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此话同赠君
关上门的郁镀没来得及当下离开,手接触到铁质的把手,他一瞬间竟然起了寒栗。
他抬头,望向一方的天,发现,竟然已是秋天。
或许,只是他自己忘记了,毕竟,老早就穿上了外套。
只是这个季节个人衣装偏差过于大,就算是同一时间段走在街头,秋装夏装都有。
手上尖锐的一边书页将郁镀的肌肤硌得疼,但他丝毫不觉。
良久,他转身离开。
下楼时,就是有人跟在后边他也没意识到。
郁镀慢慢在脑子里排查,是这段时间他动作太大了吗?可是,仔细想想,虽然他每个动作都十分有目的性,但是这些事情过于细碎了,不可能有人会凭借这些就连串起所有事情。
脸上的表情愈发冷峻,就连下楼的脚步,都比往常多了几分生硬。
但如果只是单纯有人针对,又能是谁呢?
脑子里的人名换了又换,转了一轮,郁镀没有思索出任何结果。
况且,他现在做的,几乎都是借别人的手,不可能怀疑到他身上。
退一万步讲,郁镀又想,能知道他目的的人,也不可能报复仅仅如此轻巧。难道说,这只是一个战前鼓?
百般思索,万句解释。
“欸,小郁,想什么呢?刚喊你好几句,咋没反应?”有人将手臂搭在郁镀肩上,笑嘻嘻凑到前面去看他的表情。
只是,他浅估了郁镀出神的状态。
还没能够消化语句,肩上莫名传来压力,非常具象化的压力,郁镀后来想,怕是对方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分他身上了。
郁镀的眼睛闪过一份冷厉,手上动作更快,反手折过,就是将人半举起来了。
屈誩张口大叫,不过好像是顾量自己的脸面,也不敢喊多大声。
“小师弟小师弟,手下留人,我是你大师兄啊!!!!”
十分形象的场面。
郁镀挑眉,回过神来,有些惊慌,但是气度依旧从容。
“大师兄,你出场蛮特别的。”
人被放下,还好身子骨不错,没发生什么意外,屈誩无比庆幸。
“刚想和你顺路来着,没想到小师弟这么认生,对待大师兄都这么铁面无私。”屈誩言语间不失怨怼。
郁镀头还疼着,只笑了几声。
屈誩与他并肩,并没问刚刚的事情,只说:“听说你交流回来打算去实习了,怎么,找到合适的公司了?”
这便是屈誩的与人相处的方式了,绝不主动提起任何有可能带来不好结果的话题,至少不能是他主动提起,虽然他可能甚至并不清楚。
郁镀想到了叶轻,又想到了电脑页面上出现的赵原别的图片,轻轻点了头,语气如常地道:“嗯,数据分析师,半个跨行。”
屈誩表示认可,又道:“决定以后工作了?”
“是。”
他又道:“本来还以为你要是读博的话,咱俩或许以后也能当上师兄弟。”
这话无不惋惜,郁镀明白他的意思。
天可怜见,屈誩没有任何劝人读博的心思,只是他单纯愿意深造,也不是多热爱学术吧,就是能接受这条路。很恰巧,他的天赋也能够支撑他继续下去。
郁镀仿若被解决了心事,语气微松了一些:“以后路上看见了,还喊你一声师兄,再多就没了。”
蛮坚定的,屈誩还是为这位师弟感到开心,不在乎别的,只是看到身边的人能够顺利找到人生的方向,实在是一件太好的事情。
“拿到了哪家公司的offer?以后说不定也要收留收留你师兄我。”
郁镀顺着他的话笑,说:“里程企业,搞新技术的。如果师兄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一定会伸出援手的,读博不容易啊,那么大年纪。”
两人谈笑着,屈誩后槽牙都要咬碎了,郁镀仗着比他年轻,长得又显小,有意无意嘲笑过他的年龄许多次。屈誩一直安慰自己是师兄,不能太在乎底下人的这点放肆。
“逆子,得亏你早生几年,要是你投胎到我手底下做研究生,我天天把你锁实验室给我做实验。”
郁镀也笑:“我可不敢当。”
屈誩勉强正了脸色,说:“不管以后去哪儿了,苟富贵勿相忘,你师兄我说不定未来会在某个角落等着你的接济。”
眉眼深俊,眼皮微微地掀,鲜少能有这样明媚的样子,郁镀说:“此话同赠君。”
屈誩爽朗一笑。
“别搞得像我俩下一秒都会走一样。”
两人在学校门口分离,郁镀没有提到自己有车能送对方一程。
他收敛了脸色,眼神淡漠地翻看着校园表白墙上的内容,不断刷新,不断翻看。
他并不经常在学校,又因为在棠院住着,更是连寝室都不待,故而在学校认识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至于,郁镀收起了手机,幽深但是疲倦的目光转而投向了天空更蓝的一方。
他想,举报信的内容该怎样解释呢?
所谓清者自清,郁镀更怕阴沟里翻船,他想找个人解决,但是恍然发现,这件事情他寻查不出任何思路。
眼神一下从迷茫变成清明,甚至能看出毫不遮掩的震惊。
他找不出任何证据,谣言并没有传播,甚至目前来讲没对他本人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相比于拉他下水,更像是一种警示。
对了!警示!
郁镀闭了闭眼,突然间就大口呼吸着,像将要溺亡之人重新得生。
虽然还是说不通,郁镀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
看来,这场局中,比他想象中拥有更多人。
他看向天空,嘴里喃喃的是一个名字,一个太久远的名字。
秦不喜。
他想,或许值得,或许应当。
楚陵真的信守承诺要和郁镀一起出差,东西都让人收拾好了。
郁镀看着足足拿了两个大行李箱的楚陵,面色涌起无奈,“你确定你真能去?”
不怪他有这样的疑问,楚陵看起来不像闲人。
楚陵微微笑,歪了下头,“当然,我们的约会,我怎么可能缺席?”
郁镀一下无话,眼里浮现许多无奈来,脸上没有笑:“那说好,我没多少时间玩。”
楚陵现在当然是无论对方说什么都表示充分理解,他甚至昨晚上还在和对方保证绝对不在同个车厢。
郁镀买的高铁票和实验室的一群人连着,毕竟是集体活动,他根本不打算把楚陵带到这群人面前。
“你安心工作吧,记得给我买礼物。”顺便,楚陵献上了一个额头吻,模样竟然还是恭敬温顺的。
只是皮下狼子野心,却不难窥见一二。
郁镀已经对这些东西半免疫了,当下拖了行李就走。楚陵坐的是商务舱他是清楚的,故而也不用害怕遇见。
只是想到昨晚上这人言笑晏晏问他要不要坐私人飞机,郁镀惊讶之余不失嫉妒。
两人坐的是同一辆车,因为楚陵的行李过多且庞大,甚至单分了另一辆车装。
车内酒红色的装饰愈显弥贵,郁镀从车窗探出脑袋,后面一辆车看起来起码五位保镖,个个身高直逼一米九,十分能够震慑人。
“你行李箱里有什么贵重物品?”郁镀回头,眼神烁烁地看着楚陵。
楚陵起初还在看着平板,现下抬起头顺着刚刚郁镀的视线方向看去,他眼神晶晶亮亮的,被郁镀的话好笑到了。
他回:“贵重物品不是行李,是——我和你。”
郁镀看着猛然间逼近的一张脸,瞬间生理性头往外撇,楚陵十分有先见之明,将手垫在后方直对的车窗处。
“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干嘛,又不是耳背。”郁镀心有余悸,坐直了身体,目视前方。
楚陵极随性地挑了下眉,“如果你不习惯的话,我们到了那儿他们不会跟在明面上。”
不等郁镀说话,他将平板往人面前挪了挪,说:“这是我看的一些景点,你看看觉得怎么样?”
郁镀有些想强调他不是去旅游的,但平板放到了他腿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随意划拉了几下,竟然发现划不到底,郁镀诧异:“这些都要去吗?”
楚陵愣了一下,笑得温和:“不是,看你时间。”
郁镀暂时放下了心,又看了几眼,将平板递回去:“周六暂时能玩一天,可以去爬山,其他时候我时间比较分散,你玩得开心就好。”
楚陵极自然地接过东西,顺手还摸了一把郁镀的手背,温温热热的触觉,特别是赶着时间,更觉得激动。
郁镀当下便忍不了,却因为对方动作太快,他没来得及抓现行。楚陵对上一双怒意满满的双眸,心下微颤,鬼使神差般伸手盖住了那双眼睛。
“你别这样看我,我有点激动。”
察觉到盖在自己眼皮上的手正在微微发抖,当下便更多情绪。郁镀:怪我?
他随意骂了几声,打掉楚陵的手,转头看着另一边车窗外的景色。
车速很快,像是刻意压着速度的那条线,郁镀觉得危险,但又莫名刺激。
“叶轻最近找赵新璀要了个分公司管理的职位,在赵原别手下。”
乍然听到这件事,郁镀心跳骤然加重了几下,舌尖微微舔了嘴唇,像在刻意压制一些东西。
他能够感知到,声音微微抖:“嗯,我拜托叶轻帮忙找的实习岗位。”
并不意外这个答案,楚陵声调柔和:“按理来说,管理层的岗位是不能找毫无经验和背景的人,宝宝,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你的实力并不匹足旁人对那个位置的认知。”
郁镀当然清楚,要不然他也不会找叶轻帮忙了,他眼睛多了一些似刃光一般的东西。
不过,楚陵却说:“不过,其实我想说的是,宝宝,你需要帮助为什么不找我呢?别说是一个中层岗位,就是那个公司,我都能收购下来送你。”
看着对方满含笑意的脸,郁镀却感觉到最靠近心脏的那一层血都是无比凉的。他轻轻开口:“你要不然自己反省一下?”
没意料到这种答案,楚陵呆愣了片刻,随即,他轻轻地笑了,仿若只是遇到了一件还算悦心的事情。
郁镀看不下去对方这种高深莫测的样子,这让他会不自觉感知到恐惧。
“行,我反省。”
听对方语气貌似不对,郁镀莫名有点慌了,连看了几眼,心中止不住地别扭。
楚陵眼睛一瞟,注意到对方的许多小动作,上手碰了碰郁镀的头发。
“我更想表达的是,打工的出路是有限的,想要发财,你只能创业。”
语气十分真诚,像前辈对后辈的殷殷叮嘱,郁镀当下情绪更加难以形容。但他还是问:“如果我以后能够年薪百万呢?”
郁镀此刻的眼神十分真挚,像是里面放了一百颗珍珠。
“年薪百万又怎样呢?”
楚陵本就不是一本正经的长相,当下稍稍担忧的模样竟然调和了不少他的棱角,这张脸竟然也显现出难得的温和。
“年薪百万不过是这些企业家给出的一场骗局而已,你觉得百万很多,其实不过都是那群人用来麻痹你们的一些小伎俩而已,真正的意义上来讲,这些百万连零头都没有接触到。”
这话说得含糊又抽象,郁镀没多听明白,只是不断拓宽思路想着,并未出声问。
楚陵接着道:“靠着所谓的工资和奖金,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头。”
这话……未免太重。
郁镀诧异:“创业风险很大,而且我没有足够的资源与资金。”
楚陵一下笑得很开心:“我有钱有资源,刚好你缺什么我就有什么,想没想好,我可是都打算当幕后金主了。”
郁镀一阵无语,“没打算创业。”
楚陵点点头,并不意外。
“我记得是叫里程企业吧?赵原别直接参与的那家公司,他能力不错,是个很强的上级,同类型的赵家的公司,确实是这个最出彩。”
郁镀足够意外,他原本以为楚陵应当是会在赵新璀那一边,他意外的表情当然也落到了楚陵眼睛里。
他笑了一下,平板正面被他盖在了下方,说:“你对我认知具有偏差。”
第六十二章 伤心了
随即,像是喟叹一般,他又说:“虽然赵新璀又蠢又没用,但赵原别大概率是斗不过他的,赵家不可能让一个私生子上位,如果赵原别真的有动作,赵家不会放任不管,到时候,站在赵原别对面的可就不是赵新璀一个人了。”
郁镀知道楚陵的话不仅是这些意思,他面色温冷了很多,道:“如果赵新璀犯了很大的错呢?”
楚陵转头看向他,或许是奇怪郁镀为何会这样问,对方的眼神没有任何避退,却显得一派无辜。
他说:“直到现在,赵新璀犯的错列个单子,大概可以随便绕市区一圈了。”
语气太淡了,让郁镀情不自禁忽略了其中的分量。
两人在车站门口就分开了,郁镀拎着行李头也不回就往前走,雷厉风行的气势,愣是一个眼神都不留给某人。
楚陵在后边低声笑了几下,身旁有人给他拿行李箱,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人看见了都绕道走。
“郁师兄,这边。”
郁镀照着声音看见了人,抬手呼应了一下,大步上前。
“人都到齐了吗?”他问。
有人对名单,回:“还差一个。”
郁镀看手表,今天是一个咖色的表盘,隐藏在外套的衣袖下面,银色的表带露出来的那一刻好像在发着光。
“时间还没到,再等等。”
众人没什么异议,安静等在原地。
有师兄在安抚,声音温润:“大家别紧张哈,到了地方会有人接咱们去酒店,先休息休息,明天正式开会。”
有人是新手,在一旁惴惴不安地问:“师兄,开会都要干什么啊?我没开过,有点紧张,我是该拿纸笔记还是手机记,看手机会不会不礼貌?”
说话的人与郁镀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透出了一丝心虚。那位师兄清了清嗓,说:“看个人习惯喽,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到时候也不会多安生。简而言之,大家这几天尽量吃好喝好,别委屈了自己。”
“这几天的会有点多,所以不是所有交流都需要大家一起去,各位尽量有自己的选择。结束之后,咱们私底下也能交流,不必遗憾。”
有上道的,说:“有好东西记得带点回来分享。”
好几人都笑了。
郁镀环视一圈,发现还没到的竟然是苏取北。
得亏,赶在约定时间的前五分钟,苏取北到了,相比于有人推了个行李箱,这位哥真是一身清爽。
郁镀和他更熟一些,问:“你没带行李?”
见人来齐了,负责组织的人说了一声,率先带头往检票的地方走。
因为是跑过来,苏取北还喘着气,说:“前几天寄过去了。”
他现在就背了个包,还是瘪瘪的,看起来就是只有些当下的必需品。
郁镀眉尾稍扬,眼里流露赞赏,压着声音道:“聪明。”
苏取北的唇微微勾起,显然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夸奖很是适用,但依旧是一副傲娇的样子,稳如泰山。
因为是组团,经费都是院里报销,几人的票都买到了一起。
挺凑巧,郁镀看着坐在身旁的苏取北,脸上并没有任何别的表情。
对方抽出一瓶能量饮料,“坐车很累,你要不要先休息。”
看着苏取北过于自然的态度,郁镀却将饮料推了回去。
“不渴,我先看篇文献来。”
等到后面正式上班了,估计就没这么多时间了,到时候,他应该得两边跑。
苏取北忽然觉得握着瓶身的手难受,换了个方向,将饮料放进了包里。他不是一个多话或者幽默的人,现在的情况,他没有别的动作。
想要出声,但是害怕打扰。
见到他情绪不大对劲,郁镀觉得有必要履行作为师兄的义务,眼神从屏幕上移开,略有一些依依不舍。
他问:“怎么了?你有事?”
虽然听起来语气不大好,但郁镀想,他真的能保证,这决定不是威胁,单纯关心师弟。
可能是突然被问到,苏取北也有些仓惶,他身体动了动,换了下姿势。
“我是想问,屈师兄说你要去实习了,是吗?”
意料之外,郁镀没想到能是这个答案,他刚才习惯性在心里设置可能,觉得差不多就是关于这次出行会出现的交流或者对方在实验上的疑问。
他凝滞了片刻,又觉得被问到这个也不是大事,他回:“嗯,以后可能没多少时间待在实验室,你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可以手机上和我联系。”
这不像是郁镀的行事风格,但这句话还是从郁镀嘴里说出来了。
见苏取北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郁镀想着是不是他刚刚赶路太累了,正想提议要不要让对方先休息。
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先生,我们这边能够为你们升级商务舱座,请问你们需要办理吗?”乘务员一身严肃的工作装,甜美公式的笑容让人一眼看了便十分开心。
苏取北坐在外面,抬头发问:“为什么?”
乘务员小姐姐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半弯着腰对面前的人道:“楚先生是我们公司的特别客户,我们可以确保他的身份,他想为你们办理商务座。”
说完,苏取北的脸上还来不及变换表情。郁镀的手横过他的身体放在最外边的把手上,说:“不用,你走吧。”
苏取北听着,总觉得语气不怎么好。
乘务员小姐姐显然没想到这个服务都会被人拒绝,虽然一瞬间的表情有一些尴尬,但是她还是十分有职业素养地微笑,然后离开。
苏取北很有眼力见,偷偷用眼尾余光去看郁镀的表情,却发现对方眉心微微蹙起,连嘴唇线都是平直的。
他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
“闭嘴,别打扰我。”
郁镀目不斜视,但话语像三月飘的雪一样,冷的厉害。
苏取北抖了抖,嘴巴默默地闭上了。
路程不远,郁镀浅眯了半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看文献和完善报告。努力的不止他,负责人之一的那位师兄最近在准备考博,更是辛苦,咖啡不离手,郁镀看在眼里,害怕在心里。
实话说,那位师兄喝多了咖啡,郁镀觉得,好像面相都变苦了。
手机传来震动,郁镀尚且未意料到什么,他很从容地打开一看。
叶轻:哥哥,事情已经办好了。
叶轻:哥哥,我厉害吗?
还有一个很可爱的表情包,郁镀拿手指戳了戳那个可爱的小熊,脸上却并不是开心的表情。
他回了句感谢的话,后面的消息就没再管了。
很快到达地方,有专门的人接他们去酒店。郁镀朝后看去,不出意料没看到想看到的人,他抿了抿唇。
“小郁?”
有人叫他,郁镀回神,看过去。
“你有东西落车上了?”半调侃的语气。
郁镀捋了几下有些杂乱的头发,嗓音微微哑:“没,我可以了。”
有人去接他们的东西,还边介绍此次活动的一些内容,师兄和他们也聊得非常好。
很快到达酒店,不算多么高规格,但是环境很不错了。两人一个房间,男生多出来了一个,和别人一个房间。
还算幸运,郁镀和苏取北两人在一个房间。
两个都不是热络的人,只是单独在一起时也能憋出来几句话。
“大家等会儿先好好休息哈,晚上八点我们在酒店餐厅集合,商量一下明天的事情。”
看得出来师兄的疲倦,但仍是要脸上带着笑把事情吩咐好,手上还是一贯不变的咖啡。
郁镀转头就走,没有任何犹豫,苏取北快走几步跟上,就保持在半步距离的位置。
“师兄,晚上我们是要开个会吗?”
苏取北较高一些,身形也不瘦弱,许是经常运动的缘故,肌肉的线条隔着衣服偶尔都能看出来一些。郁镀偶尔在学校时,经常能看见这人在篮球场肆意挥洒汗水。
郁镀从来就没有上去的欲望,哪怕以前时常被邀请。
“小会,不必在意。”郁镀淡淡地开口,他的眼神没有在苏取北身上,双手慵懒地插着兜,站着的时候身子也不大直。
“明天的交流大家都会去吗?”
被问到了句这个,郁镀想了想,“不会,这次我们需要参与好几个交流,等会儿师兄会打出随机的名单,反正想去什么都不随你。”
这个语气算不上多不礼貌,但苏取北愣是在心里别扭了挺久,就是没想到该怎么回。
“但要是你对某个交流很有兴趣,跟着去就行,只要时间协调就行。”
苏取北半晌想通了一点,点了点头,说:“所以,没工作的时间其实都归我们自己,可以出去玩?”
“原则上来讲是这样。”
突然看见了某个人影,郁镀的心揪了下,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欲盖弥彰转头了,留下了一个冷漠无情的后脑勺。
苏取北百思不得其解,小心翼翼地问:“师兄,你怎么了?”
“被夺舍了,别管我。”郁镀压低声音说了句。
苏取北闭了嘴。眼睛里颇有几分不安。
“装不认识我?”
果然,郁镀在心里连说了一百句艹都没解气,回过头的脸像是冰块一样,表情又冷又硬。
楚陵极为自然地搭上他,微低下肩膀和他说话,两人靠得很近,楚陵脸上还带着笑,只是时不时瞥向苏取北的眼神没带几分善意。
郁镀也记得还有个人,想到楚陵是个难缠的性子,他对苏取北开口:“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楚陵这才像正儿八经注意到这儿还有个跟着郁镀一块的人一样,装模作样地道:“这是你朋友啊?”
也不知道郁镀来的时候吃了什么牌子的炸药,他往电梯的方向推了一把苏取北,随后很不耐地离楚陵远了几步,顺便说:“干你P事,又不是你朋友。”
楚陵深深呼了口气,舌尖顶了顶上颚,像在压制什么东西。
郁镀率先朝另一边走去。
“现在累不累,要不要先去我那儿休息会儿?”楚陵赔笑,长腿一跨,不费力就凑到了郁镀边上。
知道远离无望,郁镀索性随他去了。
“我才不累,你累了?这么弱。”郁镀轻声哼笑一下。
语气里好像带着淡淡的嘲弄,楚陵觉得对方那个常年冰凉的手好像轻轻在他脸上拨了一下,分明是带着不好的意味,可他就是甘之如饴。
真是被下降头了,他想。
“行行,我弱。所以郁少爷,咱们现在去玩呗!”
