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周时锐的声线一直偏低。
许是因为过暗的光线, 乐澄觉得这声音搔在耳朵里,有些痒。
他看着屏幕,悄咪咪地说:“我也想你。”
周时锐却忽然关了屏幕旁的灯, 让乐澄微怔, 随即抗议:“看不见了。”
“去洗澡。”周时锐很平静地开口, 让人听不出一点端倪,“等我一下。”
“那你关灯干嘛。”乐澄疑惑。
“啪嗒。”灯光被打开,但手机屏幕已经对上了天花板,周时锐问他:“这样看到了吗?”
“看到了。”乐澄看着完全陌生的天花板,“那你先去洗澡……”
“澄澄?”
一道女声蓦地落入耳朵,乐澄条件反射一般将手机反手“唰”地藏了起来,“噌”地一下抬头:“啊?妈?我在呢我在呢!怎么了?”
曹凡琴这才推门进来,拿着果盘:“还能有什么事,让你吃点水果。”
感觉这是每次回家的保留节目,乐澄赶紧接过来, 捏了一个小西红柿放嘴里, 莫名有些心虚。
曹凡琴抬头, 瞥了一眼他红扑扑的脸蛋:“干什么呢, 脸这么红?”
“没干什么。”乐澄很镇定地从床上坐起身, 还不忘把手机往被子里踹一踹, “我玩手机呢。”
他打电话没戴耳机,生怕周时锐那边的声音泄出来。
虽然曹凡琴和乐书海都通情达理, 并且支持他, 还知道他谈了个男朋友,但有了上一次当场社死的经历, 乐澄并不怕被发现在和男友打电话,但怕曹凡琴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
那他真的要光速扣地板, 然后逃离地球。
“干什么,这么怕妈妈发现呀。”曹凡琴笑着说,“是不是在和小周说话?”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乐澄觉得自己一直好像被揪起后脖颈的猫,无力反抗,想也没想,当即否定:“不是!”
他冲他妈使眼色:“肯定不是呀!”
“我只是在看手机。”
曹凡琴看着他眨到快要抽搐的眼皮,终于明白了:“好好好,看手机看手机。”
“妈妈这就走,你记得吃水果。”曹凡琴不懂年轻人的奇怪情趣,又嘱咐道,“别玩太晚,白天又不是不能说话,要早点睡觉,知道了吗?”
“妈,我都多大了。”乐澄双手搭在曹凡琴的肩上,一边给她捏捏,一边轻轻推着她往外走,“肯定会早睡的,放心放心。”
曹凡琴:“行,长大了,我也管不了这么多……”
终于把曹凡琴送走,随着门被“啪”地关上,乐澄的后背抵着门,深深吸了口气。
很好!
顺利度过!
缓了两秒,他跑到床边,把手机挖出来。
视频里什么都没有,还是一个天花板。周时锐应该在听到他妈妈来的时候就去洗澡了。
乐澄就切成小窗,端起果盘悠哉悠哉地吃了会儿水果。
周时锐洗澡一直挺快,这次也挺快。
乐澄果盘吃到一半,听见屏幕里有动静。
他早早连上了蓝牙耳机,所以扭头,看见周时锐正在擦头发,穿着衬衣。
“我妈刚才来了。”乐澄随口和他闲聊,“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周时锐没什么表情。
乐澄没看屏幕,反正能听见声音,就专心致志地吃东西:“你那边冷吗?”
“不冷。”
“我妈做的糖渍小番茄可好吃了。”
“嗯。”
“你空调开的几度?”
“26。”
乐澄把最后一口菠萝塞嘴里,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拿起手机对准自己:“你是不是在忙?”
周时锐洗过澡了,但透过屏幕,浑身却没有一丝水汽,头发还没吹,湿漉漉地被撸上去,就好像冲的冷水澡一样。
周时锐:“没有。”
那怎么说话这么简洁,乐澄眨巴着眼:“我妈刚才问我是不是给你打电话,我没敢说。”
周时锐这才抬眼,没什么情绪地问他:“为什么不说。”
“这个嘛。”乐澄其实不太想说实话,但思考片刻,还是诚实地开口,“我是怕她说点别的话,我会……不好意思的……”
最后几个音很轻,乐澄越说越小声。
周时锐的表情略有松动:“就是这个原因?”
“嗯。”乐澄点头,睫毛轻轻眨了眨,“上次咱俩打电话,她都说得我不好意思了。”
周时锐的神情开始放松,反问道:“这么容易害羞?”
“哪有。”乐澄不承认,“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
周时锐便微微垂下眼睫,语气有些认真地问:“那澄澄什么时候才会不害羞?”
一语双关。
但乐澄一心吃东西,并没有意会:“应该要再做点心理准备吧。”
周时锐没说话,半晌,才道:“好。”-
翌日清晨,乐澄一醒来就被抓到了客厅。
睡得懵懵懂懂,乐澄顶着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和坐在他对面的乐书海、曹凡琴大眼瞪小眼。
一时无言。
“爸。”乐澄忍不住默默叫了声,“妈。”
“怎么了。”尽管没有做任何坏事,但对上家长的目光,乐澄止不住地心虚,眼睫乱眨,试图扯开话题,“今天早晨吃什么呀?”
“吃小笼包。”乐书海说,“但是一会儿再吃。”
“哦……”乐澄默默扣了扣裤子,“那到底……”
“把小周带回来吧。”曹凡琴忽然开口。
“啊?”乐澄呆了一瞬。
“昨天我和你爸想了想。”曹凡琴一脸和善,“虽然现在两个男孩在一起也不太容易,你看,你们也谈这么久了,妈妈看出来,你很喜欢对方,那不如趁这个机会,把小周带回家来看看,也算是定下来嘛。”
“对对对。”乐书海附和,“我和你妈就是这个意思,正好也能看看对方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坐在一起聊聊天,也算是给双方一个交代。”
他们两人说完,乐澄才慢半拍地皱皱眉:“可是……”
“怎么了。”曹凡琴瞥着他的表情,“不想把小周带来?澄澄,虽然妈妈一直都不干涉你,但小小年纪,可不要做渣男啊!”
“不是,不是。”乐澄连忙摆手,他很纠结,想要说实话,但又怕不小心让周时锐给爸妈留下不好的印象,“就是……可能、可能见不到周时锐的爸爸妈妈。”
乐书海慢慢睁大眼,和曹凡琴对视一眼。
“诶呦,苦命的孩子!”乐书海瞬间开嚎,“澄澄你怎么不早说,没关系,我们不会介意这个的,既然是这样,更应该把小周带回来!让他感受一下家人的温暖!你这孩子,怎么还犹犹豫豫的!”
乐澄:“。”
怎么感觉误会更大了呢。
“他父母身体很好的!”乐澄赶紧解释,“只不过,只不过他们关系不太好,很早就离婚了,所以……”
乐澄抬头瞄了他们一眼:“可能并不关心他的事。”
乐书海声音一顿:“哦、哦……这样啊。”
尴尬一笑,乐书海说:“那没事,不过确实有点难办啊。”
乐澄又说:“你们放心好了,我回头和周时锐商量一下,因为我得问问他愿不愿意。”
曹凡琴点头:“嗯,行,你有这个心就好了,我和你爸也不是特别着急。”
不是特别着急的乐书海点点头:“那当然了。”
这件事就此翻过去,乐澄不是敷衍父母,而是真有考虑。
他是相信周时锐的,但周时锐爸妈的态度确实有些棘手,这样贸然开口,总感觉会不好处理。
乐澄准备在周时锐从国外回来后,再开口和他商量这件事。
虽然在家,但一连几天,乐澄都比在学校还要累。
没课,但有工作。
随着游戏的最新版本更新,热度大幅攀升,这让挂在官博首页的乐澄的名气也在节节升高,已经有别的游戏公司来找他约商稿。
乐澄爽快接单,连续爆肝一星期,回绝了之前表哥表弟的游乐园一日游。
“嘶……”乐澄捂了下脖子,忽然放下手中的笔。
“抽筋了?”耳机那头传来一个平稳的声音。
“好像是有点。”乐澄连忙站起身了,周时锐在电话那头指挥他,“别画了,先休息一下,去床上按摩。”
“好。”乐澄一边摸着脖子,转了转,一边揪出一个按摩枕头,这是周时锐上周买的,前两天才寄过来,“我先躺了。”
听着耳机中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乐澄被按得哼哼唧唧。
“周时锐,你要不要也休息一下。”乐澄晃了晃脑袋,“我觉得你也在电脑前坐了好久。”
“不用。”周时锐说,“我一会儿去健身房。”
不健身人士乐小澄默默闭上嘴巴,人和人的精力真的很不一样。
在电脑前连画五六个小时,站起身,他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力气,连手指尖尖都不想动,只想趴在床上。但周时锐却还能雷打不动地去健身房健身。
果然,吃得苦中苦,方得好身材。
“对了。”乐澄翻了个身,“你什么时候回来?”
假期已经过了将近两周,乐澄一直都没提这个话题,周时锐不说,他就不太会问。
现在问,是觉得应该要回来了。
周时锐顿了顿:“还有点事没处理。”
“好吧……”乐澄有些失落,但又很快振作起来,“你们新版本更新的我还没玩,有没有独家攻略给我传授一下?”
“攻略?”周时锐敲电脑的手一顿,“有。”
“那快给我传授一下新boss的打法。”
周时锐却反问:“玩到彩蛋了吗?”
“彩蛋啊。”乐澄都是抽出琐碎的时间去玩,攻略也是凑活着看一眼,彩蛋相当于游戏里的隐藏支线,拥有特定刁钻的开启条件,乐澄犯懒,没有特地去搜集条件。一直还没达成开始彩蛋的成就。
“还没有。”乐澄忽然想起,“彩蛋里是有什么吗?”
