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来。”时青禾放轻了声音,朝楼梯上的时冬暖招手,“跟客人打个招呼。”

    平日豪爽的时青禾,经常人在车库还没进家门,呼唤“宝——贝——儿——子——”的声音就已雷霆贯彻苍穹,让身在二楼的时冬暖听得一清二楚。

    可此时,在“客人”跟前,时青禾居然异常收敛,说话的声音轻柔得像被夺了舍。

    时冬暖觉得蹊跷,心下不由得更相信好友丁当当的判断,确信来人绝非善茬。

    他整理好表情,故作冷酷,来到了时青禾与那位客人面前。

    “冬冬,这位是妈妈的义弟,韩嘉榆。”时青禾倒神色如常,温声介绍,“按照辈分,你可以叫他小舅,按照年纪,你也可以叫哥哥。”

    时冬暖的视线由时青禾脸上,转移到其身后的男人脸上……

    然后这视线爬了个珠穆朗玛峰似的,肉眼可见地骤然抬高。

    因为时青禾与那人的身高差实在太大!

    怎么会有个头这么高的人啊!

    时冬暖心里莫名被拧了茶芽似的,小小地一揪。

    也不知是被对方身高震慑,还是隐隐察觉自己个头无论怎么逞凶,视角上都会显得弱势。

    名为韩嘉榆的男人,此时终于摘下了耳机。

    耳机贴着白皙颈部的软垫分外厚实,隔音效果看起来就很好。

    韩嘉榆并未主动开口,闲闲地微掀眼皮,浓眸暗蓄着打量的意图,被隐藏在慵懒的伪装里。

    对方仅一眼,就让时冬暖感觉压迫感十足。

    “冬冬,叫人呀!”时青禾催促,“你想怎么叫?叫小舅叫哥哥都行。”

    时冬暖看了眼那酷哥,轻蔑一笑,表情更酷,“你好,韩先生。”

    时青禾:“……”

    时姐:coffeeortea?

    冬冬:or。

    不过,那位韩先生看起来并不在意。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听到这故意生分的称呼,也只是略略垂眸、微微颔首,算是幅度极小的回应。

    时冬暖表面仍一脸不服。

    心跳却莫名更快——

    好酷!

    这是我现实中遇到最酷的人!

    打过招呼后,时青禾就放时冬暖离开了。

    韩嘉榆最后被安置在事先清空、无人居住的三层阁楼。

    这样,多在一二楼生活起居的时家母子,不会频繁打扰他。

    得知此事的时冬暖还莫名其妙:

    怎么来寄住的人反客为主,主人家还要在意自己会不会打扰?

    看来,丁当当所言非虚,这人若不给下马威,怕是真会鸠占鹊巢!

    只不过,心里虽这么想,进房间关上门的时冬暖,却不由得长长舒出一口气。

    他背靠门板,缓缓抬起双手,意识到自己本灵活的指头,此时还隐隐发麻。

    时冬暖注意转移到指头,眼看着它们迟钝地收拢、打开……

    随着动作,一些令他陌生的感受再次涌回身体里——

    初见韩嘉榆的第一眼,他不知由来的心跳加快,此时那悸动的心脏还余劲未褪。

    站在韩嘉榆面前时,自己被迫弱势地抬头,对方睥睨般审视的目光让他四肢酸麻。

    麻木的大脑,像是被一道劈咔闪过的雷击中。

    震撼淡化后,剩下被激活的突触跳动着灵感。

    时冬暖眼前一亮!

    他福至心灵,当场飞扑到电脑前坐下,握住触控笔在画板上奋笔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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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劣等omega的oliver,因腺体残缺,无法释放信息素。