两人的目光并不齐平,楚陵刻意扫向后方的眼神带着的冷意与恶劣郁镀全然不知。
片刻,郁镀的声音是温的:“八点之前要回来。”
“好的,宝宝。”
猝不及防,楚陵飞快地在郁镀侧脸落下一吻,速度快到郁镀哪怕反应极快转头,也只能匆匆看见一个残影。
“你,”郁镀匆忙看向四处,脸上的红一直到了脖子根,垂在下面的手忍不住抓紧了楚陵的手腕,“这是在外面。”
大大的眼睛很像是四十五度俯拍视角下的画面,可郁镀不可置信的表情着实让人能生出不少取笑的想法。
“对啊,我又没伸舌头,”趁着对方没彻底反应过来,楚陵又迅速地凑上去来了一下,“也没脱衣服。”
他反手紧紧握住郁镀的手,两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对亲密的情侣,只是有其中一个人不好意思而已。
郁镀伸手打了一下楚陵的脸,说是打真是太错了,只是轻轻拨动了一下。楚陵乐意陪他玩,头跟着转向一边。
本来是想用力打的,郁镀眼睫毛闪了闪,手碰上那张脸就自动不愿意了,转而换了那么轻的力道。
真是离谱,郁镀撇了撇嘴。
“宝宝,疼。”
估计是见郁镀脸色还不错,楚陵恬不知耻还敢凑上前去,不管身旁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一双眼睛里都是郁镀。
郁镀现在也顾不上生气了,甩开人直接往外走。
“疼你妹。”
“我只有表妹和堂妹,下次让她们疼给你看。”为了讨人欢心,楚陵真是豁出去了。
郁镀却不多领情,随意骂道:“你有病。”
“伤心了伤心了。”
第六十三章 别累坏了嗓子
楚陵来之前就做好了攻略,虽然大部分都是助理完成的,但是邀功是他在郁镀面前做的。
“要不要先吃东西,你坐了很久的车,不吃太多,因为你晚上可能和他们有一顿饭要吃。”
郁镀啧了一声,表情有一些莫名其妙,楚陵这个语气,他听着,是不是其中的不满太明显了。
“随便,我都行。”
楚陵看着他,眼神突然之间危险摆在了明面上,手上的平板往下一盖。
郁镀觉察到不一般,掀起眼皮看过去,“怎么了?”
“想回酒店。”
“为什么?”郁镀怀疑自己的抬头纹都要被逼出来了。
“想脱衣服了。”
一秒钟就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意思,郁镀的手霎时间握成了拳,“想你妹。”
楚陵的声音霎时冷硬:“你想男女通吃?”
郁镀舔了舔嘴唇,愣是在心里劝了自己许久才忍住没对对方动手。
“我想,”他顿时换了话,语调都生硬了不少,“吃饭。”
楚陵看了他许久,声音软了不少:“好吧,那我们先去这个餐厅,主做这个城市的特色菜。”
不知道为什么,郁镀心里放轻松了很多,他好像猜得不错,楚陵真的在刻意吸引他的注意,巴不得眼睛一直跟着他。
“你最近好像很关注赵原别,他有什么特别吗?”
服务员将两人领进包厢,这家私房菜馆在十二楼,从落地窗面前往下面一看,都是街道与人群,浓稠的烟火气让人的心都跟着安宁了下来。
只是,透过落地窗,能看见的是连绵的高山起伏的轮廓与模糊的界限,青苍的身躯厚重而古朴,浑然压下来,像周朝著名的青铜器,悠远延长。
郁镀早预料到这件事瞒不住对面这人,但是知晓并不代表介意与否,他放下筷子,双臂在桌上撑好,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楚陵。
“你调查我?分析我的动向,怎么,怕我想拿你遗产?”
一双眼睛,像捕食的鹰隼往下俯冲时那锐利的爪子,一击致命。
绝无玩笑的想法。
楚陵低头笑了一下,眼里多少带了点无奈。
“没跟你开玩笑,楚陵,别TM再挑战老子耐心。”郁镀看人的眼神并非经常是冷的,更多是不满,他对于看这个世界都是隐含厌恶的。
“我讨厌别人调查我,像只狗一样盯着老子的一举一动,我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我TM就是和赵原别滚到床上都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他在故意激怒楚陵。
郁镀很早就清楚楚陵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了,很烦,第一秒想到的就是将对方爆头,但是,谁说他就一定居心良善呢?
既然楚陵做事不好看,那就别怪他请君入瓮了。按他对楚陵的了解,不难故意激怒他。
楚陵像是在忍着力,脖子根上青筋微微凸起,他眼神的锋芒很足,带着上位者不懂拒绝的威压:“所以宝宝,你是想和他滚到床上去?”
郁镀生气,直接先摔了个盘子为自己造势,随后拎着楚陵的衣领,本是想直接直接将人拎起来的,但没用上力。
“和你有什么关系?”
郁镀紧握着对方衣领的手由于用力而泛出过分的白色,两人的鼻尖几乎是要撞上。
楚陵抬手截住了他的动作,眼里的后怕一瞬间消失,很快,他扯了扯嘴角,眼底像是暴君屠戮前最后的笑意。
猜得不错的话,郁镀刚刚是要将他的脑袋往桌上砸!
“宝贝儿,你真让我意外,”楚陵很温柔地摸郁镀的脑袋,“你是小孩子吗,说一句话就要生气?”
郁镀放了手,身体微微往后退开。他的脸上是不正常的青白,眼里是因为一瞬间汹涌的疼痛而被迫泛起的泪意,他的一只手垂在身体的一旁,此刻正在微微发抖。
不是他觉得不对应该推开,而是楚陵刚刚直接握住他的手在他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将他的手臂拧折了。
郁镀已经气到呼气都忘记了。
他能想出来今天不会善了,但意识不到对方如此人狠话不多!
“你TM!”
尚且有一只还好的手臂,郁镀当然不甘心白白浪费这个机会,直接甩手往楚陵身上扔了个盘子。
速度没多快,但是楚陵没有躲避,甚至稍稍动了身子,更加迎合了盘子飞过来的方向。
郁镀瞪大了眼睛,他思考今天要是真有一个人得留在这儿,他能不能逃过楚陵吩咐在暗处的人的追杀。
白色不带任何花纹的盘子在楚陵的身上炸开,四溅的碎片甚至有一些飞到了郁镀身上,他忍不住侧身躲避。
楚陵却突然上前握住那只状况并不太好的手臂,郁镀低声惊呼了几下,随后牙齿重重咬住嘴唇,手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痉挛。
“宝贝儿,我不是不会生气,管好你说出口的话,下次就不会这么轻易了。”
楚陵在郁镀的额头上印下轻柔一吻。
“我管你妹。”
郁镀暴怒,正想要鱼死网破。
楚陵缓缓移到他脖颈间的手骤然发力,郁镀忍不住高扬了头,试图让脖子多一些喘息的空间。
“楚陵,放开!”
出乎意料,郁镀刚刚意外瞟到一眼楚陵的眼神,真的好似恨之入骨,澎湃的怒意骗不了人,但楚陵手上的力道却又控制得极好,让他挣脱不开但是不会有生命危险。
“宝贝儿,我说过别挑战我的耐心,你承担不起这个代价。”
楚陵的语气很淡,却让人难以忽视。
郁镀此刻的精神高度紧张,头发发麻,眼里微妙的恐惧却十分异常,好像带着莫名的兴奋。
八点半,酒店餐厅。
郁镀原来没吃好,现在吃一顿,正好是正常饭量。他左手动作有一些迟钝,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右手完成的。
师兄组织好大家开个简短的会议,因为并不正式,所以气氛也很轻松。初定好了名单,郁镀看了下,行程并不紧张。
“师兄,这次交流完毕要写报告吗?”有人发问。
郁镀也抬头,像是蛮期待这个答案。
师兄没有任何迟疑地道:“当然啦,不过总的写一份就好了,字数控制在五千字以内,写好了发我邮箱就行。”
这个任务是一个不小的负担,郁镀听了都想流泪。
没有什么大事,只要出发的时候在酒店门口集合就行,每次的交流都会有专门的车接送。
郁镀看名单和时间表,发现明天上午并没有他的事,心里开心了一些。
电梯很快驶到达他所在的房间的楼层,郁镀吃饭较快,所以电梯此刻只他一个人。
左手手臂还传来钝钝的痛感,郁镀的脸色也愈发阴沉。刚走出电梯第一步,风声从有限的方向传来,他的眼神霎时沉静。
五分钟后,郁镀被人强绑着带到了一个房间内。可能是刻意照顾他受伤的左手,只是将郁镀的右手和身体绑住了。
眼睛上蒙着一层黑布,依稀有很细碎的光透进去,郁镀的双腿也被捆住,整个人重重砸在房间里厚重的地毯上。
虽然地毯足够柔软,但由于力道太大,郁镀还是忍不住轻哼了几声。
几分钟后,他听见有脚步声远离的动静,随后就是酒店房门关上的声音,视觉受到阻碍时,身体其余各项的感官都在一瞬间放成了巨大。
嘴也被一团布堵上,他呜呜咽咽地挣扎,却发不出完整的一行句子。
有人靠近。
楚陵的手轻轻触碰到盖住郁镀眼角的布料上,丝丝麻麻的痒意如有实质一般遍布全身。
“呃……楚”
“宝贝儿,如果你再不听话,我只能用一些腌臜的手段了。”
话语何其残忍,只是楚陵的表情是十分无辜的,甚至带着些许不忍。
可能是看郁镀实在太不好受了,楚陵将堵在嘴里的那团布抽开,丢在了一边。
乍然享受到自由的感觉,没有任何迟疑,郁镀直接破口大骂,无非就是一些不好听的骂人的词语,倒是没有将自己搭进去。
可能是和对方在一起久了,楚陵甚至对于这些有了足够强大的免疫能力,不仅能够面不改色听完全程,甚至在收尾时,还能贴心递上一杯温水。
“休息一会儿,别累坏了嗓子。”
察觉到面前这人说话时甚至是带着笑意的,郁镀的愤怒到达了顶峰,他伸腿直接往前踹过去,因为双腿还被绑着,故而是两条腿笔直地踢出去。
没收住力,被人往外拉扯,郁镀往前摔了一跤,脸重重扑在地毯上,想伸手将身体撑起来。
楚陵率先把他提溜了起来,轻轻啧了一声,郁镀看不见他的表情。
“像只没吃饱的小狗似的,怎么这么爱乱动?”语气里听不出来任何一点不满。
郁镀的屁股上突然挨了两下,他大声叫唤了两句,又迎来了更重的两下,他被迫往前爬了下。
脸红直到脖子根,就是楚陵能看见的耳后也弥漫着深重的红色。
郁镀失声尖叫:“楚陵你TM有病吧,你凭什么打我屁股。”
还真让他爬出到了外边,管不了暂且还痛着的左手,郁镀想要伸手去扯眼睛上的那块黑布。
楚陵制住了他,单手抓在郁镀的脖子上,力气很松,甚至能分出手指轻轻柔柔地去触碰黑布的表面。
“宝贝儿,你要想清楚哦,这只手真的不想要了吗?”
郁镀额头上快要涔出来一层冷汗,他当然是想破口大骂的,但是如果他现在不是受制于人的话。
“还是说,连这条腿都不想要了?”分明是温柔调笑的语气,动作却是表里不一的危险。
郁镀惊叫一声,险些想要生理性哭出声,他没有办法止住对方的动作,也终于意识到楚陵并不会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我找赵原别,是因为……赵新璀,赵新璀得罪过我。”
楚陵霎时停了动作,微扬的嘴角慢慢放平,脸色略显复杂,低头去亲郁镀的脸,第一下碰到的并非是嘴唇,他的动作偶尔也轻。
“宝贝儿,别牵扯进赵家去。”
说完,楚陵低头轻轻用嘴唇碰了一下郁镀眼皮上盖着的黑布,虽然隔着布料,但郁镀却也能够清晰感知到这个吻的存在。
对于此刻的楚陵来说,这个吻莫名有些太温柔了。
这不是他该有的反应,郁镀一生气直接不管不顾,钝痛的左手让他用力拽下了眼上的那块黑布。
“你TM凭什么管老子,楚陵,话都说到这份上,我又没求你动手,老子能自己解决,不该牵扯的人是你。”
乍然接触到猛烈的光线,郁镀瞳孔骤然一缩,但为了不在楚陵面前露怯,他愣是眼圈一边都红了也不转头。
两相对视下,楚陵伸手去给他半遮住了刺眼的光线,话语声也变得淡淡的模糊:“我会解决,你告诉我你想让他怎样?”
郁镀愣住了,此刻楚陵的额头与他的额头正密不可分地抵在一起,郁镀只需要微微抬眼,就能看见那十分好看的眉眼,浓重如泼画的墨水,深情似三月的海棠,盛极。
这不是他预想中对方的回答。
“嗯?”
可能是许久没有等到回答,楚陵轻轻朝前蹭了一下郁镀,“你是因为刚刚的事情生气了吗?”
不提这个还好,郁镀的脸上突然红了一大片,他重重咬了下唇,开口道:“松开我。”
楚陵的表情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这是否是一件可行的事情,正当郁镀打算出言催促,楚陵却动了。
“松开你了不能打我。”
说完,他心有余悸似的往后挪了半步。
郁镀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难堪,心思立刻就跟着对方的思绪走了。这话明晃晃将他说成了一个家暴的人,郁镀皱眉,分明是互殴,怎么说起来是他无理取闹了?
所有绳子都被解开,楚陵反应极快地起身往后退了,眼神戒备地看向面前这人。
郁镀正在晃着还留下的绳子,意识到对方过于离谱的动作,嘴角无奈地扯了扯,眼神十分睿智地看着对方。
察觉气氛是无敌的尴尬,楚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随后走到一旁的桌子旁,倒了一杯温水。
第六十四章 做男朋友的自觉
水被递到郁镀面前,透明有花纹的玻璃杯里面装着的水在很小幅度地晃动着,七分满,隔着杯子能看见的是对方隽丽的眉眼。
郁镀没有动作,虽然一直到现在,他确实也口渴了。
楚陵微微歪了头,好像在观察郁镀的表情,半晌,他半跪在地,将水杯往郁镀嘴边凑。
“不烫也不凉。”
活脱脱一个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郁镀看在心里,烦在脸上。他刚张口想要说话,就被强迫灌下一大口水。许是鲜少做这种伺候人的活计,楚少爷并没有控制好用量。
也是,郁镀连自己都懒得伺候,这些两人眼中杂碎的小事,总有人得做。
郁镀更加生气了,眉毛拧做了一团,伸手接过了杯子,顺便用眼神逼退了这人。
“滚远点。”
楚陵的表情很明显是不服,但对于脾气比他更差的郁镀,楚陵说不出更难听的话,因为他知道郁镀不会刻意缓和他的情绪。
“别接近赵原别,他不是什么好人,他会在背后阴你。”
“你凭什么这么说?”郁镀猛灌下一口水,抬眼问道。
楚陵:“与其铤而走险接近他,不如直接光明正大往赵新璀头上套个袋子,为了一个矛盾和赵原别搭上线,什么时候被他咬下来两口肉都不知道。”
久久未说话。
郁镀转身,“不关你的事。”
见对方油盐不进,楚陵也来了火气,将人往后一拽,但克制了说话音量:“赵家不简单,他们内斗还好说,你要是想找赵新璀寻仇还是怎样,完全可以让我去做。”
楚陵看出来了他原来那句话只是为了敷衍他,也看出来了他不想把事情告诉他。
但楚陵还是问了。
郁镀的脑袋轰然炸出了一道白光,楚陵什么人他一知半解吧,不甚清楚,更不知晓对方在真正涉及的领域的作风。但是能为他无偿做到这个份上,足够令郁镀震惊了。
“没什么事,我提前了解一下我的未来老板,有什么关系吗?毕竟,我还指着他给我晋升,不是吗?”
郁镀突然全盘收拾好了情绪,刚刚露出的锋芒陡然间消失无踪,脸色有一种风雨匿迹的平静。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他究竟想做出一个多大胆的决定。如果,如果将一切全盘托出,那是否?
不必要了,眼神中的光芒不复存在,郁镀恍惚过后才意识到刚刚的想法究竟有多危险,他背上涔出无比多的冷汗。
楚陵没有相信,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于都的敷衍,但也能看出来对方的不愿意相告,哪怕有权有势如楚陵,此刻能做的也没有。
嘴里涌起一阵干燥来,郁镀咽了咽口水,冷眼看着堵住自己去处的某人,眼里无声的是谴责。
沉默了良久,相处久了,楚陵发现,自己的脾气是愈发好了,但气郁结于心也不是好事,过段时间找个中医看看最好。又抬眼看向郁镀,想着,这人怕是不需要。
看着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估计有仇当场拼了命也得报了,大概率不会留仇人过夜,估计不会有什么难受的事。
察觉到对方复杂的目光,郁镀有些不耐地撇了撇嘴,“你想说什么?”
楚陵越过他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锁响动的声音极其明显,郁镀刚刚看不出来他的目的,故而只是静静观望。
现下得到这样的结果,郁镀皱眉看过去。
“太晚了,你就在这里休息吧,别打扰到了你的舍友。”
楚陵暗暗在心里冷笑,和郁镀在一起之后,不仅要防着女的,也要防着男的,楚大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但是由于这人是郁镀,楚陵眼色沉了沉,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郁镀低头看了眼手表,想到这东西还是对面这人送的,当下心里冒上火气来,脸色一变,直接将东西往人家身上扔去。
陡生这一变故,场面顺势僵了下来。
楚陵先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郁镀很久,看得对方心里都要发毛了,然后又低头看了看在地上的手表。玫瑰金色的表带,很是能显示出活力与恰到好处的华贵,表盘稍大一些,戴在手上时将手骨衬得更细。
“我打扰你妹,把门给我打开。”
楚陵猛将地上的手表一踢开,郁镀被迫侧了侧头,手表被踢到墙角的声音炸裂开,他猜测,那手表大概率是废了。
“郁镀,你男朋友在这儿,你也要和别的男人一屋吗?”楚陵看着郁镀,声声诘问,语气里不乏指责。
意识到楚陵究竟在介意什么,郁镀怒不可遏:“我TM不是同性恋,不和男的住,难道和女的住吗?”
楚陵想了想那个可能,发现更加难以接受。
“你说过这次会陪我,你为了你都能随随便便去另一个城市,你现在却连和我待在一起都不愿意。”
楚陵的语气委屈极了,望过去的眼神里尽是失望,“郁镀,你好好看看现在的你自己,有一点做男朋友的自觉吗?”
虽然在同一家酒店,但楚陵订的房间和郁镀公费出差的二人间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房间除浴室外的地方都铺上了一层厚重的地毯。
咖色软皮的沙发能将一个成年男人完完全全包裹在其中,就连桌上随意摆放的一瓶红酒价格都在五六位数。
郁镀面如菜色,眉心一突一突地跳。
这几天的交流会议都十分顺利,也让第一次参与的师弟师妹们成功认识到最高端的交流往往采用的都是最朴实的方法。
因为场合原因,众人多是选择正装,这也导致劝架的时候动手扯人都不方便。
“原来聊着聊着真的能吵起来,吵着吵着真的会打起来。”有个师弟因为第一次参与,一时不察,衬衫都被扯出了一个口子。
那一天,他回到酒店,在窗户边呆坐了三个小时,除了喝水,没再做别的事情。
“正常,大家已经很克制了。”
能步入学术研究这个行业,天赋与努力往往都不可少,尤其天赋最是难能可贵,难免不好说服。
“对,我都没看见救护车。”
来劝解的师兄听到这一句回应,嘴角抽了抽,手上的动作不停,眼神里都带着慈爱。
郁镀旁观者,心里倒是没什么起伏,他早已习惯这种场面。
“后天的车回学校,大家好好准备。”
明天的交流没几个人要去,所以没事干的人可以好好玩一趟,也算是不浪费这次公费出差了,虽然说游玩的其中花销都是由自己负责。
以前的这个时候,几乎是几个相熟的同学一起约着去景点看看或者众人结伴一起去,这次也不例外。
“小郁,明天去爬山呗。”
文献看得差不多了,郁镀刚想答应,却想到刚刚结束一个交流会议之后手机里五十二通的未接来电,他心里就打鼓似的不安宁。
“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师兄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听说了郁镀这几天都是和朋友住一起,没住分配的房间,想到对方可能是要陪朋友一起玩,当下就理解了。
“行,你别忘记了后天集合的时间。”
师兄依依不舍地转了身,他没忘记以前也是这种情况,郁镀在出去玩的时候接受到了多少年轻妹妹们的加好友请求。
那种盛况,虽然羡慕,可师兄也喜欢看热闹。
郁镀点了点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酒店房间,推开门就是很宽阔的视野空间,郁镀转身时就关上了门。
身后很快被抵上了一具高大的身躯,略显纤细的腰被人紧紧搂住,脖子上裸露的皮肤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吐露的气息,亲密无间。
“宝宝,我好想你。”
郁镀无奈,想要将人推开,好歹让自己能够走路,出去开个几小时的会能接到几十通未接电话,思绪也很崩溃。
得亏是开了静音,交流没出任何岔子。
“放开。”
没有任何反应,视角有限,郁镀看不清背后的人此刻的表情。
“这次你出去了六个小时十八分钟,只给我回了两个电话,但我给你打了五十二通电话,其中你有十五通是直接挂断,剩下的都是自动挂断。”
郁镀头皮发麻,身体由于对方抱住的力度太大而隐隐发疼,伸手去推拒对方的拥抱。
“放开。”
等待了许久,楚陵往他脸上蹭了蹭,终于舍得松开了,还留恋似的往郁镀腰上摸了一把,虽然隔着衣服,郁镀还是身体一抖。
“我饿了,我们出去吃东西吧。”
郁镀在原地看了他很久,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楚陵显得异常兴奋,把人往浴室里推,还边上手给对方脱衣服,郁镀防不胜防,拉好了上衣,裤子就遭到了破坏。
“你先进去,我等会儿给你送衣服。我们等会儿出去吃个饭,然后再去逛逛。”
等到了浴室门口,郁镀身上就剩了条内裤,他没什么异样的想法,在他看来,都是男的,没什么必要在一个男的面前害羞。
所以,他和楚陵在一个房间时,从来不避讳在对方面前换衣服。只是时常看到楚陵愈发下流的眼神,他都会扔件衣服挡着。
只要看不见,就是不存在。
“你上次说的去爬山都没去。”
郁镀已经一只脚跨进了浴室,闻言,脚步顿了下,回头道:“明天去,等会儿去买两个帽子。”
楚陵:“好,我带了东西。”
花洒打开,有些意外,一接触到的水就是温的,还算合适的温度。郁镀突觉有些不对,好像刚刚师兄和他说的就是爬山,一个城市有名的山就是那么些,不会碰上吧?