周时锐却没有完全点出:“你要自己玩了才知道。”
“谜语人。”乐澄不满意,“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不能。”周时锐拒绝得很无情。
乐澄哼哼了两声,就说:“好吧好吧,那我要挂电话了。”
“乐澄。”周时锐这时候就会不轻不重地叫他的名字。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近周时锐越发喜欢和他“腻”在一起,有时候并不说话,两人做其他事,乐澄想挂电话,就要被周时锐叫住。
短短十几天,周时锐好像越来越黏人。
乐澄也没想真挂断:“好啦,我知道了,我现在先看看攻略。”
周时锐这才不再说什么。
看了会儿攻略,乐澄的手机响了两声,他低头,是谭小白在戳他。
[小白兔白又白:呼叫乐小澄!!呼叫乐小澄!]
乐澄戳戳屏幕回复他。
[橙子:乐小澄收到!怎么了?]
[小白兔白又白:要不要出来玩?我和子卿都在]
乐澄一脑袋问号。
[橙子:你和子卿?你们俩在哪呢?]
[小白兔白又白:我们来你家附近玩了,想不到吧?]
[小白兔白又白:快点的,出不出来,不出来我们可走了?]
乐澄赶紧打下。
[橙子:去去去]
但又有点犹豫。
[橙子:要去哪里玩啊?]
[小白兔白又白:就一起去吃个饭,我们这里还有几个人,介意吗?]
[橙子:不介意,等等我啊!]
乐澄回完消息,连忙咳嗽了两声:“周时锐。”
“怎么?”
“我得挂电话了,小白来找我玩了。”
周时锐微顿:“去哪?”
“就出去吃顿饭。”乐澄美滋滋地说,“我都好久没出去吃饭了。”
“嗯。”周时锐嘱咐他,“不要喝酒。”
乐澄一口答应下来:“我肯定不喝!”
挂了电话,乐澄从床上爬起来,换了身衣服,家里没人,他就写了一张便利贴,贴在桌上,兴冲冲地出门了。
谭小白在离他家不远的博物馆,那地方乐澄也陪曹凡琴去过,看了一次索然无味,但却是个挺热门的景区。
大热天的,但博物馆里有中央空调,乐澄从出租车上下来,热了一脑门汗,连忙进了博物馆。
远远他看见了五六个人,有几个是生面孔,但见到他,都眼前一亮,很友善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乐澄也朝他们点头。
有人惊讶,“你朋友长这么好看?”
“对啊,这么优质的帅哥也不介绍给我们,太不够意思了。”
“是我不介绍吗?”谭小白摆手,“是人家名草有主了。”
其他几人直呼好可惜。
谭小白撞了一下乐澄的肩膀,“更何况他对象抓得死严,一只蚊子飞过来都要看看是不是在朝乐澄抛媚眼。”
乐澄:“…………”
“哪有那么夸张。”乐澄不同意。
“行行行,不夸张。”谭小白揽过他的脖子,“那这次和周时锐报备了吗?”
乐澄点头,“报备了。”
谭小白懒得说他:“走,去吃饭。”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门,天太热,不适合吃火锅,就吃了顿日料,众人提议去清吧玩一玩。
谭小白转向乐澄:“都出来一趟了,你也来玩吧。”
清吧,乐澄没去过,但是听名字应该比酒吧要好很多,于是点头说:“好,但是我不喝酒。”
“你去清吧不喝酒?”谭小白问,“行吧,不喝就不喝。”
打车来到目的地,乐澄探头往里一看,发现清吧的环境比酒吧要安静许多,许是周中,里面的人不多,也没有酒吧里那种嗨到让乐澄这种半e人都害怕的氛围。
其他几人点了酒拿上桌,乐澄点了果汁,坐在旁边慢慢喝。
大家聚在一起闲聊,乐澄刚摸出来手机看了眼,就被谭小白眼尖地发现:“干嘛呢?”
乐澄自顾自地:“我和周时锐说一声,我在清吧呢。”
“不是,这都要报备啊。”谭小白叹为观止,作为一个24k纯金单身汉,他深深不赞同周时锐这种行为,什么都要报备,这不控制狂吗?
“我问你,乐小澄。”谭小白把手机抽走了,“你有没有觉得,这种行为其实是不正常的?”
乐澄发完那条消息了,就问他:“哪种?”
“就是随时随地报备查岗。”谭小白循循善诱,“周时锐也这样给你报备吗?”
乐澄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点头。
“…………”大意了,原来是双向奔赴的病情。谭小白轻咳一声,继续说,“这个啊,这个是不一样的,你查岗有他频繁吗?”
乐澄稍微思考,摇头:“没有吧。”
他并不是那种喜欢查岗,要对方事无巨细报备的人。
之前扮演是扮演,不用假装人设以后就不再做了。
“那不就对了!”谭小白抓住机会,“所以这样真的不太正常,周时锐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也太强了点。”
乐澄也认同地点头,感觉周时锐最近更加变本加厉了:“是有一点呢!”
谭小白以为说通他了:“对啊!就是这样,这种关系是……”
“但是应该没关系的吧。”乐澄这样说。
谭小白:“…………”
ok。谭小白决定今天夜里就申请上报把恋爱脑写进精神疾病中。
谭小白默默喝了口酒,然后又递给乐澄一瓶软饮:“你现在只配喝这个。”
乐澄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我就爱喝这个。”
耳边的音响声有些大,乐澄喝了一口,莫名感觉有些头晕-
周时锐看到消息时,已经是两小时后。
热汗从额角滴落,顺着眉骨流下,垂眸拿过手机,他蹙了下眉。
[周时锐:还在清吧吗?]
[周时锐:不要喝醉]
乐澄半个小时也没有回复他,周时锐给他拨去电话。
第一个没接。
第二个也没接。
他面无表情地开始拨第三个-
乐澄趴在桌上,感觉世界在旋转。
他明明没有喝酒,喝的都是果汁软饮,但头怎么这么晕,有种踩在棉花上的,轻飘飘的感觉。
然后,他听见有人窃窃私语。
好像是谭小白的声音。
“你们谁点得强爽?”
“不是我啊……”
“不知道啊……”
“我靠,不会让乐小澄喝了吧?”
“靠,还是我亲手递给他的!”
乐澄只觉得吵,窝在原地,双腿和胳膊都蜷缩起来,但很快,有人在拉他,乐澄闭着眼,不满地扒拉。
脸好热,脖子,嘴巴,都很热,乐澄感觉体内像是塞进了一个高温的容器,在灼烧心肺。
谭小白直接半托着他上出租车。
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门前,乐澄软得像是条果冻,没人扶着他,他自己就顺着门框往下秃噜。
谭小白死命拉着他,幸好乐澄瘦,摸出来他口袋里的钥匙,才把他扶进屋,放到床上,虽然醉得要死,但竟然没吐,一直等到乐书海回来,谭小白才放心回去。
乐澄完全没有一点意识。
他在床上平躺着,半梦半醒间,才听到有手机在响。
响了不知道多久,但他才听见。
迷迷糊糊拿起来,乐澄软着嗓音问了一句:“喂?”
“乐澄。”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冷,“怎么才接电话。”
乐澄听见熟悉的音色,低头,勉强从重影的手机屏幕上分辨出来是谁。
“哦……周时锐。”乐澄傻乐了两声,“给我打电话干嘛?”
尾音上扬,听起来还怪高兴。
周时锐顿了顿,几乎是一针见血:“喝酒了?”
“谁喝了呀!”即使处于醉酒状态,乐澄仍然保持着一种说出口就完蛋的潜意识,“没喝呢!”
实际上大着舌头,音调都快会拐弯了。
周时锐:“喝了多少?”
“都说了没喝。”乐澄闭着眼皱眉,还挺不耐烦的,“你这人真烦人呢。”
隔着电话,都能听出周时锐的呼吸一滞,用一种诡异的低沉的音调说:“我烦人。你怎么答应我的?”
乐澄完全忽略他这个问题,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难受地直哼哼:“热……周时锐,身上热……”
听着像是有扯扣子的声音,周时锐眉心一跳,语气也重了起来:“你在哪?”
“我在……”这声让乐澄短暂地害怕了一秒,但也就一秒,他就大声说,“在哪不告诉你。”
他变成一根直线的大脑运转的简单,尽管连周时锐是谁都想不起来,但他莫名想让这个叫周时锐的人回来。
“你在外面哪里?”听不到满意的答复,周时锐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沉冷地命令,“乐澄,说话。”
“想知道呀?”乐澄压根感觉不到威胁,先软绵绵地问他,拉长声音,但过了没两秒,又用一种很猖狂,很嘚瑟的语气说,“想知道……那你来找我啊!”
“……”周时锐默不作声地迅速拿出备用机,拨通了谭小白的电话。
乐澄听不清那边说什么了,但能感觉到,再次回来的周时锐,心情好像更差了。
“你在家。”周时锐平静地补充,“还在自己的房间里。”
“唔……”乐澄本能地感觉到危险,秒怂了一下,“怎么了嘛……”
“不怎么。”周时锐尽管心肺都像是烧着了,也不会和酒鬼计较,尽量平静地说,“好好睡觉,挂了。”
“诶!别!”乐澄大声喊住他,大概是这近一个小时里反应速度最快的时刻,皱着眉说,“不挂。”
“别挂……”乐澄黏唧唧地重复,“不挂……”
周时锐没动,就听乐澄那边又传来扯衣服的声音,他问:“又在干什么?”
