在街上遇到,这让吴茗笙和林望秋都猝不及防。

    几天前吴茗笙和南恒宇分手,随后就从他们住的地方搬到了林望秋这里。而南恒宇在吴茗笙提出分手后便一直没什么动静,连句消息都没发,吴茗笙也只当他是默认。

    现在的情况有些尴尬,林望秋被迫低下了头。

    吴茗笙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几天前的那一幕仍然让她感到愤怒,但更多的是心痛和心累:“都分手了,我自然得收拾好东西干净利落地走人给你的白月光腾地方啊!不然在留在那里找堵吗?”

    “你在说什么?什么‘分手’?”南恒宇目光中似有不解,语气愈重,“你要和我分手?”

    “您还真是大忙人啊!怎么,忙着和你的白月光蜜里调油,连我的消息都没时间看是吧?”吴茗笙冷笑,“不过现在也没看的必要了,我口头通知你,我们俩分手!”

    “吴茗笙!”南恒宇厉声道,眼底浮现薄怒。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平复好情绪后放缓声音说:“你们去哪里,我先送你们过去。我们在车上好好说,我不想在大街上和你吵架!”

    “我懒得和你吵,现在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不劳驾你送。而且我们已经叫车了!”

    气氛一时僵在那里。

    一直没说话的林望秋拉了拉吴茗笙的衣角:“要不你还是和他去吧,将事情讲开了比较好。不然这么不明不白的分手,他到时候还以为错的人是你。而且我嗓子不是不舒服吗,下午估计是要请假的,你待会儿还得去报社吧,咱俩也不同路,你让他送你正好。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

    吴茗笙犹豫不决:“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

    “我是嗓子疼,又不是脚疼走不了路,有什么不放心的。而且,”林望秋悄悄说,“我估计你不上车他是不会走的。”

    吴茗笙看了旁边这尊“大佛”一眼,思考几秒后对林望秋说:“好吧。你说得对,还是讲开了比较好。”

    她站起身,一句话都没和南恒宇说,略过他径自拉开后座车门坐了上去。

    迈凯伦开走没多久,天上竟然开始下起蒙蒙细雨。

    林望秋抬头看了眼天色,不禁哀叹,真是有够倒霉的。

    她无力地看了有些阴霾的天空一眼,无奈脱掉外套举在头顶挡雨。好在雨势不大,不至于让她淋成“落汤鸡”。

    “江医生,你站在门口干嘛?”

    江待在医院大门口站了大半天,年轻的小护士路过,笑着问了句。

    “出来透透气,顺便抽口烟。”江待随口答到。

    因为长相的缘故,医院的许多护士都很心仪江待。刚好这时导诊台没什么人,小护士乐得与江待多攀谈几句。

    “你还抽烟呐?”小护士似乎很惊讶,江待看起来不像是会抽烟的人,他身上都没什么烟味儿。

    “以前不抽,现在压力大,偶尔抽几根。”他目光一直看着外面的某处,忽然转头看向小护士,“你能帮我个忙吗?”

    林望秋举着外套坐等了一阵儿,叫的车还没有到。眼见雨势越来越大,她考虑要不要换个能躲雨的地方。

    她正要站起身,一个小护士撑着伞跑到林望秋面前,将一把纯黑的伞递给她:“小姐,这把伞借你。”

    林望秋愣了愣,道谢后接过。

    “我怎么还你?”

    小护士说:“这是我们江医生的伞,他说你复诊的时候带给他就行了。”

    江待?

    他怎么知道她还没走的?

    林望秋没有久想,再次朝小护士道了谢。

    黑色的大伞撑开,雨水都被隔绝在外面,林望秋的心跟着伞面上滴滴答答的雨声一起有节拍地跳动着。

    她也太没出息了,他不过是给她送了把伞,她的心就乱成这样。

    林望秋伸手接了冰凉的雨水,抚上自己燥热的脸颊,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网约车终于到了,林望秋穿着高跟鞋,在下了雨的瓷石地面上走路很容易打滑。她小心翼翼地避着雨坑,慢慢走到车停的地方,收伞上了车。

    ***

    车里的气压很低,吴茗笙和南恒宇都没有开口讲话。

    路上遇见一个红灯,在等绿灯的间隙,南恒宇终于没忍住克制着情绪开口:“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要分手?吴茗笙,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在一起六年,你真的忍心?”

    他不说他们在一起六年还好,一说吴茗笙就不冷静:“你也知道我们在一起六年?那为什么还跑去和夏余筱吃饭?”

    “你与其问我忍不忍心,不如问问你自己。”她自嘲一笑,“我知道我这些年挺贱的,一直追在你后面跑,常常都没了自我。你刚刚问我‘真的忍心吗’,其实潜台词是在问‘吴茗笙,你真的舍得吗’。其实你什么都知道,知道我没有尊严的喜欢你,知道我放不下你,所以才能肆无忌惮毫无顾虑的去见夏余筱,就是因为你笃定我不敢离开你。我早就明白自己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所以永远得不到你的偏爱。南恒宇,你没资格怪我。我追在你身后六年,或者说不止六年。这么些年,你对我若即若离,换成别人早把你甩了。也就我还把你当个宝,一次又一次的说服自己再坚持久一点儿。你放不下她,我知道,很多人都知道,这显得我很像个小丑。现在她回来了,我退出,你正好和她在一起,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这场戏,她演了六年,真的演够了。

    第十六章:三人之行

    “在你心里,我是这么冷漠的人,六年来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是吗?仅仅就因为我和夏余筱吃了顿饭你就要否定我们这六年来的一切?”