算了,郁镀又想,总不可能现在改口。
水声哗啦啦地作响,沐浴露和洗发水抹出的泡沫都十分绵密,看起来就非常好塑形,可惜郁镀是个无情的男人,毫不犹豫地就往花洒下面冲掉。
往腰间围了个浴巾,郁镀还记得对方会进来给他送衣服,但是一直没听到动静,他也没放在心上。
浴室还挺大的,郁镀往镜子面前一站,没几分钟就将头发吹了个半干。
他从容地推门走了出去,实话来说,郁镀的身材不错,有六块腹肌,更因为高高瘦瘦显得肌肉十分匀称,有一种十分合适的美。
他径直去倒水,咚咚灌了两大口,转身往卧室衣柜的方向走去。
他还在奇怪楚陵在做什么,环顾了一圈没看见对方,也并不管这些。
楚陵的手是滚烫的,与郁镀的腰间的肌肤紧紧贴住的时候,郁镀甚至听见了楚陵莫名的喟叹声。
他手上刚拿出了件衣服,腰间围着的浴巾猝不及防被人摘下,房间里的温度很合适,不至于让人感受到冷或热。
郁镀一眼看过去,但没说话,很淡定地从衣柜里又抽出来一条裤子,他想的是,反正都要穿衣服,没必要再围个浴巾了。
刚想走到另一旁的抽屉里去拿条内裤,手上的衣服被人一把扔到了门口的方向,他本人更是猛一下被人扑倒在了床上。
楚陵的呼吸很急乱,想必是待久了,郁镀此刻却淡定的不得了,伸手去推开面前的人。
“滚开,不是要去吃饭吗?”
只要不发生什么事情,他的语气一旦不好,楚陵一定是会忌惮的,这是郁镀长久以来发现的规律。
“宝贝儿,你好香啊。”
郁镀听不得这种话,也受不住这样一直有人在他身上蹭,更何况对方还在不断触碰他身上敏感的地方,郁镀也忍不住发出几声哼叫,只是很低很低,而且被他压下去了。
“我香你妹,老子等会儿把盖浇饭浇你头上,路边一百只狗冲你叫唤。”
不得不说,郁镀嘴里蹦出的话每次都能够让楚陵气得甚至想动口咬人。
楚陵轻啧一声,眼神不善地看向郁镀,此刻两人微微有一些距离,郁镀试图起身推开对方。
只是,楚陵的体格不一般,原则上来讲他在身下动都动不了。
正想继续讲道理,楚陵歪了下头,随手在旁边一拿就拿到了某个长条状的东西,只是并没有去绑郁镀的手。
第六十五章 别反抗得太激烈
布条绕在后边打成了一个好看的结,郁镀眼睛骤然睁大,这才明白对方是早有预谋,只是他的嘴巴现在只能发出类似于呜呜咽咽的声音,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并且由于嘴巴不能闭合,郁镀的嘴角处不断有口水流下。
场面能够称得上荒唐,就像细密的麦芒浅浅从头皮表面刺入,这种感觉不断撩动每个感官,郁镀的眼球表面像是平白笼上了一层雾纱。
楚陵傲慢地俯视着他,眼神里带着欣赏,但也有一些失望,语气惋惜:“宝贝儿,委屈你了,本来不想这么简陋的。”
“我想和你接吻,但也想你能因我而快乐。”
郁镀更加羞耻,可惜手上也因为刚刚没有反抗成功,被迫反举在头顶。床单皱起了几条印子,郁镀眼神凶狠,但也因为情绪激动,眼角被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不服输的美丽事物总能激起人的施虐欲。
“别反抗得太激烈,我怕你受伤。”
楚陵认真而温柔地向下吻去,低下的头像是远行的航船需要靠岸,大风大浪都在短暂的时间来临。
郁镀没有停止过骂人,虽然对方听不清楚,可他一句都没停。
“宝贝儿就一次,我会很温柔的,明天还要爬山。”
并非全然不解人意,楚陵解过几次带子,不过都是跟他接吻,随后等他气喘吁吁时,又不发一言恢复原样。
郁镀骂人的话更脏了,只是多加了一些关于不给他喝水的吐槽。
手被举上去,身上没有任何着力点,只能高度依赖对方,床单上那块地方被郁镀生生扯烂了。
郁镀大多时候都是疼痛的,忍痛让他的表情十分不好看,楚陵当时的感觉也足够需要忍受,偶尔管他,也是去亲吻郁镀眼中源源不断流出的泪水,流到了脸上很多地方。
大概是这个房间真的很高档,郁镀甚至能感受到床的晃动,但隔过了地毯,却没有任何声音。
夜景是十分美丽的,无论是川流不息的人群与车辆,还是街边亮起的一家家店铺。
郁镀最后是被抱到车上的,他被换好了衣服,只是抬眼一看,两人面对面着,身上的衣服大差不差。这才意识到,原来是情侣装。
郁镀自然是觉得幼稚,又因为刚刚的事情,不愿意给对方一个好脸色。
“别碰我。”嗓音带着一丝沙哑。
楚陵脸上是不可掩饰的开心,郁镀现在身上根本使不出来多少力气,他虽然心疼,但是更想好好亲上对方几口。
“喝水。”楚陵拧开一瓶水,直接递送到郁镀的嘴边。
郁镀侧了下头,没挡开,然后伸手就去接这瓶水。
只是楚陵没松力,水还在他手上。郁镀烦躁中带着疑惑看过去。
刚好碰上,楚陵手一动,温热的水从杯中缓慢滑落至郁镀的嘴里,郁镀吞咽不及,从嘴角处滑了一些出来。
楚陵从兜里掏出个帕子来,贴心地擦干了郁镀的嘴角,转眼一看,郁镀正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欲说还休,郁镀问:“你是智障?”
楚陵表示大受打击,但是水杯又凑过去,郁镀却也不喝了。
“被你蠢饱了。”
黑色的车行驶到了一个类似于闹中取静的地方,遗世独立的一栋小楼,门口站着迎宾人员。
小楼自外看过去,内里是发着光的,又刻意做出了一些历史的印记,看着很有底蕴。郁镀一个铁血文科生,看到了内心还是十分有感触的。
下车时,楚陵故态复萌,依旧想上手去抱,却被郁镀一个眼神被迫闪退。
“你滚。”
楚陵比了个OK的手势,退到了距离半步的车旁,伸手去扶,这次郁镀倒没再躲。
只是,借着月光与会发光的小楼,楚陵能看清郁镀此刻的表情,不说龇牙咧嘴的,但是洁白的牙齿却是重重咬上了唇畔,好像在忍受某种疼痛。
他想把人能够揽到怀里,却被郁镀伸手推开。
早在这次出差之前,楚陵的助理就受老板的要求订好了所有的特色餐厅,只要和上面的人打好招呼,不去吃也没什么。
看到他们进来,有大堂经理一样的人物亲自迎上来,带他们去往包厢。
虽说两个人用包厢有点大材小用,但谁让去其中一个人是楚陵呢?
“楚少,快请进快请进。”
分明不是在熟悉的领域,但楚陵听到这个称呼,只是随意瞟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
楚陵只是看了几眼菜单,回头看到经理挂着笑的一张脸,转头又看见有着截然不同表情的郁镀,不禁笑出声。
这一笑,吸引了在场除他个人之外剩余所有人的目光。
郁镀冷冷一哼声,眼神也很凶狠,嘲讽道:“你脑子不好?”
包厢内除了两人,还有经理和一位服务员,领子上都夹着个耳麦,现下脸上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尴尬。
楚陵摸了摸鼻子,凑过去和郁镀一起看菜单。
“想吃什么?”
见客人大概要点单,经理连忙也迎着笑上前,一整个微笑服务。
郁镀说了几个菜名,又把菜单放到楚陵面前,言简意赅:“你点。”
楚陵见郁镀的情绪还算稳定,从善如流地放平菜单在面前,看了又翻,然后抬头看向服务员的方向。
“把招牌都上了。”
服务员初出茅庐,是个莽的:“您二位估计吃不完这么多。”
两位客人还没说话,经理先急了,将人往后拉了一步,挤眉弄眼着小声道:“要你管,又不花你卡里的钱。”
服务员被训,一言不发地站在后边,表情很难看。
楚陵注意到这一动静,手肘轻轻撞了下郁镀让他看,凑过去笑了几声,身体有意无意往对方身上靠着。
郁镀脸色也不多好看,眼神十分嫌弃。
经理终于解决好了这件无关紧要的插曲,他亲自服务两人,脸上带着的是更热情的笑。
“二位,我们家的菜味道都很不错的,招牌都是一绝,还要加些什么吗?”
他本身是想问是否需要对店里招牌菜的介绍,但是看到楚少身边那位冷脸少男,一下就觉得对方可能没有足够的耐心,当下就省了这个步骤。
郁镀的一只手被人捏住,放在腿上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按揉,感受过于舒服,郁镀一下有一些恍惚。
“不用,把刚刚说的上了就行。”
“好的好的。”
常做这种生意,哪怕这两位没点酒,前几天就接受到过上面的指示,就是往常不摆出来的酒都得上了。
只是看着点的东西,经理有些意外,竟然点了饮料,不过,酒还是得上的。
不知道这些上层人有什么癖好,但这两人但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朋友,不过经理却管不了这些。
“包厢里要留人全程跟随服务吗?”为防止意外,经理还是强撑着心理问出了这个问题。
楚陵注意到郁镀一瞬间皱起的眉头,只是很快又平展,他摸了摸对方的肩膀,动作缱绻,不过可以避了经理的视线。
“不用,别留人。”
经理松了一口气,立马半弯着腰退了几步,“那我们先出去了,楚少和这位先生你们有事再喊我们。那边墙上是按铃,如果需要服务,按下按铃,会有专门的人在一分钟内到达。”
“祝两位用餐愉快。”
两人目不斜视,并且贴心将包厢门关好。
楚陵笑了一声,他看见经理是揪着那个服务员背上的衣服半拖着出的包厢。
“我们会吃不完这么多。”郁镀淡淡说了句,极其用力地甩开楚陵的手。
不得不说,楚陵身体里像是一直冒着很多团火气,郁镀一旦碰到了哪儿,都让他能轻易感受到暖,时间久了,就有些受不住的燥热。
“别碰我,热死了。”
楚陵两手撑开靠在座椅上,眉眼低了低,语气委屈:“OK啦,抛弃糟糠之夫了。”
“我抛弃你,”留下一个字在嘴里转了一百个弯,说:“我要看日出,今天晚上就去爬山。”
很生硬的语气,楚陵歪了歪头,他想,对方是不会合理发出请求吗?
察觉到过于炙热的目光,郁镀转头躲了躲,抿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陵猛然凑近,两人的距离瞬间亲密,郁镀不适应地想躲,却被双手环住身体。
“你确定能爬得动山?”
楚陵意有所指地看向下方。
反应过来对方说的什么意思,郁镀瞬间脸红到了耳朵根,愤恨地咬着牙道:“楚陵,我说实话,你的技术真的——很一般。”
楚陵挑眉,饶有趣味地看着他,眼神很明显是怀疑。
但是,落到郁镀的眼里,他自然而然就能理解成挑衅。
“我根本就没有任何感觉。”郁镀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他还要再说,楚陵直接扑上来,从唇角开始在郁镀的嘴上落下细密的吻,呼吸愈发厚重。
“宝贝儿,你说话是真的不好听。”
郁镀被激了火气,而且是这种情况,常人哪里受得了对方半句不好的话。
要伸手去推开,正好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郁镀一抖,牙齿刺入某个脆弱的表面,楚陵被他一推开,嘴巴上的伤口由于微微红肿的唇瓣显得模糊。
此刻,他委屈地看向对方,眼神怨怼,语气幽恨:“宝宝,我疼。”
郁镀十分嫌弃地转过头,坐直了身子,大声道:“进。”
一行人依次进着,刚刚见的那个经理走最面前,服务员都去放菜,只有他两手空空,像凑数的。
端上来的菜有一盘是需要二创的,过程是先放块透明的方块在上边,然后拿一把长长的打火机点火,在火焰燃烧到大半的时候,撒上五颜六色的不明物体,最后浇上一勺浓浓的大概是汤汁的东西,盘上的肉既流汁又莹润透光。
郁镀觉得有意思,目不转睛地看着。楚陵瞧了几眼,说:“这是什么?”
可能是终于用得上自己了,经理笑得灿烂:“这道菜叫作‘冰里生花’,空运过来的牛肉处理完毕之后放入高汤中炖煮,不用全熟,再覆上最鲜嫩的鱼片,然后将秘制的酱汁通过细小的针孔浸透牛肉的每一个孔隙,使得每块牛肉的任何地方都是均匀的味道。”
“在其中,鱼片得用冰块和柠檬和薄荷一同浸泡半个小时,使得牛肉的口感清凉适口。鱼片是决计不能接触到融化的冰水的,故而隔三分钟就得换一次冰块。”
能听出来经理对于这道菜是十分满意的,毕竟是招牌之一,过程又极其复杂,摆出去都十分有面子。
郁镀轻轻皱眉,半晌,回:“所以,刚刚的那些过程在其中起什么作用呢?”
经理一下被问住了,眼神略微飘忽,对视到服务员坚定的眼神,他一阵头疼。
“嗯?”见人不回答,郁镀也转过眼神去看他。
经理受到难以表述的重大的压力,很快,他自暴自弃似的,道:“观赏。”
得到了猜测之中的回答,郁镀笑了,五官舒展的像是枝头初开的茉莉,清新明媚又小意引人。
“真有意思。”
“开心了?”楚陵见人笑了,管不了嘴上那细小的伤口,也想凑上去混个笑脸。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
等人都出门后,郁镀已经吃上了。
“味道怎么样?”
郁镀点头,表情很寻常:“还行。”
“你真要去里程企业入职?”
听到这个,像是解锁了一段十分不美好的回忆,手上的动作顿了。
“你有意见?”
这个语气,确实很难让人不和他吵起来。楚陵感知到头疼,温言:“我没有干涉你的意思,但只是或许我能提供更好的选择,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本想拒绝,郁镀转念一想,手上的动作继续,甚至很温和地给楚陵也夹了一筷子的菜。
“你想包养我?”
本来还沉浸在态度看起来有些软化的郁镀的假象之中,听到这话,楚陵刚喝的一口酒感觉不是进到胃里,而是猛然冲上了太阳穴那块地方。
他宛转一笑,有些无奈道:“宝宝,你失忆了吗?我们明明就在谈恋爱,你是想玩cosplay了吗?”
第六十六章 杀出一条血路
男人温情脉脉的眼神像是要将人溺死在一个温柔乡之中,郁镀莫名感觉恍然,不信他的话,也没有这个欲望继续感知。
“你专业是学经济的,研究生读的也是相关的,为什么不一条道走到底,现在半转行很累的。”
郁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优秀的数据分析师需要很高的洞察力,而且涉及到的专业领域很多,半路出家的难度是你很难预料的。”
“我有很多家公司,你不想直接当老板的话,也可以先在普通管理层上待着,还能和你专业对口。怎么样宝宝,心动不?”
郁镀没客气,换了筷子夹菜进楚陵嘴里,眼神依旧冷漠,“不。”
“为什么?”
楚陵接着道:“或者数据分析师我也可以给你提供这个岗位,主动权都在你手上,这样对你的前途发展是最完美的。”
楚陵略显急切了,幽怨地看向郁镀。郁镀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推了一把,“吃饭。”
话题不了了之,楚陵是想详聊的,但看郁镀的情况,他又担心哪句话触到了对方了雷点,郁镀会不开心。
楚陵深深地叹出口气,脸上稍是阴郁。
等到了真正爬山的时候,其实是郁镀定了闹钟半夜要求起来爬山。
楚陵睡得迷迷糊糊,加重了手臂的力气,更抱紧了对方,眼睛都是闭着的,“宝宝我困,再睡一会儿。”
郁镀怎么不算温柔呢?他稍用了力气将腰间和背上攀着的手臂放下,轻手轻脚地下床,不忘说:“你继续睡,我自己爬。”
语气正儿八经的稀松平常,好像只是说明天的早餐是要包子一样。郁镀也确实是这个心理,他想看日出,也觉得没必要让别人陪着他一起折腾。
谁能想到,楚陵很缓慢地睁开了双眼,坐起身继续揽着对方的腰,光裸的背上密密麻麻有一些痕迹。
郁镀罕见脸上有一些温柔,估计是体谅楚陵被他吵醒,一时间并没有推开对方。
“不是这样的,宝宝。”
楚陵的下巴放在郁镀的肩膀上,察觉到对方有些僵硬的身体,楚陵莫名想笑。
郁镀其实是想动的,根据右肩上的重量,他怀疑楚陵的头真的在他的肩膀上放松了。
“你应该亲我的脸,然后哄我两句,再跟我撒撒娇,最后把我拉起床。如果我还是起不来,你就应该告诉我你生气了,我绝对会一秒钟起来,但是你不能真的生气。”
郁镀被他逗笑了,总感觉楚陵现在的声音还带着一股没清醒的模糊感。他也起了一些逗人的心思,转过身大力薅了一把对方的头发。
“别闹,起不来就好好睡。”
语气超级温柔,一时间郁镀都有些恍惚了,莫名察觉到哪里不对。
“我先走。”
这次,楚陵并没有拉住郁镀的手。
直到去了卫生间,郁镀觉得精神不是很清明,捧了一把凉水浇在脸上,清凉甚至冰透的感觉遁入他脸上每个毛孔。
“真是魔怔了。”
刚刚真的有那么一秒钟,郁镀怀疑他们两个好像真的就是一对情侣,热恋中的情侣,一切动作与感觉都太过自然,连看向对方的眼神,都不像是没有预谋。
镜子里的他并没有穿上衣,下身套了条短裤,酒店里的空调温度很适宜,哪怕没穿衣服也察觉不到丝毫冷意。
五分钟左右,郁镀推门出去了。有些意外的是,本该在床上的某人此刻不翼而飞,郁镀有些疑惑,但还是选择先去换衣服。
等到换好衣服,郁镀先收拾好了个包,随意往肩上一甩,打算去楼下哪家24小时便利店买个面包什么的。
现下天还是黑的,黑的彻底,他目前是打算夜爬,毕竟是要看日出。不过,郁镀看时间,日出的时候他差不多还在半山腰,或许也别有一种风景。
“Surprise.”
一张帅脸毫无防备地出现在眼前,如果不是此刻的郁镀已然稳重了很多,他是非常想直接挥拳上去的。
“惊喜吗宝贝儿?”
郁镀打量着面前的人,楚陵收拾的比他想象中更加干爽,并且换上了和他样式一样只是尺码不同的冲锋衣,也是登山必备,此刻正在一只手插着兜歪靠在墙上看他。
头发应该是用梳子梳过之后又被刻意抓乱过了,借着并未全开的灯光,微微仰视着,楚陵看起来还有几分阳光男大的样子。
真是好姿色。
这个想法一出,郁镀感觉脑袋都不清醒了,心里暗骂自己疯癫,表情也多了几分嫌弃,对自己的。
“你不睡了?”郁镀越过他往前面走去。,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楚陵见他往大门处走,长手一揽又将人拐到了身前,“别急,你等我。”
说完,楚陵噔噔噔跑远了,郁镀一伸手,结果抓了个空,他失神地收回手,也不知道刚刚究竟是伸手想抓住什么。
算了,索性也不能在山顶看日出了,等着就等着吧,总不会是打一架,反正郁镀这样告诉自己。
郁镀舔了一下唇瓣,靠在墙上,没管楚陵究竟是想做什么。
在出发的前一刻,郁镀还在搜寻登山的注意事项,还想着等会儿往包里塞上五六瓶矿泉水,旁边发生的事情他是一点都注意不到。
“啊。”
听到奇怪的声音,郁镀循声抬头,眼睛里第一下出现的就是茫然与无害。
只是仰头的必要动作,郁镀微微张了嘴,还没等他仔细看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嘴里突然被塞进一个不明物体。
当下,煎蛋的香味才彻底清晰,并且直直逼入郁镀的感官。
“咬一口。”
楚陵手上拿着面包夹心,湿凉泛着亮的菜叶边缘碰到郁镀嘴边的肌肤,凉凉的,说不上来的感觉,他眼睛一弯。
“OK,现在碳水、蛋白质和蔬菜都有了,你很健康。”说着,他鼓励似的看了一眼郁镀。
郁镀顺手接过这份沉重的早餐,有些质疑地道:“你刚刚是在煎蛋?”