乐澄慢吞吞:“脱裤子……”
周时锐闭了闭眼:“你脱吧,挂了。”
“干什么!”乐澄问他,又忽然放轻了声音,傻笑一声,“你想不想看呀,我给你看看……”
紧接着,就是捣鼓手机的声音,好像真的要给他切视频。
周时锐瞳孔微缩,下颌绷紧地叫他:“乐澄。”
他语气冰冷:“不看。”
“不看就不看呗……”乐澄呆了两秒,就有点委屈,撇着嘴,“凶什么……”
他嘟嘟哝哝:“想看还不给你看呢……”
“就不给你看……就不给你看……”乐澄颠三倒四地说,“气死你……”
电话那边没有一点答复,乐澄才停下,又开始问:“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不回来……”
“周时锐,你这人占有欲好强!”
“控制欲也好强!”
“幸好脸长得好……身材好……知不知道这是卡颜的!”
“周时锐……你是不是不行……”
乐澄像是说到激动的地方,很生气地捶了下床,发出“嘭”的一声:“你不行呗!”
他絮絮叨叨地一直说坏话,简直是酒壮怂人胆,周时锐一直听着,听到最后这句,才算是有点反应:“什么不行。”
“不行!”乐澄听到回复,瞬间来劲了,口齿不清地说,“你不行就是不行!”
“这么久了,你怎么……怎么还没和我,呃……那什么……”乐澄一时间想不出来那叫什么,哼唧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吐出一句,“……戳我……屁股。”
周时锐一顿:“什么?”
“戳我……”乐澄终于找到了关键,“不戳我,是不是不行!”
这声音之大,幸好关着门,隔音得很。
但周时锐却原原本本地听清了。
“乐澄。”他压着声线,很平静,又一字一顿地说,“别逼我来抓你。”
乐澄脑袋里没有这种概念,但还是聪明地捕捉到了“来”这个字,他瞬间支棱,口齿不清地说:“来呗……来!”
“不来是不是不敢?”乐澄毫无意识地火上浇油,“就知道……嗝…你不行……”
“以后叫你……不行哥……”
“周不行。”
许久不说话的周时锐却在此刻忽然短促地笑了声。
乐澄下意识一顿。
继而,他听见周时锐用一种堪称平静的语调说:“好啊。”
“来抓你。”
第 52 章
乐澄从未这么醉过。
他酒量一直尚可, 属于平均值,喝醉以后的酒品也不错,比较安静, 不怎么爱说话。
但这次破例了。
电话没挂断, 他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 听见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酒劲上来,在过度刺激神经后,又让人反应迟钝,眼皮上下打架,很快便抱着被子,蜷缩起来,脸颊枕在被子边缘,呼吸逐渐平缓。
再次醒来,已是凌晨两点半。
冷。
难受。脑壳里一抽一抽, 带着点醉宿后的茫然, 特别空, 仿佛记忆全被抽走。
而事实上他也断片了, 坐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 才回过神, 在黑暗中下床,手指不小心摸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 举到眼前查看, 是手机。
点了两下,没有反应, 早已没电自动关机。
乐澄下床充电,凭借着肌肉记忆, 费劲巴力地插上充电器,又撑着脑袋缓了一会儿,才站起身。
晕。
明明记得没有喝酒,但以目前的状况来说,不仅喝了,还喝得不少。
搞不清状况,乐澄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些字眼,“强爽”“谁点的”“搭把手”,伴随着谭小白的声音。
他不能是把强爽当软饮喝了吧?
乐澄对自己喝了什么,喝醉了做了什么,以及怎么回到的家,都毫无记忆。
浑身无力,四肢软得像是面条,酒到现在也没醒过来,乐澄晕晕乎乎地往外走,期间还磕到了衣柜,停下来揉了揉,才打开门。
他强撑着一点意志力,囫囵洗漱了一番,冷水打在脸上,也没清醒多少,这种感觉很奇怪,意识已经半醒,但身体又软又沉,连带着大脑的反应速度都极速下降。
尽管难以控制,但乐澄还是保留着一丝不能吵醒爸妈的清明,轻手轻脚、又慢悠悠地晃回卧室,勉强换了身衣服,也没管正反,躺在床上,觉得冷,才看了眼空调,发现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调到了18度。
怪不得这么冷。
他摸到飞在脚下的遥控器,调到26,再也撑不住,脸蛋蛄蛹着找到枕头,蹭了两下,神情恬静,再次睡着。
乐澄做了个梦。
梦里像是有人在追他,而他是一只皮毛蓬松的大兔子,圆尾巴,黑眼睛。四条腿虽短但有力,跑得飞快,但累得要命,停不下来,因为天上有雷公在追他,而追他的原因,是不信守承诺。
“不信守承诺的兔兔要被抓回去做成麻辣兔头!”
“我要代表天宫惩罚你!”
遥远的声音传来,却震耳欲聋,乐澄拼命调动四条小短腿,但那雷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声音很大,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急促——
“嘭——!”
乐澄猛地睁开眼。
“嗡嗡嗡——”
“嗡嗡嗡——”
呼吸急促,胸口不正常的起伏,愣了足足有十几秒,思绪才逐渐回笼,乐澄有些呆呆地转头,是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在不住地震动,已经快要跳下桌沿。
乐澄下意识拿过,比上次醒来清醒了一点,至少四肢没有那么酸软,但仍是反应迟钝,他低头,先看了眼时间。
4:02
再看备注。
[^0^]
乐澄眨了眨眼。
周时锐。
半夜打电话不是周时锐的风格,以为出了什么事,乐澄拿过旁边的水杯,喝了几大口,心头微跳地接通:“喂?”
“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乐澄问。
“乐澄。”周时锐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那头。
“嗯,”乐澄点了下头,“我听到了。”
“下来。”周时锐说。
很简单、又没头没脑的两个字。
“……什么?”乐澄一愣。
周时锐没有任何情绪的重复:“下来。”
“我……我下去?”乐澄本就叠满buff的脑袋此刻有些宕机,一个大胆的猜想猛地在脑海中腾升,迫使他快速站起身,手心出汗,心脏也开始砰砰跳,震动胸腔,快步走到窗前,扯开窗帘,视线往下——
与此同时。
路灯下身材高挑的男人也在此时抬眸,面无表情的,露出凌厉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唇线平直轻抿,漆黑的瞳仁像是融入夜色。
双目对视。
乐澄微微睁大双眼,表情出现了长达十几秒的空白,路灯下,周时锐的唇形张合。
而手机中也传来低沉男音:“乐澄。”
在叫他的名字。
“下来。”音调毫无起伏。
乐澄已经毫无反应,眼珠一动没动,远远和周时锐对视。明明白天还远在大洋彼岸的周时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家楼下,声音中还压着一种让他心跳加速、浑身发凉的,克制的欲/望。
但仍是有喜悦迅速冲刷了大脑。
“我……”乐澄听见自己开口,“你等等,我马上就下去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周时锐,说不开心是假的,打开房门,轻手轻脚地抓起钥匙,然后打开房门,飞快下楼。
太突然了。
周时锐像是大变活人一般,突然出现在眼前。
还是在这个时间点。
乐澄心中疑惑的同时,又觉得开心。
短短几分钟的下楼时间,乐澄迫不及待地出了单元门,在看到周时锐的那一瞬,电光石火间,有什么记忆宛如过电一般穿透大脑。
“周时锐,你占有欲好强啊!”
“周时锐,幸亏你长得好。”
“周时锐,是不是不行?”
“周时锐,以后叫你不行哥好了。”
“周不行,怎么样啊?”
属于自己的声音,在几个小时后,再次回到脑海,带着刺激的新鲜感,把乐澄直接钉在原地。
有什么在脑中猝然炸开。
浑身的血液在这瞬都涌上头顶,燥热空气,冰火两重天。乐澄有些僵硬地看着周时锐朝自己走来,近了,很近,直至面前。
修长的指骨带着微凉的触感,搭在了自己的颈侧,目光垂下,竟是异常心平气和地问:“怎么。”
周时锐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不欢迎我?”
抚在颈侧的手指慢慢下滑,带到后颈,缓缓地收紧,半强迫性地将乐澄拉近,周时锐微微低头,鼻息带着凉意扑撒向耳垂。
“来抓你了。”沉冷的语调顺着耳廓流下,仿佛毒蛇般缓缓下移,“不开心?”
乐澄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心、开心。”
分明的拇指顶向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周时锐的表情极淡,“开心,怎么不亲我。”
很平淡的陈述句。
但乐澄的心脏却像是被死死捏住了,狂跳不止。
危险富有侵略性的气息无声无息地环绕四周,记忆带着火花闪电,一路高调的灼烧理智,他几乎来不及思考,忙不迭地仰头,印上周时锐的唇,以一种完全奉献的姿势。
在贴上的瞬间,后颈的五指倏地收紧。
周时锐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凉意,在燥热的夏天,形成极端的反差,只是贴上的一秒,乐澄尚未准备,被径直撬开唇舌,长驱直入。
舌尖仿佛要融化了,唇瓣被咬得发麻、发痛,皂角的冷淡气息瞬间占据鼻腔,乐澄的生理性眼泪瞬间充满眼眶,本就软的双腿打着颤,几乎要滑下去,他被周时锐整个托着后背往怀里按,用力到快摁碎了。
太过了。
混乱中,乐澄感觉周时锐离开了一点,紧接着,手心被塞了什么东西,凉凉的,听见含糊的声音:“拿好。”
然后,再次靠近,毫无阻隔,又强势地入侵。
被放开时,乐澄仿佛被抽了线的风筝,抖个不停,他第一次尝试这种毫无引导,并不温柔,且过分的亲法,眼尾水红地挂着泪,本就因为酒精而酸软的身体,慢半拍地大口喘着气,一边的手指死死抓住周时锐宽阔的双肩,胸口剧烈起伏。
而垂在一旁的手指被宽大的手掌慢慢拨开,周时锐垂着眼睫,沉默的,又平静地让他不要那么紧的握住。
“要碎了。”
“……什么?”乐澄吸了一下鼻子。
“眼镜。”周时锐说。
乐澄这才低头,后知后觉地反应,原来周时锐刚才递给他的是眼镜。
内心惴惴不安,乐澄眼睫乱眨,轻咳了一声,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你,那个,你怎么……”
“想起来了?”周时锐异常平静地看向他。
乐澄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下意识逃避:“什么、没有……”
“没有?”
