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迷雾散不开,被梦魇住的人情动难耐。
周勉鲜少会有这般难以自持的时候。
酒精将身体的渴望推至了顶峰,滚烫炙热感灼烧着理智,内心深处在叫嚣。
干燥的唇迫切需要水源的滋润。
周勉费力睁眼,试图摸索着周边的一切,想找点东西来给自己降降温。
“你不可以在这里睡哦,真的会感冒的。”清甜软糯的男声近在咫尺。
“那我……应该在哪睡?”周勉下意识和他搭话。
“回房间呀。”
“可我站不起来。”
伸出的手摸到了满掌的软毛。
“所以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呢?都不会和我分享吗?”
听声音,对方应是一位年纪极轻的小少年,这会儿正半娇半嗔地“埋怨”着他。
周勉虽不清楚他是谁,可听对方这话,两人像是相熟许久。
思绪乱如麻,周勉懒得多想,顺口道:“好,下次和你分享。”
“真的吗?”少年声音提了点,清冽的嗓音透着惊喜的欢悦。
“嗯。”周勉顿了顿,“你在哪?我为什么看不见你?”
“我在你手里呀。”
醉酒后的大脑反应慢了半拍,周勉的右手后知后觉地收拢了一点,又带着点巧劲儿揉了揉。
“别,别这样摸,好奇怪。”
“你是什么?”
周勉想看清手里的东西,但是视线所及之处,都是重重迷雾。
“你是什么?”没有得到答案的他又重复了一遍。
“呀!”少年发出一声惊叹。
紧接着,周勉清晰感觉到手里的软毛消褪,冰凉细腻的肌肤触感让滚烫的掌心得到了片刻爽利,可随之而来的,便是心中那团邪火愈燃愈旺。
此时的他,如同行走在烈日沙漠中的濒死之人,而手中这抹清凉,变成了能救赎他的甘泉。
他需要,并且极度渴求得到更多。
“我是妖怪,你怕不怕?”少年尾音上扬,调中藏着可爱的天真。
“为什么怕?”
“我会吃人的。”他故意吓唬着他。
“哦,好可怕。”周勉配合着,“那你来试试。”
周勉的手从对方光滑的背脊摸到了纤瘦的手臂。
他稍稍一用力,毫无防备的少年就被他拉进了怀里。
隐绰在迷雾中的人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浓密纤长的白睫下是一双又大又亮的杏仁眼,眼睑微微下至,看人的时候带着些无辜感。鼻子精致小巧,如同上了口脂的嘴唇粉而润泽,上唇翘起的小唇珠更为这张小口增添了几分惑人感。
是第一次见,可却有种亲切感。
“我,我和你开玩笑呢。”少年伏在他胸口急急辩解,“我不吃人,我吃素的。”
少年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两人只有呼吸之距,周勉能清晰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以及那异于常人的红宝石眼珠。
许是知道这是梦境,又许是今晚的酒真的太过上头。
周勉微微抬了下头,两人鼻尖虚虚擦过。
他逐步试探着,看少年会不会挣扎离开。
沾着酒香的气息和淡淡的青草香互相纠缠着,少年只是小幅度动了下,在周勉稍稍收紧了一点手臂后,他又乖乖趴好了。
“好大的酒味。”少年软软开口。
“嗯,今晚喝多了。”
“你们的酒好喝吗?”少年眨巴了下大眼睛。
“还行。”
“是葡萄酿的还是青果酿的?”
周勉笑了笑,低声道:“都不是。”
“那是什么酿的?”
“你想尝尝吗?”
“可以吗?”
话音刚落,周勉的吻便落在了那张果冻唇上。
和想象中的触感一样,柔嫩,清甜。
只是浅浅的一下,周勉就离开了。
“尝出来了吗?”周勉调笑道。
少年后知后觉摸着嘴唇,眼睛又瞪圆了两分,活像受惊的小猫。
“你,你亲我了……”他有些慌乱。
这不谙世事的样子更讨人喜欢了。
周勉说了声抱歉,倾身捧着他的脸又覆了上去。
怀中人呆呆傻傻的,连反抗都不会。
周勉紧绷的理智一点点瓦解,将所有的情绪转化为热情。
“唔,疼。”少年侧开脸,和周勉拉开距离,眼含薄泪,唇角也破皮了。
“抱歉,是我不好,你哭了吗?”
