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飞虫走兽多。 就算院子里点了熏香,但还是有些细小的蚊虫进入,落在她身上。这让玉荷有些厌烦,她挥舞着手中蒲扇,驱赶着它们。 突然一阵清凉的风吹来,瞬间驱散她身上的燥热,以及那些恼人的蚊虫。 是阴气,她抬头就见青年视线落在她身上。还是那样一张脸,俊美洒脱,像是自由的海东青。只可惜,这海东青被她折断翅膀,困死在这山水之间... 两人说着外头的日子,谈着世间变化。好似这样她们就不再是仇人,而是一对再平常不过的夫妻,谈着每日必备的闲话。 这话题,也将两人之间那条无法跨过沟壑填平,拉近关系。 在贺骁看到的那堆画面里,女人几乎很少出远门。一是怕身份被人发现,二是简长凌的身体经不起折腾。 所以她也有近百年没出过远门。 而她上次出去,还是民国二十六年。这期间,外头的变化堪称巨变。 对于从那个年代走出来的她,一定会惊讶。 “那你...想出去见识一下吗?”它试探性地问出这句话。 因为知道自己不会放过她,所以要将她握在手里,控制在掌心,片刻的距离都会让她不安心。 但同样他不可能和简长凌一样和她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它有家人,有自己的故地,它也不想埋骨他乡,它要回去,回到自己父母身边,带着她一起。 但它并不想强迫她。 就算成了鬼,贺骁也没有忘记自己曾经受到的教育,它应该尊重她的所有选择。 就算她杀了它,也是如此。 毕竟,它想和她在一起,是要好好地在一起。而不是强迫之后的争吵,怒骂,摔摔打打,闹得不可开交。 它想和她,好好在一起。 自然就要征得她的同意,如果她愿意和它一起出去,那就再好不过。 也省去许多麻烦。 “可以吗?”玉荷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可以吗。 但就算这样,也还是给了贺骁极大的希望,起码她没有直接拒绝不是吗?没有拒绝,这代表还有希望。 它眼中划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喜悦,刚想继续开口。但很快那点喜悦就被另一股淡淡的别样情绪取代。 因为,她变得太快了。 昨天晚上,还在抗拒它的靠近,所以又怎么会在一个早上后变化那大。这之间,发生了什么让她改变想法的事情? 不...没有。 她或许又是存了别样心思,在欺骗它。这样的可能,让青年刚刚才松懈下的眉再次皱起。 它知道自己可能想得太多,但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无法不去想。 同时,心底隐隐约约传来一阵不可言说的抽疼。像是被什么锋利的刀子划出一道伤口,血丝缓缓流出,不致命,但很疼。 疼到它无法维持表 她们的关系才刚刚有所缓和,这一刻是珍贵的,让它不敢破坏。 所以,在明知她可能是在骗它时,还是顺着她的话道:“自然可以,只要你想我们现在就能离开。” 说着,它移开视线,不再去看她。 它的眼神移开,让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女人松了一口气。不可否认,被那样一双漆黑没有情绪的黑眸盯着时,总让她觉得不安。像是被看穿,也像是怪物盯上。它本来就是个怪物,这种时候自然更心慌。 而它的话,玉荷没有回答。 没回答,便代表没有明确拒绝。既然没有拒绝,那就有戏...它想着,准备再说什么时。 那一直沉默的女人,突然道:“好。” 这一声,来得突然,莫名。让贺骁始料未及,他以为自己永远等不到。也仅仅一个好字,便让它沉寂许久的心脏再次跳动。 这一声好,不仅仅是好。 还有答应它,要和它在一起的意思。她同意了,她说了好。也不知是不是被这一刻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恶鬼觉得她或许已经走出了那段婚姻。 他们都死了,死完了。 她一个活人,总不可能守着那回忆过一辈子。时间久了她会寂寞,总要找人,那找个陌生男人一起过日子,为什么不能和它一起过? 而它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活得够久。它不会老,更不会死,它可以陪她很久很久。 既然它都能接受,她一个欺负人的,又怎么能不愿意。总的来说,是它吃亏,她一点都不受影响。 所以,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可否认,这一刻贺骁是高兴的,高兴到灵魂不稳。身后脚下,丝丝缕缕的黑气冒出。 可它真的压抑不住,他喜欢的人回应了它:“好...我们一起出去。” 它强忍涌上心头的喜悦,可还是露出一丝笑意。这笑,在这张被黑色细线包裹住的脸上,突兀明显。 明明两人什么都做了,可它还是会为一些小事而红脸。 玉荷无法视而不见,她有些惊讶贺骁的脸皮薄。她们那种事情都做了,为什么还会因为这种事脸红。 而她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只是说了一句好,那句好,她确实用了些心思。 但也不至于,让它那么高兴。 不过不管它是因为什么才有的变化,起码它信了,而她也达到自己的目的。 或许是事情比自己想象得顺利,玉荷心情好了一些。对待它的态度,也没了往日敷衍。 她招招手,像逗小辈一样让那脸色阴郁的恶鬼过来。而恶鬼的年岁对她而言,确实是个小孩,小辈。 那一丝的别扭,抵不过心底的思念,疯狂想要靠近。贺骁有些没出息地挪动脚步,来到她身边。 它看着她,红了脸。 她再次招招手,示意它再低些头。 而这次,青年继续照做,与此同时,耳尖红得滴血,眼睫不由自主地轻眨。它在紧张,也在想,她这是要做什么。 是要和它说悄悄话?还是...因为不确定,所以,格外紧张。 它低着头,克制不住喉结滚动。 是吻,一个很轻很轻的脸颊吻。 恶鬼瞪大双眼,它扭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喜悦与热意,再次涌上心头。 恶鬼,觉得自己快疯了。 她吻它了,所以她还是喜欢它的,对不对。哪怕只有一点,那也是喜欢。 可还没等它高兴太久,心底那个冷静的自己再次回归。它告诉它,高兴早了,谁知道她是不是又在骗它。 毕竟,这不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