没什么波动的语调,却让乐澄心中狠狠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
心虚得要命,又害怕、又热、又冷,他能回忆起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句,都是踩在刀尖上,戳到枪口,能让周时锐如此不冷静地连夜坐飞机来,几乎是坐实了把人惹到的事实。
后颈的手再次收紧了,周时锐盯着他,薄唇轻吐:“说话。”
“想……”乐澄紧张得手心冒汗,“想起来了。”
无非就是将人彻头彻底地贬了一顿,没遵守承诺,还异常凶猛地挑衅一番,尽管乐澄自认为可以接受周时锐的占有欲、所作所为,并且耐受良好。但喝醉了,嘴巴不受控制,自己添油加醋地讲了出来。
“我当时喝懵了。”乐澄紧张地解释,“真的,我没那样想。”
“没哪样想?”
“就是,那样。”乐澄抬眸,眼巴巴地看着周时锐,“我现在头还疼呢……”
他耍赖一样把头靠在周时锐的肩上,蹭了蹭,像是真的。
周时锐没动,只是一言不发地垂着眼睫,瞳仁漆黑,幽静,手指捉了乐澄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拿出来。”
乐澄呆呆地,顺着他的动作,摸到了一个长方形的,扁的,小盒子。
什么。
蓦地,有什么在脑中轰然一响,乐澄的脸蛋瞬间红了,回忆起醉酒时的对话,想把手抽出来,但被死死钳住手腕,抽不动,急得团团转,小声又急切地说:“周时锐……我不……我爸妈还睡……”
周时锐顺着他的手将那个盒子拿了出来,两指夹着,拎在面前。
乐澄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被吸引,那是个黄色的小盒子,扁的,不透明,左上角还写着一个……OTC。
“醒酒药。”周时锐盯着他,两秒后,竟像是笑了,“你以为是什么?”
乐澄茫然地眨巴眨巴眼。
好坏。故意的。
乐澄登时反应过来:“我没以为是什么……!”
“是吗?”周时锐没什么表情地开口,声线冷静地像是讨论正经事情,“我以为,澄澄会以为是避孕套。”
咬字清晰,表情很是平淡。
除去镜片的阻隔,周时锐的眉眼更加深刻清晰。本就是极为锋利禁欲的长相,唇色淡而薄,衬衣的纽扣也完完整整系在最上方,刻板而工整,此刻,这种矛盾的反差达到顶峰。
乐澄噎地静了一瞬,脸好热,后半夜本是最凉爽的,他却像是要热化了。
“拿着。”周时锐不再多说,风尘仆仆赶来,数个小时的飞机让人疲倦,他没打算真做什么,低头,帮乐澄理了理头发,放轻了声线,“上去冲泡喝点。”
乐澄还沉浸在刚才巨大的冲击中,闻言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不上来?”
“我上去。”周时锐凝视着他,“不怕伯父伯母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乐澄红着脸,但又拽着他的衣摆,打着商量地问,“你来都来了,我房间还开着空调,很凉快的,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住啊?”
“酒店。”
“去什么酒店呀。”乐澄有些不自觉地诱惑道,“从这里再开出去也要好久,你上来吧,我们偷偷的。”
乐澄不想让他这么快走,且敏锐地察觉到周时锐已经被安抚,不再害怕,只剩下开心,忍不住催促:“快点快点,一会儿我妈要睡醒了!”
周时锐眉头蹙着:“伯母如果……”
“没有如果!”乐澄给他打包票,“你怎么突然这么磨叽,是不是不行啊?”
周时锐蓦地住了口,沉黑的眸子瞧着他,酝酿着危险的神色。
乐澄被这个眼神烫了一秒,有些怂,随即扭过头:“我……我胡说的,快来吧快来吧。”
周时锐被他半拉着上了楼。
轻手轻脚地进了房子,来到卧室,听见“啪嗒”的关门声,周时锐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荒唐。
竟然真的跟上来了。
他看到乐澄正撅着屁股,上半身趴在门上,耳朵贴着,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半分钟,才放松下来,有些嘚瑟地朝自己抬下巴:“我就说没事吧。”
得意洋洋的,像是翘着尾巴。
见他这个样子,周时锐有些无奈、又清晰地明白,他对乐澄向来没什么原则。
这样近乎疯狂的举动,他还是难以抵抗乐澄的诱惑,依言做了。
“穿着裤子不准坐在我的床上。”乐澄很小声地指挥他,“把裤子和上衣脱了,我给你找个短裤穿。”
乐澄从衣柜里翻箱倒柜,很快找到一条短裤,有点短,扔给周时锐,又找了个长T,他穿着很大,周时锐应该穿起来正好。
出去用热水冲了醒酒药喝光,两人躺下,乐澄有些累地缩在他怀里,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线条。
乐澄有点想笑,捏了捏他的肌肉,抬头问他:“这么紧张?”
周时锐的语气有些无奈:“……这样不对。”
“不对。但是你还是做了。”乐澄扬扬眉,像是到了自己的地盘,让他感到放松。
“嗯。”周时锐喉结滚动,“是我的错。”
乐澄:“什么错?”
“没能拒绝你。”周时锐闭着眼,“太贪心,太想抱着你。”
被坦诚的话戳到,乐澄这个时候又仗义起来:“别担心,等他们出去了,我就放你出去!保证不会暴露你。”
乐澄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突然出现在“丈母娘”家,如果被发现,简直“清誉”不保。
这个时候,他也有点纠结自责了:“怎么办,我好像不应该把你拽上来的。可是我好想你。”
躺在充满乐澄气息的床上,周时锐拥着他,听到这话,内心慢慢充斥着一种诡异的饱胀感,那种好像被完全包裹,危险又无比依恋的感觉不断刺激着神经。
他低头亲了亲乐澄的唇角,慢吞吞地撬开齿关,含住舌尖,手指插入指缝,缓缓相扣,接了个温柔的深吻。
分开时,乐澄眼底蒙上了一层水雾,胸口轻微起伏。
“别担心。”周时锐啄着他的唇,“这是我选的。”
他不会说出,这样共同背负风险、紧密相连的紧迫感觉,让他的血液不自觉地开始沸腾。
“好。”乐澄用力点了下头,“我会努力守护你的。”
周时锐被他逗笑:“嗯。”
乐澄因为醉酒没怎么睡好,这会儿窝怀里是真的困,眼皮上下黏连,睡得很快。
乐澄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澄澄,太阳晒屁股了,快起床吃饭。”乐书海隔着门叫他。
乐澄一激灵,动作太大,差点从床上掉下去,周时锐捉住他的腰,安抚似地拍了拍后背,示意他回答。
“哦、哦!”乐澄说,“好,我马上起来。”
乐澄连忙穿上拖鞋,余光瞥见周时锐正换衣服。
“你订好酒店了吗?”乐澄小声问他。
“嗯。”周时锐点头。
乐澄:“好,等他们上班去了,我就送你走。”
他出去,悄咪咪关上门,揉着眼睛,假装困倦。
“爸……”他演技精湛地打着哈欠,“今天吃什么?”
“豆浆油条。”乐书海催他,“去洗漱。”
“哦。”乐澄挤上牙膏,满嘴泡泡地忽然问,“爸,咱家还有一次性的牙刷吗?”
“好像有吧。”乐书海偏头往厨房喊,“小琴,咱家一次性牙刷呢?”
“那不就在电视柜下面。”曹凡琴问,“要这个干什么?”
“澄澄要。”乐书海吃了口油条,“对了,你要一次性的牙刷干什么?”
“没要啊。”乐澄装傻,“我只是问问而已。”
“哦……一会儿你妈要出门去看你三姨,你跟着一起去吗?”
“不想去。”乐澄摇头,“我还没画完画呢。”
“行。”乐书海说,“快点刷,一会儿豆浆都凉了。”
“知道了知道了。”乐澄赶紧漱口。
吃着油条,乐澄翘首以盼地等待他们离开。
乐书海要去上班了,乐澄非常殷切地给他递上包。
随后,曹凡琴也画完眉毛,风风火火地要出门。
一切都无比顺利。
“欸,差点忘了!”曹凡琴一拍大腿,“还得提箱奶呢。”
乐澄一怔,就见曹凡琴迅速走来,穿过客厅,目标显然是自己的房间。
他们家的传统使然,家里的奶、零食基本上都堆在乐澄房间,美名其曰给“小孩”的。
心脏猛跳了两下,情急之下,乐澄大喊一声:“别——”
曹凡琴被他吓了一跳,扭过头:“怎么了澄澄?”
“别……别动。”乐澄用力吞咽了一下,头脑风暴,“你去我房间干嘛?”
“有箱核桃奶,我拿给你三姨喝。”曹凡琴说,“你这孩子,大清早怎么大惊小怪的。”
“妈,你没换鞋呢。”乐澄赶紧把碗放下了,“你先去换鞋,我给你拿。”
乐澄走到曹凡琴面前了,轻轻捏着她的肩推他:“刚起床我房间可乱呢,我给你拿。”
“怎么还突然害羞上了。”曹凡琴哭笑不得,“以前怎么不害羞。”
“哎呀,我长大了嘛。”乐澄心虚得不行,“所以我给你拿!”
