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早已安眠,只有空荡荡的公交如孟宁所预言的,如期而至。
她们登上车坐在倒数第二排,并没有很亲昵的并肩,只是孟宁的牛仔裤轻抵着温泽念的西裤。
温泽念坐公交也保持端庄仪态,对着半开的窗口往外张望。
孟宁也扭头往同一方向,却并没看向窗口以外。这样的夜景她已看过太多次太多次,她没看过的夜景是,温泽念雪白的侧颈肤白到透出一点淡紫的血管,城市布景在她眼前飞快掠过像幻灯片里的脏污油画。
温泽念今晚见投资人时又多喝了两杯么?
孟宁有些嫉恨夜风。她也想摸一摸温泽念发红的耳朵尖。
其实无论今晚祁晓有没有说错话,内心的小气泡鼓噪着她,她都会站起来去找温泽念的。
公交车老了,开起来零件嗑哒作响,如深夜老人的咳嗽。
可那样沉沉闷闷的咳嗽声本来就会反衬夜的静寂。孟宁觉得周遭静得出奇,她和温泽念丝毫没交谈,两人之间只有缭绕的风。
温泽念不说自己的生日,只说“路过”。
孟宁也不说她的生日,只说“散步”。
现在她们一同坐在末班公交上,连温泽念身上的晚香玉香水味都被夜风吹得安宁。孟宁忽然有些生起气来:见投资人而已,为什么要喷这么好闻的香水呢?
她轻声问:“你想下车走走么?”
温泽念并没有回头看她,只是纤白的手指把被风拂乱的发丝挽到耳后,那微微发红的耳尖便又露了出来。
温泽念说:“好啊。”
她的声调足以撩动没喝过酒也会发红的耳朵。
孟宁也不知自己在慌什么。车还没到站,她已站起来,跨过公交车后排垫高的两级阶梯,走到后门,伸手扶住侧面立杆。
春夜明亮,风残存那么一点料峭。
温泽念抬眸,望着与她拉开一小段距离的年轻女人。
很瘦,以至于面容都透出一种清矍的距离感。一头黑长直发绾在脑后,露出漂亮的后颈,一丝碎发被有些调皮的风拂得毛茸茸的,露出黑色曼陀罗的纹身,美得有些不可捉摸。
昏黄的路灯是城市的星火,明亮的程度恰到好处引燃又掩藏起人的什么心思。
孟宁一手扶着立杆,恰好也朝温泽念看过来。可发现温泽念也正看她的时候,她怔了下,很轻的扯出一个笑,立刻又把眼神移走了。
半倚着立杆,望向窗外的面庞上,那点很浅的笑意却没褪。
微挑的唇角,挂住春风,挂住当晚一轮皎洁的月。
温泽念拎着包站起来,也跨过两级台阶,站到孟宁身后去。
她握着另一侧的立杆,孟宁的后颈瞬时一紧。
缭绕着她后颈的是风。是夜。是晚香玉的香气。是城市路边绽开的柳花。是温泽念微热的呼吸。
孟宁忍着那点痒,保持先前姿态,眼神从
街景里往回收,望着面前的玻璃门。也许玻璃擦得并不明亮,恰到好处成为画作的布景。
温泽念站在她侧后方,身形被她挡去三分之一,穿着高跟鞋比她略高出半头,深邃的面容与她一道,投射在公交车门所嵌的那块玻璃上。
孟宁脑子里奇怪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上次她与温泽念一同打车,便觉得那场景好似明信片。
这次的公交车上,她依然生出同样的感觉。
她甚至都无需在脑子里勾绘那样的画面了。因为被一分为二的暗色的玻璃,承载着她和温泽念的身影,后景是城市的斑斑星火点缀,在她的眼里异化了些,变得像梵高最出名的那幅《星空》。
她不需要做多余的臆想了,只需要很缓慢的眨眼,用睫毛过滤掉过分具象的街景和零星的夜行人,像用私藏的相机把这一幕,拍下来。
等公交到站,孟宁先一步迈下车。
无论心情如何,她姿态总是轻盈的,如同站在海边时无数人说过她像只灵巧的海豚。下车以后回过头,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等着尚在车上的温泽念。
直到温泽念问:“你不扶我吗?我穿高跟鞋。”
她低头浅笑了下。
抬眸,对着温泽念扬起一只手。
有时她坐着公交车夜游,觉得整个城市都酣然入睡,只余她一人清醒。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整个城市都变成了她私藏的水晶球,盖着厚厚的黑色绒布,只供她一人窥探。
可是现在,她对着温泽念轻轻掀开绒布的一角——
欢迎光临,我的特别嘉宾。
两人一起顺着旧街往前走。
到这时,孟宁又觉得是自己自大了。她私藏的夜色足够美丽么?这些低矮的嵌着生锈防护栏的旧楼,这些摆在路边植物已然枯死的破旧花盆,甚至她即将要带温泽念走向的那条河,这一切足够美丽么?
