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垂挂在高高的夜空,清冷的月光洒下,让这座萧瑟的城市又多了一份凄凉。 千渺轻轻地抖动肩膀,哭得?太久,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情绪渐渐平息,神智也跟着回笼,抱着恶鬼嚎了这么?久,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缩回了手臂,小声道:“谢谢。” 恶鬼没有说话,他铁青着一张脸,眉头微皱。 千渺怯怯地退后?了些许,拿过纸巾,背过身擤了下鼻子。 鼻子一通,她就闻到了一股臭味。 不是地上的那摊尸水,味道很近,她抽动两下鼻尖就能闻到。 千渺擦了擦自己的脸,将纸巾凑近闻了闻,没错了,这股臭味就是她脸上的味道。 她的脸上为什么?会有尸臭味? 脑袋慢半拍地回想了一下,千渺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恶鬼啃小丧尸的脑袋了。 啃完没漱口,直接就舔她脸了…… 那点臭味一点没浪费,全都蹭她脸上了。 千渺连忙多抽了几张纸巾,更加用?力地擦了擦脸蛋,小声道:“你吃完东西怎么?不漱口呢?” 恶鬼没搭理她,他的脸色比平时还要难看,简直就要与身后?的白墙融为一体了。 千渺疑惑地看向?他,才发觉他的状态不太对。 扔掉纸巾,千渺往前爬了两步,打?量着他的表情说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以恶鬼的脾气,听到千渺的抱怨,高低得?回怼两句才对,怎么?可能只是摆个臭脸色? 恶鬼洁白的右手抬起,轻轻地摆了摆,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 忽然?,他猛地转过了身,脑袋冲着地面?,张大了嘴巴:“呕!” 千渺吓了一跳。 恶鬼的嘴多壮啊,眼泪鼻涕说舔就舔,从来没有反胃一说。 恶鬼就像吃多了毛团的野猫,对着地面?疯狂地干呕:“呕!呕!” 千渺着急道:“因为吃丧尸了?” 恶鬼活了几百年,从来没有消化不良过,他本?人现在处于一种?十分懵逼的状态,顺应着身体的本?能在干呕,排斥着身体里的腐气。 千渺:“你还能撑住吗?能撑住的话去厕所吐吧。” 又是尸液,又是呕吐物,她今晚可怎么?睡? 回答她的,就是恶鬼极其?响亮的一声:“呕!” 千渺急坏了,她想把他扶起来,可恶鬼三?米多的个子,虽然?天天在空中飘,但是一点都不轻,千渺根本?架不起来。 头上传来恶鬼越来越剧烈的干呕声,千渺就怕他一个没忍住吐自己头上,急忙往后?退:“你忍忍,先别吐!……呕!” 千渺见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吐,看到别人吐,她就像被传染了一样,会跟着吐。 好在恶鬼很快就止住了干呕的冲动,长发垂在脸庞两侧,隐约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就像鬼片里的经典恐怖镜头。 千渺探头问道:“你好点了?” 恶鬼紧皱眉头,没有回答。 千渺扶着他的脊背,说道:“你躺会,不想吐了的话就躺会,别在空中飘了,荡来荡去的,更晕了。” 恶鬼侧眸看了看她,千渺的眼睛还是红肿的,由于方才哭得?太过投入,脸蛋红扑扑的。 “躺下,来,顺着我的力道。” 恶鬼太高了,正着躺的话,根本?容不下。 恶鬼没拒绝,他顺着千渺的力道,斜着躺到了床上,从左上角躺倒右下角,一个标准的对角线,只有半截小腿搭在外面?。 千渺想了想,在屋内的桌上找到了一本?便签纸,回到床上,给恶鬼扇了扇风。 风太小了,一点都不清爽。 千渺起身下床,打?开了房间内的玻璃窗,凉爽的夜风吹进屋,臭味瞬间消散了不少。 恶鬼冷眼看着她忙来忙去,淡道:“你没有理由照顾我。” 千渺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小声道:“你救我了。” 要是没有恶鬼出手,她估计已经被小丧尸咬住脚了。 恶鬼:“丧尸是我从浴室里放出来的。” 千渺垂眸擦着自己的手:“那你也救我了。” 无论?起因是什么?,结果就是他没有见死不救。 恶鬼的视线看向?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千渺:“你这是怎么?了?” 恶鬼没有回答她。 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阴冷寒意。 丧尸的腐肉溶解在了他的体内,溢出了一种?不祥之气,恶鬼很清楚地捕捉到了这股气息,这是死亡的气息。 死亡啊。 他活了太久了,已经不奢望自己会安详地死去了。 