    “真的只吃了一顿饭吗?”吴茗笙看见车上此刻正摇头晃脑的小狐狸车饰时,心里差一点儿就松动了。这是几年前她买来硬放在他车上的,没想到他换了车后还留着它。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又无时无刻不在嘲笑她这六年来的感情,心中的城防不仅没有松懈反而变得更加坚固。

    “她回国你第一时间去机场接她,她应酬喝醉了酒也是你去接她。那时明明是深夜,你都睡了却愿意为了她大费周章地开车跨越大半个城市,只为了安全送她回家。你知道吗?我半夜从来不敢给你打电话,因为我知道你白天有多累。有天晚上我加班,干完活儿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我在街边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出租车。那一个小时里,我和自己说,如果你打来电话询问我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家,我一定撒个娇让你来接我。可笑的是你没有。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我不想再一桩桩细数出来。这些事情都不是我偷窥来的,而是夏余筱有意无意透露给我的。我不清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们还有没有发生过别的,我现在也不想再知道了。”吴茗笙长舒一口气,温和地笑了笑,尽量让自己此刻看起来不像个“怨妇”,“谢谢你,让我知道,越是期待的事情往往越会落空。”

    “不是的。”南恒宇慌乱地抓住她的手,“你得给我解释的机会。那天……那天晚上我喝醉了,第二天才醒过来,根本不知道你加班的事情。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我肯定会去接你的。还有夏余筱,我去接她也只是因为她给我打电话了,我担心我不去她会出事所以才……”

    吴茗笙的手搭上他的,仍旧笑着:“你说的这些我都信。”

    “那我们不分手了对不对?”南恒宇眼中闪出一丝希望的光。

    吴茗笙摇了摇头,将他的手从自己手上拂开:“不被坚定选择的滋味太让人难受了,现在的我很脆弱,早没有了当年为爱奋不顾身的勇气。六年的时间,可以使爱情变得更坚固、更牢靠,也可以使爱意被一点一点消tຊ耗殆尽。我蠢了这么多年,才终于找回自己的理智,所以这次绝对不会再回头。”

    她推开车门下车,毫不犹豫地潇洒离开。

    层层叠叠的树叶遮住了她远去的身影,亦遮住了当年那个因为南恒宇一句话就去参加啦啦队的女孩。

    ***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而俗话又说:“三个人的友情很拥挤。”

    林望秋现在就很拥挤。

    南恒宇和夏余筱在一起了,这消息还是南恒宇和吴茗笙说的。

    于是吴茗笙放学不再和南恒宇一起回家,改和林望秋一起了。她现在正受“情伤”,林望秋当然不忍心拒绝她。但杨莹莹那边又是个麻烦,她一直不怎么喜欢吴茗笙,林望秋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喜欢吴茗笙,这让她很头疼。

    果不其然,下了晚自习看见林望秋旁边的吴茗笙时,杨莹莹的脸色明显变差了:“她怎么也在?”

    林望秋张了半天嘴才解释:“笙笙和我们一起回家。”

    “她自己不能回去吗?为什么非要和我们一起?”

    “你自己不能回去吗?”吴茗笙不是会受气的人,当即反击,“我是为了和秋秋一起,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以为谁多愿意看见你似的。”

    “你……你凭什么这么嚣张?明明你是后来者,你这样的就是友情里的‘小三’!我和林望秋认识四年了,你有我们认识的久吗?”

    “又不是认识得越久感情就越深厚,你这么自私霸道,眼里容不得人,我要是林望秋……”

    “笙笙!”林望秋见吴茗笙越说越过分,大声制止了她。

    “行行行,我不说她了。”吴茗笙果断闭嘴。

    她也不是非要针对杨莹莹,只是这家伙一上来说话就这么呛,还说她是“小三”,换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受不了吧。

    之前每次吴茗笙和林望秋一起被杨莹莹撞见,她都要宣示主权般将林望秋拉走。且不说这种行为的幼稚性,单是她那仇视的眼神,要不是看在林望秋的面子上,吴茗笙高低骂她几句。

    林望秋伸手去拉杨莹莹,想缓和一下气氛,但是杨莹莹却甩开她的手:“林望秋,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今天必须从我们之中选一个,我不可能和她一起回家。”

    “我……你这让我怎么选嘛?”林望秋着急地说,“根本就不应该有这样的选择。”

    吴茗笙实在看不下去,将林望秋拉到自己身后,对杨莹莹说:“你能别那么幼稚吗?我没有要破坏你们友谊的意思,但林望秋不可能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自私了吗?不管林望秋选谁最后难过的人都是她,你但凡和她是真心实意的朋友,今天就不可能让她做这样的选择。”

    林望秋站在吴茗笙身后的这个动作彻底刺激了杨莹莹,好像她们俩无形之中已经站到了同一个阵营里,只有她一个人顶着那顶所谓“幼稚至极”的帽子还在面对着她们张牙舞爪。

    她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品盒,大力地丢到地上:“林望秋,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绝对!”

    她重新背好书包,一言不发地离开。

    高高的马尾在空中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发尾好像沾了夜的寒霜。

    那一夜,她像个被抛弃但又孤傲的小战士。

    礼盒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像个被人遗弃的可怜孩子。

    林望秋彻底慌了,想追上去,但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脚步就这样慢下直至停顿住,等她再抬头的时候,杨莹莹早就不见了人影。

    她蹲下身子捡起地上那个礼品盒,摸了摸上面的蝴蝶结,才想起一个月后是自己的生日。

    可杨莹莹却提前这么久给她准备生日礼物。

    吴茗笙走过去蹲在林望秋身旁,语气十分抱歉:“对不起啊,秋秋。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林望秋摇了摇头:“错不在你,是我没有平衡好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明天我再和她解释吧。”

    是她太贪婪,也太自以为是。她以为自己能处理好三个人的友谊,可事情总是不尽如人意。生活里事与愿违的例子太多太多,就像林望秋不明白,明明吴茗笙和杨莹莹都是很好的人,却在这个夜晚这样激烈地针锋相对。

    林望秋几乎是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透过窗户她发现客厅居然亮着灯。

    看来是她爸忙完这段时间的生意回家了。

    林望秋输了密码打开大门,在玄关处换了拖鞋,走到客厅果然看见她爸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

    电视也没开,不知道他坐在这里干什么。

    别看林望秋她爸林庭丰年近四十,但他脸上一点儿都不显老。虽然平时谈生意常常烟酒不离手,但身材却没有走样。白衬衫加黑色西装裤包裹的身体,禁欲又有味道。加上他爱读书,虽然是商人,身上却没有铜臭味儿,反倒透着一股子文化人的气质。

    林望秋小时候霸总小说风靡一时,但她一点儿也看不下去,因为一看见书中对那些霸道总裁的描写,她脑子里就忍不住浮现出她爸的脸。

    而林望秋当初不和邵嫣一起去英国一方面是觉得林庭丰一个人在国内孤零零的太心酸,另一方面是怕林庭丰太有魅力,会有小姑娘趁虚而入。邵嫣也曾坦白,自己当年会和林庭丰结婚他的高颜值占了很大功劳。

    “要不是看他长得不赖,像他脾气那么差,当时还没有钱,我凭什么和他在一起啊!”