楚陵挑了下眉,十分骄傲地说:“当然,想不到吧,你男朋友还会煎蛋,这么厉害,赶快嫁了吧。”
郁镀一撇嘴,瞬间感觉刚刚吃到的煎蛋味道也一般了,他回:“滚远点,要嫁也是你嫁。”
楚陵却笑得很开心,顺着杆子就往上爬,低头用脸去蹭了蹭郁镀的侧脸,对方觉得肉麻,微微侧头挡了下。
“行啊我嫁,你记得多准备点彩礼,我很贵的。”
郁镀回身骂了句,表情沉下来了。
还是凌晨的样子,街上只有路灯和月光营造的微微光亮,大街上安静得吓人,一片黑色的建筑之下,这里的酒店群反而还是最亮的地方。
这个时间点,去打扰司机也不礼貌,楚陵坐上了驾驶座,想到了什么一样,他歪过身体,几乎是要靠在副驾驶座上的某人的身上。
“你来开车呗。”
郁镀没多想,觉得对方大概是困了,很利落地解开安全带下车。
只是某人,还磨蹭在座位上。
郁镀有些严肃的样子站在驾驶座侧边,一手打开车门,“下车。”
果然是最冷酷的样子。
楚陵到了车上就随时一副睡眠不足要昏厥过去的样子,现在浑身乏力地靠在椅上,眼睛半提不提地看着郁镀,“困了。”
郁镀怎么可能去在乎他心里那么多弯弯绕绕,手上的动作很快,将楚陵解开了安全带之后往下面拖。
他没看见,在自己的手触碰到对方腰间时,楚陵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展示的笑意稍纵即逝。
“你坐后面?”
分明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楚陵还是稍微大声了一些:“为什么?你开车我凭什么不坐副驾,你的副驾驶要留给谁?”
“我不同意,我不允许!”
刚只是考虑到后方座位更适合休息的郁镀用力一闭眼,不由分说地直接将人往副驾驶座上一推,根本没有半点争辩的欲望。
“怕了你了。”
郁镀打开了车载导航,举手投足间都显得矜持,实在是哪怕他有驾照,但是开车上路的机会少之又少,现下紧张也是人之常情。
“记得哪边是油门哪边是刹车吗?”楚陵含笑的声音响起,他的脸上现在突然没多少困倦的意思了。
郁镀后知后觉发现对方可能是单纯套路他开车,单挑着眉反问道:“你害怕了?”
“现在走还来得及。”
郁镀手上的动作不停,哪怕他心里没太多的把握,仍旧是一脸稳重的样子。
楚陵坐正了身体,目视前方,“出发。”
开车不是个很累人的活,但是对于郁镀,绝对是一个精神高度疲劳的事情。虽然男人骨子里就有对车的热爱,舒适流畅的操作盘能让人感到由衷的舒适。
一趟下来,郁镀几乎是没有换过姿势。楚陵在旁边看着,频频发出笑声。
“我们就在这个门进?”
楚陵拿了个地图出来,他带了个很大的登山包,里面装备很多,帽子口罩什么的都备着。
“是,走个十多二十分钟应该就能看见检票口了。”
郁镀之所以在这里就发文,纯粹是看到了露天的停车场,并且很完美地停好了车。
两人下车,衣服一样,背的包也差不多,走到一起真像关系十分亲密一样。
楚陵伸出手,不容置疑地跟郁镀牵手,大庭广众之下,虽然现在没几个人,郁镀一阵脸热,当然不愿意。
“别动我。”郁镀作势去挣开来。
楚陵却微微低着头,看起来十分耐心地解释道:“这里很少有人夜爬,你必须拉着我的手,要是遇到什么意外,咱俩又分开的话,你连呼救的可能都没有。”
郁镀看了看被他握着的手,用力甩了几下,没甩开。
他尽量克制好情绪讲道理:“牵着手怎么爬山?”
“牵手怎么不能爬山?”
见对方无比正经的神色,且手上的力气有愈演愈重的趋势,算了,他想,反正等会儿没准对方什么时间就会放手。
“随便你。”
趁着对方不注意,郁镀又晃了两下,结果楚陵之后的力气差点让他的脸变形。
“上面有一座寺庙,里面有一棵姻缘树,听说只要在上面挂了红签,有情人就能终生终世在一起。”
楚陵勉强低头正眼去看对方的神色。
已经有点喘息的样子的郁镀另一只手举着手电筒,发出的光亮形成一道发散的圆台体光线,其中还能看见一些类似于灰尘浮动的现象。
闻言,他挑眉反问:“你不是党员吗?”
楚陵被他一噎,声音哽在了咽喉里,低头亲了一下郁镀的脸。
被亲了之后反应过来,郁镀往后躲了一下,可是对方已经功成身退了,他幽怨地看着他,眼里的情感却像小孩子闹脾气。
“怕了你了。”
时间缓缓流逝,感觉腿上的肌肉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两人找了个小亭子休息。
这座山夜爬的人其实比他们想象的更多一些,偶尔能看见几个人,有一起来的,也有单独爬山的。
“喝点水。”
郁镀拿湿纸巾擦干净手,楚陵一直握着他的手,就连出了汗也不愿意放开,最后也只是在郁镀的强烈要求之下放松了一些,让里面能有点风进去。
“饿不饿,要不要吃面包?”
楚陵将背包放在身边,从里面掏出个看起来就很软的三角面包来,白色夹绿色,好不好吃不清楚,但确实蛮好看的。
郁镀摇了摇头,头转过去仔细看这山上的景色。因为还是凌晨,山上树木很多,这里都是一团一团的黑色,像被蒙上了一层并不厚重的黑纱一样。
从山边往城中的方向看去,割裂感更加明显,高楼大厦的城市之中雾白色更加清晰,好像生生从一片迷障中走出了一位皎白的神女。
分明洁白无瑕,却是杀出一条血路才能走到人前。
楚陵看着郁镀略显沉重的侧脸,心里有一块地方好像也滞了一下,眼里的空白多了片刻。
“太阳什么时候能出来?”
看着郁镀眼睛里骤然破碎的情绪,楚陵有一下心中不安,他不清楚刚刚那种感觉怎样形容,就像是身体内离心脏最近的那根骨头被搅碎,然后一点点抽离出来了。
第六十七章 降落的王子
郁镀呆呆看着远方,仿佛真的在期待着什么。
楚陵眼神变了变,点开手机,亮起的屏幕短暂照亮了他的脸,锋锐俊美的脸庞一瞬间完美展现了优势,足够算得上是造物主真正付诸了真心的作品。
“两个小时的样子,我们大概率能爬到三分之一,上面有一个地方很适合看日出,虽然不是山顶,但也能看到太阳渐渐出来。”
郁镀起身,将手递出去,虽然笑容看起来略微勉强了。但不得不说,青年冷意的眉眼在此刻融化了一半,伸出手的那一刻,楚陵想,好像真的有一个王子降落到了他的眼前。
“找个地方看日出。”
仰角看上去的郁镀有种放肆不可方物的骄矜感,明明表情并不含任何倨傲,但是伸出一只手来,却像是未来的君主来拯救王国的子民。
楚陵一手握上去,借着这个力起身。
“好。”
“已经不能在山顶看了,正好随便插个空。”
楚陵顺势就牵上了他的手,微微侧过眼去,发凉的风共同拂过两人的脸,在这寒凉的凌晨,让人察觉出微妙的舒适。
过了几个小时,两人勉强爬到了一处有空地的半山腰处,此时,天已经有微微发亮的迹象了。
楚陵架好摄像机,走到郁镀的身边坐下。
黑色的机器架起来有半人高,郁镀正好奇地盯着看,手上的矿泉水瓶被他晃了又晃。
楚陵拿了过去,也不管是对方喝过的,直接大喝了两口,额头上的一层汗水多得像是有人洒上去的。
“喜欢?”
郁镀知道他在说什么,缓缓收回了视线,转而认真看着即将日出的方向,眼里被淡黄色的微光浅浅映射到,显出微弱的寂寥来。
“还行,没怎么见过。”
诚心而论,郁镀不是个多么有闲钱的人,可以说是遇上了楚陵之后,经济状况才好上了很多。虽然没有刻意用对方的钱,但楚陵确实不动声色包揽了他的所有花销。
以前,他的求学路上最重要的一个步就是兼职赚钱,基本上就没有钱和时间去旅游,也根本不会在玩乐上花心思。
“下次教你。”楚陵单手将水瓶放在一边,健硕的背比郁镀壮了一圈,这便能体现常年健身的好处。
“家里还有天文望远镜,很适合看月亮,下次有时间可以试试。”楚陵的语气很平常,仿佛在叙述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
郁镀眼皮跳了跳,他知道对方有钱,但是经常这么来一下,偶尔也受不了这种冲击力。
他多骂了几声,用手狠狠砸了一下身下坐着的石头,表情有种扭曲的愤怒:“世界上多我一个有钱人怎么了?!!”
变故横生,楚陵明显被这样一幕吓到了,连忙夺过他的手,细细用眼神四面扫视:“你是傻子?和石头比拳头硬?你怎么不把脑袋往上面砸?”
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郁镀看起来是用了力气,其实到还有一段距离时就轻轻落下去了,现在手上自然没有任何伤口。
楚陵虽是骂,可也看到手上只是微微发红的那块地方,拿衣服下摆擦了几下,确定干净了之后,就十指紧扣。
郁镀动了动他的手,面无表情地提醒道:“欸,你牵错手了。”
楚陵知道,两人交握的并非是相邻的手,他牵着的是郁镀另一边的手,他更加用了力。
“怕你又犯蠢。”
郁镀一撇嘴,晃了两下又没挣开,眼睛一转,又看向了面前的景象。
晨光熹微,明明是淡黄色的光线晕入,可天边一团一团的黄却浓稠得不像话,好像用勺子搅起来都倒不了似的。
连绵的山也是深绿浅绿的树木交织,晨间的雾气尚未起来,在暗色的交叠下,山间的神秘感少了许多,不再像一个不轻易移动的庞大怪物,遁入山野林中仿佛也是一件百利无一害的事情。
微妙的风扫过坐下的两人,好像生出了诡异的轻松感,头脑放空,迎接每一刻的美妙。
“你在录像?”郁镀发问,偏头看了一眼楚陵。
对方看起来心情不错,微微晃动着身体,清风穿过林中的每一片叶子,泠泠作响,落到耳里,便是最动情的音乐声。
楚陵侧头看他,眼尾稍稍上挑,一双眼睛好像在诉说深情,微微靠近仿佛刚刚并未听清身边人所言。
郁镀缓缓张口,正要说话,楚陵起身上前,非常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力道轻的好像在触碰易折的花朵。
花茎纤细,花瓣娇弱美丽。
被亲得一愣一愣的,郁镀的眼神尚且还是迷茫的,不敢置信就这么被偷袭成功了。
“怎么了,宝贝?”
楚陵笑得荡漾,晨间的光对他并不吝啬,青年隽丽好看的面容在此刻收敛起了所有的锋芒,全然只剩下温柔。
对于楚陵时常越距的动作,郁镀已经近乎免疫了,更何况现在一只手还被人家拿着。
他重复了一下刚刚说的话。
楚陵点了点头,“记录太阳升起,等我回去做好视频发给你看。”
郁镀眉毛扬得老高,眼睫毛扑闪扑闪很是稠密,说:“你还会这个?”
楚陵更加凑近了一些,这样看人更显得真挚,笑道:“兴趣而已,你想要学的话也能教你。”
“算了,我看看就行。”郁镀偏开了头。
“等会儿给你拍照,我还会P图。”
“不要。”
楚陵玩笑似的撞了他一下,两人的身体同一方向地晃动,枝头的绿叶也偶尔跳跃几下。
“好好,我宝宝天生丽质,不需要P图。”
可能是现在也并非什么节假日缘故,快要日出了,虽然能看见路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过了许久,停在这里看日出的人竟然只有他们。
哪怕是在半山腰,风景依旧十分可观,尤其是仅需微微低眼,整座城市仿佛都尽收眼底,起伏不断的山无边无际,铺设到肉眼可见的任何边界,葳蕤的野花野草绵延到了许多地方。
楚陵起身过去调摄摄像机,郁镀挺直了背,双手彻底打开,微凉的风整个扑到他的脸上,加上微弱不可察的阳光的热意,无比澄澈的空气让裸露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都得到了极好的升华。
此刻的温度还是不高,加上休息了一会儿,身上停止了出汗。郁镀捞过旁边的冲锋衣,很利索地往身上一套,迅速又是生人不可近的高冷气场。
转头一看,楚陵只穿了件短袖就在那儿摆弄着机器,郁镀低头看了看地上对方的衣服,想直接伸手扔过去,但是那个价值不菲的摄像机横亘在中间。
思索了半晌,郁镀想,楚陵可能还是没这个福气吧。
缓缓移回了身体。
太阳缓缓从地平线上露出的速度其实是缓慢而迅疾的,分明是眼睛长久不动地观察着,没有任何的移动迹象,但一旦眨了一下眼,就能很明显察觉到太阳往上挪了许多。
楚陵过来的时候好像带着一阵风,他没去穿外套,反而伸出手将郁镀从石头上拉了起来。因为郁镀起初没有任何防备,所以借由力的方向直直跌进了楚陵的怀中。
“这么热情啊,我的宝?”
郁镀撇开眼光,脸颊两边通过骤然浓厚而庞大的光线显示出橘色,层层厚重,模糊而无限发散。
他有些惊喜,眼睛看向的是太阳升起的方向,眼里尽是虔诚与真挚。
“真的是日出。”
太阳因为遥远而显得很小,但是那种庞然而过的压迫感让人无法不惊叹,橘黄色的光线一圈一圈地发散,像是致密呼啸的大网铺天盖地向人冲过去。
“快许愿快许愿!”
郁镀疑惑地抬头看向激动的楚陵,语气满是不解:“这是什么说法?”
记忆之中,他从未听说过日出时候还能许愿。
楚陵的眼睛很亮,在此刻郁镀的眼里光芒更甚,他有一些晃了神,心脏忍不住很微弱地缩了一下,力道几不可察,却在一瞬间那样清晰。
“你不知道吗?日出就是要许愿的,只有大声说出来,神明会听到你的愿望,宝宝,你会得偿所愿的!”
那样鲜活的楚陵,郁镀承认,好像真的在那一刻,他在对方面前竟然真的生出了畏惧的想法。
“快点许愿呀,宝宝。”楚陵轻声提醒他,眼神是无比的温柔。
郁镀回神,听到这样严谨的说辞,他不再怀疑了,眼睛看着日出的方向,张了张口,表情却蓦然沉重了下来。
“神明在上,请让郁镀一生无病无灾,得偿所愿,幸福安康。”
回声响彻山野,郁镀惊讶,抬眼看他。
楚陵是大声吼出这句话的,郁镀在旁边一字不落地听,将他的耳膜都震得微微发疼。
放大的帅脸倏然凑到近前,郁镀呼吸一滞,脑袋往后抖了抖。楚陵的声音又陡然变轻了非常多:“如果有连神明都无法实现的愿望的话,请尽情告知于我吧,得到你的需要就是我无比的荣幸。”
“错了。”
分明是很暧昧的气氛,却被郁镀冷冷的一句话打断。楚陵瞠目结舌,呆了片刻:“什么?”
郁镀清了清嗓,认真地看他:“我是党员,应该是你有正当的需要可以告诉我,在不违背党的宗旨的前提下,我会尽力帮助你。”
顶着楚陵几乎是要杀人的目光下,郁镀继续道:“少信一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党需要有信仰的建设青年。”
话毕,针落地可闻。
楚陵忍耐了半晌,猛然退后走了一圈,又回到原地,伸手将郁镀揽到怀里,冲着对方的头重重蹂躏了许多下。
“真可爱啊。”
郁镀坚硬似铁的面容出现了许多裂痕,眉毛好似要立起来一般,眼里凶光闪过一瞬。
刚要动手,正在寻找着力点,脸却被重重挤在某人炙热的胸膛上,响震天的心跳声好像小孩子过年时玩的鞭炮炸开的声音,不同的是,现下这个声音直接出现在郁渡耳边,没有任何阻挡。
他要推开,可对方已经握着他的肩膀往外推了推,两人相距也不过半步。
楚陵眼带笑意,低头略有一些无奈地看着郁镀,微微叹了口气:“知道了,也就我惯着你。”
郁镀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只脱离对方温热的怀抱之后,他才意识到,如雷鸣般的心跳声并未停歇。
原来,是他的吗?
真的是他的吗?郁镀有一些恍惚了,他缓缓用手贴上自己的侧脸,是前所未有的滚烫,他想,明明现在的太阳也并不太热。
微微抬头,眼里是他并未感知过的风景。
晨间山上的空气是非常好闻的,带着厚重的湿意,裹挟起花草枝叶的气味,一点点混入人们的呼吸之中。
楚陵偶尔看几眼地图,又伸手去拉郁镀的手,却被人毫不客气地松开。
天逐渐放亮,山道上也多了不少的人,不至于摩肩接踵,但是走几步也能听到别人聊天的声音。
“有人。”郁镀低低说了句。
楚陵却并不依他,更加强势地包拢上去,微微往郁镀的方向靠。
脸上出的汗几乎要将他的睫毛打湿,楚陵声音微微失力:“累了,需要依靠。”
可能是楚陵这个模样过于使人信服,郁镀确实没管他了。
“快到寺庙了,我们等会儿进去看看吧?”可能是怕郁镀会对这种没有兴趣,楚陵加了句,“来都来了,这也是个有名的景点。”
出乎意料,郁镀并没有任何不满的表情,点了点头:“这个寺庙叫什么名字?”
确实是不远了,仅是在这儿,透过某些树缝,也能看见庙中一宫殿金黄色的一角,端庄华美,澄明悠远。
楚陵:“攸宁寺,传闻是一位皇帝为收留和亲而归的妹妹所修建的,公主和亲寻常一去无回,但相传这位公主因为丈夫与一双儿女俱死,受身边亲信所救,千里逃亡回了故国。”
话语突然顿住了,楚陵在喘息。
郁镀抬头看他,眼里是迷迷茫茫空白的可爱,问:“然后呢?”
黑色的眸子正沉沉地盯着他,楚陵认真地看他:“然后,这个讲故事的人因为没有喝到最后一口水,就渴死了。”
第六十八章 两百块钱
郁镀瞬间有了醍醐灌顶的感觉,眼神说是躲闪,不清楚的以为是在闹脾气,递过去一瓶没开的矿泉水。
楚陵接过,温和地笑了一下,“谢谢这位好人。”
被打上好人标签的某人——郁镀看他喝完了水,又伸手去接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十分自然:“然后呢,公主的故国愿意接纳她吗?”
楚陵的眸色很黑,认真盯着人看时总是让对方不敢与其对视,滔天的暗将人压得完全无法拥有任何喘息。
楚陵定定地望着他,半晌,才继续说:“故国承担不起拥有一位逃亡归国的公主的耻辱,大臣们都觉得公主应当以身殉夫殉子,他们要求公主必须自尽。”
“听说有大臣以死明鉴,天下哗然,皇帝被劝服不能臣服手足私情,故而,公主被赐鸠酒与白绫。”
“与其说是劝服,不如说是威胁。”郁镀的眼睛是前所未有的亮。
楚陵眉毛一挑,赞同地点点头:“你脑子转得真快,那就猜猜后面发生了什么。”
郁镀很有兴趣,哪怕现在因为爬山已经有一些气喘,说:“皇帝赐死了那位公主,但是又因为愧疚或者思念吧,建了这座寺庙。”
他皱了下眉,又道:“或许还受到了很多人的夸赞与同情。”
楚陵笑了声,抬头是湿润的树叶,山道上是干燥的,一节一节台阶,不论是往下望去还是仰头朝上看,都找不到终点。
郁镀觉得这人貌似在吊着自己,但苦于没有证据。
“你觉得自己猜对了吗?”楚陵眼带笑意地看他,微微侧低着头,脸上洋溢着肉眼可见的开心。
这样一问,郁镀有些不开心了,一只手刚好被对方握紧了,他动了动,捏了捏楚陵手心的软肉。
楚陵也察觉到了郁镀的急切,心里痒痒,眼珠转了转,道:“你亲我一口就告诉你。”
郁镀看着他,表情漠然中带着一丝嫌弃,叹了口气,并未再有动作。
“不说算了。”
这次轮到楚陵急了,他表情稍紧张了一下,开口:“好好,不亲算了,我说。”
郁镀又盯着楚陵的脸看,对方叹息一声,很惋惜似的道:“说真话,宝宝,要不是认识你,我真以为你刚刚那个眼神是被我帅到了。”
郁镀显然已经在暴躁的边缘了,喉结动了动,一条腿横亘在楚陵跟前,另一只并没有受到桎梏的手挽住对方的脖子往下拽了拽。
“你TM能不能废话再多一点?”
眼神说是要将楚陵乱棍打死也不为过,楚陵心中一惊,表情严肃起来,甚至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说:“我说,这次真的说,你先放开我。”
郁镀抿唇,好看的脸上有一丝松动,他并没有常有的高贵的上位者的气质,但是身上的狠厉与毫不拖泥带水的出手让他无往不利。
“两百块钱,你现在转账,我现在就把全部告诉你。”
无情的话语像是一盆带着冰块的水扑面而来,将人从头到尾浇了个彻底。郁镀气势瞬间往高了几分:“你问我要钱?”
楚陵一脸无辜地点点头,领子还被攥在郁镀手里:“我们之间总要有一个管钱的人,那要不然你来管我的钱?”
说着,楚陵手上拿着手机往前晃了晃。
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郁镀立刻就恢复了冷静,往后退了半步,掏出手机扫码转账一气呵成。
“现在可以说了?”
也不知楚陵是什么表情,并没有低头查看手机,反而是顺手就往袋子里一放。
“皇帝不愿意承受骂名,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妹妹白白死去,故而,假死瞒过所有人。公主便隐姓埋名藏在了这座寺庙,攸宁寺,‘攸宁’就是这个公主的封号。”
郁镀若有所思地点头,心情低落:“公主和亲造福的是两国子民,但到头来,她所想念的故国以她为耻,千方百计杀死这个曾经的恩人。”
“楚陵,好人没有好报吗?”