“行行行。”曹凡琴开始换鞋,“你看看,要面子得很,吓妈妈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屋里藏什么了。”
乐澄:“。”
沉默。
确实藏了什么的乐小澄在沉默数秒后,干巴巴地笑了笑:“哈哈哈,妈,你真会开玩笑,我怎么可能藏什么呀,哈哈哈。”
事实证明,人感到尴尬的时候真的会笑。
他像只兔子,“唰”地拉开门,闪身进入,什么都来不及看,提了奶,“嘭”地关上门,小跑到曹凡琴旁边,递上去:“给!”
“嗯,那我跟你爸走了。”曹凡琴说,“出门玩记得把煤气和插销关上。”
“知道。”乐澄觉得不好意思,“我知道的。”
平时没人,但现在周时锐在家,乐澄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被像小孩子一样管。
很没面子的。
“还有。”曹凡琴又说,“之前跟你的说的事也要放在心上,什么时候让小周来坐坐?”
乐澄一顿,有些心虚地扣扣手指。
小周嘛……小周何止来坐坐了,现在还在床上躺躺呢。
“我记着呢。”乐澄说,“很快,妈你别着急。”
“嗯,你上心就好。”曹凡琴说,“小小年纪可得学着负责……”
“妈!”乐澄脸蛋涨红,“瞎说,我可喜欢他了呢!”
“好好好。”曹凡琴这才笑了,“可喜欢了,走了。”
乐澄用力点头。
“嘭——”
门从外面关上,乐澄忙不迭地扭头,拉开卧室,尚未开口,腰被忽然揽住,眼前旋转,周时锐扣着他,将他拉近。
“诶?”乐澄有些懵,但还是顺势摸了摸对方的背,“你都收拾好了?”
“嗯。”周时锐。
“那你先去洗漱,等十分钟,他们出了小区……”
“刚才的话。”周时锐忽然开口,“再说一遍。”
乐澄眨巴了一下眼:“哪句?”
“最后那句。”
“哦……”乐澄后知后觉地挠挠脸蛋,“你听到了呀?”
“嗯。”周时锐凝着他的面颊,“再说一遍。”
“我可喜欢你了。”乐澄展颜一笑,“是不是这句?”
明亮的双眸弯起,鸦羽般的睫毛微微上翘,极富感染力,像是慢慢烘烤着心脏,周时锐轻轻点头:“是这句。”
“所以。”周时锐看向他,又问,“什么时候带我见家长?”
“怎么什么都听见了。”乐澄有些羞赧,“我还没准备问你呢。”
“那怎么办。”周时锐低声,“我已经想要了。”
“干嘛。”乐澄忍不住开了个玩笑,“堵在我家要名分是不是?”
周时锐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道:“是啊。”
“嗯?”
乐澄感觉他低头亲了亲自己的侧脸,声音好轻,低低的:“是找你要名分,太想要了,想得快疯了。”
第 53 章
周时锐好像很爱说这样的话。
炙热的话语, 包含着数不清的隐秘欲/望,让乐澄微微发怔。
他用额头磕了一下周时锐的,然后说:“我明白的, 我当然明白。”
腻歪了没两分钟, 他们被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乐澄浑身一震, 听到了曹凡琴的声音。
“澄澄,快开门,”
“妈妈忘记带钥匙了。”
乐澄答应着:“哦、哦,好!”
他四处张望,情急之下,直接将周时锐反手推进房间,小跑到门口,将柜子上的钥匙抓在手心,拉开了门。
“妈。”乐澄递过去,“给!”
短短几步路, 他气喘吁吁的。
曹凡琴接过来, 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要是热你就打开客厅的空调。”
乐澄眨巴着眼:“嗯……嗯。”
“怎么在家还脸这么红, 我看你就是缺乏锻炼。有空也要出去散散步, ”曹凡琴又说, “你最近肚子上是不是都长肉了?”
乐澄被他说得直皱眉:“妈, 没有,妈你别说了……”
门被重新关闭, 乐澄才松了口气。
回头, 周时锐正倚着门框,淡淡看着他。
乐澄忍不住笑:“我们这样好像偷情哦……”
周时锐颔首, 却是不咸不淡地说:“嗯,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没办法。”
乐澄:“…………”
经过这么一回,乐澄不敢再让周时锐多逗留,等周时锐洗漱完毕,就和他一起溜达着往小区外走。
送到门口,乐澄和他拜拜:“你订的酒店是哪个?”
周时锐:“要来找我?”
“嗯。”乐澄点头,“我抽空去看你。”
周时锐:“抽空?”
乐澄改口:“专程,专程去看你。”
周时锐把酒店名字发给他:“不要忘记。”
“忘不了的。”乐澄一口答应。
往回走的空挡,乐澄看了眼手机。
他先把周时锐发给自己的酒店名字复制到导航软件,查了查,看看在哪。
又看到了谭小白发的消息。
[小白兔白又白:乐小澄,醒了吗]
[小白兔白又白:还没醒呢]
[小白兔白又白:我靠,周时锐不能这么不做人吧]
[小白兔白又白:周时锐真飞过去了?哇,太猛了]
[小白兔白又白:醒来记得涂点药,这次是我对不住你]
[小白兔白又白:咬手绢哭.jpg]
最后这个表情,是只贱嗖嗖的兔子,迎风落泪,看得乐澄一阵冒问号,回想起昨晚被扣住脖子的紧张情景,戳屏幕的手开始用力。
[橙子:抹什么药,谁抹药了]
[橙子:还要问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橙子:我怎么喝醉的?]
要说的话太多,谭小白一个电话打过来。
“咳咳,事情呢,其实非常简单。”谭小白简单地解释了来龙去脉,“对不起嘛,是我不小心把强爽当软饮递给你了。”
“不过后来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谭小白说,“你是不知道,周时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问我,乐澄在哪?那个声音,那个吓人,我一听,立刻就把所有错都揽过来了!”
乐澄纠正他:“不对,就是你的错,应该用‘勇于承认’才对。”
“好好好,勇于承认。”谭小白说,“不过我也没想到周时锐会直接飞过来……找你。”
“这次是我错。”谭小白说完,又补了一句,“其实这没什么害羞的,为了表达歉意,我给你寄点药吧……”
乐澄疑惑了一秒:“寄药干什么?”
谭小白直白地说:“周时锐千里迢迢飞过去,如果你的屁股还没遭殃,那他还蛮能忍的。”
乐澄:“???”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脸红,但脸红的不是谭小白的话,而是脸红大家都质疑他的身体素质。
有点丢脸。
也没解释,他嚷着含糊说:“那又怎么了,那也不用抹药。”
谭小白并不是看不起好友,只是以多年的看人标准来说,他觉得周时锐这种话少得冷淡批应该是床下做人,床上使劲折腾的类型。
没办法,男人的直觉。
忽略嘴硬的好友,谭小白决定给他留点面子:“行吧,那不抹就不抹,你注意休息。”
挂了电话,乐澄回到家,热了一脑门的汗。
打开家里的空调,他给电脑插上板子,准备清掉手里剩余的画稿。
他还完债以后,就把能接稿赚钱的事告诉了家里,曹凡琴和乐书海一开始还不信,乐澄就把自己的余额给他们看,这才相信,甚至感动得掉眼泪。
“好孩子。”曹凡琴抹着眼泪说,“其实妈妈以前一直在想你出社会该怎么办,会不会还是这么不能吃苦,会不会还和以前一样只爱玩……”
“但是现在妈妈放心了。”曹凡琴说,“甚至妈妈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乐澄望着这双略显混浊的双眼,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上天莫名其妙地给他一个重新开始机会,他得到了这个身份,自然要珍惜、承担责任。
“妈,你放心吧。”乐澄作出承诺,“以后我都会好好的。”
乐澄用稿费给曹凡琴打了一条大金项链,还给乐书海换了一个钓鱼竿,把他俩高兴坏了。
于是这两样物品在朋友圈刷屏了一周。
甚至在他们家的家族大群里,也刷屏了一周。
乐澄又有点无奈,又有些开心,知道是从来没收到过礼物才会这样,暗暗决定挣更多的稿费,来弥补他们。
晚上,睡前乐澄和周时锐打了个视频电话。
“我有点紧张。”乐澄躺在床上,手指不怎么安分地揪着床头的一个掉毛玩偶,“周时锐,你准备好了吗?”
明明是周时锐来他家,但乐澄却好像是自己要见家长一样。
周时锐:“还可以。”
“你心理素质真好。”乐澄夸奖他。
“不是心理素质好。”周时锐坦诚地讲,“是已经做了很久的准备。”
乐澄其实也思考过,为什么周时锐这么迫切地想要见家长。
原因简单,又显而易见。
太想抓住了。
因为在意的事情很少,所以真正有想要拥有的,向来是很努力地抓住,很努力地靠近。
乐澄的心里冒泡泡:“……我知道的。”
他这个样子,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感动。
周时锐有时候会很坦诚,但有时候却只说一半,这取决于,他想不想让乐澄记住,想不想在乐澄心里添加无法离开他的砝码。
比如此刻,他想让乐澄明白,自己的在意,自己的努力。
乐澄就说:“你放心吧,我爸妈人都很好,早就想要见你了。”
周时锐点头。
“对了。”乐澄盯着屏幕,又不放心地问,“忘记问你了,你突然回来,你妈妈那边……怎么办啊。”
周时锐神情微顿:“没关系,我已经和她完全说清楚了。”
乐澄问:“你怎么说的?”
