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浠彤微怔,扭过头看向“宋先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惹得跟妆的小姐姐误会。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蓦地莞尔一笑。
虽然是回答跟妆小姐姐的话,目光却紧紧盯着一旁抽烟的男人,慢条斯理道:“不,是我在钓他。”
陆聿珩面上波澜不惊,手里的烟灰却掉落在了地上。
梁浠彤的镜头表现力很强,出来的成片效果令摄影师连声夸赞。
直至拍摄结束,一直默不作声的陆聿珩走到她身侧,将手中的包递了过来:“给你。”
“谢谢你,阿宋。”
梁浠彤接过包,眉眼弯弯:“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今晚请你吃饭,好不好?”
她刻意强调“请”字,显然对于午饭时,他故意小气的行为耿耿于怀。
陆聿珩眉眼微动,不动声色看穿她内心。午餐一共也没花多少钱,他还真没打算让她平摊,之所以会那样说,无非是不想让她如愿而已。
他早已忘了这件事,没想到她不仅记得,还见缝插针提起。收回视线,他语调淡淡:“你还真是锱铢必较。”
梁浠彤佯装听不懂,没心没肺般,笑嘻嘻道:”谢谢你的夸赞!”
陆聿珩:“……”
等一行人重新回到店里,选完最终需要修的照片,梁浠彤又将脸上厚重的妆卸掉,换成自己的衣服,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们没有再去其他的地方,而是在附近继续逛了逛。
直到暮色将至,梁浠彤歪着头去看他,柔声问:“你想好晚餐吃什么了吗?”
陆聿珩低嗯一声,嗓音微沉:“牦牛火锅。”
“哦——”梁浠彤意味深长道:“该不会,是因为我中午说想吃吧?”
陆聿珩眉梢轻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气定神闲道:“这是拉萨必吃美食榜第一。”
言外之意,不要脑补太多。
梁浠彤倒也不恼,面上依旧笑盈盈,“那我们去哪家吃?”
“我记得,”陆聿珩神色淡定,别有深意的说:“有人说会安排行程吧...去哪里吃晚餐,不算是行程的一部分?”
原来在这等着呢!
她暗自腹诽,就说他怎么对于自己的“请”字无动于衷。
“你是在阴阳怪气我吗?”
梁浠彤轻叹一口气,眸底似乎染上了几分受伤,语气有些哀怨:“这就是你误会了,我提前做过几家餐厅的攻略,但又不知道的口味,贸然前去怕你不喜欢,所以才询问你的意见。”
她稍作停顿,拿出手机点开一家在拉萨评分最高的牦牛火锅店,抬起手递给他看:“要不我们去这家?”
陆聿珩不置可否,言简意赅:“地址。”
梁浠彤将餐厅地址报给他,两人很快开着车扬长而去。
卓玛雅飨牦牛火锅店,不愧是评分最高的店,两人到的时间不算晚,但门口依旧排了不少人。
梁浠彤兴致勃勃的取了号,长这么大,她还没有在餐厅门口等过位。
在港城时,每次她与家人或是朋友出去吃饭,无论是再难排的米其林三星主厨,还是不接受预定的网红店,只要她一句话,都会有人提前安排妥帖。
陆聿珩看着手上的号码牌,和预计四十分钟的等位时长,不禁蹙起了眉头。
梁浠彤看出他眼中的不耐,丝毫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径直拉着他坐到门口的椅子上,“正好趁现在,挑几张照片发给爷爷吧!”
陆聿珩虽然没有拒绝她的提议,但是他一张照片都没拍,根本不用挑。
梁浠彤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献宝似的拿出自己的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拍了,airdrop给你吧!”