    这是邵嫣原话。

    林望秋内心深处还是很希望林庭丰和邵嫣复婚的,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留下来替邵嫣看着林庭丰。

    所以当初邵嫣只带了不满七岁的小儿子去了英国。

    但如今看来,林望秋在这方面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后来她学业越来越忙,林庭丰生意也越做越大,着家的机会越来越少。幸亏他自己守身如玉,不然林望秋小妈都换好几个了。

    这是生活为林望秋提供的另一个事与愿违的例子,但好在结果是好的。不过也让林望秋明白,很多事情的确是让人无能为力。

    “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林望秋走到沙发上坐下。

    “七点多的时候,下了飞机就回来了。”林庭丰目光柔和,“我给你带了礼物。”

    他将茶几上的盒子拿过来递给林望秋:“拆开看看。”

    这让林望秋想起书包里的那个礼盒,表情沉重不少。

    “谢谢爸。”

    她将盒子打开,里面安静躺着一个手机。

    林庭丰看出了她的不高兴,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问道:“怎么了,对这个礼物不满意?怎么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没有,挺喜欢的。”林望秋问,“你怎么突然想到给我买手机?”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电话亭给你妈打电话的事情啊?她昨天还打电话把我骂了一顿。给你买个手机,以后你给你妈打电话也方便些。刚好我这个生意忙完,最近都比较闲散,明天抽空帮你把电话卡给办了。”

    “谢谢爸!”林望秋盖上盒子,抱着装了手机的盒子起身,“我先去睡了,晚安!”

    “晚安!”

    第十七章:缘浅友尽

    晚上因为想着杨莹莹的事林望秋许久都睡不着,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很早就起来了,想着尽早到学校去和杨莹莹道歉。

    林庭丰除了宿醉向来没有晚起的习惯,林望秋起来时他已做好了早餐,见林望秋下楼扬手招呼她过来用餐。

    他厨艺其实很好,大概是年轻的时候因为还没有忙于生意,所以有大把精力来研究做饭这方面的事。但林望秋有幸品尝的机会却寥寥。

    她已经很久没正经吃过早餐了,走到餐桌前坐下,拿起一块炸馒头片就嚼,几口咽下去,省去了细细品尝的步骤。

    早起的高中生一定是这个城市里最丧的一批人之一,林望秋也不例外,加上她还有心事怀揣在心里,面无表情、了无生趣地吃着早饭。

    这炸馒头片是裹了鸡蛋液的奶香馒头在热油里炸出的,酥脆香甜,林望秋咽下后方品出几分美味来,又夹了一片到盘子里。她吃得飞快,吃完这一片后一口气喝光了杯中温热的牛奶,拿了书包就要离开:“爸,我吃完了,先走了!”

    林庭丰看她吃这么快,觉得不对劲,剥了个光滑白溜的鸡蛋给林望秋:“你吃饭怎么像要急着去打仗一样?把鸡蛋吃了再走,这次慢慢吃。”

    林望秋只得又坐下,拿了鸡蛋细嚼慢咽起来。一个水煮蛋,在林庭丰的逼视下她吃得格外认真缓慢。

    吃完鸡蛋,又倒了半杯牛奶清清嗓子,林望秋道:“请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林庭丰满意地点点头:“批准!”

    “谢谢爸!”

    林望秋抓起书包,飞快地冲出了家门。

    林望秋今天起得早,到学校时距离早自习还有半个小时。她在杨莹莹他们班一直等到早自习快tຊ开始,别说杨莹莹了,他们整个班都不见半个人来。

    林望秋疑惑地看了眼手表,才惊觉今天是周一,是要升旗的。

    学校只管放月假,周六周日例来是不放假的。别说双休日了,节假日放不放假都得看学校领导的心情。上个学期可愤到连中秋节都没放假。近来好一点儿,教育局管得严了,传统节日的假期都给放。但像五一劳动节这类的……也没哪个胆大的敢要求学校在劳动节的时候放假。真要这么算的话,那干脆都别上学了,地球日都得给你放假。

    前段时间运动会,加上惯来没有周六周日的概念,林望秋这阵子都过糊涂了,忘记今天要升旗。

    升旗开始前学生需要在班级队伍里举着书诵记,虽然林望秋忘记了升旗这茬,但幸亏她包里有书,到时候随便从书包里抽一本出来装模做样就是了。她这么想着,飞快地下楼朝操场的方向跑去。

    然而时间已经来不及,林望秋被大门口的值日生给拦了下来,和一群迟到的学生挤在角落里。

    她是第一次罚站,面对着一大群人站着,觉得很没面子,脸恨不得贴到胸口上去才好。

    万幸万年迟到户赵华德慢悠悠进到操场时,一眼看见了林望秋,脚步停住打转了方向走到她面前。语气里倒没有责备,只是颇为新奇地说:“林望秋?你今天怎么迟到了?”

    林望秋欲语无言。

    我说我不到七点就到了您信吗?

    赵华德肯定不信,没有哪个傻子会站在楼道里吹半个多小时的风。

    “今天起晚了。”

    她只能这么说。

    赵华德爽朗地笑了一声,对林望秋说:“行了,别在这儿杵着了,跟我走吧。”

    林望秋打量旁边戴红袖章的值日生一眼,畏畏缩缩地跟着赵华德到了高二十九班的队伍。

    她原本是想到队伍后面去找吴茗笙,但因为每次升旗的队伍都是随机站的,她一时没找到吴茗笙。张望半天没找到人,她来得又晚,赵华德直接让她站在队伍最前面——直逼主席台的位置。

    更悲催的事情还不止于此。

    当林望秋拉开书包拉链准备找本书出来读时,发现自己的书包里只有两本数学习题册和一个演算用的草稿本。

    看来有时太热爱数学了也不好。

    她绝望地将数学习题册从书包里拿了出来,听见赵华德冷哼一声,也不知道是调侃还是批评:“瞧把你能耐的,大家都读书,你大早上的就开始解题是吧?”