“我说。”周时锐慢慢开口,“我要回来见你了。”
乐澄:“那你妈妈怎么讲?她有,嗯,阻止你吗?或者说……”
“没有。”周时锐没什么犹豫地讲,“没有。她当然要祝福我们。”
乐澄这才放心地弯起眼睛:“那你妈妈还蛮好的嘛,太好了。”
他本来以为会很难办,但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尽管他说着不在意,但潜意识里,仍然是想要得到父母的祝福的。
周时锐静静望着他弯起的双眼,也轻轻牵唇:“嗯。”
其实真的有那么轻松吗。
思绪飘荡,视线落在平板上尚未返回的聊天记录。
[如果你一定要回去,妈妈也尊重你的选择,但希望你不要后悔,这条路本就是难走的]
他在国外的十几天里,与其说是处理事情,不如说,是母亲刻意用各种理由留下他,带他参观公司,结交上层,甚至在酒会上,试图给他介绍新人。
这被他识破,开始完全拒绝。
他的妈妈已经四十多岁,但保养良好,还是那么年轻,气质温婉动人。
“时锐,妈妈真的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不要意气用事。”沈斓点了一支烟,黑发被利落地挽起。
“并不是我不尊重你,而是你年纪太小了,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吗?妈妈知道你的抱负,理想,留在这里,我可以给你提供更好的帮助。”
“你现在是被冲昏了头脑,才觉得非他不可,但等激情冷却以后呢?你们没有法律的保护,没有任何可以捆绑在一起的东西,有的只是口头上的承诺,那过几年,即使你不变心,他不爱你了怎么办?再抛下你怎么办?到时候你能怎么办呢?”
在即将靠岸的游轮上,海风拂在面颊,轻柔而宁静,而沈斓的话简单,但有力。
周时锐没有开口。
临时做了回国的决定,沈斓没有拦他,在机场,周时锐听到自己这样说。
“小时候,我们分开的最后一晚,你曾经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一定要爱我的。”
“我曾经赞同你这句话。”周时锐平静地说,“但现在又没那么赞同。”
“因为。”周时锐说,“我要乐澄来爱我。”
“乐澄是一定要来爱我的。”周时锐笑了笑,这个笑容很淡,“你说,我是意气用事。但事实上,这些我都考虑过数百遍。”
“以前我总是想,感情太麻烦,又太缥缈。抓不到的,那就放开。不是我的,我就不要。我在乎的东西很少,多数早已经得到。”
“但我无法放开他。”周时锐淡淡道,“即使就如你所说,多年后他会放开我。那到时我就不必如此光明磊落,或许刚才是我表达得不够准确,不是乐澄爱我,而是我要他来爱我。”
“况且。他不是你,你做不到,但他可以。”
沈斓看着他漆黑的双眸,才像是忽然意识到,原来不知何时,记忆中的肩膀已经如此宽阔,像是海岸展翼的飞鸟,早已不受控制,飞向自己希望的远方-
乐澄在第二天一早,提了一嘴周时锐的问题。
曹凡琴和乐书海自然非常开心。
“我们早就想要见见小周了,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犹豫,不早点把人领家里来。”
乐书海也附和:“对啊,你爸妈都是开明的人,那小周到底什么时候来啊?我和你妈提前准备准备,打扫打扫房间,还有你,你的房间也太乱了,让小周见了不知道要怎么笑你,你今天晚上就赶紧收拾出来。”
乐澄用手指抠抠脸蛋,有些心虚地讲:“这个就不用了吧。”
周时锐已经来过、看过了……
曹凡琴不乐意:“怎么就不用,不得给人家一个好印象?”
乐澄只得听话地拿起抹布去打扫房间。
曹凡琴拿着老黄历挑了个好日子,询问乐澄这个时间点,周时锐有没有空。
乐澄可不敢告诉他们,周时锐为了来见家长,随时待命,还一直没回去,在酒店里住着呢。
“我回去和他商量商量。”
周时锐是在周三的傍晚敲响房门。
乐澄正在客厅看电视,他们早在手机里沟通过,听见动静,忙不迭地去开门:“来了来了。”
“啪嗒。”
拉开大门,乐澄和周时锐对视两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曹凡琴飞快走过来:“小周来了?快快快,哎呀,我正做饭呢,没听到!”
乐澄被无情地挤到了一旁,乐书海也跟上来:“小周来,里面坐,怎么还拿了东西,哎呀,太见外了太见外了。”
“一点心意。”周时锐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他没拿什么贵重的首饰,仪器,反而拿的都是保健品、茶具、绿色蔬菜、水果。
这些都是乐澄偷偷溜出去,看着他挑的。
乐澄太了解乐书海和曹凡琴喜欢什么,挑的礼物简直是在心坎里,听见他们两人赞不绝口,顺势坐在周时锐的对面,对他得意地眨了眨眼。
他用口型说:怎么样,厉害吧?
长睫毛颤了颤,周时锐被他看得莫名心痒,但并未表现出什么,只是微微颔首。
乐澄屁股都没坐热,就被曹凡琴打发去沏茶。
“妈,刚才不是沏了一壶吗?”
“你泡错了。”曹凡琴说,“这个才是好的,你赶紧去泡这一壶。”
“哦……好吧。”
等他回来,曹凡琴已经开始对周时锐进行第一轮的“审问”。
“小周呀。”曹凡琴说,“你现在家住哪里呀?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吗?还有什么弟弟妹妹吗?”
“伯母,我在C市自己住。”周时锐说,“是开车过来的,没有弟弟妹妹。”
“那还挺近,澄澄,你看看人家小周,他都能自己开车来。”
“妈。”乐澄不满地,“我也是有驾照,我也会开车的。”
“那你怎么从来不开?是不是懒?”曹凡琴没有分给他任何眼神,“小周,喝茶喝茶,一会儿饭就好了,澄澄说你喜欢吃红烧鱼,你说巧不巧,老乐最拿手的就是这个菜。”
周时锐说了声谢谢伯母,抿了口茶。
曹凡琴笑着说:“对了小周,澄澄说你现在在做游戏,是哪方面的游戏啊?”
周时锐:“伯母,是这样……”
乐澄在旁边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看向周时锐的目光也越发惊奇。
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话少又高冷的周时锐,在面对家长的盘问时,竟然显得游刃有余!
这太让人惊奇了。
怪不得说自己准备了好久,乐澄感觉之前的紧张都用错了地方。
乐书海端着菜上桌:“好了好了,一会儿再聊,现在先吃饭,小周,喝酒吗?”
“爸,他不喝!”没等周时锐开口,乐澄已经光速回绝。
乐澄很怕酒量很差的周时锐因为喝酒而思路受阻,那就不好了。
“我问小周呢。”乐书海看他,“小周喝不喝?我这里可有好酒,别人送我的,一千块一瓶呢。”
“我说话比他还管用呢。”乐澄直接上去把酒杯给摁住了,“他不喝。”
“看看,看看。”乐书海无奈,对着周时锐笑笑,“就是这么霸道,那今天就不喝了。”
曹凡琴端着汤从厨房出来:“你也真是,医生不是说让你少喝点吗,还没有小孩懂事。”
乐书海摸了摸脑袋:“这不高兴吗……”
上桌吃饭,曹凡琴又开始了第二轮的“审问”。
乐澄不说话,就在那使劲吃饭,四个人,但做了十二个菜,满满当当摆了一餐桌,乐澄吃得开心,只偶尔拉拉周时锐的袖子,示意他给自己夹够不到的菜。
“咳咳咳……!”被牛肉丸烫到,乐澄呛得脸通红,迅速吸引餐桌上其他三人的目光。
“烫到了?”曹凡琴说,“快吐出来。”
乐书海转身要去拿纸巾:“这么不小心,垃圾桶呢?”
周时锐伸手,抵着乐澄的下巴,低声说:“吐出来。”
乐澄“噗噜”一声,咬了一半的丸子掉到周时锐的掌心,紧接着,水杯递到唇边:“含着。”
乐澄就着周时锐的手,喝了一大口水,好在吐出来得及时,只是被烫得有些麻,倒不疼。
周时锐这才垂眸,把丸子扔到了垃圾桶里,起身去洗手。
曹凡琴看着这无比自然的一幕,悄悄偏头,和乐书海对视一眼。
乐书海挑了下眉,露出一个笑来。
乐澄完全没有察觉他们这种无声的交流,周时锐洗了手回来,指尖还滴着水,没碰乐澄的脸,只是说:“我看看。”
乐澄自然明白他要看什么,但当着父母的面,莫名不太好意思,连忙摇头,在餐桌下悄咪咪拽他的袖子:“已经不疼了,没事。”
周时锐盯着他看了两秒,没再坚持:“再喝点水。”
“好。”乐澄点头。
一顿饭吃了三个小时,乐澄吃得肚皮鼓起来,撑得直哼唧。
天色渐晚,乐书海在客厅和周时锐大聊如何钓鱼,周时锐竟神奇地和他聊的有来有回。
“澄澄,去,别懒在这里。”曹凡琴说,“洗点饭后水果吃。”
“妈,我好撑,吃不下了。”乐澄苦恼地摸摸肚皮。
“你不吃小周不吃吗?”曹凡琴催促他,“给小周洗点。”
“好吧。”乐澄站起身,去了厨房,挑了一盘水果,放在水龙头上哗啦啦地搓。
“啪嗒——”
有人拉门进来,乐澄回头,是曹凡琴。
“妈,你怎么来了。”乐澄垂着睫毛,“我洗就行。”
“嗯。你洗吧。”曹凡琴站在旁边看他。
乐澄意识到不对,小声问:“你是不是想和我说点什么?”
“澄澄。”曹凡琴点头,神情也变得有些严肃,“我确实有话和你说。”
“怎么了妈……”乐澄眨巴了一下眼。
“刚才和小周聊了聊。我觉得小周是个很不错的孩子。”
乐澄松了口气,弯起眉眼:“我也觉得!”