“我们妖怪才不会哭……”
说完,“咻”的一声,少年缩小成一团,周勉还来不及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一转眼已经不见了。
“喂,喂……”他朝着迷雾方向喊了两声。
“嘶。”食指一阵钻心疼,周勉终于从梦中醒了过来。
他敲了敲疼得快要爆裂的脑袋,把传来痛感的另一只手拿在眼前瞧了瞧。
食指上有两道深深的牙印,一上一下,那形状,一眼就能认出是兔子的牙印。
周勉侧头看过去,灰扑扑的小兔子蹲成一个兔球,气鼓鼓地瞪着他。
“嗯?怎么了?”周勉没什么精神。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现在才凌晨三点半。
睡了一小会儿让周勉酒醒了一大半。
想起睡之前他把兔子捉回来抱着,以为弄得它不舒服,引起了它的不满才会被咬,周勉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童陵并没有给他咬破皮,想来也口下留情了。
周勉站起身,将童陵捧在手心放回了它的小窝,这才转身去了浴室洗漱。
一捧凉水浇在脸上,周勉看着镜中的自己。
剔透的水珠滑过挺直的鼻梁,削瘦的下巴,最后滴落进冲着水的面池。
梦中的画面如同放电影般不断在脑海中闪回。
少年的红眼睛,略带婴儿肥的脸颊肉,甚至嘴唇的触感,都无比清晰。
真实得让人不愿相信那只是一场梦。
周勉盯着镜中自己许久,随即伸出湿漉漉的手在镜面上一把抹过,带起的水渍模糊了镜中影象。
他自嘲想到,第一次有非分之想的对象就是同性,也不知道究竟是下午秋秋的话起了心理暗示作用还是自己本身就不太直。
他现在无法看清内心,也琢磨不透心中那怅然若失的情绪。
他想,本来差一点就可以抓紧他的……
摇摇头,无奈笑了笑,抓紧又如何,那只是一场梦罢了。
童陵坐在小窝里,心都快要从口中跳出来。
人类不清楚,它却甚是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它无意闯入了人类的梦境,不,准确来说它更像是被一股力量吸引了进去。
那股力量像滋养花朵的露水,团团包围着它,浇灌着它。
以至于童陵在得到灌溉后,能以本体和人类搭建起思想互通,让人类听到它的心声,又在人类试探性的爱抚下,舒服得化成了人形。
以它的修为,根本看不透那力量的来源,只知道是男人灵魂深处溢出来的,小妖怪很喜欢的味道,所以它贪婪地吸了个痛快。
童陵感觉自己现在灵力充沛,它赶紧默念心诀,期待能真的化形,而不是只有梦境里的幻体。
一次,两次,三次,每次睁眼自己都还只是小兔子,看来又失败了。
究竟还差哪一步呢?
“咔嚓,”浴室门开了。
男人没穿衣服,腰间围着一条白色浴巾,后脖处搭着同色系干毛巾。
他边擦头发边自言自语道:“真是还没醉过,换洗衣服都没拿。”
童陵扒在围栏处看他,沟壑分明的腹肌,强健的手臂肌肉,都和那张温润恬淡的脸不搭边。
那是一副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身体。
童陵“咕嘟”咽了下口水。
梦境中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小妖怪脸一红,捧着长耳朵遮住自己的眼睛,试图抹去那羞人的记忆,可画面却越来越清晰,耳边还有“啧啧”亲吻声。
受不鸟啦!
“别想啦。”它不自觉低喊了一声。
“嗯?”男人突然停下脚步侧头看过来。
哎呀,它,它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童陵“咚”的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小爪爪捂着嘴巴半天没回过神。
男人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只当是自己还未醒酒,出现了幻听,随即回了房间。
确定男人走远了后,童陵悄悄发声:“哎呀呀,小兔子呀,我是一只小兔子呀。”
呀!是真的能说话了!
为什么突然……
等等,也许不是突然。
仔细回想,每次男人和它亲密,都会替它开一次窍。
第一次是亲它耳朵,现在是亲它嘴巴。
让它能闻人言,能吐人话。
一切源头皆因那个男人而起。
再想起那短暂的化形,或许男人能代替九尾狐同它双修!
所谓双修之法,就是互相采补,通常妖怪们喜欢和同类或者等级更高的神魔双修,人类从来不在考虑范围内。
因为人类无修为,根本无法助长另一半提升灵力,除非是有点道行的修行者。
可不知为何,童陵遇见的这个男人看似简单,却成功替它开启了“闻言”两窍,难道这就是长老们口中的天命之人?
童陵资历尚浅,参不透其中的奥秘,认为当务之急有人能助它化形那便是极好不过的事,心中的疑虑以后再去探究。
可双修之法,得两人互通心意。
童陵私心觉得人类是喜欢它的,平时就爱夸它,抱它,在梦里还愈发主动和它贴贴,亲亲,在他们妖界,这都是要下聘的地步了。
那它自己呢?
小爪爪挠了挠脑袋,每次都不会抗拒人类的亲近,甚至非常喜欢,有时还会主动让人类帮他顺顺毛,摸摸它的小尾巴,它,它其实也是愿意的。
现如今,替它开了两窍的人类,已经和它亲密接触过了,如此一来,沾染了旁人气味的它,也是不能与九尾狐成亲了,不如等化形成功,就回一趟妖界退了这门亲。
左右那狐狸爽约,应也是不大愿意娶它的,那就遂了大家的心愿吧。
想通以后,童陵从围栏里翻了出来,蹦蹦跳跳往人类卧房去。
它虽法力低微,但胜在勤奋好学。
所有法术的心诀它都熟背于心。
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双修基础心法,嗯,今晚就用这个了。
人类卧房门虚掩着,童陵用鼻子拱进门缝。
才刚刚探进去一个小脑袋,就看到人类弯腰找衣服,他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哪哪儿都傲然卓越。
等等……那,那是……童陵目瞪口呆。
基础心法是怎么来着?
童陵坐在地上,翘着后腿翻看自己的身下,又看了看人类。
这,这不行吧!要死兔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