    林望秋姑且把这话当作调侃,一句也不敢辩驳,对着习题册上的一道选择题,还真就在心里开始默算了。

    有时也不知道在学校净忙些什么,林望秋今天一直想抽时间去找杨莹莹,可总被各种事情给阻碍住。事赶事儿的,全赶一起去了。

    升旗的时候校长又罗里吧嗦地讲了一大堆,等他讲完,第一节课的铃声都敲响了。上午是连着两节的数学课,赵华德又连堂上,连给他们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一直挨到大课间,林望秋才有时间去找杨莹莹。

    她不太善交际,在他们班门口站了很久,终于等到一个看起来还算面善的女同学要进去,林望秋赶紧拦住人家,温声细语道:“能帮我叫一下杨莹莹吗?”

    “行。”

    林望秋的目光随着女生飘进去,她看见杨莹莹在那个女生交代完后朝窗外看了一眼。林望秋隔着玻璃向她扬起一个温和的笑,但杨莹莹却冷脸撇开了头。

    不一会儿传话的女生出来,看起来挺尴尬的:“她说她不认识你。”

    胸口好像被什么重物锤击了一下,林望秋甚至感觉在这么开阔的地方都有些喘不上来气。她觉得前所未有的难堪,恨不得自己现在能缩小,然后悄无声息地逃离才好。有一瞬间她很想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可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她对女同学笑笑:“谢谢你帮我带话。”

    林望秋并不怪杨莹莹,感情是斩不断、理还乱的东西,友情亦是。她只是替这段即将终止的友谊感到遗憾,毕竟是这么多年的感情,她们一起真切相伴过四年,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让四年的友情无疾而终,林望秋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可在回去的路上她又渐渐想明白,或许她和杨莹莹的分开是必然的。初中的时候她们几乎形影不离,但林望秋实则是性格比较独立的人,对于杨莹莹的过分黏人她那时就有些小小的苦恼。后来高二分班,她们选了不同的科,一直都是杨莹莹主动来找林望秋。但不在一个班渐渐的就没有了共同话题,下了晚自习一同回家的路上也只是在闲扯。而杨莹莹和吴茗笙一见面就吵,林望秋有时甚至都有点儿害怕见到她。

    “我觉得我挺对不起她的。”林望秋对吴茗笙说,将即将流出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别这么说啊!”吴茗笙挺心疼她的,但这种事也分不出个是非对错来,“你们只是性格不太合适罢了,缘浅自然就得散。人在不同的阶段就是会遇见不同的人……”

    她原本想说点鸡汤安慰林望秋,但奈何不是口齿伶俐、思路清晰的人,实在编不下去,只能“故技重施”,摸了摸林望秋的脑袋说:“别自责了,三年之后再看这件事儿,你肯定早就释怀了。”

    或许吧,林望秋现在更多的是自责。但三年后再想起,估计更多的是遗憾。

    但成长就是面临一个又一个最终长眠于风的遗憾后学会释怀的过程。

    这是林望秋早就明白的道理。

    第十八章:黑色周四

    1929年10月24日星球四,美国华尔街股市突然暴跌,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危机爆发,这一天被人们称作“黑色星期四”。

    而在高二十九班,因为星期四这一天的课表上有四节数学课,借由这个著名的历史缘故,星期四变成了“黑色星期四”。

    对林望秋而言,这一天更是“黑上加黑”的一天。

    因为她再次被叫到了办公室。

    只是这次不再是数学办公室,而是历史办公室。

    年级里常常有人戏称林望秋为“文科战神”,如果有人向她取经,不论是数学、英语、语文还是政治、地理,她都能侃侃而谈给你分享一堆心得和学习方法。但如果那人问的是历史,那么很抱歉,她只能说她自己的历史成绩也是忽高忽低,考试常常只能碰运气。

    高的时候吧,考个年级第一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低的时候呢,年级五十开外也是常有的事。

    这次很不幸,班上的一个历史小模,林望秋成绩忽低到了极点,直接跌到班级二十一了。

    现在她正在历史办公室接受历史老师的“审讯”。

    以下是一场历史知识问答(针锋相对的过程)。

    范泱非:“罗马共和国是什么时候建立的?”

    林望秋:“公元前509年,公元前508年克里斯提尼改革。”

    范泱非:还给我秀上了是吧?等着接招。

    “秦朝什么时候建立的?”

    林望秋:“公元前221年。”

    范泱非:“罗马第一部成文法是什么?”

    林望秋:“《十二铜表法》。”

    范泱非:“什么时候颁布的?”

    林望秋:“公元前五世纪中期。”

    范泱非:“具体什么时候?”

    林望秋:“公元前449年。”

    范泱非:“英国光荣革命哪一年?”

    林望秋:“1688。”

    范泱非:“与之相关的一个重要法案是什么?”

    林望秋:“《权利法案》。”

    范泱非:“那个‘li’?”

    林望秋:“‘利益’的‘利’。”

    范泱非:“英国什么时候完成工业革命?”

    林望秋:“1840年左右。”

    范泱非:“很好。一战是什么时候?”

    林望秋:“1914到1918。”

    范泱非:“有哪两个阵营?”

    林望秋:“同盟国与协约国。”

    范泱非:“二战呢?”

    林望秋:“1939至1945。”

    范泱非:“北洋政府时期,国民革命时期,土地革命时期分别是什么时候?”

    林望秋:“分别是1916到1927,1924到1927,1927到1937。”

    以下省略N个问题。

    范泱非:“资本主义萌芽出现的原因。”

    她突然不考年份了,林望秋脑子里空白了一瞬:“老师,您得给我具体的材料让我分析。”

    范泱非高冷地来了句:“没有材料,这个我之前让背过的,你直接背给我听就行了。还是你根本就没背啊?”