曹凡琴又靠近他,压低声音问,“可就是因为这个,我刚才看了,小周开的车不便宜吧?咱们这里哪里见过这个牌子?还有他买的那套茶壶,我这个外行都看出来贵了。”
“而且他的家庭情况,你之前只说,他妈妈在国外,爸爸在国内,那怎么没说他家是开公司的?他爸那个公司我听说过,这么一个有钱家的……小孩,澄澄,你实话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乐澄被问得有些卡壳:“我们……我们就是在学校里认识的,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妈妈当然不是怀疑你。”曹凡琴忧心忡忡地说,“只不过……咱们家就是普通家庭,从来没想过攀高枝,往上爬,但你谈个有钱的男朋友,男朋友还对你很好,这本来是件开心的事,但正因为这个。”
“他爸妈也不来,你之前说是因为离婚了,不管他,但我想。”曹凡琴一针见血地问,“是都不同意吧?”
乐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件事,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但他爸妈确实从很小就不再管他,他上大学以后就没再朝家里要过一分钱。”
曹凡琴的表情这才稍有松懈。
乐澄端着水果出来时,周时锐也碰巧抬眸,乐澄微顿,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笑脸。
吃完水果,也该回去,曹凡琴和乐书海送他出门,热情地说:“小周,有空常来坐坐啊。”
“好。”周时锐颔首,“伯父伯母,天热,你们回去吧。”
“欸。”他们答应着。
乐澄换上鞋,连忙说:“我送送你,我送送你。”
曹凡琴笑着打趣:“哎呦,快去吧,这么黏人呢。”
乐澄被笑得赶紧关门,两步并做一步,上前拉住周时锐的手。
室内空调温度低,指尖有些微微的凉,周时锐和他十指相扣,低声问:“怎么样?”
乐澄:“嗯?什么?”
“今天表现得怎么样。”周时锐双眸垂下,很认真地看他。
乐澄便笑眯眯地说:“表现得特别好,我都震惊了!以为你不会说那些奉承话呢,没想到你说得比我顺溜多了。”
周时锐捏了下他的脸:“这是夸我吗?”
“当然了。”乐澄点头,“肯定是夸你。”
周时锐接受了这个夸奖:“那伯父伯母呢,他们有说什么吗?”
燥热的蝉声下,乐澄望着他,像是掩盖掉心跳,只是顿了一下,便摇头:“当然没有说什么了。”
“真的?”
“哦,我想起来了。说了!”乐澄双眸弯起,眼底如星般闪亮,“他们说……这下可以放心把我交给你啦!”
周时锐微怔,胸腔中仿佛泛起层层麦浪,神情明显被触动,情难自禁地扣住他的腰,将他揽在怀里。
乐澄的下巴磕在他的肩膀,感受着砰砰的心跳,思绪仿佛闪回房间。
曹凡琴在最后,又是这样问他:“澄澄,小周很好,你也很好,但妈妈仍然有些担心,不受到父母的祝福,又没有法律约束,他又是这样的家庭。你现在就喜欢得这样深,那以后呢,以后他不再爱你了呢?那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乐澄思考了一会儿:“可我现在确实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我。”
“我知道的,澄澄。”曹凡琴说,“妈妈只是在担心,并不是要现在拆散你们,你也应该考虑考虑,以后的路那么长,你是长情的孩子,但别人呢,你能管得了别人的心吗?”
乐澄想,他管不了别人的心。
两个时空仿佛重叠,不同的时间,相同的背景,做出来一样的选择。
所以,他是怎么说的呢?
他是这样讲的:“妈妈,我明白的!我管不了别人的心,可是周时锐的心已经在我怀里了,我要替他好好保管,不可以辜负他的!所以,你就放心把我交给他吧!”
第 54 章
十指相扣, 他们慢悠悠地往楼下走,夏日干燥的风吹拂而来,但谁都没有松开。
柔和的月光高高撒下, 将影子拖出长长的尾巴, 路灯形成光团, 但前路很亮,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亮过。
乐澄晃着他的手,来到车前,周时锐才低头,唇瓣轻动。
乐澄第一遍没听清,又凑过去听。
是“交给你”。
周时锐双眸很黑,认真的语调:“把我也交给你。”
乐澄愣了愣,但很快又神色如常地笑着说:“我知道啊。”
这下轮到周时锐怔愣:“知道什么?”
“这还用说嘛。”乐澄用很平淡的语调说,仿佛是一件早就应该知晓的事,“你不是早就把自己交给我了吗?”
在他们和好的那天, 那辆车内, 在乐澄决定将周时锐“拼起来”的那一刻, 周时锐已经将自己交给他了。
乐澄说:“我们现在是互相拥有的关系。”
这个说法还挺新奇, 周时锐神色微顿, 眼神缱绻温柔, 说好。
乐澄看着他坐进车,关门, 和他使劲挥了挥手。
回到家, 乐澄慢悠悠地上楼,打开门, 看到曹凡琴正在和乐书海收拾餐桌。
他也过去帮忙,曹凡琴看了他一眼:“回来得还挺早。”
乐澄:“???”
曹凡琴:“还以为你得和小周再腻歪一会儿, 今晚不回来住了呢。”
虽然早就明白曹女士的开放,但开放到这种程度,乐澄还是面上一热。
他掩耳盗铃地说:“妈,他家离这里很远的。”
“拉倒吧。”曹凡琴撇撇嘴,“你看能骗过你妈吗?小周是不是就住在附近的酒店?”
乐澄震惊,一下子秃噜出来:“妈你怎么知道?”
“呵,骗我。”曹凡琴笑着看了眼乐书海,“当年,我和你爸可是自由恋爱,你爸爸去你姥姥家,三天没睡着,就临时住在了离你姥姥家更近的亲戚家,光鲜亮丽地来了。”
乐书海正扫着地,挠了挠头:“怎么什么都和小孩说。”
乐澄懂了:“原来都是我爸玩剩下的。”
曹凡琴挑眉:“明白就好。”
“不过当时你姥姥姥爷可没有我跟你爸开明。”曹凡琴说,“你姥姥嫌你爸长得太帅,还戴着眼镜,说一看就不是能种地的,非要你爸在家住一周,考察种地的本领。”
乐澄被逗得哈哈笑:“然后呢,我爸是不是通过了?”
“那可不。”曹凡琴说,“你爸白天下地,我就偷偷溜出去给他送水送饭,给他帮忙,可把我累的。”
“所以说啊。”曹凡琴擦着桌子,“就是因为爸爸妈妈知道这里面的不容易,才会明白你的心思。”
乐澄的心像是被轻轻提起来了:“妈……”
“不过。”曹凡琴又说,“想出去找小周玩也可以,但是要和爸爸妈妈说,不要偷偷跑出去。”
乐澄点点头:“我知道的!”
晚上临睡前,乐澄在发消息时,和周时锐提了这件事。
“所以我可以找你去玩。不用偷偷,光明正大。”
周时锐“嗯”了一声,静默片刻,像是笑了:“名正言顺的果然不一样。”
乐澄被逗得乐不可支。
在艰难地收集了很久后,乐澄终于存够了可以开彩蛋的条件。
乐澄兴冲冲地和周时锐分享。
“太不容易了,终于收集完条件。”乐澄忍不住小声抱怨,“你们这个游戏彩蛋条件设置得也太苛刻了,感觉不是给一般人玩的。”
甚至,如果不是周时锐告诉他了最后两个隐藏条件,他也无法成功开启。
在游戏最初上线时,广大玩家就在公告上注意到这个彩蛋,但和普通游戏彩蛋不同,这个彩蛋并没有公开全部的解锁条件,只会在达成某一条时,跳出提示“您已收集一条线索”,所以迄今为止,网上也没有人做出完整版攻略。
但幸好,此彩蛋不加入任何成就系统,据说也没什么额外奖励,让人勉强能接受,大部分玩家都装作不知道这个彩蛋的样子。
既然玩不到,那就装没有。
所以拥有一手攻略的乐澄,成为第一个开始彩蛋的人。
周时锐并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说:“玩玩看。”
“那我能录屏吗。”乐澄期待地问,“我也想当第一人。”
每次看到那种第一个达成通关成就的人,都特别有成就感,这下他成为第一个,怎么能不装一把呢。
周时锐:“想录就录。”
“好,那我就录屏了。”乐澄答应着。
开启彩蛋,经过了长达十几秒的黑屏,出现了游戏最后一关boss的背景。
但没有boss,显得空荡荡的,乐澄操控着小人,在地图里乱跑,有些晕头转向,突然地,发现了一件有些离奇的事。
没有任何物体干扰,他挺容易就看出,原来这一关的景物构建,很像是……大学?
不过,严谨一点,应该说,像是很多大学、或者公园里的一段道路,路边种满绿植,树木,在游戏略显阴沉的雨天,渲染得极其逼真。
室内开着空调,凉爽至极,但乐澄却好像掌心出了汗,心脏在胸腔中不断跳动,撩拨着神经,让他莫名紧张。
一个想法忽然从脑海中涌出。
但他并未确定,只是操纵着小人继续玩下去。
很快,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指引人物,乐澄走上前,点击鼠标,和他对话。
【我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你呢,你在等谁?】
【雨下得太大了,要不要去那里躲躲?】
指引人物说完,原本平坦的道路上出现了箭头,乐澄几乎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尽头是一个小台子,乐澄走到那里,弹出提示:是否使用第一视角?