这是人类给他的诅咒,他要生生世世地活着,就连人类都要灭亡了,他还在活着。 可他现在才察觉,原来他也是能感?受到死亡之气的。 如果他吃足够多的丧尸,让死亡之气溢满整个鬼魂……他是不是就可以消散了? 很奇怪的,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活够了。 “刚才你变的那张脸……是你自己?” 听见千渺的问话,恶鬼墨色的双眸闪了闪,声音毫无起伏地说道:“你若是不想再看一次,就闭上嘴。” 千渺抿了抿嘴唇。 她其?实?早就猜到了。 人皮书里的鬼魂,这本?人皮书是用?谁做成的,答案不言而喻。 那他是活着的时候被剥的皮?还是死了之后?? ……无论?哪种?,千渺都不敢想象。 “你……比我可怜。” 恶鬼微微挑眉,冷眸扫向?她。 千渺瞄了他一眼,小声道:“我虽然?回不去了,但我是个人,我能吃能喝,能跑能跳,能作为一个人活着。” 在千渺看来,那本?书就是他的囚笼。周而复始地旁观着一个又一个的悲剧,在里面?不厌其?烦地扮演着推波助澜、助纣为虐的角色,简直比蹲监狱还要折磨人。 恶鬼顿了顿,嗤之以鼻道:“如果像你一样,我宁愿当鬼。” 千渺没再辩驳下去。 恶心嘴硬,嘴更硬,不可能会接受别人出于善意的怜悯。 窗外的风吹乱了千渺耳边的碎发,千渺拢了拢头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俩认识这么?久了,她连他的名字都没问过。 恶鬼:“太久了,忘了。” 千渺:“你当鬼之后?,就没做过自我介绍?” 恶鬼冷笑:“你觉得?鬼需要吗?我是不是还得?印个名片?” 千渺:“那我叫你什么?合适?你岁数这么?大了,叫爷爷都有点不太尊重……叫老先生?” 恶鬼沉默地看着她,道:“就叫鬼吧。” 千渺:“……” 夜深了,千渺的眼皮变得?越来越沉,说着说着,恶鬼就发现她没声音了,转头看去,她保持着双手抱腿的姿势睡着了。 恶鬼看了她半晌,伸出手推了推她,千渺顺势侧躺到了床上,头部枕到了他的腹部上。 她太累了,迷迷糊糊地动了动脑袋,就接着睡了过去。 恶鬼很久没有躺着了。 他一直漂浮在空中,带着鄙夷的目光俯瞰众生。 他不会疲累,也不需要睡眠。 躺在这个床垫宣软的大床上,他居然?觉得?还不错。 千渺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哪儿。 恶鬼漂浮在半空中,冷漠地看着她。 千渺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零八分。 “早安。” 恶鬼:“你说过今天让我吃顿饱的。” 千渺:“……你昨晚吃得?不饱吗?” 那么?多眼泪,她都能跟孟姜女一较高下了。 “今天是今天。” 千渺从床上坐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她今天有很多事?要做,不能赖床了。 千渺拿起斧头,把娃娃装在了牛皮纸袋里。 她要去找一把剪刀。 从安全通道下到一楼,今天天气很好,凌乱的大堂里非常明亮,甚至能看清空气中漂浮的灰尘。 在酒店前台的抽屉里翻了翻,她找到了一把剪纸用?的剪刀。 回到昨晚的房间,千渺打?开了浴室的水龙头。 酒店顶楼有应急用?的水箱,水龙头打?开后?,最先流出的水很黄,泛着铁锈的味道。 放了一会儿,水流逐渐转清,千渺不敢直接对嘴喝,但用?来洗东西足够了。 她先掏出了娃娃,给娃娃洗了个脸,黏着的脏污也用?指甲一点点地扣掉了。 看着娃娃干净的脸蛋,千渺也跟着笑了笑。 她拿出剪刀,对着镜子,在辫子上比量了几下,找好位置后?,只听“咔嚓”一声,长长的辫子就被剪断了。 头发散开,发尾参差不齐,长度刚到肩膀。 千渺把头发打?湿,走回卧室的大镜子前,对着镜子修剪了一下长度。 她把头发剪到了及耳处,看起来比原来英气了许多,圆圆的大眼睛炯炯有神。 恶鬼眯了眯眼睛:她看起来,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剪完了头发,千渺回浴室洗了个澡,恶鬼这次没有跟进去,他留在外面?,盯着刚洗完脸的娃娃。 娃娃的脖颈偏移了几厘米,很像新疆舞里的歪脖动作。歪出去,就没再收回来的样子。 恶鬼看了又看,伸出手,把娃娃的脑袋拔了出来,给它调整了一下角度。 千渺出来就发现娃娃被动过了,她抱起来瞧了瞧,心想:他不会有强迫症吧? 从周边客房里翻出了一个大号金属旅行箱,千渺把搜集来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塞了进去。 拖着行李箱走到一楼,她顺着门牌找到了设备修理部门,顺走了一整套的修理工具。 从酒店正门出来,千渺向?四周望了望。 决定先找交通工具,再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