    但因祸得福,他虽可以嗅到其他alpha的气味,却不会因此受其信息素影响。

    所以,这样的oliver,第一次在主人宅中嗅到那浓郁的信息素,察觉自己的四肢不受控制地发软时……

    这般陌生的感受,令oliver感到恐慌。

    他慌不择路,脑中只剩要逃出这栋别墅的念头。

    可当他仓皇跑下旋梯,却在转弯处感应到信息素的源头。

    极度浓郁的压迫感,无实体却束缚住了他的手脚。

    oliver面红耳赤,手臂撑在楼梯扶手上,目光绝望地往源头处看去——

    一楼大厅,一个眉眼结郁的男人扶着墙站着。

    对方身着浴袍,虽将身体遮蔽,但丰硕的胸膛却支撑得领口微微开敞,露出里头线条分明的肌肉。

    那人身高体型相当优越,分明人在楼梯之下,压迫感却能克服高度差,震得拐角处的oliver软了腿,失力跪坐在地。

    男人本一手遮着半边脸,表情挣扎,像是在隐忍某种欲爆发的痛苦。

    听到拐角处传来的声响,男人抬眸,压抑着血丝的双眼,捕捉到了令自己痛苦的来源。

    对视之际,oliver屏住了呼吸——

    眼前这个散发着浓郁信息素的alpha,是传闻中腺体失效,从未有过易感期的雇主austin。

    注视着oliver,austin勾起嘴角。

    像是饥饿的雄狮,看见了流着血的肥美兔子。

    austin目光锁死oliver,大手攀上扶栏,一阶一阶行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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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绘制了alpha攻出场的这一幕,时冬暖将这部分再次发给了好友丁当当。

    这次,不出三分钟,丁当当的视频通话直接飞了过来。

    “时冬冬啊啊啊啊啊啊!你是天才吗?你是天才吧!你是苦练十年后带着画技穿越回来了吗?你是怎么做到半小时前,还在画塑料手办攻,半小时后,你就把攻画到苏得我腿软的地步的啊!”

    丁当当音量飙高,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对着时冬暖疯狂输出一通彩虹屁。

    “我的天!攻出场的那一幕,你直接把他画出边框!我感觉这攻快要冲出画面杀到我面前了!还有那个人体比例,又a又写实!”

    时冬暖听着夸奖,嘿嘿傻笑,嘴角的两勾梨涡盛满甜蜜的喜悦。

    “你是怎么想到让攻在楼梯下,气场比楼梯上的受还高的!这什么神仙分镜?!这反差简直杀我!你是被大触夺舍了,还是得高人指点了啊?”

    高人指点?

    时冬暖笑容微凝,脑中闪回初见韩嘉榆的那一幕。

    再次回忆初见的瞬间,时冬暖四肢还是微微酥麻。

    此时再加上漫画瓶颈被突破的畅快,感受两相重叠,爽得时冬暖不受控蜷起了脚趾。

    他感受着棉拖中,自己的脚趾缓缓展开。

    找回神智后,时冬暖正打算回复丁当当,就看到手机收到时青禾的短信。

    平时,时姐在家,都是直接扯嗓门喊他的。

    现在因为住进来了个不速之客,时姐连这个习惯都被迫收敛。

    时冬暖打开短信,发现是时青禾让他下楼。

    “丁当当,时姐有急事找我,我下次再跟你聊!”

    和好友打过招呼后,时冬暖还穿着那套“叛逆不良牛仔套装”,却跻拉着忘记换掉的小狗耳朵棉拖,再次下了楼。

    原来,时青禾打算带他去趟附近的会员仓储式超市,帮韩嘉榆采购一些生活用品。

    因为不确定韩嘉榆可能需要什么,时青禾就让同为男生的时冬暖代为参考。

    时冬暖莫名其妙,“直接让他自己买不就好了?”

    时青禾轻轻敲他脑壳,“要是有这么容易,我还非得带你去?”

    时冬暖捂着头,更加莫名其妙。

    只不过,时青禾还是给韩嘉榆发了个短信,似乎在问他需要什么。

    很快,韩嘉榆好像回复了什么,时青禾看到短信,疑惑地“咦”了一声。

    旋即,三层阁楼处传来开门的响动。

    时冬暖仰起脑袋看上去,不意外地见到韩嘉榆走出卧室,信步迈下楼梯。

    时青禾问:“你确定要自己去?”

    走到一楼大厅里,韩嘉榆站定,手抄着兜,表情依旧冷淡,朝时青禾点头确定。

    “好吧,开车也没问题吗?”

    韩嘉榆再次点头。

    时青禾随即把车钥匙丢给了对方,被对方敏捷抬手稳稳捉住。

    然后,本以为没自己事的时冬暖,眼看着妈妈往自己手中塞了张卡片。

    时冬暖定睛一看,发现那是目的地仓储超市的vip消费卡。

    “啊?”时冬暖指指自己,“我还得跟着去?”