她翻开相册,凑到他的身边,津津有味的选了起来。
两人挨得很近,她的胳膊紧紧贴着他的,一股淡淡的香气,总是若有似无的萦绕在他的鼻间。
陆聿珩有些不适应,不动声色的朝着旁边的方向移动了几分。
看着自言自语,又反复纠结的女人,他快速指了几张,清了清嗓子道:“不必麻烦,把这几张给我就好。”
“行吧。”
梁浠彤将照片隔空投送给他,陆聿珩随后发给了爷爷。
没过多久,陆老爷子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陆聿珩接起电话,还来不及问好,就听电话那边的爷爷抢先说:“臭小子,照片拍的不错啊,没想到你还有这天赋。”
旋即敏锐发问:“你那张背影照,是谁拍的呀?”
陆聿珩的心头骤然一紧,连忙点开对话框去看照片,他身旁的栏杆,映出一点点影子,隐约能看出拍照的人是长发。
他忍不住扶额,老爷子不愧是侦察兵出身,经常会从他都难以注意的细枝末节,找到蛛丝马迹。
梁浠彤饶有兴趣的朝他看去,想听听他会怎么跟爷爷介绍自己。
下一秒,就听到他惜字如金的回答:“路人。”
路人?
梁浠彤险些气笑了,还是耐着性子等他挂断电话。
“阿宋,”她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懒懒开口:“你也太不讲情面了,我是路人?”
陆聿珩睨了他一眼,反问:“不然呢?让他老人家追根问底?”
梁浠彤撇撇嘴,想再反驳两句,却被叫号的声音打断了。
总算排到他们了。
两人走进店内落座,按照推荐服务员的推荐点了招牌牦牛肉火锅,还有几样蔬菜与两杯奶茶。
不一会儿,他们的菜就上齐了。
火锅是铜制的,锅里提前放了煮好的牦牛肉块,以及各式各样的菌菇。牦牛肉质软烂,丝毫不会塞牙,牛肚菌鲜美滑嫩,配上青稞饼与奶茶,吃的停不下来。
梁浠彤专注美食,也将先前与他辩驳的事,抛之脑后。
吃过晚餐,两人决定回酒店休息。
路上,他们确定好了明日的行程,并相约上午九点在一楼大厅碰面。
翌日。
八点三十分,陆聿珩收拾利落准备出门,他特意预留了半小时,准备先去吃个早饭。
或许是对面少了“喋喋不休”的女人,他的早餐吃的格外安静。
陆聿珩提前两分钟走到大厅,九点钟到了,却没有看到“阿榛”的身影,不禁微微蹙起眉。
圈子里都知道,他最讨厌别人迟到,长这么大,还没有特意等过谁。
女人果然麻烦,连出去游玩都不准时。
又等了十分钟,还是没有见到她,陆聿珩彻底失去了耐心,快步朝着电梯走去。
房门前,他尽力克制自己的不悦,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房门终于被打开。
梁浠彤将自己包裹的非常严实,明明是在室内,她的脸上还戴着口罩,帽檐也压得很低。
陆聿珩十分不解,这是闹得哪一出?
完全陌生的城市,她总算看到一张稍微熟悉的面孔,心中的委屈难以压制,语气哽咽:“我,可能是因为昨天的化妆品,凌晨的时候,我的脸就开始过敏。”
许是因为写真馆里用的化妆品不是一线大牌,又许是化妆工具的没有清洁彻底,半夜她的脸就开始又红又痒。
陆聿珩眉头紧锁,“我看看。”
梁浠彤拉下一点口罩,微微仰起头给他看。
原来瓷白的肌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瞧着微微有些肿,一双杏眼蒙着层薄薄的水雾,看起来十分可怜。
“怎么不早点去医院?”他语气有些硬邦邦的。
听他语气不善,梁浠彤以为他是责怪自己迟到,便主动解释:“八点四十时,我去敲了你的房门,但是等了半天都没有人开,我又没你的微信,所以才没办法告诉你的。”
说着,她埋怨地瞥了他一眼,又继续道:“我正准备去医院,你就来了。”
陆聿珩顿感无语,转身就要离开。
梁浠彤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有些无措,连忙追问:“你干嘛去?”