与温泽念看过的那么多景色相较。
与灯光点亮了古老街道的布拉格,与矗立着精美教堂的阿姆斯特丹,与橙红色金门大桥横跨的旧金山,最后的最后,与被誉为世界级迷人的巴黎相较,这一切足够美丽么?
孟宁甚至闻到那条河因水不够活,而散发出微微腐败的气息来。
“哦。”温泽念说:“这里有条河。”
她很自然的走过去,夜空如墨,星辰是笔画,河水如墨,心事是笔画。
孟宁跟在她身后,看她一手扶着那泥浆色的围栏,瞧了会儿,转回身来,后腰半倚住围栏,掏出一支烟,没抽,暂且夹在自己纤白的指间:“这里的夜风,很舒服。”
她很轻的转了转自己的脖子,像是累了,带着三分慵懒三分不经意,肆意书写自己的美丽。
问孟宁:“打火机呢?”
孟宁手伸进口袋,指尖先是摩挲到那二手打火机的磨砂质感,错开,再摸到自己的打火机。
掏出来,给温泽念点烟。春夜的
风已不凛冽了,温泽念微勾下天鹅颈,耳垂上钻石耳钉是地面的星辰,她蜷掌护着火苗的姿势没冬日那么认真,很轻的覆上孟宁的手背,旋又远离。
孟宁的神经被那股凉凉的薄荷味一钓。
又来了。
她就知道她不能好端端的面对温泽念。占有欲和贪婪,要真那么容易战胜,哪还会成为人类共通的原罪。
她想诉说喜欢。
她想倾吐舍不得。
她想要聊一聊两人就快分开这件事。
她必须要说些什么了,不然这念头始终盘桓在她脑内,挥不去,散不掉。她走到温泽念身边,两只手肘搁在护栏上,手掌交叠轻握,像是认真的往下张望。
河道边立着一块风吹日晒后将近腐朽的木牌,上面红色油漆并不规则的写着“禁止垂钓”四个字,她便盯着瞧。
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最后这句话,化为了嘴边的一句:“巴黎是不是,很美啊?”
温泽念该是不知道她经历了多少百转千回,有些诧异的扭头看了她一眼。
说来可笑,那是她们重逢以来,排除日常琐碎对话后,她认真问温泽念的第一个问题。
温泽念转回头,抽了口指间的烟。她盯着河面,能听到温泽念衬衫衣袖摩擦出的窸窣声,眼尾不听话的瞟一瞟,还能望见温泽念耳尖的红被夜风吹散了不少,变得似一块玉。
酒意不残存在温泽念的耳尖,便从唇边涌出来,语调带一点懒怠,倚着身后围栏的姿态比平时放松不少:“其实说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我去过很多城市,可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酒店忙工作,再不就是去其他酒店会所谈事情,没很多去欣赏一座城市的机会。”
“哦。”
她问孟宁:“你不是要去旅行么?考虑过巴黎么?”