    她确实没背。

    林望秋历史很少大段大段的去背诵,都是记些要点,然后考试的时候根据材料发散着去写。

    她觉得历史和政治的学习方法还是有所不同的。

    政治绝对要尊重课本,书上的知识点不仅要背得滚瓜烂熟还得融会贯通。而历史,背书是没用的,更多的是在所学知识的大背景下对材料进行tຊ正确的分析与理解。学历史思维体系很重要,脑海中必须要有一张无形的导图,从总体着眼,不能拘泥于细小的知识点。

    当然,以上仅是林望秋个人的方法论。事实已经证明,她的历史学习方法是不中用的,不然此刻也不会站在历史办公室里。

    “粮食产量提高,经济作物的广泛种植……还有白银的流通以及赋税制度的调整。”

    林望秋只记得这么多。

    范泱非睨着眼问:“你觉得考试的时候你就答这些能得几分?”

    林望秋脸上看起来很乖巧,说话的声音也是轻细的,但话意却十分叛逆:“考试的时候还有材料,我会结合材料分析,不会只写这几句话。”

    见她还是这么“不知悔改”,范泱非也不绕圈子了,直指林望秋这次考试的问题所在:“这次考试,你大题分数这么低你就没反思过吗?材料你再怎么分析,自己临场写出来的语言都不够系统、不够理论。因为你平常不背书!”

    “我让你们背书的目的是为了让你们养成历史语言习惯,同时也能培养历史思维。当然了,对于那些基础较差的同学,他们分析材料的能力有所欠缺,背书是得分的唯一办法,不然考试的时候一点也写不出来。我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明白,背的内容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背书这件事本身。通过刚刚我问你的那些问题我也发现了,你并不是不喜欢背书,那些和年份相关的问题你都对答如流,就算是历史上不太重要的小事你都记得清楚。而且我听政治老师说,你政治挺爱背书的啊,政治书都被你由厚背薄了。所以为什么我叫你背那些历史事件和现象的分析总结你都不背呢?”

    林望秋嗫嚅道:“我觉得历史不用死记硬背。”

    范泱非点点头:“这句话我认同。那你倒和我说说,学习历史最重要的是什么?”

    林望秋说:“我觉得学习历史要从总体上把握,各个历史事件之间是有联系的,时代的变迁交叠中前后存在必然偶然的联系,这是横向来看。要是纵向看的话,还要和同时期的外国进行对比分析。我始终认为,历史是一张大网,只有俯瞰全局才能理解好它,而不是只专注于某一小点。”

    她这番话说完,范泱非甚至忍不住为她鼓了鼓掌:“我敢说你的历史境界绝对比班上的绝大多数同学要高,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你不怎么背书,但有时候考试也能考得不错的原因。的确,学习历史不能小家子气,割裂地看各个历史时期或是历史事件是不能学好历史的。你或许觉得我让你们背书会将你们的思维局限在单独、特定的小点中,你认为自己精力有限,只要从整体把握就行,无需再在这些细节的地方浪费时间。但我要告诉你,林望秋,高中历史首先是一场应试教育,存在了这么些年,早就形成了一套科学死板的体系,要想掌握好这个体系,你就必须背诵那些别人整理好的、公认权威的知识点。”

    “即便你以后到了大学,从事历史研究与学习。虽说不用像高中一样去死记硬背,但光靠你自己分析,不去了解别人的见解,固地自封,也是不可行的。”

    “话扯太远了。”文科老师就是能说,范泱非自己也很无奈,但扯得再怎么远她也不会忘记眼前的实际问题,“你现在应该能明白自己的问题所在了吧?回去把我之前要求的都好好背背,你的历史成绩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不稳定。”

    林望秋很虚心地点头,就差给范泱非一拜了。

    “行了,回教室吧!”

    到释令的林望秋终于离开了这个可怕的地方,范泱非简直比上次的赵华德还要恐怖。

    林望秋觉得她俩刚刚那场问答真该录下来,十多年后再看,她还是会佩服这时候的自己。

    但是范泱非布置的背诵内容她从头到尾就没背过,欠的债这么多,一下子要全捡起来,她得背到什么时候去啊!

    果然“黑色星期四”不是浪得虚名,威力惊人还附带天雷滚滚,林望秋被雷得外焦里嫩。

    苦命的背书生活从星期四开始……

    第十九章:仁者心动

    周六是全校固定大扫除的日子,没有被安排到卫生的学生都会去操场上玩闹。

    林望秋以前也会和吴茗笙或者杨莹莹去操场上转转,然后吃了晚饭回教室做会儿题,就到了放《焦点访谈》的时候。

    在漫长枯燥、与题斗与家长斗与老师斗其苦无穷的高中生涯里,周六是一周中难得可以放松的时刻。

    但这个周六,甚至下个周六,林望秋恐怕都没有时间再去操场了。

    历史很浩瀚,但比历史更浩瀚的,是范泱非布置背诵的知识要点。

    唯二字:苦矣!

    林望秋坐在天台上,脸上盖着本历史书。

    不得不说天台是个背书的好地方,没有人打扰,足够安静,是一个人的天下。

    只是这太阳未免太暖和了些,晒得她都快要睡着了。

    林望秋昏昏然打完一个短暂的盹,无缝衔接地梦呓般接着背书:“士族衰落的原因……一、文化的发展。隋唐时期,学校教育得到迅速发展,学术的中心由学校转向社会……二、二、……”

    第二点是什么来着?

    实在想不起来,她果断放弃继续苦想,正要拿书再重背一遍,历史书却被人抢先一步拿走。

    身后大片的阳光猛地刺射下来,眼前橙红一片,林望秋抬手遮住太阳,在小小的一片阴影下眯起眼,看见身姿挺拔的少年拎着她的历史书逆光站着。

    太阳光绝对是最好的滤镜,即便那人站得随意,但暖光漫天的天台直接将那几分潇洒不羁值给拉满。

    那一刻,在看见身上铺满阳光的少年的那一刻,平时语文考试作文可以写出一堆文绉绉句子的林望秋,脑子里只粗俗地爆出了句:“帅炸天了!”

    但美好的滤镜很快就被打碎,江待从阳光里走了出来,原本模糊的面容变得真实分明。

    林望秋很没意思地向上吹了口气,刘海儿被吹得飞起,露出一片光洁的额头。

    江待将历史书盖在她脑袋上,蹲下身子摸着下巴像是在反思:“你看见我怎么一脸大失所望的样子?”

    林望秋自认为没有头顶盘子保持不掉这种杂耍技能,将书从脑袋上拿了下来,眼神专注在书上:“打断别人学习,这是很罪恶的。你把我从知识的海洋里捞了出来,我无法畅游,所以很失望。施主,你犯下大罪了!”