郁镀鲜少用这样认真的语气与他说话,楚陵分不清楚对方看中的究竟是这个故事,还是问出的这句话,他有些后悔讲了这个故事。
清清凉凉的风吹过两人覆盖着薄汗的额头,生出了更盛的凉意,仿佛心都跟着飘飘荡荡了。
楚陵低头,很小声地说:“没有答案的,宝宝,相对的事情从来就不能用绝对的回答概括。”
无比认真的语气,楚陵清楚,明明随便说出任何一个答案都不会有错,但是他还是选择了最拗口的这个。”
大概就是这一瞬间,不只是郁镀,楚陵,或许也看清了自己。
郁镀不甘心,眼里迸发的是绝境之处唯一的一点光,他问:“神佛会告诉我答案吗?”
郁镀太不同寻常了,楚陵的心脏愈发不安了,握住对方的手,眼神探究:“郁镀,你想问什么?”
他有直觉,郁镀一定有事情在瞒着自己。并不是对方所有的事情他都非知晓不可,只是他本就是强留对方在自己身边,楚陵务必明白,随便有一天,随便有一个机会,郁镀想也不想就会离开他。
这真是让人无比惶恐。
好像有一件太大的事情,大到郁镀貌似已经在奉献自己了。
有那么很多瞬间,在两人认识没多久的时候,楚陵分明就看清楚了,郁镀对他的嫌恶不加掩饰,根本不需要机会就会不择手段从他身边要离开。
但是现在,许多地方反常但又说不清缘由。郁镀对他从不热络,也找不到机会逃跑,楚陵告诫自己没有什么大事,但他仍旧不安。
郁镀的表情没有一丝不对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甚至帮楚陵理了理袖子。
低头,垂眸,青年美丽的脸上并未浮现出任何不满,一切都是寻常的样子。
“我只是在想,我会是怎样的一个人。既然当好人都不一定会有好报,那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地冲上去,他们都是傻子吗?”
说到最后,话语因为声音太小变得模糊不清。楚陵皱眉,语气带着试探:“什么?”
郁镀睨他一眼,往他身上打了一下,话语很冷:“听不到就去洗下耳朵,别老是麻烦我再说一遍。”
楚陵一愣,身上的痛意明显又清晰,这确实是郁镀的实力。
寺庙建立在半山腰,袅袅的烟气飘浮绕在檐角,金黄色瓦片整齐一片,在淡黄色的晨光之下,照耀得好似仙宫之上一般。
迎来走往,寺庙中已有不少行走的僧人,也有步履匆匆、提着东西的香客。僧人见着香客,或是香客遇着僧人,都会面露恭敬地行礼问好。
或是殿前,或是树旁,有人拉着僧人哭诉,多是各人有各人的不幸。信此神佛,多是有所求。
郁镀看见了正殿上面前就有三尊金色涂漆表面的佛像,转向四周来看,殿中三面都是佛像,只是两边的神佛做的金像更小很多。
循环播放的念经声将整座寺庙衬得愈发肃穆堂皇,不断萦绕在鼻子周围的香烛的气味要将人香晕过去。
不知道为何,见着这样的场面,郁镀心里生出了许多被压迫感,竟然惶惶不敢抬头,心下也莫名不安。
楚陵却在此刻握紧了他的手,“你有什么想求的?”
郁镀刚想说话,楚陵貌似猜出来他所想,先一步开口道:“别说没有哈,来都来了。”
郁镀白了他一眼,估计有点被这里的气势震慑到,又不敢造次了。
“求平安吧。”
楚陵没继续问,小力将他往前推了几步,自己则是上前去拿佛像桌前的东西。
“正好,这里就是求平安的,你诚心一点。”
郁镀要跪不跪的,还在最后挣扎:“可……我是党员。”
楚陵的表情没有任何松动,手上的东西递出去,“党会理解你的。”
“你不求?”
楚陵摇摇头,“我有别的要求。”
并非是他不贪心,只是希望如果神佛真的能够听见他许的愿,那么他不敢多许,要是错过了最重要的那个就不好了。
郁镀无奈,只好回头自己去求了。
神佛往上,愿得偿所愿,愿死得其所。
郁镀睁眼,一瞬间竟是透骨的悲凉。
楚陵也并非十分虔诚的信佛者,只是他小的时候偶尔身体不好,也就单纯比普通小孩爱生病了一些。
只是他母亲觉得这是大事,经常因为他的一些小病就哭的不停,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也是后来,他的母亲会时常将希望寄托在神佛身上。说来奇怪,自从十岁她带着小楚陵在山上一座寺庙里住了一个月之后,楚陵真的很少生病了。
因此,在此后的所有岁月中,楚母不但自己信佛,更是强迫楚陵参与大大小小的不少活动。
不过,对于高度唯物主义的楚迎来讲,哪怕是自己母亲的威逼利诱,她丝毫不为所动。
楚母拿她没办法,楚迎的能力卓绝,不仅是楚家年轻这一辈最出挑的孩子,就是在她母家那边,也是一骑绝尘的存在。故而,楚母时常已经打算好了招个入赘的。
身在形式主义极强的楚家,楚母虽然对于一双儿女的婚姻早有规划,但是言论还是支持两位自由恋爱的。但也可能是现在两人都到了年纪,却对于结婚的事情遥遥无期,楚母最近也着急得不行。
楚陵将人拉起,点了点头,“你心还蛮诚。”
“你怎么能确定?”郁镀很惊讶地看他一眼。
楚陵很淡地笑了下,眼神没有直接对上郁镀的脸,垂下去的脸上也是很淡但是十分从容的表情。
“你又想转我两百块钱?”
郁镀被气到喝口水被噎在了嗓子里,十分不解地看着楚陵,表情有几分心痛。
“你……干嘛要我钱?”
“你也可以问我要钱啊?你指纹就能解锁我的手机,转账密码是……”
郁镀紧急将人闭麦,手盖在对方的嘴上。
“转,两百块钱。”
郁镀手很快地将钱给他转过去,这下点开聊天框,原来给对方的转账已经收了。
“现在可以说了吗?”
花了钱,郁镀表情肉眼可见的不开心,心里没多想知道这个答案,但是郁镀确实期待对方能说出个什么东西来。
楚陵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屏幕,点点头,“刚你扔的东西知道叫什么吗?”
郁镀摇头,有些急切地道:“不知道,你直接全说完就行。”
两人刚好这下走到了殿外,索性边逛了起来,说话声压得很小,不刻意更凑近来,也是听不大清的。
“你刚刚掷的圣杯第一下就是一凸一平,便是佛祖十分满意你的心诚,自然也愿意帮助你完成所愿。”
一个字就五毛钱,郁镀想想就心疼。
郁镀手上还拿着一张求出的签对应的签符,中签,上面是四句诗,这样看起来,语句有些晦涩。
“圣杯,是刚刚那个红的东西?”
楚陵点头,“一凸一平是胜杯便是心诚,两凸就成了阴杯,佛祖有些生气了,两平是笑杯,或是信众叙述不清,或是心中或是佛祖并不认可对方所问。”
郁镀想了想,道:“那要是一直扔下去,也总能扔到一凸一平的,不都是心诚吗?”
楚陵笑着摸了下他的头,手心里痒痒的一下,很好玩,像小时候玩的一个毛绒玩具。
“怎么可能?心不诚的人求签是会被看做戏弄佛祖的,一人一天最多能掷三次圣杯,如果三次都没成功,到后面哪怕掷出了想要的,也不作数了。”
郁镀微微皱眉,心有所想地看着手上的签符,脸上是不解的神情。
他把签符递过去给楚陵看,“你看得懂吗?”
楚陵低头瞧了许久,随即,“我说不准,等会儿去找个师父帮忙解签吧。”
郁镀本来是不打算麻烦别人的,但是现下看不懂签,又怕一知半解更让自己莫名心慌,只能应下了这个提议。
“你求什么?”
楚陵扬唇笑了一下,嗓音爽朗:“你猜。”
郁镀当然不猜,他看不懂各个宫殿所供奉的佛像,不明白都是保佑什么的。楚陵不说,哪怕是跟着对方,他也不明白对方求的究竟是什么。
第六十九章 一般
寺庙很大,两人差点走晕。这里有好几座宫殿,除了主殿很大之外,其余殿宇都小很多,供奉的佛像各有不同,每个里面都不止供奉一座神像。
虽然认不全,但是郁镀能认出几个字。
一见天王殿,郁镀起初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只听到楚陵随口说了句求财运的,他立刻来了精神。
虽然不正式求签,但是路过请求发个财也是蛮正常的吧?
郁镀无比虔敬地跪在蒲团上,嘴里念念有词,嘴巴在动,可是并没有发出声音。
楚陵在一旁一秒不落地看着,不禁发笑。
两人走出天王殿,郁镀眼神微微失落,一步三回头地朝后看着,很快,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冲过去往前面的功德箱内投了一百块钱。
随后,功德箱旁的一个音箱像被按动了某个机关一样,雄浑深厚的念经声响遍这家宫殿。
早有经验的郁镀在声音响起来之前就远离了好几不同,此刻正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个音箱,身旁是有点想落井下石的楚陵。
“今天真是破费啊。”他微笑着在旁感叹道。
郁镀没理他,心情自从见到这个天王殿就被安慰了不少,刚刚在主殿求平安时,就因为一些仪式感花了钱,更别提今天还被楚陵蒙了给他转账。
楚陵凑过去笑,但是没敢太放肆,郁镀这个神鬼不念的,哪怕是现在收敛了点儿,指不定哪里惹到他了,等会儿就找个偏僻的角落给他打一顿。
楚陵想想,竟然还有点想笑。
“现在去找师父解签?”
天光彻底大亮,晨光毫不吝啬给这个本就庄严的地方再披上一层圣光,就连其中行走的人,都好像被神佛眷顾了一点好意。
楚陵点头:“现在就去,等会儿再逛逛?”
郁镀没有异议,只是手上被对方牵着的手被他挣脱开了。来往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可能是这个时间,人们都想佛祖能够见着自己的诚心。
行走其中,看着这座寺庙,香火看起来也多,鼻尖萦绕的都是香烛的气息,浓郁非常。
在郁镀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之后,他们终于拦下了一位穿着僧袍的小师父。清瘦修长,并不多高,眼眸低垂,风过之处,一眼窥见便是怜悯。
在此一刻,郁镀有些信了神佛之说了。只是,面前这人看着就不像成年的样子,虽然如此,郁镀并没有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不知小师父法号如何?”
楚陵的声音刻意放轻了一些,尊敬但并不摆低身份,他经常跟着母亲去上香,现下当然也清楚如何和僧人打交道。
小师父不仅面貌显小,声音也青涩得很,与人交际之时,也并不看人,微微低着眼,却奇妙般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施主唤一句玄妙便好。”声音如石涧清泉,哗哗自流,一下听着便是悦耳无比。
楚陵眉毛一挑,眼神倒是没有变化,只继续说:“玄妙师父好,我想请您帮忙解两副签,不知可否方便?”
玄妙极轻地笑了一下,给楚陵行了个礼。
“自然可以。”
楚陵伸手拍了一下郁镀的肩膀,示意对方将签递过去。
郁镀回神,刚要有动作。
只是,本来一直半低着头的玄妙突然一抬了眼,清秀的五官在日光下更显得澄澈通透,得见便让人突然有恍然之感。
他看了一眼郁镀,久久一眼,便是又回到了原来的状况。
玄妙微微一抬手,将对面二人之间的动作阻止了一下,很缓慢地点了头。
“施主,不如让我先解你的签。”这是对楚陵说的话,语气仍旧是那般平稳,可是这样的情境说出来,根本就没打算让谁拒绝。
郁镀微皱着眉将签收回来了,表情并非不善,只是不解,看着玄妙的眼神也带着思索。
楚陵听着玄妙给他解签,对方说话还算好懂,只是他还一边关照着郁镀的情况。
囫囵听完了之后,玄妙要给郁镀解签。
玄妙现下真的在微笑着,看起来就和和善善的,十分无害。
郁镀将签递出去,没搞懂刚刚这位小师父的所做目的。签上的句就已经十分晦涩了,听到玄妙所说的话,郁镀哪怕是个文科生,也非常觉得超纲了。
他有些烦躁地舔了几下唇,咬着唇看玄妙。
还是耐不住脑子里的那些奇怪,郁镀出声问:“是什么意思?”
玄妙愣了一下,仍旧未抬头,也并不注意郁镀此刻面上的神情,只说:“渺渺兮所茫,答案从不在签符之上,施主,所谓如何,您既早有定数,便不该愚弄小僧。”
后半段话倒是听懂了,郁镀回答:“我没骗你,这就是我求的签。”
字字真心,语气又冲又委屈。楚陵虽然不知不解,但在旁边看着,也觉得好笑。
“师父勿怪,我朋友并不知道这么多规矩,不如师父把话说得再清楚一些,我刚刚也并未听懂。”
楚陵伸手轻轻拍着郁镀的背,试图让对方降低一下心中的怒火,虽然大概率没什么用。
“既不是施主的签,想必不懂才是好。后院有小僧一师兄,施主不若诚心去求一串佛珠,若是日日尊崇,今日也不算白来。”
这话便是赶客又告辞了,前半段是对楚陵所说,后面却是对满脸不服的郁镀行了个礼。
郁镀有些惊讶,这是让他去求佛珠?
说完,玄妙率先告辞,依旧没有抬眼看两人中的随便一谁。
郁镀定定地看着玄妙离开的背影,眼里的疑惑越聚越浓,纯粹是不懂对方的意思。
十分钟后,郁镀抬腿一跨,出了后边的那一座殿。
抬头对方的是大亮的天,日光刺在他的眼里,像道锋利的刃般剐起人的血肉来也丝毫不费劲。郁镀低声骂了句,已是很小声了。
楚陵不过在后边半步的地方,一下就听到了,连忙过来捂住他的嘴。
“在寺庙对佛祖不敬,你不要……真是,下次别再讲了。起码得出了这个山头,才能说这种话。”
楚陵颇有些忌惮地盯着刚刚跨出了这座宫殿。
两人刚要说什么,里面有一人赶了出来,匆忙拦住二人的去路。
“施主留步——”
楚陵与郁镀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瞧出了疑惑,楚陵拍了拍他的手,小小安慰了一下。
转身,“不知道大师还有什么需要嘱咐的?”
追上来的是一位穿灰色僧袍的中年僧人,脸大腰圆的,走路也发出不小的声响,还让离得近的人忧心脚下这片土地有没有跟着晃动。
寂空对二人行了个礼,神色就是比楚陵也恭敬不少。
“小僧还有一言想对这位施主所说。”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转过头看郁镀时,那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
郁镀皱眉,本来没觉得现在还有自己的事,毕竟刚刚一掷千金的人又不是他。想到刚刚为了求个开过光的佛珠手串,竟然花了五百块钱。
郁镀心痛啊!那可是五百块钱!
不过楚陵是个大气的,直接请出了寺庙的刷卡机,刷出的数字后面的几个零,郁镀真是眼不见为净。
他疑惑地看向寂空,眼神问询:“大师想说什么?”
寂空微微一笑,“施主刚刚说是玄妙师弟荐您过来求这佛珠?”
郁镀点头,“是,有什么不对吗?”
寂空不似玄妙,他都是直勾勾地看人,眼神并不温润,被盯久了反倒是莫名让人心慌。
“非是如此意思,玄妙师弟乃是我庙此辈第一人,既是他点明的人,”寂空卖了个关子,顿了顿,也在不动声色观察郁渡的表情:“我与师弟想得一样,施主怕是有佛缘加身。”
郁镀眯了眯眼,手上传来楚陵骤然发起的力,“佛缘?什么意思?我以后会出家吗?”
寂空笑声爽朗,毫不含糊:“并非这个意思,施主误会了。佛缘加身,施主的运道是有贵人相护的,但若是真能顿悟俗世……”
郁镀打断了他,语气不善:“那我的家人、朋友,甚至是爱人怎么办呢?”
郁镀没有看楚陵,他此刻的表情很冷,甚至隐隐带着嘲弄的意味。
寂空愣了一下,想来是并没有预料到会得到这种的对话,很快,他同样直视郁镀:“既是有佛缘,想必这位施主也并非有这些烦扰吧?”
这话说得太重了,楚陵忍不住皱了皱眉。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楚陵甚至将二人牵着的手往前面举了举,眼神颇有些敌视地看着面前人。
寂空的眼神没有任何闪躲,甚至微微露出了锋芒,“定论自在施主内心。”
“前路微茫,施主可要小心。”
后面几字咬得极重,落出口语调却轻得不像话,平白的大白天让人倏忽到了黑夜一般。
说完,寂空微微一笑,目视着二人,眼里分明就是赶人的意思了。
两人晃悠着到了正殿后面,院中有一参天古树,十分高大,其中颜色足够看出年纪够老。
楚陵走到树下,脸上被一节红色的木节挡住了一块,另一边脸完完全全地露出来,就这样笑着,阳光打在露出的那个眼睛上面,像是从话里走出来的开朗少年。
郁镀皱眉,有些不解地问道:“楚陵,你在装嫩吗?”
就这样无波无澜的一句话,楚陵差点儿想吐血,咬牙切齿道:“拿手机给我拍照啊。”
原来如此,郁镀恍然大悟,急忙找好角度拍了几张。虽然他刚刚得罪了楚陵,但是对方显然没想到郁镀的拍照技术不错,把他想要的感觉大差不差都表达出来了。
“我们也要写红签。”
郁镀想到红签的寓意,又看了看树上挂着的随风飘动的那些红签,心下有些紧张。
楚陵一见对方这个样子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却还是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写吧。”
飘飘荡荡的许多红签将面对面的两人也隔出了无法窥见的地方,面貌并不完全,唯有一些清晰。
楚陵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了。郁镀太不同了,相貌虽不是所谓的独树一帜的好,但是身上就是有足够让人着迷的地方,让人愿意伏低做小地去接近。
带着二人名字的红签被挂在树上,风一吹便没入众多红签之中,再也寻不见其中踪影。
郁镀仰头看着,却听到声音:“诶,就这样保持,非常好,头再稍微抬一抬,别翻白眼。”
果然,郁镀一阵头疼,闭了闭眼,好吧,自己消化失败,转头凶狠地盯着楚陵。
对方拿个手机看着,手指不断在屏幕上面划动,动作迅速熟练,还边点头,看样子是还算满意。
郁镀深呼吸,拢起的眉头强制散开。
“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得亏我拍到了你刚刚没有生气的样子,要不然很影响出片的。”
“淦!”
继续上山的路并不好走,更是现在太阳出来了,又晒又热,走不了几步就想灌水。
两人拿了帽子戴着,但是被压着的一圈头发底下的额头都泛着不少的汗水。
身旁的人也多了起来,逐渐多了许多声音。
郁镀的发色在阳光下很是耀眼,只是下面一截黑色的露出并不大好看,他甩了一把头发,面色不善地朝下看着。
“那和尚说的是什么意思?”郁镀问身边的人。
楚陵的状况比他好很多,甚至气都不怎么喘,毕竟是常年坚持锻炼的人。他摇了摇头,却说:“我妈认识一位大师,就在B市,下次带你去见见。”
郁镀不语,看样子是还沉浸在思索的思绪之中。
上山的路难走,但下山就不一样了。
不少人迎面走过来,郁镀总算是心里畅快了很多,别人都开始上山,就他下山,可不是舒服。
“累不累?”楚陵递过去一瓶水。
郁镀接了过来,刚他们还在山上买了好几瓶水,现下背包重的不得了。
他挑眉,“一般,你累了?”
随后,郁镀上前去解楚陵背上的背包,打算两人换了一下。刚刚东西重新归置,大部分重的都放到了楚陵的背包之中。
第七十章 你的目的是什么
郁镀本来是不同意的,但奈何楚陵坚持,他想着路上换着背也行。
楚陵不让他解,回道:“我也一般,刚看你喘得厉害,怕你背过气了。”
郁镀明白这是回击,想着找个什么话能让自己更胜一筹。
另一边,一行人脸红气喘地往上爬。有人拄了根棍子带着自己往上使劲,估计也是有人用过的,边缘不似寻常落下的树枝一般粗糙,底下也磨得露出黄白色的内里。
是根笔直的木棍。
郁镀的眼神却多有闪躲。
一师妹道:“还有多久才能到啊,要不然我现在下山在寺庙里等你们吧?”
仔细一瞧,便是和郁镀同行的同门们。
负责组织的大师兄虽然累得汗水都要滴进眼睛里了,还是鼓励师弟师妹们一同上去。
“离山顶不远了,都爬到这儿了,不上山顶拍点照片都对不起朋友圈。”
他是懂得拿捏的。
郁镀一身裹得严实,更是有许多的人拎出来也是这个打扮,他微微侧着身体,尽量不让自己的身形被注意到。
楚陵却看出了他的掩饰,凑过去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郁镀瞪他一眼,声音却压得很低:“我师兄,不想打招呼。”
楚陵愣了一下,他见过那些人,现在经郁镀这样一说,他也注意到那边了。
一圈人聚在一起,每个人都背了个包,看起来鼓囊囊的,更是脸色不约而同的不大好。也是,都爬到这个高度了,鲜少有人会还能保持良好的表情。
千钧一发之际,楚陵还在想着事,脑袋却被一股不大的力掰了一下,可以改了面朝向的方向。
“别看过去。”
郁镀也是担心有人能认出来,他多解释了句:“别被认出来,他们今天爬山之前就约过了我。”
其实也不是大事,郁镀就是懒得解决后续可能会出现的一些麻烦。
楚陵看向他的眼神变了变,随后笑道:“原来宝宝这么爱我,竟然能为了我拒绝他们,我真是感动。”
郁镀手一抖,差点没将楚陵的脖子拧过去,他语气又冷又凶:“你去死吧。”
楚陵嘴角的笑顿了一下,仿佛也是害怕性命遭遇不测,小心将郁镀的手挪开。
“暂时还没这个打算,谢谢。”
郁镀刻意将身躯让楚陵挡住,也刚好没被那行人发现。只是没看见,走出好远之后,苏取北缓缓转头的身影。
再次经过攸宁寺,郁镀的眼神变得很厉害,心中的情绪也在不断翻腾。
“还在想那两位师父说的话?”
