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风擦着黄土地面呼啸而过,干燥的沙土拂过莱啸一片血污的脸颊。 呼出一口浊气,莱啸舔了舔起皮的嘴唇,睁开?了眼睛。 抬起胀痛的胳膊看了看,由于愈合剂的功效,表面的皮肤组织已经修复,未愈合的伤口在单薄的皮肤下隐隐作痛。 这一觉睡得很好,累到了极致,与其说是睡眠,不如说是昏睡了过去。 如果这里的温度没有这么高,她说不定还会再睡上几个小时?。 莱啸坐起身,就看到了身边躺着的焰朵。 焰朵赤果着上半身,残缺不全的肉身已经恢复了大半,右手长到了指根,左手的断指处长出了五条粗细不均的肉芽。 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调侃的意味:“中校觉得我身材不错?” 焰朵已经醒了,他慵懒地躺在?土地上,用左手新长出的肉芽粗鲁地挠了挠头发?。红色的眸子觑着莱啸,十?分坦荡地展露自己健壮的身体。 他的骨骼匀称,穿衣服时?不明显,脱掉上衣,就会看到一块块流畅的肌肉。 莱啸扫了他一眼,淡道?:“空架子而已,就只剩观赏价值了。我是实用主义,欣赏不来。” 焰朵笑了笑,坐起身,看了一圈四周:“真荒凉啊。” 莱啸从地上站起,衣服和裤子都被巨虫咬出了不少?破洞,尤其是腿上的长裤,密密麻麻的圆孔连成了不规则的线条,用力一拽就会从中间断开?。 抖了抖挂在?身上的虫尸,有些牙齿扎得太深,莱啸只能手动?拔出来。 都收拾干净了,莱啸抬步走向今天的“食粮”。 焰朵打量了两?眼莱啸的穿着,像是赞美般地说道?:“你穿我的衣服,比军装好看。” 莱啸:“你的审美还真是异于常人。” 好看? 她可不这么觉得。 黑色短袖上都是窟窿,隐隐透出系在?胸前的白色衬衣袖子,焰朵比她高,上衣也大了一号,长度到臀部,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没有一点美感?可言。 焰朵双腿蜷起,身体微微向后仰,腹部猛地用力向前一冲,臀部离地,双脚掌落地,稳稳地站在?了沙地上,挠了挠后背正在?愈合的咬痕,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举目眺望了一圈,一片茫茫的黄沙,无边无际。 莱啸已经掏出了双刃刀,正在?给巨鸟开?膛破肚。 她已经太长时?间没有汲取水分了,喉咙火烧火燎的。 巨鸟的血液已经凝结,莱啸扒开?它的肚子,用手捧起内脏和血块,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嘴里。 鸟肉放了太长时?间,有一种介于变质和生肉之间的口感?,酸臭中带着一股咸味。 莱啸放空大脑,不去做任何味道?联想?,像机器人一般,一块块地往嘴里塞,机械性地咀嚼,大口吞咽。 焰朵捧着一把虫尸,走到莱啸对面坐了下来。 莱啸扫了一眼,虫尸均是从中间一分为?二?,一看就是她的手笔。 焰朵从下方挤压虫子的腹部,像吃果冻一样,把黑乎乎的虫尸吸进嘴里,嚼了嚼,眉头微皱:“比营养液还难吃。” 莱啸将嘴里的鸟肉咽肚,拿过一截虫子,把黏糊糊的虫肉从壳子里拔出来,闭着眼睛塞进了嘴里。 莱啸吃过不少?味道?古怪的食物,但她还是小瞧了这个长相?猎奇的巨虫。 浓重的腐臭味滚过喉头,莱啸立马抬头,眼睛看向天空,保持着静止的动?作,用自己强大的忍耐力,忍住了上涌的呕吐欲。 焰朵看到她的反应,笑了起来,将手里的虫尸放进巨鸟肚子里沾了沾,扔进了嘴里。 “中校,再来点?” 莱啸低头继续吃鸟肉:“你的那份虫子呢?” 焰朵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坨坨黑球,说道?:“虫肉都炸干了。” 莱啸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焰朵硬是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两?个字:废物。 打仗的时?候出不了力,只能等着巨虫自己自爆,吃饭的时?候更是毫无贡献。 鸟,是莱啸宰的,他就放了一个马后炮。 虫尸,是莱啸切的,他的全炸没了。 焰朵脸皮厚,毫不在?意地笑着说道?:“中校,我们休战,是最正确的决定。” 莱啸:“我要?是知道?这个结果,当时?一定会选择给你放血。” 焰朵望着她满是血污的脸庞,笑着没说话,双手掌合并,扯下了鸟腿,用脏兮兮的新生肉芽拔了拔鸟毛,用右手掌托着递了过去。 莱啸看了眼,并没有接:“做什么?” 丹凤眼微弯,焰朵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我们还要?相?处不短的时?间,我在?用我的方式,表达友善。” 莱啸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和谐只是暂时?的。 在?没有任何头绪之前,他们都会维持这种虚假的和平。 因?为?他们杀了对方并没有好处,说不定还会祸及自身。 