陆聿珩停住脚步,回头看她:“去医院。”
梁浠彤眸底的愕然一闪而过,随即翘起嘴角,语调娇软:“喂,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
两人开车来到医院,挂号排队后终于见到了医生。
好在她只是看着严重,医生给她开了些药,又说了些注意事项,便让他们离开了。
梁浠彤坐在车里,一边涂药一边感慨:“没想到,在拉萨进医院不是因为高反,而是因为过敏。”
药膏里面不知有什么成分,涂到脸上冰冰凉凉,立竿见影,缓解了她的症状。
陆聿珩看到她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不再是早上无精打采的模样,就知道没什么事了。
他发动汽车,淡声问:“送你回酒店?”
“不!”梁浠彤忙不迭地拒绝,“我们按计划去大昭寺就好。”
她还想跟着他去阿里,一共在拉萨也呆不了几天,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酒店?再说,她现在已经不难受了。
陆聿珩没有勉强她,依言将车开到了八廓街附近,找地方停好。
大昭寺又名“祖拉康”,翻译成汉语的意思是“佛殿”,就坐落于八廓西街上。其实,昨天他们有路过那附近,因为门票需要提前一天预约,所以只能今天再来一次。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许多虔敬的朝圣者,有佝偻着腰步履蹒跚的老人,有用竹筐背着孩子的母亲,也有三两成群的年轻僧人。他们三步一叩,朝着自己的信仰前行。
即使昨日已经见过,但梁浠彤仍然觉得震撼。
排队安检后,他们正式进入大昭寺。
梁浠彤将头上的帽子取下,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肃穆了起来。
身边有旅行团经过,导游正在讲解:“在我们拉萨,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叫‘先有大昭寺,后有拉萨城’,这是为什么呢?”
他抛出疑问,勾起大家的兴趣。
果然,梁浠彤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她拉起阿宋的胳膊向前走了几步,想要听的更清楚一点。
见目的达到,导游继续说:“大昭寺始建于公元七世纪吐蕃王朝,是松赞干布为了他的王妃尺尊公而建,距今已经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了,无论是在地理、宗教、文化,还是社会生活领域,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是拉萨真正意义上的中心。”1
“关于它的建造,还有个美丽的故事。相传大昭寺前身是一片湖泽,尺尊公主希望兴建一座神庙,供养她从家乡尼泊尔带来的释迦牟尼佛像。于是松赞干布把一枚戒指交给她,请她将戒指放置在建造寺庙的地方,公主把指环掷入湖泽中,松赞干布见状,只好命人将湖泽填平,并在此基础上建造了大昭寺。”2
梁浠彤嗤笑一声,晃了晃他的胳膊:“你说松赞干布算不算渣男?一会儿为文成公主修建布达拉宫,一会儿为尺尊公主修建大昭寺,到底哪个公主才是他的真爱呢?”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到回复,这才发现,他的目光,停在了她握住他胳膊的手上。
陆聿珩回过神,从她的掌心挣脱,“传说只是后人的杜撰而已。”
梁浠彤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不解风情。”
两人跟着人群,走到大昭寺的主佛殿前,这里面供奉着唯一现存的释迦摩尼80岁涅槃前开光佛像,来此朝圣的信徒络绎不绝。
梁浠彤跪在蒲团上,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许愿自己与家人能够平安顺遂。
结束后,她缓缓站起身,看到“宋先生”姿势未变,双手抱臂满脸淡漠,显然没有与其他人一样跪拜。
“阿宋,”她轻唤一声,走到他面前,不解询问:“你怎么不拜?”
陆聿珩唇线渐渐拉直,沉默了半响,终于吐出四个字:“我不信佛。”
梁浠彤瞥到他腕间戴着的黑色佛珠,许是经常摩挲的缘故,看起来干干净净,不染凡尘。
明明如此爱重,他该是个虔诚的信徒才对啊!
她愈发好奇,又问:“既然不信佛,那你为什么戴着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