    “我是怕你淹死才捞你的呀!”江待挨着她坐下,一只腿直立着,左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腿侧倒在地上,呈一个“校霸”专有坐姿。

    林望秋之所以这么评价,是因为在她浅薄的认知里,很多校园偶像剧里的校霸为了展现他们身上那股嚣张不羁的气质,都是这么坐的。

    “不要狡辩。”林望秋注视着江待的眼睛,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我会看穿你的一切谎言,狡猾的诡辩者。”

    他凑近她,低着头鼻尖快贴近她的,嗓音缱绻温柔:“那我该怎么赎罪,我的——佛——”

    他在说什么啊?

    我的佛?

    林望秋的呼吸停滞,几秒钟都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看着面前人的眼睛。

    他的眼睛也太好看了,里面装满了阳光。还有,一个小小的她。

    “你你你……”从迷幻的沉沦中脱身的林望秋拿着书挪出好几米远,捂着自己发红的脸指着江待说,“你别打扰我背书就行。”

    真是的,她刚刚为什么要戏瘾大发啊。明明是江待入戏太深,被弄得脸红心跳的人却是她。

    造孽啊,造孽!

    江待摊开双手一耸肩:“如你所愿!”

    政治里有一个与唯心主义相关的小故事。

    六祖慧能在听印宗法师讲《涅槃经》时,寺前的幡旗被风吹得飘扬起来。这一幕被两个和尚看到。一个和尚说是风动,另一个和尚说是幡动。议论不止时慧能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仁者心动。”

    林望秋想,大概她也是心动了。

    不然为什么心总是静不下来,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这种感觉很不妙。

    她的心里刮起了一阵飓风。

    “你怎么不背了?”江待撑着脑袋看着林望秋,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我都快被你催睡着了,你副业干催眠的?”

    你催眠,你全家都催眠!你祖宗十八代旁系十八脉都催眠的!

    林望秋合上书,下巴搁在膝盖上:“很烦,背不下去。”

    “为什么烦?”

    为什么烦?这真是个愚蠢的好问题。

    烦哪有什么为什么,这是一种极其莫名的情绪,突如其来地涌上心头,还不好驱赶。

    林望秋说:“要背的东西太多了……算了,你不懂文科生的痛。”

    如果时光能倒流,她想选理科。

    江待随心一问:“你当tຊ初为什么读文?”

    林望秋脱口而出:“因为热爱。”

    她也想问自己当初为什么选择读文,现在想想感觉当时真是脑子抽了。

    好像也是因为高一考试的时候文科那几个科目经常考年级第一,被捧得太高,搞得她自己也以为自己真是什么“文科战神”,如今再看着实有点儿可笑。

    “这么中二?”江待还以为她会说出很有说服力的理由。他笑着将她的历史书抽走,从头至尾翻了一遍,感叹道,“你书上怎么这么干净,一点儿笔记都没有。”

    林望秋从这个没礼貌的家伙手中夺回历史书,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都在脑子里。”

    沉默了几秒,她又轻声说道:“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她忽然很想和他聊聊天,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将自己的心事向他倾诉后就会得到一个解决办法。

    江心理咨询师很好说话:“你问。”

    “真的不存在三个人的友情吗?”

    在数学里,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可是感情里的三角关系却那么不堪一击。

    “存在。”没有半点犹豫,江待清楚地说出这两个字。

    “那为什么……”林望秋不知道该怎么和江待说杨莹莹的事情,她要是一清二楚地全都说出来,一定会说个没完没了。那和倒苦水有什么区别?没人愿意一直接收别人的负面情绪吧?

    “所以真是我的问题吗?”

    她将脑袋埋进膝盖里,低低的马尾软软地趴在背上,因为她的姿势很快滑到颈窝里,遮住了她纤长的脖颈。

    江待很想伸手将她的马尾从脖颈处拂开,一览被头发遮住的风景。但这样到底是很唐突,他原本散开的五指紧攥成拳,压抑着某种情绪。

    林望秋的脖颈线条很优美,或许她自己都没注意到。那浑然天成的、由肩连结到下巴的线条,与舞蹈生练成的天鹅颈线条一致。白皙纤细的脖子构成独属于她的清冷气息。

    “不是你的问题。”他的嗓音哑了不少,“我说‘存在’只是站在我作为男生的立场上。男女生友情不能进行比较,因为男女生之间的相处模式是不同的。男生总是嘻嘻哈哈一片,别说三个人的友谊,五个六个都能玩在一起。但女生只和自己认定的某一个人玩得要好,她们更强调唯一性。如果在三个人的友情里,你和其中一个分开了,那么只能说明她太过看重这个唯一性。而你,没有将她放在唯一的位置上。这并不能说明谁错了,只能说你们认定的相处模式不同。她渴望寻求至交,而你则是泛交。分开是必然的,从某种程度而言,分开也是有利的。缘分将你们聚在一起,当问题开始出现,说明你们不再适合,尽早分开才是良策。你也没必要一直沉湎于失去的友谊,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明白,你们很难再和好如初了。”

    他的一通分析太理性,也太贴合林望秋苦恼的问题。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和他透露,“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江待却说:“我并不清楚。这只是普遍适用的话术。”

    他现在大约看出林望秋烦恼的原因了:“所以你是因为处理不好感情关系再加上繁重的背书任务才怨气冲天的?”

    怨气冲天?

    我有吗?

    但他剖析的原因倒是不假,林望秋心服口服地点头。

    她对江待的信赖度骤增,貌似真的将他当成了树洞:“那你一般烦的时候怎么排解?”

    阳光下江待蓦然勾起一个笑:“我?”

    糟糕,他的笑让林望秋觉得她刚刚那句话好像无意中点开了什么危险的机关。她竟从没注意到,江待其实笑起来是有酒窝的,但仅在脸颊左侧,而且极浅。

    “我的信条是,排解烦恼的唯一办法是追求刺激。”他注视着林望秋,眼睛好像一泓湖水,荡漾着潋滟的情绪,正在小小的湖面不停地扩散开,“要试试吗?”

    古人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但酒真的能解忧吗?