郁镀怔了一下,回答:“嗯。”
两人只是在外面看着,并没有打算进去。
“这种事情,说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但是信不信貌似都没有关系,你别太放在心上,反倒是影响了自己的状态。”
郁镀嘴角扯出个冷笑来,这才是他寻常的样子,“你什么时候话这么密了?”
楚陵瞬间冷脸,转身就走。
重重的绿叶掩盖着堂皇的建筑,每日的第一缕日光会完美地投诸到合理的位置,分明僧人每日寻常往返,却是一步登天的际遇。
玄妙在一棵树下站着,他不再微微低着头,脸上的悲悯变成了苍凉,不再是置身事外超脱俗世,只是想,原他也并未置身事外。
回到B市已经好几天了,郁镀也向小芙解释过了自己不会再去甜品店的事情。
小芙虽然有些不开心,但觉得郁镀是有了更好的去处,更是因为自己马上要开学,也提了离职。
“郁哥,你明天一定得来,我们不见不散。”
回来的第一天郁镀就已经在安排所有事情了,他在里程企业已经入职了好几天,虽然公司对于这个空降的关系户并不多友好。但是鉴于他职位高,能见到的人不多,当天更是老板亲自吩咐下去办的手续,一下也没人看轻他。
郁镀现在还在工位上,电脑屏幕上是底下人交上去的报告,他看着手机里小芙发过来的消息。
办公桌上还有一盆绿植,郁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隐秘的笑意,带着不可忽视的的扭曲感,只是,转瞬即逝。
他将手机放在桌上,脸上的表情则是在放空,拿笔轻轻地往屏幕上戳。
有人在外面敲门,声音传到里面变得闷闷的。
郁镀眼神变了变,将手机翻了个面,勉强坐直了身体。
“进。”
出现的人是赵原别,是里程企业当之无愧的主人。赵原别很年轻,听说性格也很好,能和手底下的人打成一片。
里程企业算是个初创企业,规模不大,也因为不缺投资的原因让它比寻常初创企业发展的更好。
赵原别笑着走进来,把办公桌的桌角清空一块,随后很坦然地坐了上去,两脚还悬空着。
郁镀的眼角抽了抽,这位年轻老板在外面的时候看着严肃,谁知道是个在自己公司会随时随地往桌子上坐的人。
真是离谱。
郁镀欲哭无泪。
“有事?”
按照气势来讲,郁镀可是比他这个总裁更像总裁。赵原别勉强收敛了一下笑,正了正他的领带,“晚上有个局,你酒量怎么样?”
郁镀表情很稳,“喝不了。”
赵原别被他的耿直惊得一愣,嘴角的笑意缓缓收敛,随后,下定了决心般:“行,晚上那个局,你跟着去一下,我自有安排。”
郁镀皱眉,他刚来公司,对于公司正在进行的项目并不熟悉。
还没等他出言挣扎,赵原别却好似看透了他的想法,伸手往他肩上拍了两下。
明明他年轻得很,偏做出了一副老成的样子。
“你放心,其余的事情我自有定夺,你有你的用处。”
说完,并不给郁镀反驳的机会,他翻下桌子,负手溜达出门了。
留下一脸阴沉的郁镀独自面对空荡荡的走廊,他起身去关门。
心里想的是,这人有点没礼貌了。
手机重新被翻过来,郁镀回了消息,那边也很快继续发了消息过来,郁镀却不再看了。
退出聊天页面,手机里却有很多来自一个人的消息。本是打算装作看不见的,但是想到赵原别说得晚上的那个局,他改变了主意。
拨出去的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语气还算好:“怎么了?”
郁镀语气从容:“晚上不回去吃饭。”
那边貌似不大能接受:“不是吧这位哥,你天天在外边混啥?”
郁镀笑了一下,显然是被取悦到了一些,“晚上有个局,晚点再回去。”
“OMG,”另一边的楚陵抬头望天,“我去接你?”
郁镀拒绝得很快,语气也挑不出错:“不要,不确定时间,别让我看见你。”
“我天,你好硬气。”楚陵顿了顿,又说:“我要提醒你,外面可不怎么安全,尤其是这种酒局,你最好是个坐怀不乱的。”
郁镀不爱听这种话,随意敷衍了几句就挂断电话,心里猜到对方大概率是不会影响他了。
日色正好,窗边的绿植上面珠子颗粒似的水,刚浇上的,好不新鲜。
郁镀站在窗边,一只手上是盘成两圈的佛珠手串,虽说是开过光的,但外表只是看着深泽了一些,并没有多大不同。
佛珠盘成两圈依旧还有下摆一环垂在下方,更显出手腕的苍白细弱,青紫色的筋脉十分明显地突出,可这景象却与本人亳不相符。
在寺庙得到这串佛珠前,郁镀本来要买的是另一种,刚刚好是一只手戴起来合适的,价格貌似才三四十。
只是,也不知道那个寂空怎么想的,只愿意卖给他这种的。郁镀想着这个,嘴里又想骂人。
晚上,B市一有名的酒楼的包厢内。
包厢还算大,正中间是一个非常大的圆桌,上面压着红色的玻璃片,包厢侧边靠墙处还安置了沙发与茶桌。
到了地方,郁镀才算是明白了赵原别的打算。
赵原别负责主位,能喝酒能谈事,其次是销售部的两位帅哥美女,能喝酒会说好话,再是技术部的一位大哥,话不多但能解疑释惑。
最后就是郁镀和一位属性不明的大哥——穿着一身西装的保安队队长,肌肉横飞的样子就是郁镀第一眼见他都被吓到了。
对方来了和他们差不多人数的人,里程企业出的人平均年纪还是较小的,不像对面看起来都是满怀城府的职场精英。
“虽然你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但是你力气还行吧?”突然,赵原别凑到脸色深沉的郁镀耳边说了句话。
郁镀疑惑,发出了个气音:“嗯?”
赵原别看他一眼,小声说:“等会儿可以扶我去卫生间。”
郁镀更加疑惑,但赵原别显然没有打算给他解释,两边正式开始交锋。
郁镀不是很懂这些规矩,当下也就勉强去理解一些他们说的话。
酒局一开始并不会是直接谈起项目,两方能约上,说明最开始那关是过了的,现在更多是双方了解一下,正式的谈话也不会在酒局上进行。
故而,那位技术部的大哥并不常说话,也没怎么有人主动和他聊。
看出这点的郁镀稍微放下了心,两方都会劝彼此酒,只是说话的都是自己主动的,并不会去搭理并不善谈的人。
大概是他们将郁镀也当做了负责技术的理工男,故而虽然这位小哥打扮时髦,长得还不错,但依旧没被劝酒。
相比于他们,资方貌似更加喜欢赵原别以及销售部两位话很密的选手。一句接着一句,哄得对方带头的那个笑得眉不见眼。
“郁总,我敬您一杯。”
总是冷着也不合理,郁镀微微侧头一看,是技术部的那位。
见到郁镀可能是在打量自己,方慎含蓄地举杯给郁镀敬酒,顺便想到对方可能没怎么见过自己:“叫我小方就好。”
郁镀抿唇,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杯子,里面是水,倒也伪装得很像白酒。
“你好。”
两人并不正式地喝了一杯,小方杯子里大概就是真的白的了,他只抿了一点点。
许是察觉到郁镀的视线,他颇有些不安地解释道:“我酒量不大好,所以就,对……一点点……”
郁镀十分通情达理,转过眼光,“嗯,理解。”
方慎的目光小心而明显,虽然技术部是全公司上下消息最弱的部门,但是对于新来的这位郁总,却也是有几句传言进去,但终归是扑朔迷离的,没人敢真正去当事人面前求证。
“你来公司挺久了?算半个元老?”郁镀手上还在把玩着杯子,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方慎向来是不懂管理层的这些事情,被问到这个,当下只是有点受宠若惊,说:“不敢不敢,我就是个小虾米。”
郁镀愣了一下,继续说:“赵总看起来很优秀,这么年轻就创办了公司,还亲手带到了这个高度,我也是非常希望能够跟着赵总好好学习的。”
以方慎的理科性思维,他不是非常能够理解对方突然和他提起这个话题的用意,当下有些惶恐,但仍旧是应和了几句。
郁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见对方态度并不热络,刚好赵原别让他简单说几句关于项目的技术创新方面,他索性也没管这些了。
一场局下来,对方因为拿捏不住郁镀的身份,竟然也是并未去招惹他,可能是结果差不多要定下来了,故而双方都不想横生枝节。
郁镀提前了解过了,在同类型的初创公司中,里程企业绝对是排得上前三的,有赵原别赵家的背景撑着,这就已经解决了不少困难加上获得很多资源。
转角处的卫生间内,明亮的五张大镜子并排放着,十分有视觉冲击力。
冷水浇在脸上会是十分透彻的感觉,微凉的空气穿进每个毛孔,镜子里那张冶丽的面容因为侵略意味极强的眼神更显锋锐。
郁镀双手撑在洗手台上,额前的头发还在稀稀落落地滴水,他眼神阴鸷,竟是通过镜子直直盯着后方一人。
“赵原别,你的目的是什么?”
被点到名的人身体一僵,随后很是温和地微笑起来,他刚刚没喝几杯,现在眼神还是澄明无比的。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第七十一章 破局的点
郁镀仍旧没有转身,只是微微收敛了眼神,一双茶色的眸子在镜中更显出亮。
他刚回来就去重新染好了头发,现在是极浅的白金色,在当下十分明亮的灯光照射之中,俨然让人无法忽视。
恍若一个沉睡刚醒的少年君王,郁镀的存在真的非常让人难以忽视,上挑的眼角分明像是在诉说情意,可是表情却总是桀骜的,让人难以接近。
“半年的那通电话,秦不喜要换个地方待着,是你让人联系我的。”
陈述的语气,郁镀十分笃定,镜中他微微抽动的眉心却完全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秦不喜?有点印象,一位很久没见到的高中同学吧?但我记得,我和郁总你大概不是一个高中的。”
“秦不喜死了,”郁镀猛然转头,眼神变成彻骨的冷,他步步紧逼:“是你告诉我的。”
赵原别的神情微微诧异,但是没有任何惊慌,甚至笑了一下,“郁总,我们不是最近才认识吗?”
郁镀静静看着他,双眼却锐利非常,饶是这样,赵原别仍旧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好像只是在面对一件寻常的事情。
“我是刚认识你不久,但是你,认识我很久了吧?”
说完,他抬手用胳膊横亘在赵原别的脖子上,猛上前几步将人重重抵住在墙上,赵原别闷哼一声,只是一瞬间,脸上表情又恢复原样。
“说清楚吧,赵原别,为什么要把我送到楚陵身边?”
赵原别一下挑眉,仿佛有些惊讶,许久,嘴角缓慢地扯出个笑来,竟然让人平白有了阴森之感。
“这你就误会我了。”
十分钟后,一咖啡厅内。
赵原别的领带皱皱巴巴不成样子,被他一把解下来丢进垃圾桶里。上面一个钻石通过光的照射一晃眼闪到了郁镀的眼睛,郁镀微眯了双眼。
“什么时候发现的?”
位置过于偏僻,甚至连灯光都不大亮,倒是蛮符合二人现在的状况的。
“你知道我的多少?”
赵原别愣了一下,随后很认真地看向郁镀,双手微微交叠,嘴角的笑意加深,全然不是平时温和的样子。
“初中时候,秦不喜转学到你的学校,并且和你成为了同桌。他对你很好,学校里关于你的流言碎语很多,但是他还是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帮你交学费,省出自己的一半饭钱来让你吃饭。所以说,你们关系很好吧?”
郁镀的表情早已绷不住,握住杯子的手抑制不住地发起抖来,脸上的肌肉也开始微微抽动起来。
他没有抬头,只一字一顿道:“我们才不是最好的朋友。”
话说的很慢但很坚决,赵原别多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但还是继续道:“但他对你很好,不是吗?给你花钱,让你读书,怕是比对他自己都更用心吧?”
郁镀无法反驳。
“不用不承认,我们不都是在给彼此一个机会吗?”
语气极度危险,像是在诱人进入某个危机四伏的荆棘丛中。
郁镀倏然抬头看他,眼神直直想要穿透对方的身体。
“你都知道什么?”
这是默认了,赵原别低头轻笑了声,抬起头便是势在必得的笑容,脸上不可掩饰就是得意。
“所有,我知道所有。”
晚十一点,进到棠院便需要专门的人引路。
主院还有佣人值晚班,大厅的灯光并不十分刺眼,郁镀刚进门就有人去接他手上的东西。
“郁先生,需要用点东西吗?”
郁镀摇了摇头,脸上尽是疲累,脑中思绪却忍不住翻腾,他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
“楚陵在上面吗?”
佣人很恭敬,“少爷比您早两个小时到家,现在正在楼上。”
“书房还是卧室?”他又问。
佣人愣了下,回答:“这就不清楚了。”
郁镀点了下头,步履平常地进了门。
他率先推开的是卧室的门,里面开了灯,但一眼望过去并没有人,不知道为何,郁镀竟然稍稍放了心。
等洗完澡从卧室出来,郁镀吹干了头发之后就去了书房,但不是楚陵待着的书房,而是佣人给他收拾出来的书房,里面设施一个不少。
电脑还没热乎,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楚陵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门口,手上拿着的是郁镀今天换下来的衬衫,米白色的衬衫被对方散着举在面前。
郁镀一脸无知地望过去。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见楚陵的脸色实在不好,郁镀先开口了:“有事?”
“这衬衫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对方又在抽什么风,郁镀听出了楚陵语气中的不善,随意回道:“你喜欢就送你了。”
反正这就是楚陵花钱买的。
楚陵几步上前,伸手合上他的电脑,很响亮的一声,郁镀惊讶地闭了闭眼,随即抬眼怒视对方。
“你脑子进水了!!”
郁镀也不是能忍气的,不轻不重地将电脑往旁边一拨,使楚陵与他之间能有合适的距离。
楚陵眼神深暗,冷峻的眉眼竟然吓人,通身的气质危险得很,但就是不说话。
等了半分钟不过,郁镀没什么耐心了,伸手揪住对方的领子,他脾气也是被激起来了,语气十分难听道:“你TM又要做什么?”
就这样一个动作与一句话像是个导火索,楚陵反手直接将郁镀的手腕亘在了桌子上,力道重的吓人。
“嘶,”郁镀挣扎无果,手腕像是平白被千斤的铁压制着,又痛又动不了,“楚陵,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这话的,差不多是想好了有了机会就要将面前这人碎尸万段。
“郁镀,是我太给你脸了吗?你真以为我的人什么东西都能乱碰吗?”
楚陵手上的力气加重,目光愈发幽深,郁镀果然受不了,惊叫一声,一只手无意识地微微抖动着,可见是受了何种磨难。
郁镀的脸上已经微微显示出了难堪,但愤怒的情绪更上脸,他根本忍不了,直接出手握拳打上楚陵的脑袋。
两人谁都不愿意相让,仅仅是这样短的距离,楚陵也躲开了,他微微挑了眉,眼睫毛抖了抖。
郁镀恍然发现,对方这段时间的看似温柔不过是因为他在楚陵的掌握之中罢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郁镀唯一清楚的是,楚陵就是那种恶劣的人。
“你TM”
楚陵直接将那件衬衫在面前撕个粉碎,郁镀果然被吸引了目光,眼睛前晃过一抹红粉色。
他张了张口,想去拿到那片布来看得清楚。
只是手刚刚伸出去便被人夺住了,郁镀一瞬间眼神变得不耐烦,抬眼看过去。
楚陵的表情比他想象的更难看,甚至说是平静面容下蕴含了无尽风雨,只待有一刻挣开,便是无法接受的代价。
郁镀稳了稳心神,极难想象如何破局,可是心中仍然怀了期待,事情刚刚有一些转机,至少不能让楚陵限制了他。
“楚陵,你冷静一点。”郁镀千想万想,绝没有想到有一天这句话竟然是由他来讲的。
窗外不知何时刮起了一股妖风,将树叶吹得哗哗作响,浑像要来索命的厉鬼。
楚陵却奇异地扯出了个笑,嘴角微微扬起,眼睛泛着幽幽的光,手指轻柔地抚上郁镀的唇角,随后,缓缓移到中间。
更甚,郁镀不耐地叫了一声,楚陵压在他唇上的手指用了重力,隐隐发痛。
“楚陵——”
“你们接吻了吗?”楚陵将手指伸进他的嘴里,轻轻搅动着,郁镀不喜欢这种感觉,脸上燥得厉害,眼神却抗拒中带着一丝迷离。
“你伸舌头了吗?你们上床了吗,脱了裤子吗?”楚陵的语气十分轻柔,甚至连语调都听不出任何生气的意思。
“因为我不派人跟着你,所以你觉得我脾气很好是吗?”楚陵甚至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眉眼弯弯,像是在给最爱的情人诉说美妙的情意。
郁镀眼神中出现了微微的恐惧,现在的感受无比清明,楚陵貌似以前一直都在他面前收敛的非常好。哪怕是偶尔的情绪外露,也回转得十分快。
“楚,陵,你不能这样对……”
楚陵猛地用力,手遏制住郁镀的下巴,还微微湿润的手指碰到下巴,郁镀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这种感受了。
楚陵声音沉得厉害,“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会做?”
他微微低下头,“还是你真想试试出不了棠院是什么滋味,郁镀,我的脾气不怎么好,也说过了,少惹我。”
郁镀抬头,眼里多了忌惮,楚陵的脸色完全冷了下来,直勾勾看人时,令人心生畏惧。
衬衫碎片有些掉在二人手上,郁镀突觉心脏难受,喘不过气来,也不敢抬头看向楚陵,他不知道内心的这种畏惧从何而来。
“棠院有很好的医生,你的腿要是断了也不会影响什么的。”
郁镀骤然惊讶看他,失声说不出话来,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楚陵,脸上明暗变化极快。
楚陵,本身就不是一个多消停的人。
在这样压迫下,郁镀竟然无端想到了赵原别,虽然不知道对方要是知道了现在这种情况,赵原别是否会有丝毫后悔,但是想到他的那种德行,郁镀瞬间面色嫌恶起来。
楚陵眉眼微微一动,潋滟的一张脸上表情缓缓有了变化,神情更加危险起来:“亲爱的,你这是在分心吗?”
“这种情况都分心,看来是我对你太好了。”
郁镀舔了舔唇,心下更加激荡起来,脑海中思绪万千,他不能损在这里,不敢去试探对方的话究竟是否真实,他不想也不可能前功尽弃。
“楚陵,我可以解释的。”其实他早就能说出这句话的,但他拖延了这么久,一是不愿意低头,二也是不确保这句话能起多少作用。
“那就是意外,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你不信的话随便调查。”
说实话,郁镀不觉得对方会仅仅因为这么小的一个细节来找事,还是莫名其妙就上升到这种高度。
“但我就是不信也不调查呢,说不定,我只是需要一个借口把你关起来呢。”
郁镀瞳孔巨震,惊恐地看着对方,他能想到这个答案,但也不过觉得是最不可能的一种而已。
“开玩笑的呀亲爱的,你解释清楚就好了。”楚陵又笑了,眉眼都染上了实打实的笑意,轻轻碰了碰郁镀的额头,“不过,我说的不是假话,看来你确实需要一些限制了。”
郁镀眼神是紧张的,“你在威胁我?”
楚陵比他更能沉得住气多了,眼神都是温柔的:“宝宝,别再讨价还价了,你刚刚的表现不错,也仅限于此了。”
呼吸都跟着停顿了,郁镀心中止不住的惊愕,他意识到如果不是刚刚他先示弱的那句话,楚陵绝没有可能这样松口,甚至连这个也只是对方一时之想。
受制于人的感受真的是会令人作呕的,郁镀心里厌烦无比,也巴不得直接拎个花瓶将对方脑袋开个花。只是,现在更令他难受的是,经此一事,楚陵刚刚已经差不多挑明了此后会将他的一举一动掌握在手里。
白金色的头发在人工灯光下亮得令人要躲眼,只是青年的脸色实在难看至极,较长的头发挡在额前,也在低头时微微挡住了旖旎的美貌。
破局的点,郁镀欲阖未阖的一双眼睛失了太多神采,可又好像多了许多滔天的东西。
小芙约出的地点还挺高档,一进去便能看出来是个人均消费不低的地方。
郁镀的表情从容极了,他清楚有楚陵派的人在身边跟着,虽然这一日跟往常没有不同,但太多事情是他不可控的了。
考虑到郁镀的性格,小芙特意选了一个较偏的座位。
“郁哥,这儿。”
等人坐好,郁镀的目光第一下就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只是眼神太平常了,里面没有任何东西。
小芙率先出声:“郁哥,这是我哥哥。”
随后,“哥,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帮过我很多次的郁哥。”
第七十二章 秦不喜
一身浅灰色西装的男人很快起身,率先对郁镀伸出手来,“我是周检安,周芙的哥哥。”
郁镀微微低了头,眼睛的方向是周检安右手中指上的那个戒指,微微泛着光,上面只有几道花纹,并没有多余的装饰。
“郁镀。”
周检安的表情很自然,温和的面容十分和善,举手投足之间,也是彬彬有礼。
“郁先生,我这几年一直在国外,确实是疏忽了很多事情,很感谢你对我妹妹的关照。”
周芙大概是提前解释过什么,周检安现在的表情真的就是表示感谢,并没有任何对郁渡的审视。一个萍水相逢的异性屡次帮助自己的妹妹,正常人多少也是会起一些防范的心思。
“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小芙的气色很好,大概率是最近过得也不错,加上是由于她的缘故让二人见面,不停在说话调节气氛。
周检安给她夹菜,笑着劝她多吃点,过段时间就要去学校住了,到时候只能周末有半天的时间休息了。
“你转好学了,小芙?”郁镀问道。
小芙点头,嘴角带着笑说:“是,过几天就要去新学校了,希望这次可以多坚持一段时间吧。”
郁渡也笑了笑,“那这次也勉强算是给你送行了。”
小芙噗嗤一声笑,表情狡黠:“那我下次就不能找你玩了?”