    时青禾朝他挤眉弄眼,“对。他一个人行动我不放心,你跟着一起吧!”

    “为什么是我陪啊?我跟他又不熟……”

    时青禾摇摇手机,“我今天虽然请了假带他回来,但很多公务还得我过目。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你趁现在跟他熟悉一下,不是正好?”

    “?”

    “对了!”时青禾想起什么,又叮嘱,“记得,最好别跟他说话。”

    “……”

    这是什么规矩?

    以后都是一家人。

    但是不能说话!

    而且这人采购生活用品,还得消费时姐自己的会员卡?

    若非时青禾谈恋爱从不对他遮掩,时冬暖都要怀疑韩嘉榆是她在外头养的小狼狗了。

    时冬暖越想越别扭,但还是决定答应为妈妈分忧,跑这趟腿。

    他刚走到玄关口准备穿鞋,就被时青禾拉着,取下衣架上一条白绒围巾。

    “外面冷,你穿得太薄了。”时青禾一边说,一边给儿子脖颈裹上围巾。

    时冬暖也没挣扎,像个换装手办乖乖任时青禾折腾。

    白绒一圈圈缠上少年纤细的脖子,毛茸茸的边缘攀上少年的脸缘。

    似乎觉得痒,时冬暖抽了抽鼻子,耸耸肩膀歪了歪头,调整角度。

    时青禾看着儿子,突然就轻笑出声——

    这小子穿着叛逆风格的深蓝套装,皮肤却幼白透着粉,此时再系了奶白围巾……

    简直像一枚脆壳果酱雪媚娘!

    外表是蓝莓脆壳,虽因冷色调限制了顾客的食欲。

    但若是咬开一看,软软糯糯的内馅,会溢出粉润甜蜜的草莓酱。

    时冬暖没察觉,还乖乖地脱口而出,“谢……”

    然后憋住。

    他还惦记着丁当当给他安排的,在不速之客面前的不良人设。

    于是,他缩着脖子,借围巾挡住嘴,用仅时青禾能听见的音量,小声说:

    “谢谢妈妈。”

    “嗯,谢谢我儿子替我分忧。”时青禾食指刮了刮他的鼻子,“去吧!”

    时冬暖这才转头看向站在一旁沉默的男人。

    他这才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居然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时冬暖心一虚:

    看什么看?!

    他什么时候开始盯着我看的?

    我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似乎感受到时冬暖略带敌意的眼神,韩嘉榆不动声色收回了视线。

    只不过,这人依旧没什么表情,一贯的波澜不惊,让人完全猜不到任何情绪。

    二人在时青禾“祝福”的注视下出了门。

    户外的冷空气骤然灌进时冬暖衣服缝隙里,习惯暖气庇佑的身体不受控哆嗦一下。

    如时青禾所说,今天气温很低,太阳隐在厚厚的云层里,天地都因此蒙上一层灰色的滤镜。

    这种天气,阳光淡到根本不刺眼。

    时冬暖却悠悠从口袋中掏出一副墨镜,给自己戴上。

    无他,唯装酷耳。

    那边韩嘉榆在主驾驶门边按了车钥匙,开门即将上车之际,往时冬暖这边无意瞥了一眼。

    看到在大阴天还要戴墨镜的人,韩嘉榆拉车门的手微滞,但很快垂眸,假装没看见,淡定上了车。

    时冬暖:哼,有些人被我酷到不敢直视了。

    有些人:嗯,巧克力豆脆壳果酱雪媚娘。

    时冬暖推推鼻梁上的墨镜,往副驾驶座的方向走去。

    坐车礼仪让他养成这样的习惯,避免仅两人时,开车的人产生被当司机的冷落。

    但走到一半,他行走路径一个突兀的拐弯,转向了后座的方向。

    毕竟他现在是不良少年,不能那么讲礼貌!

    于是,时冬暖站在后座门前,手指刚触到车门的把手……

    就听到“咔哒”一声熟悉的轻响。

    那是后车门被落锁的声音。

    时冬暖拽了拽把手,果然没拉动。

    他往主驾驶座方向看去,隔着玻璃,他只能看到那人低头按手机,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时冬暖:“……”

    沉思片刻,不良少年还是放弃挣扎,乖乖地走向副驾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