    不,它只是让人短暂地忘记烦恼,并不能真的使烦恼烟消云散。

    江待对林望秋说,排解烦恼的方法是追求刺激。那么追求刺激的方式是什么?林望秋很好奇,所以她对江待说:“好。”

    一直都很守规矩的乖乖女,实则有一个被隐藏得很深的叛逆之心。终于某一天,获得密匙的少年打开了这道暗门,带着少女奔赴一场无与伦比地绝妙旅程。

    第二十章:速度激情

    林望秋没想到追求刺激是要跨越阻碍的。

    还是翻墙这种技术活儿。

    “这就是你说的追求刺激?玩‘逃学威龙’?”

    林望秋跟着江待来到学校的南门,高高的围栏像是黑着脸的守卫。围栏外面是车辆川流不息、繁华的街道,这是众生(“学生”的“生”)向往的世界。

    “既然要追求刺激。”

    那就贯彻到底?

    林望秋咽了口口水好容易将这句话随着口水一起吞入腹中。

    好险,差点儿就接了。她暗暗舒了口气,幸亏这次嘴把门儿了。

    江待接着说:“当然得出去,你在学校里指望追求什么刺激?”

    林望秋:“我不会翻墙,这围栏这么高,谁翻得出去?”

    她觉得让她从下面的缝隙里钻出去都比让她翻出去要靠谱。

    江待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抬脚踩在石基上,右手抓住栏杆:“你踩着我上去。”

    “等等!”林望秋举起双手表示自己需要缓一缓,“你确定这里没监控?”

    江待算是看出来了,她压根没做好准备。看来一时半会儿还出不去,他身体放松下来,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倚靠在栏杆上:“当然没有,我都从这里出去过好几次了。”

    呵,我看你这轻车熟路的样子就知道你是个惯犯。

    逃学可是个严肃的事情,虽然下午没课,但林望秋仍然很谨慎:“回来的时候遇到老师怎么办?”

    “你目光还挺长远的。”江待颇为无奈,“要是害怕我们现在就打道回府。想东想西的可没法儿追求刺激。”

    他作势要收腿离开。

    “等等!”林望秋拉住他,一脸视死如归,“你给我站好了!”

    江待意外地挑了挑眉,倒也听话地将脚放了回去,做了个“请”的手势:“来吧。”

    林望秋一只脚踩上他的腿,一手扶着栏杆,另一只手抓着江待的肩膀:“你……你站稳了啊!”

    江待左手托住林望秋的腰,她的腰很敏感,没忍住颤了一下。他依着她的腰部一用力,将她整个人都推了上去:“该站稳的人是你。”

    猛然增加的高度吓得林望秋双手紧紧抓住栏杆,她试着抬脚越过栏杆,但是好像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

    “你踢到我头了。”

    江待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抱歉抱歉。”

    林望秋拼尽全力抬腿也仅够到栏杆最上面,但是无法再用力,她很怕她的校裤会裂开。虽然脚可以越过栏杆,但身子出不去。而且她的腿因为用力过度抽筋了,她疼得抱着江待的脖子就从栏杆上摔了下来。

    “啊——”

    林望秋尖叫一声,但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江待单手抱住她的腰将她接住了,这姿势实在称不上唯美,甚至很怪异。林望秋像是被江待单手抱腰夹在腋下一样,整个人腾空而起,脸对着近在咫尺的地面,她一时都不知该夸他力气大还是自己体重轻了。

    “放我下来!”林望秋恼怒道。

    “哦。”

    江待将她平稳放到地上后手才从她腰上离开。

    林望秋仍心有余悸,即便站在地面上还是要扶着栏杆,连连摆手:“这个方法不可行。”

    “那你坐我肩上。”他声音平静,脸色都不带变。

    “哈?”

    林望秋震惊地一歪头,脑袋“哐当”一声撞到栏杆上,疼得她眼冒金星。

    江待:“你激动什么?”

    林望秋揉着脑袋,眼里的震惊半分不减:“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激动了?”

    这人是怎么做到用一种谈论天气的语气说出这么羞耻的动作的?

    江待催她:“赶紧上来。”以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

    你凶什么凶?

    我上去不就是了。

    江待已经蹲下身子,林望秋忽略心中的羞耻坐到他宽削的肩膀上,一时难以保持平衡,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颤抖着嗓音:“我感觉我要摔下去了。”

    “不会。”江待双手分别抓住她左右两条小腿,轻松站了起来,“你爬到栏杆上去。”

    达到这样一种高度,林望秋很轻易就坐到了栏杆上。但横栏很细,她抱着与栏杆相连的石柱才勉强坐稳。

    明明现在怕得要死,她却还是低头关心江待:“你怎么办?”

    哪知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着退后几步:“我要是出不去,咱俩都别想出去了。”

    然后小跑几步,踩着石阶,抓住低一级的横栏,右手撑起整个身体越过围栏,一个漂亮的转身,完美落地。

    整个过程甚至tຊ不到三秒。

    很多年后,青江一中已经不再流传关于江待的传说。但他的这招“鲤跃龙门”还是深深地刻在了林望秋心里。因为他让那时的她相信,中国功夫是真的存在的(现在想起来很弱智)。

    尽管后来何魏然告诉她,翻墙是绝大部分男高中生的必备技能,但在林望秋的心目中,那天江待越过围栏的身姿的英勇值却不减半分。

    “我要怎么下去?”林望秋紧抱着石柱问江待。

    “跳下来。”

    没开玩笑吧?就这么跳下去会摔成肉饼的。

    但江待的表情还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跳下来吧。”江待又重复一遍,这次语气温柔很多,像是在轻哄,“我会接住你的。”

    “你……你保证。”

    “我保证。”

    他说得很笃定,林望秋恐惧的心变得安定下来,她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数三声就跳下来。”

    “一——”

    “二——”

    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在作祟,林望秋数到二的时候忍不住向下瞟了一眼。骇人的高度使她心底一慌,双目眩晕,还没数到三就撒了双手从围栏上摔了下去。

    “救命!”