“可以找我补课,我很严厉。”
小芙脸上的笑滞了一下,瞬间不开心了,“不找,我还想着快乐学习。”
周检安适时插了话,眼神温柔地看了一下小芙,“读书的第一目标一定不会是非要多厉害,快乐学习的话我也是支持的。”
小芙甜甜地笑:“谢谢哥,我就知道你懂我。”
郁镀的脸色却骤然不好了,张开的嘴唇微微发抖着,语调也抖得厉害:“那周先生会认为读书什么才是第一的呢?”
周检安一时倒是并未注意到他语气的不对,微微思考了下,说:“说得冠冕一些就是,知书达理,读书最重要的大概就是懂得道理吧。”
郁镀微眯了双眼,浅浅抬了头,白金色的头发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微微散发着的光芒一下一下跳跃着,像极了起舞的小精灵。
他点了点头,眼神愈发锋利,却并未直视周检安:“周先生想法还真是通透又高明。”
语气冷冷淡淡的,怎么听都不是夸人该有的声音,但周检安没有多想,笑了一声后转而又说:“但要是说实在的话,读书学点东西才好找工作,要是成绩一般最后还是应该学门技术。”
小芙察觉话题走向不对,生怕会聊到她的成绩,当下插了话:“哥哥你不是学的是经济吗,郁哥也是,郁哥有打算出国留学吗?”
周检安眼睛微微瞪了下,去看郁镀的脸,却一下发现看不清楚,对方好像刻意隐藏在了阴暗之下。
郁镀笑了一声,这声音极浅,含着笑意道:“我也想请周先生赐教,怎么才能出国留学,是要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周检安目光一滞,眼神发出了微微凛冽的光,却很快恢复如常,“如果是想出国深造的话,具体的流程郁先生清楚吗?”
郁镀低下的头微微挑了眉,唇边绽出了笑意:“没怎么了解过,就是有点好奇周先生怎么会选择去留学,我资金非常紧张,这也可以去留学吗?”
周检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稍稍皱了眉,仿佛真是在仔细思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不建议出国了,我们国家也有很好的大学。因为,毕竟国外的消费还是很高的,人的精力有限,如果因为过多的兼职而本末倒置了,结局就不尽人意了。”
这段话很是实用,算是真心实意的建议。
郁镀收敛了笑,手指在酒杯上轻轻点了两下,“听小芙说,周先生现在入职了盛方企业,前途无量啊。”
从周检安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郁镀嘴角是微微带着笑意的,但对方却根本没有在笑,周检安一瞬间像有桶凉水兜头浇下,有浑身的冷意。
但他又看不出任何不对的地方,周检安勉强维持着表情,“侥幸而已,郁先生如果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周检安不怕对方会狮子大开口,因为他能够拒绝,但他又有种说不上的感觉,面前这人貌似并不简单,就连小芙。
周检安瞳孔剧缩,目光投向一边的周芙,又眨了眨眼,很快恢复了正常。
“想必周先生在国外的履历也一定很丰富吧,要不然也不会直接就到盛方企业当副总,真是年轻才俊。”
郁镀很少说这种类型的话,若是随便一个别的认识他的人在这儿或许都能察觉出他的不对,但他面前这人却是第一次见面的周检安,还有从来就不清楚郁镀真实想法的周芙。
可以说,郁镀等这一刻很久了。
周检安笑了两声,显然对于这种夸奖也十分适用,他回答:“在国外我确实有几份还算漂亮的实习报告,现下也是决定回国发展,能拿到盛方的offer是我很大的动力之一。”
郁镀许久没有说话,甚至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半晌,他起身离开。
“我去个卫生间。”
卫生间的灯光较大厅还明亮很多,金黄色的亮面地板都能反光。
确定了每个隔间都是空的后,郁镀半靠在墙上,手指颤抖地点开了手机,页面上是备注“猴哥”的人。
电话很快拨通,声音是刻意放低了的小声。
“能找到几个人?”郁镀的声音微微发抖,甚至呼吸都并不稳定。
那边回答:“现在盯上了三个,你看下一步怎么办?”
声音不大放得开,猴哥是叼着烟在说这话的。
郁镀眼眸中没有任何的光,低声道:“过段时间我们见一面,最近辛苦你了猴哥,一点心意请兄弟们吃饭。”
猴哥声音很粗,听着就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你还跟咱们客气个啥,有事情随时来找我,你猴哥啥本事没有,出点人还是行的。”
郁镀笑得很快,只是发出了点声音,眼中情绪没有丝毫的变化,“那个人回来了。”
不等对方说话,郁镀接着说:“我真正要找的人。”
猴哥静了几秒,他不是很清楚郁镀的事情,但十分有边界,对方不主动提起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多问。
“你需要我做什么?”
郁镀呼吸急促了起来,眼神中多了一种莫名的渴求,是即死之人看着最后一丝希望出现的无限欲望。
“猴哥,我——”
他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猴哥声音低了些:“我先帮你盯着?”
郁镀很快速地点了几下头,又想到对方看不见,语气急切地道:“猴哥……”
意识到对面要说什么的猴哥表情一顿,浑不在意地道:“你小子就别客气了,真遇着事了,有需要我一定给你做到。”
郁镀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感谢的话说不出口,手指微微发颤着给对方转了账,不小的数额,他已经不打算留后路了。
郁镀在卫生间待了不短的时间,等到陆续有人进来时,他整理了下衣领,面色如常地走出了卫生间。
“听小芙说郁先生也是经济类的本科,还是同专业在读研究生,这是打算从事学术研究?”周检安语气温和,眉眼都是弯弯的。
郁镀愣了下,回道:“没,最近找了份实习的工作。”
周检安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下问下去,只说:“郁先生帮了小芙这么多,倒是比我这个做哥哥的好多了,我原来看着郁先生这个样子,还想不到这么热心。”
气氛一片静好,小芙也时常说上几句话,她大概率是目前最开心的一个人了。
周检安有所保留,更见了什么都怀疑,郁镀在心里冷笑不止。
“哦?”郁镀看起来心情不错,“我看上去什么样?挺凶的?”
小芙刚要解释两句,周检安抢先开口:“有点,但是相处起来不像。”
郁镀给面子地笑了两声,“评价还蛮高的,周先生真是有心了。”
见郁镀没有生气的样子,小芙放了心。
多聊了几句,周检安总算放下了戒心,“我应该大你几岁,方便的话叫我一声检安哥就行,或者叫我名字也好。”
郁镀还是微微低着头的,面容在些许头发的遮挡下并不清晰,语调很轻地说:“检、安、哥,周、检、安。”
两人专业是同一类别,能聊的很多,加上周检安表现出来的性格极好,年纪轻轻就能和把赵新璀那种蠢货哄得开心,还得到了这么多好东西,能力当然不容小觑。加上周检安最近几年在国外的见识,想要刻意取别人欢心,不难做到。
郁镀被他说的笑话取悦到,笑了几声,胸腔仿佛都出现了些许的震鸣。
“周检安,合着你出国就是天天去考察敌情了?”郁镀的笑声很轻不沉,颇有几分少年未变声的感觉,但与他本人又不大相符。
周检安冲他笑,镜片挡住的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袖子被挽起了一些,“我现在戴着副眼镜,人模人样的,谁能看出来这是副平光镜呢?”
郁镀有了兴趣,微微坐起了身体,“真的啊?你戴个没度数的眼镜干什么?”
周检安笑着应和他,“装/呗,让人看着我更有文化,更像一个精英人士。”
两人聊得太好,甚至约了下次见面,明明是桥梁的周芙,现下却被晾在了一边。
“诶诶诶,能不能有点礼貌,我怎么办?”
周检安侧头看她,表情稍微严肃了点儿,“你就好好在学校待着,况且我虽然不是什么迂腐的家长,但是你要是成绩太差的话,别想着天天能玩了。”
小芙装模作样地哀嚎一声,“我不理你了。”
周检安不死心,追着说:“要不然试试给你找个家教?好歹让你有点努力的道路。”
小芙瞪他一眼,很不开心地说话,“等我哪天想不开的时候就让我去上补习班呗。”
周检安思索了片刻,又道:“这个不急,可以在放假的时候想想,现在你每周都只有半天假,好好睡一觉吧。”
小芙眼神一暗,十分伤心。
回去的时候,周检安开口要送郁镀。
“我送你回去吧,刚好也开了车。”
郁镀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这辆黑色路虎上,带着不经意的审视,唇角微微放平。
回国没多久,在家里没有任何助力的情况下,不仅入职大企业的高层岗位,还直接就能提上一辆价值不菲的车,身上穿的、戴的,都不是能小看的东西。
郁镀眼神变了变。
见对方没说话,周检安存了心思打趣:“怎么?见我刚回国,不相信我的车技?”
周检安会聊天,加上他对郁镀这个人有种莫名的欣赏,对方身上带着那股他没见过的气儿,慵懒又硬气,多看了几眼就让人着迷。
周检安喜欢和对方相处,也想看到郁镀赏脸笑上几声的模样。
可惜,这次郁镀并未让他如愿。对方表情暗暗的,说:“不会,你们先走吧,下次有机会。”
这是连借口都懒得找了,周检安皱了皱眉,心里感觉到点不对来,却没有任何理由。
郁镀就站在路边,注视着车辆远行的影子。他的眼神像把开了刃的匕首,是细小的尖锐,仿佛杀人见血也不会让人感受到太多痛苦。
郁镀在那儿站了很久,明明很快就已经看见车辆的身影了,但他却仍在那儿。
许久,他低头点开了手机,眼神冷了很多。
手指划到的是写着“赵原别”的那一行,也很顺利地划开了。
两人的聊天一直是没头没尾的,记录也不多,毕竟是前不久刚加上的联系方式,这个是赵原别的私人微信,知道的人不多。
郁镀细细扫过每一个字,确保没有落下任何信息。
路灯黄白色的光落到他身体的一边,郁镀的脸依旧藏在黑暗中,让人无法看清,白皙的一双手却能窥见得一清二楚。
秦不喜,秦不喜。
郁镀在心中暗念这个名字。
第七十三章 你爹是谁
这几天,棠院的气氛愈加不好了。
至少是郁镀能感觉到的,楚陵管他管得越严重,任何一件小事都会拿出来说,包括这次见了小芙和周检安。
郁镀也不是个能说好话的,发起脾气来就会动手砸东西,或者要跟楚陵决个胜负出来。没人的脾气能比郁镀硬,往往先低头的都只能是楚陵。
“你TM能不能好好说话,老子去哪儿你管的着吗?”
郁镀怒吼,脚边是一大片碎裂的瓷片,昨天还好好放着新鲜花朵的几个花瓶都被他砸了个精光。
楚陵嘴角噙着个冷笑,双手插着兜,脸上是怒极反笑。
“你冷静点儿。”
见郁镀还要发作,楚陵心烦,索性将人一打弯托住双腿抱了起来。
郁镀顿感觉到头晕目眩,双手拽着楚陵的衣服,失重感让他有很强烈的恐慌,心想,这个高度摔下去,以楚陵的度量,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头破血流了。
楚陵以绝对的力量扼制了并不安分的他,甚至分出了个手来拍了两下郁镀的屁股,估计是尴尬,上面的人没再说话。
楚陵也冷静了不少,出声道:“你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出去放松放松就好了。”
不是郁镀不说话,当下的处境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此刻他正羞愤欲死,脸上红得像是要滴出一大滩血来。
他确实该找个机会见见赵新璀了,只是没想到误打正着成了这个结局。
楚陵最近管他管得太严了,搞得他每次做点什么事情脑子紧张得像沾上了花椒,动都不好动。下了班晚回家一秒就会被打电话,哪怕是楚陵已经安排了人在他身边,仍是没有少掉任何一点手段。
郁镀心累,更头疼。
当下,便只能从楚陵这里寻找一个突破点。
车辆很快驶及地点,车窗外是红绿色的一大片,十分亮目。
“深色”会所,典型的富家子玩乐的地方。
算起来,楚陵有段时间没来了,并非是没人邀请,只是因为郁镀的缘故,他已经拒绝了很多同质化的邀请了。
偏生某人还不领情,楚陵偏头看了一眼,郁镀的脸色冷硬无比。
在会所经理谄媚的笑容中,楚陵和郁镀两人坐上电梯直达专属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有人在等着接他们了。
楚陵看着来人,看样子不像是这里的工作人员。郁镀眼神侧了侧,对方面白体瘦的,没什么很殷勤的笑容,他当下猜的大差不差了。
“楚少郁少,跟我来吧。”那人没有抬头,眼神也是向下的,很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郁镀眉毛微微挑了下,意味不明地开口:“你几岁了?”
那人边走着,也愣了一下,说:“已经十八了。”
郁镀不耐地舔了舔唇,没再说话。
楚陵倒是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你心疼?”
郁镀十分凶狠地往上一抬眼,瞪了楚陵一下,毫不掩饰地说:“我心疼你妹,别TM跟老子说话。”
随即,很快地转过眼去,表情更加难看了很多。
位置还是在老地方,其实没人带都是能去的,但未免发生什么意外,刚好碰着另一个人出来接遇上了他们。
先是第一眼看到了楚陵,脸上很快带上了笑:“楚少,好久没见你了,最近忙什么呢?”
老套的打招呼,等到了包厢里面,就不会这么收敛了。
楚陵语气很淡地回:“最近有些调动的事情要忙,空闲的时间确实不多。”
“好好,忙人一个,这次可得玩得尽兴。”挤眉弄眼的,差点没把荤话往明面上说了。
接着看见了顶着一头耀眼发色的郁镀,没认出来是以前见过的,有些惊讶地打趣:“这是谁?换了新人?蛮好看的,欸不是,谢寻迹那小子不是说你蛮长情的吗?”
“这么嫩的脸,比我公司新签的那几个二十岁长得都爽利,楚少,不传授点找人的经验?”
楚陵微笑着,颇有股风雨欲来的平静。
那人还一头雾水,直到突然被一股十分大的力量整个人摁在墙上,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啊?啥?”
脑袋传来剧痛,他表情扭曲了很多,“哪个不长眼的?知道小爷是谁吗?”
身体因为也收到压制,故而再强烈的反抗也只能像一个被拧住了的虫子一般扭动着,脸因为过度的挤压而被迫变形。
一道声音冷冷地响起:“你爹是谁我都不感兴趣,何况TM你这个龟儿子?啊?”
手上用力,指骨凸起的印记愈发明显,张泱大叫起来,声音都跟随他的脸一起变了形。
少年要去拦,结果被楚陵十分淡定地拦下,“别打扰他。”
“诶诶诶,放手,你到底谁啊?啊啊啊!!!!疼!”
张泱看不清他脸后的场景,又挣扎无果,此刻连呼吸都难受。
郁镀冷笑连连,猛然手上收力,张泱的脸被扯到离他极近,张泱还以为要收到怎样的击打,一下呼吸都停止了。
风声停在耳边,张泱眼皮颤颤地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郁镀面无表情的脸,脑子停止转动了一瞬,马上又大叫起来:“你个开后门的东西,给老子放开,要不然老子迟早找人给你手废了。”
伴随着几声惊叫。
动静太大,会所有专门的人上来了解情况。
张泱见着他们就如同遇到了主心骨,眼睛里涌现了急切的喜悦,只是嘴巴被他自己的衣服下摆皱成一团塞住了,郁镀看见,那个看起来很乖的少年垂下去的脸上神色清清冷冷的,隐隐露着种烦躁。
辜负了张泱的意愿,在会所的人面前,楚陵大言不惭地解释:“都是朋友,闹着玩而已,你们可以走了。”
经理看着张泱的脸色,还在犹疑着,这里的人他一大半都惹不起,现下这个大神,他更加不好解决事情。
“楚少,你看这?”
楚陵安抚性地笑笑,“没什么好担心的,你们可以走了。”
两下都有同样的话,饶是再担心,这群人中的哪一个都不可能得罪的起楚陵,经理苦着脸带人走了。
张泱霎时呜咽一声,声音大半被挡在嘴里一团布上,郁镀扯住他的头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这是极具侮辱的动作。
“一点姿色没有。”郁镀适时感叹了一句。
不知是他会拿捏,还是张泱脑子有问题,已经这样处境了,当下听到这句话,手上爆发出强烈的力气,还在要哭不哭地反驳:“你闭嘴,我明明就很帅。”
郁镀嗤笑一声,有点被他因为一句话的反应吓到,但反应过来之后,立马挡住他的手脚,接着脸色霎时变沉,直挺挺把人往墙上丢。
张泱体格子不壮,可这样一下,郁镀还是累得手臂发酸。
“这么快就破防,你脸是金子做的?啊?”
郁镀语气温柔,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狠,直接找准位置,也不多用力,踢了张泱的胸腹好几脚。
张泱往常也并非这样柔弱,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并不多痛,但好像真的很难爬起来。他目光扫过去,发现楚陵躲在一旁还有些远的地方,像是怕被这场风波波及。
他瞳孔剧张,不敢置信。察觉到对方的视线,楚陵抱歉地笑笑。
张泱脸色愈发难看,他貌似清楚了楚陵的不可靠,眼神不自觉投向了一旁低着脑袋的越仟,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郁镀将他的脸掰了回去,手指重重摁了下去,很快挤出了一道地方,诚心而论,张泱长相不差,可能是家里开娱乐公司吧,他眼光高,对于本身的要求也高了一些。
“怎么,想让谁来见你?要我帮你点名吗?”郁镀此刻脸已然完全冷下来了,手上的动作却不减。
张泱的眼神逐渐惊恐起来。
郁镀丝毫不顾及任何东西,一拳一拳落到实处,拳头打上肉的声音十分闷重,张泱就是边躲边反击也因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空架子而毫无招架之力。
数十分钟后,越仟在最前面推门,刚好碰到有人出来。
“欸,楚少,我刚好要去找你们来着,这就来了。”
楚陵轻轻地笑,很随和地打招呼。
“嗯,好久不见了。”
那人偏眼往后看了下,眼神微微惊讶:“张泱不是接你们去了吗?怎么不在这儿?”
想到某个已经被会所工作人员送去医院的某人,楚陵神色略有不自然,但还是极其淡定地回道:“他走路摔了一跤,现在已经去医院了,别担心。”
那人哦哦两声,没再纠结这个事情,侧身让三人进去。
郁镀偏头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越仟反应了有五秒钟才意识到大概是在问他,还是没抬头,眼神却不闪不避,只是看向包间里面,低低地说:“我叫越仟。”
楚陵微低下去头,“怎么了?不喜欢他?”
这话说得并不避讳,郁镀看见越仟的身体好像抖了一下。
“千山冷落凌云道。”
越仟思绪滞了一瞬,他想到下一句是一生疏狂剑并宵。
“不是,小楼准拟来仟驭,明日红云绕树芳。”
“哦。”
楚陵一只腿横在二人中间,半揽着腰将人往包厢里的方向带近了几步,令他有一些意外,郁镀并没有拒绝。
“怎么问起了这个?你认识他?”
郁镀目光投降了包间里面,闻言,眼神微变,却说:“你们今天是玩什么?”
楚陵一喜,问道:“你要试试?和我一起玩就好了,这么多年,他们也没什么新意。”
包厢里人挺多的,也分了好几个地方玩,不少在打桌牌的,更有人莫名其妙在一旁的沙发上补觉。
有人上前打招呼,不少人见着身边的郁镀,脸色总是带着微妙的奇怪。
越仟很快离开了,这个说法也不准确,不过是进了包厢就到了他原来待的地方。
郁镀朝那边看过去,只见到也是一个穿着不菲染着一头大红色头发的青年,越仟瘦弱的身体在他的手臂环绕之下,更加显得人有了几分柔弱的感觉。
“想玩什么?”
打发走特意来打招呼的人,楚陵微微歪了身体,朝郁镀那边倒了一些。
刚好有人说话,“楚陵,过来玩牌,快点!”
楚陵朝那边看过去,又很快将视线移到郁镀身上,挑了下眉,一瞬间,眉眼潋滟生动,活像古代话本子里会吸食人心魂的男精怪。
郁镀移开了目光,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
“玩不玩。”
“玩。”
楚陵的手在他腰间摩挲,夹杂不轻不重的按捏,脸上还挤眉弄眼的。
刚刚美好了一秒钟的形象瞬间破碎,郁镀深呼一口气,把对方的手挪开,看着轻轻松松的,手上却直接将楚陵小臂上的肌肉按下去了一块。
楚陵眉毛轻轻地动了下,表情略有伤心,但是因为对方没有生气,他还有点儿不大习惯。
两人走过去,楚陵拉开凳子,示意让郁镀坐下,其余人面色均出现了大小不一的变化。
谢寻迹微微变了表情,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郁镀,仿若当下才正眼注意到这人。
他们这些人其实不大喜欢郁镀这人,冲楚陵第一次带这人出来郁镀还和楚陵打了一架,他们对郁镀的看法就不大好了,更何况郁镀还不像别的带出来的人一样会舔着点儿他们。
谢寻迹倒不这么想,只是对郁镀这个人多一些好奇而已,加上对自家兄弟禽兽的本质的唾弃。
“怎么不坐下?”