孟宁笑着摇头:“太贵了,去不起。”
温泽念勾勾唇,没多说什么。
两人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人背倚着围栏,一人面朝着河面。孟宁心想,眼前那一点点很快被风吹散的灰,是她的错觉,还是温泽念的烟灰当真被吹到了她面前。
她要对温泽念说“生日快乐”吗。
好像是不应该的。
你会记得一个阔别十多年的初中同学的生日吗?即便在她转学过来的半年里你们一度十分交好过。
温泽念也没多说什么,散发着她好闻的香水味抽完了一支烟。
问孟宁:“走了吗?”
孟宁说:“走吧。”
回程已没有公交,孟宁打了辆车。
温泽念到这时才显出有点喝多了,靠在椅背上阖着眼。
车窗紧闭,她怕温泽念有点闷,便悄悄把车窗降下一条细缝。
可车一开起来风又略显凛冽,温泽念喝了酒体温烫着,她又怕温泽念着凉,便又把车窗升上。
窗
户升降的细响湮没在了出租车低鸣的引擎声里。()
孟宁掏出手机来看了眼,屏幕的蓝光在昏淡的车厢里映亮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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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泽念的生日,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次温泽念没有久睡。
车快开到旧楼时她睁开眼,孟宁轻声说:“快到了。”
“你偷看我。”
“什么?”孟宁吃了一惊。
“不然为什么我一醒你就发现了?”
“……就,正好。”孟宁默默扭头看向窗外。
她今晚忍过了那么多时刻,差点暴露在这一句过分日常的对话里。
今晚温泽念肯定是懒得再折腾回岛上了,她跟着孟宁上楼,步子迈得很轻,老人们都已安睡,不知二楼谁养的猫,在防盗门后发出低沉沉的喵呜声。
孟宁掏钥匙开门,祁晓和宋宵已回房。不知是睡了,还是猜到她俩要一起回来。
温泽念踢掉高跟鞋,踏进孟宁拿给她的那双拖鞋。
一边问:“你困不困?”
“嗯?”孟宁说:“还好。”
“要看电影么?”温泽念提议:“有一部电影,叫《巴黎夜旅人》,我朋友推荐过,说是不错。”
因为她方才提起巴黎。
孟宁点头:“好啊。”
祁晓买的投影仪上次看过后就放在客厅。孟宁把投影仪搬到自己房间,椅子只有一把,孟宁说:“我再去客厅搬。”
温泽念说:“不必了。”
她抚平西裤坐到孟宁床沿,带着一点点酒意说:“你不介意对吧?反正可以换床单。”
温泽念这人真是睚眦必报。
她第一次喝多了酒来孟宁家,没法洗澡直接躺上孟宁的床,问孟宁介不介意,孟宁老实说不介意,可以换床单。
她这会儿还记着。
孟宁说:“你那样扭着脖子看久了,脖子会疼。”
“无所谓。”温泽念踢掉拖鞋靠在床头,耳尖的红被夜风吹散了,体内更深处的酒意又变作眼尾的一抹绯色。
在温泽念一本正经化着职场妆时,在她大地色眼影和唇膏之间,这抹绯色是唯一的旖旎,因反差强烈而格外动人。
她穿西裤的修长双腿交叠,露出玻璃丝袜裹住的脚尖,投影已打开还没有播放文件,光束凝在她的趾尖。
温泽念有时会让人想起那句“任是无情也动人”的古诗。
她的情绪不明显,连点头和挥手都是淡淡的,笑也淡,微拎一拎唇角便作罢。她偶尔会骂一骂投资人,可那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些微的不耐烦。她太从容了,因为她在自己的世界里运筹帷幄。
没什么值得她动用太多情绪。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替人造梦,收获无数人极端的喜乐来填充自己的人生。
她是隐于幕后的人,可无数人都跪倒在她的一字裙下。
她喝了酒又抽了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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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嗓子里的哑音更明显一点:“你有视频网站会员吧?”