    江待脸色一变,迅速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接住林望秋。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身形一顿,后退一步才稳住了身体。

    林望秋正面摔进江待怀里,双手紧紧揽着江待的脖子,腿盘在他的腰上,像个树袋熊一样,紧闭着眼,嘴里还不停喊着“救命”。

    她的身体紧绷着,江待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已经没事了。”

    听到这道声音林望秋缓缓睁开眼,果然已经到了地面上。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动作,她松开江待立马就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她刚刚在干嘛?

    她是直接跳人家怀里去了吗?

    林望秋脑子里天人交战。

    她脸上藏不住事儿,情绪尽然外露,那股子显而易见的羞怯江待一览无遗。

    见她这样子他很想笑,但好在林望秋并没有注意到他浅弯的嘴角。

    一时相顾无言。

    江待率先迈步沿着街道向前走了,见林望秋还别扭地站在原地,回身叫她:“跟上。”

    他站在原地等她,林望秋几步就追了上去。

    两人并排不紧不慢地走在街上,林望秋悄悄侧目去打量身边的少年。

    阳光已经不似中午那样刺眼,穿过茂绿稠密的树叶在少年的发顶、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树荫下林望秋看见江待流畅的下颌线,蓝白相间的夏季校服将他的肤色衬得更白。她再略略抬眼,只见他神色极为平淡,好像刚刚接住她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江待双手插在兜里,脚步刻意放缓,显得极为悠闲。

    但他这副闲散静如秋水的样子却狠狠刺痛了林望秋的眼。

    她心里兵荒马乱,他却悠哉游哉。

    怎么能这样?

    一路上林望秋都憋着一股不知名的闷气。

    她跟随江待来到一个极具蒸汽朋克风格的车行,门口坐着一个看报的大爷,里面活跃着七八个花臂青年。

    林望秋不动声色地往江待身后缩了缩,极小声道:“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江待忖度着她这话的意味:“你觉得我不像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

    林望秋认真道:“不像。”

    他愉悦地笑了笑:“那你可看走眼了。”说完他让林望秋在看报大爷身边的空余小板凳上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给她打了一剂强心针,“在这儿等我。”

    安顿好林望秋后江待就走进了车行里。

    静谧的夏日午后只有树上的知了在叫,但蝉鸣一阵后很快也被热得偃旗息鼓。

    林望秋双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数着地上的蚂蚁,一旁的大爷忽然放下报纸凑过来问她:“丫头,你和那小子什么关系?”

    林望秋古怪地看他一眼:“您说江待?”

    “对啊。”

    “你和他什么关系?”

    “嘿,你这丫头,还反问起我了?”大爷很意外,但还是回答她了,“我是这儿的老板。”

    真没想到他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居然还挺潮的。

    林望秋又问:“他经常来这里吗?”

    “以前来得多,这两年偶尔才来,我今年还是第一次见他。”一连回答了林望秋两个问题的大爷忽然就反应了过来,有种中套的气愤,“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和这小子什么关系?”

    这大爷这么问,是不是意味着她是江待唯一带到这里来的人?

    林望秋郁闷的情绪消散,乐着说:“同学。”

    大爷不相信:“同学?”

    “嗯呐。”她语气难得这么软糯,“真的,不骗你。”

    “是关系不一般的同学吧?”大爷一脸看穿一切的表情。

    林望秋没回应。

    似乎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低沉地由远及近地响起,江待开着一辆黑色仿赛摩托车从车行里疾驰而出。他并没有戴头盔,黑发被因高速而形成的烈风肆意地吹起。身上的校服与这辆酷炫的机车搭配起来明明应该极为不协调,但在他身上却毫不违和。

    林望秋无意识地站了起来,连身后的小矮凳被碰倒了也没发觉。

    摩托车停在她面前,江待长腿一伸,稳稳撑住它:“头盔戴上,上来。”

    他的头发被风吹乱了,阳光下乱蓬蓬一片,毛茸茸的。

    林望秋扫了一眼,看见车把上的头盔锁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头盔,疑惑地问:“就一个?你呢?”

    江待将那个黑色头盔拿了下来,举到林望秋头上,神色寡淡:“话那么多,先戴上。”

    他正要将头盔给她戴上,林望秋拦住他的手,问出一个她认为至关重要的问题:“你有驾照吗?”

    未满十八岁好像不能考驾照吧?

    江待拿着头盔的手搁在林望秋肩膀上,垂在她身后,将她圈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有,没带’和‘没有’,你更愿意听哪个?”

    你猜我愿意听哪个?

    不都是无证驾驶吗?

    被捉到要被请到警察局喝茶的那种。

    果然够刺激啊!

    林望秋高情商地回复:“我哪个都愿意听。”

    这个回答和“哪个都不愿意听”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话说得我爱听。”

    江待替她将头盔戴上:“上车。”然后把挡风镜推了下来。

    戴上头盔的林望秋脑袋沉了不少,她走到摩托车后面,被这后座的高度给震惊到了。

    这能坐人?

    林望秋扶着江待的肩膀一用力,他左边身子被她按的一沉,勉力撑住后竟笑了:“力气这么大?”

    但是戴着头盔的林望秋没听清,好不容易才坐了上去,终于松了口气。

    江待对一旁看戏良久的大爷说:“老爹,借个头盔。”

    大爷气哼道:“追小姑娘的时候才想起我这老头子。”

    他卷起报纸进屋,再出来时拿了个头盔递给江待。

    江待接过,对大爷说:“谢谢老爹。”然后就将头盔戴上了,关于“追小姑娘”这四个字并未辩驳。

    摩托车重新开动,林望秋被冲势带着身子向前猛然一倾,下意识就抱紧了江待的腰。

    车子载着两人疾驰出车厂,一直开到开阔的公路上。

    风驰电掣间耳边全是呼呼而过的风声,两侧的风景都成了虚影,飞快地向后倒退。起初林望秋还很害怕,因为江待开车的速度太快了,她以前哪怕是坐汽车都没这么直面地感受过“速度与激情”。

    后面她渐渐开始享受这样的激情,呼啸的风将大脑吹得麻木,也将她的不快与烦恼通通吹散。

    原来追寻刺激真的可以排解烦恼,现在她的大脑白茫茫一片,什么都不用顾虑,什么都不用思考。头盔将她隔绝在一个很小的世界里,好像周遭的一切都不再与她相干。

    她甚至希望江待可以永远开下去,一直不停下来,直到开到世界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