假设再来一批巨虫突袭,如果只靠一个人硬抗的话,可以预见,结果会是多么惨烈。 莱啸:“你的方式,就是用我打来的鸟,拔几根浮毛,再送给我?” 焰朵耸了耸肩:“没有其他选择,你应该不喜欢那些虫子。” 送到嘴边的肉,没有不吃的道?理。 莱啸接过鸟肉,焰朵看着她咀嚼的动?作,慢悠悠地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吃东西。” 莱啸牙齿用力嚼着鸟肉,淡道?:“活着就要?补充能量,有什么奇怪?” 焰朵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的动?作,撕咬、咀嚼、吞咽、舔唇。 在?焰朵的印象中,莱啸一直是那个穿着军装,不苟言笑的凛冽形象。 眼前的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可又有些不一样了。 莱啸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她警觉地微微侧身,左手抓着双刃刀,一边吃东西,一边用余光留意着他的动?作。 可直到吃完,焰朵都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 一只大鸟,两?人将它吃了个干净,连眼珠子,都被焰朵抠出来嚼了。 在?军舰上的时?候,焰朵虽然天天嫌弃营养液难喝,可到了这种境地,他却只是嘟囔了一嘴,就没再提难吃的事情。 尤其那些虫子,莱啸只尝了一个,剩下的都被焰朵包圆了。 嘴边的血迹黏糊糊的,莱啸拿过碎布一样的防护服擦了擦嘴。 “用这个。” 莱啸转过头,就见焰朵手里抓着两?块黑布,这块材质十?分眼熟,莱啸看向他的裤腿。 黑色长裤从膝盖处被扯开?,变成了一条短裤。 下半截裤腿虽然也不完整,但比渔网似的防护服好多了。 莱啸拿过一块黑布,擦完嘴后塞进了裤兜里。 焰朵:“现在?去哪儿?” 莱啸:“去军舰,里面有水。” 焰朵右手罩在?眼睛上方,眺望了一下:“被浇成那个样子,里面的东西能保住?” “去看看吧。” 军舰里的库存区还有不少?食物和衣物,这些都是他们现在?紧缺的。 黄沙松软,军靴踩在?上面微微下陷,发?出“沙沙”的响声。 焰朵走在?她的旁边,眼睛望着前方的军舰,状似随意地问道?:“莱啸,你为?什么会选择当军人?” 莱啸目视前方,反问道?:“你为?什么会来光系星球?”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焰朵熟悉的老问题。 他这次没有绕开?话题,而是道?:“路过而已,你们的空军就把我的飞船炸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焰朵当然不会惯别?人毛病,反手就炸了两?艘军舰。 莱啸点点头,焰朵的回答,算是印证了她的猜想?。 “该你了,你为?什么当军人?” 莱啸看向他:“那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 焰朵想?了想?,以莱啸的性格,肯定不会乖乖坐在?屋子里。 那当星际海盗?他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这女人疯归疯,但是心里有一根正骨,走不了歪道?。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军人这个职业,才是最适合莱啸的。 莱啸:“因?为?合适,也因?为?能发?挥自身最大的价值。” 对于光系星球,莱啸并没有到誓死捍卫的程度。 让她有归属感?的祖国,也并不在?这个宇宙里。 她只是在?履行一个军人的职责,同时?也是为?了满足自身的存在?感?。 况且光系星球不错,条条框框都很合理,领导人也不会搞什么幺蛾子,值得她去守护。 军舰越来越近,莱啸也看清了它的模样。 表面全部被腐蚀,已经看不出军舰上的印字了,也找不到侧舱门的位置。 两?人围着军舰转了一圈,莱啸指着尾端的一处道?:“能炸开?吗?” “当然。” 焰朵左手张开?,在?空中猛地一抓。 肉芽引发?的爆炸显然不能与平时?的效果相?比,浓郁的黑烟散去,军舰被浇融的尾部仅仅被炸开?了一个小洞。 莱啸指着那个小洞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当然’?” 焰朵:“……手指是你切掉的。” 莱啸:“你要?是翻旧账,我们可以从‘有去无回’开?始翻起。” 焰朵沉默半晌,是了,最开?始的挑衅,是他先起的头。 有去无回? 可真是有去无回了。 焰朵:“我再试一次。” 莱啸:“我要?的是一个人能钻进去的大小。” 焰朵再次握拳,黑烟与爆炸声同时?响起,待黑烟散去,小洞的左边,并排又多了一个小洞,比方才的大不了多少?,顶多一个拳头的大小。 莱啸:“你觉得,这个洞,是你能进去,还是我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