她在国内待的时间不多,她自然没有。
孟宁本来捏着手机正在搜那部电影,这会儿抬起头来:“哦,我都随便找个网站。”
点进去下面还有嘿咻嘿咻小广告的那种。
温泽念又拎一拎唇角,笑得懒倦倦的。
她说的那部电影文艺而小众,孟宁搜了站才算找着。一连上投影,下面嘿咻嘿咻小广告的啊啊啊声传来。
温泽念挑了挑眼尾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孟宁:“我说不是你信么?”
这会儿温泽念倚在床头,她把写字桌前的椅子扭转九十度对着侧墙,两人困守在一间小小密闭的卧室里,却又隔着些距离。
“信不信的也没办法。”温泽念双手交叠在腰部,衬衫下摆塞进西裤腰的那一段,阖上眸子:“我现在不行,我有点头晕。”
“哦,你不行啊。”
温泽念掀起薄而软的眼皮,看了孟宁一眼。
虽然她对祁晓承认过自己的天然属性是0,但现在总归是1,听不得这话。
孟宁闷着头笑笑,低头摆弄手机,不再与她斗嘴仗。
她喝完酒呼吸总会变得略重一些,这时酒意上来,又更绵长,吐息间复又阖上眼,头晕的懒得同孟宁计较。
孟宁紧张时或沉默时,总爱说点什么插科打诨的话,和唇边的笑意一同变作长在她脸上的面具。
温泽念不与她缠,她便也收了声,等着视频缓冲时,慢慢看向温泽念的脸。
屋里没开灯,为了看电影窗帘也拉得紧实,这带给人一种错觉,好像小小一方天地里连氧气都挤不进来,她只能靠温泽念呼吸间的酒意渡氧。
加载页面停在一片白,白光便也打在那轻阖的眼皮上。衬衫领口敞得柔软,耳垂上的钻石耳钉却小而坚硬。
孟宁长到这年纪已很清楚自己的偏好。她不喜欢戴珍珠的女人,她喜欢钻石,有锋芒的切面,好似从岁月的荒芜荆棘中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偏偏又掩藏在一片柔和的光芒中,不显山不露水,由得你自己去琢磨。
等到电影开篇的音效响起,温泽念睁开眼,她便把视线移开了。
温泽念在生日这天的最后时刻来找她,互相之间什么都不说,坐了一趟公交、散了一场步、又一起看了一部电影。
女主角有张十分法国的脸,你说不上她漂亮,可她十分美丽。
孟宁盯着她凌乱的发,她微微下垂的嘴角,她人到中年依然小鹿一般的眼睛。然后听温泽念靠在床头说:“不行了,我真的有点晕。”
孟宁盯着墙面的投影:“那你要不要躺一会儿。”
温泽念这个人,明明提议要看电影的是她,这会儿看不下去的也是她。她答一声“要”,便在孟宁的床上躺下来。
她累的时候总是同一个姿势。比如跟孟宁欢爱完,比如工作完,又比如喝多了酒,她总是一只手臂
抬起,打横搁在额头上,皓腕从衬衫的袖口透出来。
孟宁不知为何,她穿英挺的衬衫时会反衬出皮肤柔腻,可今天她穿一件无比柔软的衬衫,却又把皮肤衬得更柔。
岁月在上面挂不住。眼神在上面挂不住。
孟宁的视线不着痕迹移走,重新盯着投影的墙。
一部电影的时间有多久。孟宁点开手机看了下,还剩一小时二十三分钟。
那么,她还可以在这里坐一小时二十三分钟,甚至她可以不去看温泽念的脸,只是听着温泽念逐渐舒缓的呼吸变成了电影台词和配乐的一部分。
夜昼交叠的时分巴黎是一种淡淡的灰,又泛起隐约的紫调。光线投射到孟宁出租屋的小小卧室,好像巴黎的夜和她所置身的夜被一片雾模糊,再分不清边界。
难怪有人爱看电影。