确认。
视角转换,不久后,乐澄便看到有人撑着伞慢慢走来,这个形象太熟悉了,即使是使用着游戏里的服饰,但莫名地,让乐澄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周时锐的样子。
心跳越发快了,那个念头越发强烈,撑着伞的人越来越近,然后,头顶冒出一个感叹号。
【等久了吗?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吧。】
弹出选项:好的or再等等。
乐澄选择了好。
于是,两个人物一起在道路上行走,乐澄在此时可以确定,这就是他第一次见到周时锐发生的事。
但又有些奇怪。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是他在不停说话,而周时锐沉默寡言,但在游戏里,却完全相反,周时锐会主动聊天,在他做出和现实差不多的选项反应时,又会夸他可爱,每个选项对应不同的反应,好像一个话唠。
彩蛋挺短,耗时不过二十分钟便全部看完,像是单纯地重现了他们最初相遇的那二十分钟内发生的事。
“叮——”
【恭喜您已通关支线彩蛋】
【获得奖励:互换的心、永恒的太阳】
乐澄有些愣神,点开菜单,发现在物品收集中,并没有收录这两样物品,点开背包,光标点在互换的心,就出现这样的物品介绍。
【穿越时空】
而永恒的太阳,则介绍为:
【当你出现】
乐澄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无数信息在脑海中串联,忽然明白了。
这个彩蛋从头到脚,都是为他而做。
所以没有任何物品被收录,不参与成就,而且条件严苛,是被看到的意义不大,甚至会引发质疑。
完全相反的视角,主动方和被动方的调换,是那时,周时锐在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想要和他解释、表白的心意。
但这份解释并没有送出,便被迫中断了。
乐澄很难形容此刻心中的感觉,只知道,就是现在,他很想听听周时锐的声音。
电话拨过去,周时锐很快接通。
“周时锐。”乐澄叫他的名字。
“嗯。”周时锐答应,“通关了吗。”
“通关了。”乐澄捏着手机,“全部都看完了。”
忽如其来的沉默。
“不开心?”周时锐像是缓解氛围一般,这样问他,“还是,我的人设ooc了?”
乐澄没忍住笑了两声:“……是有点ooc。”
“你哪有那么话唠呀。”
“可如果再来一遍。”周时锐跟着他同样勾唇,“我应该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面对爱人时,人会出现不同的那面。”
乐澄用力眨了下眼,忍不住问出一个疑惑:“可是,你为什么要挑这个场景呢?”
“这个场景不可以?”周时锐反问。
“不是不可以。”乐澄想了想说,“这里应该不是我第一次见你吧。”
对于乐澄是第一面,但很显然,对于周时锐不是。毕竟在乐澄来到这个世界前,乐澄并不是乐澄,那时他便在酒桌上见过周时锐了。
“可我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画面。”周时锐停顿片刻,竟罕见地有些,“……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但对于我来说,第一次认真地看清你的脸,第一次认真地听你讲话,第一次真正认识你,就是这个时间。”
乐澄心中微动。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有一根隐形的、不被人注意的丝线,穿过时空,穿过空间,将他们两人牢牢捆住,牵拉在一起,即使错开了,最终也会导向一个结果。
周时锐又讲:“其实还有一个游戏。”
乐澄有些吃惊:“你还单独做了个游戏?”
“嗯。”周时锐,“只不过,把电脑还给你时删掉了。”
这就是理工男的浪漫吗,乐澄弯弯唇:“那还能找到吗,我想玩。”
“能找到。”周时锐过了片刻才说,“但玩的意义不大。”
“什么呀,能找到还不让玩。”乐澄故意说,“这么小气呢。”
周时锐不理他,显然是不吃这套激将法的。
乐澄严重怀疑,是周时锐当时做了什么现在觉得羞耻的东西。
他善解人意地说:“好吧,那我现在不玩,等你什么时候想给我看了,再给我看吧。”
周时锐在电话那头,明显松了口气:“好。”
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周时锐这么紧张?乐澄忍不住笑:“那你现在能剧透一下吗?”
周时锐说:“不能。”
“好吧好吧。”乐澄最后还在试图使用激将法,“好小气哦。”
周时锐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问:“那现在还要发上去吗?”
乐澄摇头:“不了。现在不想发上去了。”
说他自私也好,独占欲作祟也罢,这样的二十分钟,他想,应该只有他才看到。
周时锐说:“怎样都可以。”
乐澄就知道他会这样回答,又想起什么:“那你什么回C市?”
距离见家长已经过去了四天,乐澄期间还跑出去见了一面。
周时锐回答:“大概后天。”
乐澄问:“我想跟你回去,去C市玩两天。”
“和伯父伯母说了吗?”
“还没呢。”乐澄晃晃小腿,“不过他们肯定会答应的。”-
时间转瞬即逝。
如乐澄设想的那样,他只是在吃晚饭时随口提了一嘴要去C市玩,曹凡琴大手一挥,告诉他:“想去就去。”
不是第一次去周时锐家,但因为自驾,比平时晚了一个半小时,他们下午出发,到家时已是八点。
吃了饭,收拾一番,已经夜深。
翌日清晨,乐澄爬起来,和周时锐出去玩了半天。
傍晚,又去逛超市。
因为前半天都在走路,所以这会儿特别饿。
“我们今天晚上吃鱼吧。”乐澄说,“我想吃糖醋的。”
周时锐颔首:“可以。”
乐澄又点菜:“那我还想吃鸡,爆炒微辣的。”
周时锐:“好。”
乐澄眨了眨眼:“还想吃零食,想吃冰淇淋。”
周时锐:“自己拿。”
乐澄觉得今天的周时锐太好说话了。
简直是要什么给什么。
周时锐推着推车,乐澄在前面挑挑拣拣,选了一整只鸡,鱼、虾,蔬菜水果少不了,还拎了一大堆零食,周时锐全程没有说任何话。
回到家,乐澄和他一起处理食材,但刚坐下没五分钟,周时锐就打发他出去,并且嘱咐他:“不要吃太多零食,还要吃饭。”
乐澄满口答应着,等周时锐做了饭出来,乐澄正撑着下巴眼巴巴地盯着厨房。
周时锐放下菜,走过来,数着吃剩的垃圾袋,问他:“都在这里?”
乐澄呆了呆:“什么?”
“零食,吃了多少。”
“就吃了两袋小的。”乐澄老实巴交地讲,“只等着吃饭了。”
周时锐这才放行:“洗手吧。”
乐澄不是很懂为什么要查吃了几袋零食,但闻到了食物的香味,瞬间弹起来,去洗手。
虽然菜式的花样多,但份量却不多,乐澄吃了一会,周时锐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够了,不能吃了。”
乐澄有些不满:“为什么?我觉得我还没有特别撑。”
虽然知道周时锐这人掌控欲比一般人强上那么一点点,但今天怎么连吃饭都要管了!
“吃太撑你会不好受。”周时锐不容拒绝地抽走他的筷子。
乐澄试图讨价还价:“吃撑了是不好受,但现在我还没觉得撑。”
周时锐抬眸,漆黑的双眸望着他,静了一会儿,薄唇轻启:“那也会不好受的。”
乐澄一脑袋问号。
他还想说,但周时锐却递过来一把糖,乐澄剥了一颗放在嘴里,甜滋滋,注意力被轻易地转移,自觉离场了。
晚上临睡前,乐澄先洗了澡出来,他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床上打游戏,裤腿宽松,露出的一截白皙修长的小腿。
他手速很慢,属于天生不会打游戏的人,神情专注,太过紧张了,连周时锐何时出来都没注意,又被一枪爆头,扭头,才看到周时锐。
刚洗过澡,周时锐的周身还泛着潮气,肩膀宽阔,修长的脖颈线条顺着睡衣埋下,长睫安静地垂下,表情很平淡地:“输了?”
乐澄“嗯”了声:“你快去吹头发,下一局你帮我打好不好?”
“可以。”周时锐说,顿了顿,又道,“但只能打一局。”
乐澄忙不迭点头:“一局也行一局也行。”
周时锐没一会儿就坐在他身边,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丝滑地操作,乐澄看着他玩,在这样的低端局,几乎是炸鱼塘一般轻易地胜利。
乐澄高兴地偏头亲亲他,眼睛亮晶晶地问:“能不能再打几局,我还想上分!”
一般来说,当乐澄露出这种类似的表情时,周时锐就会很难拒绝他。
但今天破例了。
“不可以。”周时锐漆黑的双眸垂下,“太晚了。”
“太晚了?”乐澄歪歪脑袋。
“嗯。”周时锐将手机放在柜子,然后慢慢靠近,欺身将他覆盖。
“太晚了。”
乐澄很快就明白。太晚了的含义。
周时锐那双分明的,平时里握笔、敲电脑也好看的修长手指,此刻却贴上乐澄的,沉静的双眸注视着他,很沉的声线,“……好不好?”
于是乐澄说不出不好来。
即使做了很久的准备,但两人的动作仍然有些笨拙,眼镜被乐澄亲手摘下,灯被关了,环境昏暗。
周时锐微微拧着眉,很克制地抽气,握着他的手指收紧,低低地说:“……放松。”
这种感觉不太好,乐澄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又被轻轻吻掉了,全身都不受控制,周时锐问他:“疼?”
“不……不是……”乐澄也说不清。
时间过得好慢。
乐澄感觉自己的头要撞到床板,肩胛轻颤,泪腺从未如此脆弱过,唇被咬得很红,周时锐将他翻过来,用指节去撬他的齿关,告诉他:“别咬。”
突然的动作,让乐澄骤然绷紧,像是一张拉满的弓,即使在黑夜中,月光也给他打上一层柔和朦胧的阴影,净白如纱,周时锐观察着他的表情,停顿半晌,用一种很平静的语调总结:“……原来是喜欢这样。”
“……”乐澄张了张嘴,脸颊骤烫,借着月光,很难想象周时锐是怎样如此平静地讲出这种话,但很快,又无法思考了,周时锐的骨子里或许就是带着点恶劣因子的,喜欢在这种时候完全掌控,做一些让乐澄不得不开口,又有些崩溃的事。
恍惚间,乐澄察觉到周时锐握着了他的手,慢慢牵着,缓缓下移。
炙热的气息附在耳边,像是欺负他一样,低低地叫他:“澄澄。”
“肚子鼓起来了。”周时锐说。
“怎么会鼓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