难怪有人爱做梦。
她把电影按下暂停键,那么这剩下的一小时二十三分钟是不是可以拖得更长一点。
屋里彻底静下来了,她把自己的呼吸放得很轻,于是只能听到温泽念的呼吸。投影墙上是巴黎的夜景,她想了想,把自己的佛珠摘下来。
这实在是一件很冒险的事,除了洗澡时她会摘下,洗完澡立刻又重新戴上,再不就是在她自己独立的卧室她才会摘,连祁晓也没看到过她除下佛珠。
她握着佛珠,手指无意识的捻转,不是什么上好的菩提子,只是到底也戴了五年,被皮肤养出了某种温润。
她在想,如果不是此番情形下重逢,她与温泽念的走向会不会不一样呢。
大抵是不会的。
那样的故事更简单些。但就像她所告诉祁晓的,她和温泽念的生活天差地别,她从小最擅于自保,哪舍得拿自己的安全感去冒险。
估计还是和现在一样,做一场绮梦,又缩回自己的壳。
不,估计那样的话,她连做场绮梦都不敢。不像现在,还有“离开”为她兜底。
有温泽念在的场景,都像一场梦。
比如现在,不那么好看的格纹窗帘紧闭着,真实的世界被隔绝在外。没有了热闹的菜市场,有人端着啤酒干杯拿本地方言聊天的烧烤摊,不那么新鲜的水果店,只有她卧室细细两道裂纹的墙上,映出巴黎破晓时分的天。
祁晓和宋宵肯定已经睡了,隔着墙的左右两边也静得出奇。
孟宁站起来,走到温泽念身边。
静静站了会儿,瞧见人没被她吵醒,才又往前迈了一步。
温泽念睡着了。
搭在额上的手臂放下来,睫毛浓得像在眼下遮出一个黄昏。没什么睡着了露出罕见的天真感这回事,温泽念睡着的神情犹然理智,你并不能说那是一种防备,那只是一种美丽的漠然。
因没有一丝瑕疵,而让人觉得完美得不真实。
孟宁望着那张脸,轻轻翕动嘴唇:“祝你生日快乐。”
第一个仿若的情节发生了。
在孟宁无声说出这话的时候,温泽念侧枕的身形动了动,在枕头上发出窸窣的细响。
孟宁两步跨回自己的座椅边,一颗心还砰砰直跳。
接下来的情节便没那么了,温泽念并没发现孟宁的异动,一直到孟宁重新点开电影又绕好了腕上的佛珠,温泽念又把手腕搭上自己的额,好似醒来后又歇了会儿,才缓缓从床上爬起来。
她睡姿也规整,连床单上的褶皱都不多。靠在床头,修长的双腿又交叠起来,扭头望向墙面的投影。
她并不知自己睡着了多久,所以也不会察觉孟宁方才暂停了电影。
她也不太在意漏看了情节,也不问孟宁电影里发生了什么。偏文艺的电影每个场景像开端又像结局,她扭着天鹅颈任那光影流淌在她脸上。
孟宁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可她望着那法国风情的女主角坐在拐角飘窗,裹着一件厚厚的粗针毛衫,忽然开口:“祝你生日快乐。”
她这句话说得很小声,随时可以淹没在房间回荡的法语念白里。
事实上她觉得,温泽念也根本不需要这句祝福。一个连神佛都不信的人,会相信这一句轻飘飘的祝福真有效力么。
温泽念也的确望着墙面的投影很久没言语。
正当孟宁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了的时候,温泽念望向了她。
孟宁仍然紧盯着投影,可她知道温泽念望向了她。
温泽念叫她的名字:“孟宁。”
然后让她:“再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