郁镀看了楚陵一眼,对方脸上倒是没有多余的表情。
“玩什么?”
刚有人要说话,谢寻迹喜欢看热闹,出声:“先说好,你俩是都玩还是谁玩,再有,输了算谁的?”
郁镀想了下,感觉目前他找不到合理的话,于是抬头看向楚陵。
身旁有人见楚陵没有座位,当下就起身让了个位子出来,楚陵没有推辞,很从容地就坐下了。
“输钱算我的,赢了给他。”他指了指身旁的郁镀。
“不赌钱。”谢寻迹说,目光倒是颇有点挑衅地在二人身上轮转。
“那怎么玩?”楚陵问。
第七十四章 跑一圈
有人介绍:“我们打算玩狼人杀,输了的人就选择真心话和大冒险,由赢的人提问或者给出惩罚。”
听到“狼人杀”三个字,郁镀嘴巴张了又合上,这群人看着也不像是会对“狼人杀”感兴趣的啊!
楚陵也欲言又止着,最后无奈说了句,“怎么玩这个?”
谢寻迹不满了,仇视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能玩?狼人杀没嫌弃你技术差,你还觉得对方没有格调?楚陵,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装呢?”
差点没打算用眼神杀死对方的楚陵冷笑一下,声音狠绝:“因为你蠢。”
两人差点没打起来,还好有人在一旁装模作样劝着几句。
“你会不会玩这个?”楚陵侧过头有一些苦恼地问郁镀。
“会。”郁镀同样风平浪静地观察着桌上的情况。
赵新璀也在这里,怀中还搂着一个长相有几分艳丽的女生,看样子也就还是个学生,身段是一等一的好,郁镀看见赵新璀的一只手已经伸进了对方的衣服里面。
“你不会?”郁镀挑眉看楚陵。
对方顺势低了下头,轻轻吻在了唇角,很快就移开了,果不其然对上郁镀因为时间太快而来不及变化的眼神。
“能力比较一般,你多带带我。”
郁镀克制住想打人的冲动,缓慢往旁边偏了偏身子。早在两人还在车上的时候,郁镀发消息问过叶轻,得到了对方并不会参与的消息,心里还有些遗憾。
“我带你妹。”
人已经足够了,游戏很快开始,有人自告奋勇当上了裁判。
“天黑请闭眼。”
郁镀跟随指令依言闭了眼,两根手指不轻不重地点在了盖起的牌面上,亮光被眼皮遮挡住,他还有些不安心。
楚陵的一只手按在他的大腿上,时不时揉捏着,力道暧昧又温柔。
裁判按规矩进行完每一个步骤,估计是看这桌人玩得认真,竟然也是没人过来打扰。
“天亮了,各位玩家请睁眼。”
相比于个人各有心事的表情,裁判的脸上有着几分雀跃,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他清了清嗓子,按照台词说:“现在开始竞选警长,要上警的玩家请举手。”
裁判环视一圈,随后很稳重地点了点头,竞选的人比他想象的要多一点,现在有三个人。
楚陵看着身旁举着手的人,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唇,凑上去道:“警长是什么?你为什么也要举手?”
却不想,郁镀眼神都并未偏过任何,微微提高了声音:“裁判,我举报,他试图场外。”
说完,郁镀一脸无辜地指了指楚陵,后者比他更无辜。
楚陵很无奈地笑了一下,“裁判,场外又是什么?”
裁判哪怕接收到了楚陵略显威胁的眼神,依旧十分公正,严肃地说:“请八号玩家不要试图干扰其他玩家,谢谢,游戏继续。”
楚陵平白被噎,但不至于心情不好,意味不明地哼了声,转过了视线。
警长的竞选还在继续,开始就是按照号码发言。
郁镀也举了手,他的表情控制的很好,连一直不断观察他的楚陵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最后一个才是他,郁镀玩游戏时很认真,微微垂眸安静听着,好像在谋划什么大事。
楚陵单手撑头看着,竟然越看越觉得喜欢,忍不住轻轻用手去拨对方的头发。
很快轮到郁镀发言,在场的人都在盯着他看,有是因为游戏,自然也有别的原因。
郁镀的声音在骤然安静的一片地方显得偏轻但是极有重量,“我很清白,希望能够带领各位玩家走向光明,请选七号,谢谢。”
大概是这发言有点没头没尾的,相比于前面两人激动的言辞,郁镀冷静的不像话,还真能看出来几分值得托付的稳重。
他抿了抿唇,没有笑,好像有点紧张。
有东西撞上了手肘,郁镀的身体微微晃了下,他朝一个方向看过去,殷红的唇畔被轻轻舔了下。
他用表情在问对方有什么事。
“为什么想当警长?”
没等回答,楚陵眼疾手快地盖住了郁镀将要说话的那张嘴。
“怕你又说我不爱听的话,不过,只要是你想的东西,我会帮你达到的。”
说完,很快地放开了手,楚陵转过头去,表情还有些跃跃欲试。
郁镀怔了一下,唇角微微往下。
很快就到了投票环节,郁镀闭上眼,心中紧张不已,竟然还莫名对楚陵刚刚说的话生出了微妙的期待。
“请警长候选者睁眼,现在公布投票结果,”裁判顿了顿,确保自己已经吸引了在场大多数人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恭喜七号玩家成功当选警长,现由警长确定发言顺序。”
郁镀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楚陵,想抬头看向对方,却在一半时忍住了,郁镀点在牌上的两根手指不自觉用了更大的力气。
桌上其余人的面色各异,谁都忘不了刚刚楚陵对他们一个一个投射过去的眼神。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郁镀身上,桌边的灯光飘摇,还让人生出了一些仿若置身古堡的神秘感。
郁镀勾唇笑了笑,随手往上撩了一把头发,说:“从八号开始发言,顺时针走过去。”
还在喝水的楚陵无辜地放下杯子,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八号?”
有人已经忍不住开始笑了,但接收到楚陵不开心的目光,很快就收敛了。
游戏总归顺利进行了下去,到了第三个白天,裁判宣判出来两个死亡玩家,“死亡”是狼人杀游戏讨论最高潮的导火索。
一群人因为一个游戏争得面红耳赤,谁能看出来这些人手上加起来可是掌握了B市的命脉。
但大家牌品不错,虽然有人自爆身份,但说话也只是半真不假,一下根本下不了定论。
楚陵百无聊赖看着,他是第二个夜晚的唯一死亡玩家,闭着眼睛的时候被狼人杀死的,估计也是有人报了私仇,虽然并不在意,但楚陵听到了八号玩家的死讯之时,还是象征性地摔了一下身份牌表示了他的不满。
场外是绝对不能玩的,但在看到郁镀就是狼人的一员时,楚陵还是很不甘心地盯着对方,愤愤不平,脸都挡在对方面前了。最后是由于裁判无声的暴力制止才好一些,楚陵是收敛了,也能装出来一副毫无芥蒂的样子围观他们后续的争辩。
在看到郁镀四两拨千斤的挑拨离间后,楚陵可算是改观了,心想着死在对方手上也不冤枉。
由于郁镀是狼人又是警长,甚至能够一句话定夺玩家生死,局面太过清晰,裁判都忍不住感叹了几声。
最后一轮投票圆满结束,裁判也放下了指示牌。
“恭喜狼人获得此局胜利。”
有声音应和起来,但由于游戏中好人身份的玩家更多,不满的声音也此起彼伏。
“怎么可能?狼人不是都投出去了吗?”
“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输?投掉的是神牌还是平民?”
鉴于声音过于嘈杂,裁判去维护秩序,生怕有人浑水摸鱼动手。
“你很厉害。”楚陵赞赏地看着他。
郁镀将目光从赵新璀身上缓缓移开,叹了口气,“以前选修过逻辑学。”
楚陵也看到了赵新璀,那个蠢货已经要将身边女人的衣服快脱完全了,其余人眼神都未给过去半分,司空见惯的事情了。赵新璀一向玩得不要脸,何况是在这群好兄弟们面前。
楚陵眼神一冷,丢了个橘子去那边。
“赵家什么时候破产了是吧,连间房都开不起。”
被打到心窝的赵新璀抬头一看,正好对上楚陵那冷的不行的眼神,他一怵,惋惜地放开了女人纤细的腰肢。
“你先去那边玩,等会儿去找你。”音量刻意放小了一些。
说完,十分下流地摸了两把对方的屁股,果然迎来了两声欲拒还迎的娇哼。
看得出来,那个女人也只是觉得是丧失了一次机会。但是随着塞在她大张的领口的一张银行卡,女人娇媚的面容瞬间喜笑颜开。
“那你快点。”
赵新璀虽然胆子不大,但是也是喜欢作妖的,没好气地说:“没看出来哈,楚哥这是从良了?”
被点到名的某人还在和别人咬耳朵,闻言,微微抬头冷睨了赵新璀一眼,“赵新璀,我记得你爸妈最近是已经给你看好了联姻人选,是吧?”
赵新璀浑身一颤,十分能屈能伸,当下就干了半瓶白的,人好像都要晕了,身旁不断有人在叫好。
他说:“楚哥,是我不懂事,祝您和郁少百年好合。”
楚陵含笑地抿了半口酒,眼神微微侧向一人,对方的五官在黑暗的环境下模糊了很多,反倒显出了异样的温柔来。
“借你吉言。”
郁镀的眼神不看人的时候是非常温柔的,但一旦是有目的地看着某个人,六月的天都会让人心凉。
虽然在吵,但众人还是认可这个结果的。
按这个结果算,就是狼人胜出,然后得到神牌的玩家失败,需要接受惩罚。
众人的目光不自觉移到了郁镀身上,借着楚陵的光,其余人不敢当面谈论是非。又由于对方刚刚出色的表现,现下郁镀要说的话当然是十分有分量的。
裁判幸灾乐祸地催促:“七号玩家,现在你可以指定一个神牌玩家接受惩罚,当然,惩罚可以由你决定。”
“你要选谁?”这是楚陵问的。
郁镀的样子看起来是在思索,他问:“有谁想第一个来?”
赵新璀是个冤种,身为神牌玩家却直接在发言之后被过半数票投出局,于是,他当仁不让。
赵新璀苦丧着个脸:“我选大冒险。”
众人的视线又聚集到郁镀身上,楚陵也随大流一般看了过去。
郁镀一反常态,直接将牌丢在了楚陵身上,“这是你朋友,你来惩罚。”
众人都没想到会有这个插曲,一惊,但更惊讶的还是赵新璀。如果是郁镀的话,他不觉得对方能拿他怎么样,但是楚陵那个偶尔会疯的人,他一下有些不确定了。
楚陵轻声一笑,开口:“给我这么大权力,还说不是喜欢我?跟哥搞暗恋这一套?”
看到郁镀已经在咬后槽牙了,他微微正了头,清了清嗓子,仿佛也是在解除紧张,道:“行,赵新璀,出去绕‘深色’跑一圈。”
赵新璀欲哭无泪,觉得他貌似听错了什么,“我?‘深色’?跑一圈?”
“对,什么时候回来看你的体力了。”楚陵淡淡补充。
“楚少威武。”
“怎么听起来蛮丧心病狂的呢。”
“怀疑是私底下有仇,嘿嘿嘿。”
见无人站在他这一边,赵新璀只好真的下楼了。有人欢送他,笑着说一些打趣的话。
楚陵凑到郁镀耳后,两人之间是非常亲密的距离。
“怎么样,现在满意吗?”
郁镀看他一眼,声音冷冽:“听不懂。”
楚陵轻轻一笑,高深莫测。
其实谢寻迹玩游戏的水平不弱,这次纯粹是被郁镀迷惑了很多,加上赵新璀拖人的本事太厉害了。
“给微信置顶的人表白,除有血缘关系的人外。”
谢寻迹轻蔑一笑,刚要打开手机,又面色突然一滞地大力盖上了手机。
“我选真心话。”
对方好不容易赢一次,怎么可能容许谢寻迹这么放肆,一看这个反应就清楚是他心里有鬼,不爽道:“不行,你选了大冒险就是大冒险,不能换。”
众人哄笑着要去抢他的手机,谢寻迹脸色一阵的难看,破罐子破摔似地在众人面前打开了手机。
他微信置顶果真都是亲人,除了一位。
“原来是顾滉,好刺激!”
谢寻迹白他一眼,可惜对方并没有感受到,还在笑嘻嘻地催促快点表白。
“要不然我也出去跑一圈吧?”
谢寻迹拿起手机就想逃离,却被一群人按住。
“别玩不起哈,都是兄弟,快点着,大家都等着你打电话。”
一听到这,谢寻迹急了,他只记得是要表白的,想着就算是随便发个消息然后最差一个结果也就是拉黑而已,现在怎么突然提到了打电话?
第七十五章 传销
他急了,可是手机已经解锁,正当他要争辩的时候,众人哄笑着已经将他的手机夺走了。
电话被接通的声音响起,却奇怪没有听到另一边的人说话。
有人的胳膊肘撞了一下谢寻迹,他很大声地啧了一下,眼神闪躲地拿起手机,“我喜欢你。”
想要挂断电话,心里想着的是等会儿就给人拉黑算了,却不曾想手抖直接按成了免提。
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刻意营造的静谧的空间内响起,“地址。”
话语太少,甚至无人能听出对方的喜怒。
谢寻迹眼睛剧张,直接挂断了电话。
身旁不断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哦呦哦呦,顾滉他要亲自过来打你了,谢哥还不快走。”
更有人专趁人不在时说坏话,“按顾滉那种老古板的样子,会不会直接过来跟谢哥拜个把子?”
“带谢哥去看心理医生才是最可能的。”
“哈哈哈哈哈!!!!”
有人爆发出猛笑。
谢寻迹挥退这些人,不安地看向手机,许久,见没有任何消息,他索性也就不管了。
众人无意再玩下一句,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提着换的游戏。
会所经理推门进来,走到接近中央的位置,众人有些趣味地盯着他,这种情况,他们经历的不会少了。
“各位,会所前几天新到了一批人,现在调教了一段时间了,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兴趣看看?”
说的是很露骨的,讨好的笑上也带着不少淫秽。
“喊进来看看。”
不少人应这次邀过来也是会带伴的,但是谁会嫌多呢?况且“深色”挑人的眼光没得讲,不说是争奇斗艳,但绝对是各有风味,选了哪个都是会不舍得剩下的那种程度。
一批人陆陆续续走进来,经理和另一个貌不惊人的服务生垫底,当然,他二位不参与这场“选人”。
一行人,果然各具特色,但也有一点统一的,五官足够出彩,最次也是清秀。
反观这群富家公子哥儿,诸如楚陵、谢寻迹一般英俊长相的少之又少,甚至还有不少歪瓜裂枣,让人难以入目。
更特别的是,男女都有,环肥燕瘦各种类型,郁镀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最多就是感叹,算不了感兴趣。
也不算多具有指向性的分配,除了几个指了人的,其余人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
剩余的人都极其会看眼色,只一个一个挑着公子哥旁边的位置坐下,大腿紧挨着大腿。也有含蓄点的,不会直接上手把对方的手往自己大腿内侧带。
楚陵去阳台上打电话了,郁镀身边正巧就空了位置,就有个人占到了位置。也没做别的,郁镀眉心跳了跳,有种不祥的预感,要往旁边挪,结果另一边刚好也来了个苗条点的男生。
郁镀身体彻底僵硬,两人都对他莞尔一笑,更是不约而同说话。
“哥哥,我叫你什么好啊?”
一瞬间,身为经济类研究生想到的是,话术这么统一,不是卖货就是传销,他不敢继续接触。
正要往外躲,女人的胆子貌似更大一些,伸手拉住了他,只是没多用力,柔弱的一只手依附上去。
“哥哥要去做什么?”
郁镀想着是先回答更好还是先挣开比较合适,这样一来,两个动作都耽误了。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暴怒的声音响起。
楚陵站在阴影处,高大的身影十分具有压迫感,头是微微往下低的,眼神的方向固定。
郁镀的头脑陡然间空白一片,手中温软的触觉传来时才发现不对劲,低头一看,他的手一抖,果然引起了两团绵软的接连抖动。他猛地挣脱开了,郁镀皱眉朝声源处看去,虽然不觉得当下他需要慌张,但他嘴唇蠕动着,还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众人的目光忍不住集结在几位当事者身上,楚陵的状态一看便是暴怒了。
有人反应过来,放开怀里的伴要去劝楚陵,但酒瓶碎裂声让众人纷纷不敢接近。
楚陵的脸色黑得厉害,一双漆黑的眸子泛着幽寒的光,仅是静静站在那儿,郁镀看着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反应——快跑。
他有预感,楚陵生气起来,根本不是他能招架得了的。
天不遂人愿,虽然手已经被那个女人受惊地放开了,郁镀的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楚陵越走越近。
谢寻迹直觉不对,冒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去拦。
“楚陵,你冷静。”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闻言,谢寻迹一惊,知道拦不了了。
郁镀很无奈地闭了闭眼,背上沁出了很淡一层冷汗,他缓了缓心神,看到已经到近前的人,说:“楚陵,不是你想象的这样。”
楚陵很静地看着他,手上却突然有动作,他拎着那个女人的衣服,将人半拽了起来。
女人楚楚可怜,郁镀伸手去拦,不愿意对方因为自己受到什么责难。
“你喜欢这种的?”
郁镀顿觉大事不妙,手缓缓放下,转而放上了楚陵的手臂,对方有力的肌肉在手中被清楚感知到,郁镀眼皮一抖,心知道真打起来他没有胜算。
“不喜欢,你先放开他,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
女人被很爽快地扔在地上,腿弯着膝盖重重跪在坚硬的地板上,大概是会有伤口的。
“楚陵你冷静。”
虽然楚陵做出了一部分的让步,但郁镀看他的神情,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正是提心吊胆的时候,双手却被突如其来的东西捆住,郁镀十分震惊地抬眼去看,眼里的正是微笑着的楚陵。
那笑容像是恶魔在人间的最后一丝温柔,可惜解开面具也能发现,不过都是虚假的。
郁镀慌张了。
他被推倒在沙发上,猛烈撞击到柔软的地方,脑袋还是忍不住轰鸣了几秒钟。
身体上肉最多的地方突然遭受到了指向性明显的虐待,郁镀忍不住惊叫一声,又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场合,声音冲出到一半生生忍住了。
他能感知到,众多各异的目光投射到他身上。
皮带划过空中落到皮肉上的声音是暴虐的暧昧,一声声响动,践踏的是郁镀的自尊,他狠狠咬着嘴唇。
人在绝望的时候大概是会失声的,郁镀想骂,但却发现嘴都张不开。
“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上乘货吗?老子愿意捧着你给你两分好脸色,你还真当自己什么是个爷了,是吧?”
难听的话语纷至沓来,一字一句全是楚陵的声音。
谢寻迹暗道不好,拉过楚陵往后拽,咬着牙低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等人反应过来了迟早给你闹死。”
楚陵挣开他,眼中的一团红色可怕得很,“我当然清楚我能做什么。”
谢寻迹不敢再拦,转头一看,沙发上的人已经被拉起,郁镀的手还被捆着,被人拖着往前走,脚步仓惶。
楚陵的手臂上青筋毕露,他脸上的肌肉也在隐隐抽动着,郁镀的脖子被他握在手中,只需要微微一用力,就不会再出现今天的局面。
人被带到顶层的房间。“深色”很大,每一层都很大,上面几层更是专门分出来做了房间。供有需要的客人使用。
郁镀的身体被重重甩进浴室里,头不可避免地磕到了一边的墙壁上,他现在还有心情想,要是往左再偏一点,磕到那个花洒把手,会不会当场后脑勺砸个大坑。
楚陵紧随其后,很凉的水从花洒口喷出来,淋到郁镀的脸上、身上,他浑身一颤。
在这一刻,郁镀显得异常疲惫。
第七十六章 想做什么
郁镀的双手被高高举起,楚陵几乎是将一整瓶的沐浴露都倒在了他手上,极凉的水冲下来,像是将人一整下丢进冰窟。
郁镀闭了闭眼,声音颤抖:“楚陵,你现在放开好好说话,我能当今天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青年微闭的眼皮颤颤的,分明是很可怜的声音,却无端能引起人更多的怒气。
楚陵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低头,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拍了拍郁镀的脸,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我给过你很多机会了。”
说完,他的动作不再迟钝,力度加重了很多,仿若刚刚被按起了什么开关。
夜色深重无边,要亮不亮的月光像是在纵容恶人行凶,模糊了黑暗的边界,给人希望又予人重伤-
天光十分好,只是厚重的窗帘将所有晨光都挡住了,晨间的房内也是一片无光。
郁镀痛苦地睁开双眼,身上密密麻麻的疼意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微微撑着起身,但源源不断的痛意让他继续跌倒在床上。
忍不住骂了几声,嘴角处又传来针尖刺入的疼意,郁镀的脸色一瞬间僵了很多。
半个小时后,郁镀扶着墙壁出现在楼梯口,另一只手还攥着他的手机。
有佣人注意到他,马上要去扶,郁镀的脸上红了一阵,虽然清楚别人看得出自己的样子奇怪,但还是不愿意让别人接近,摆摆手拒绝了。
佣人担心地看着他。
尽量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郁镀下个楼梯牙都快咬碎了,大厅的佣人表情略有些奇怪,特别是管家,但还是态度如常地打了招呼。
“郁先生,需要用早餐吗?”是态度一向热情的王妈。
郁镀慢慢地摇了头,他现在都不敢动作太大了,随便扯到一个伤口都让他受不了。
昨天晚上的记忆十分不好,郁镀从一开始就是在反抗的,可惜就是手被绑着,唯一被放开的时候,他随手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一个不明物体,用了十足十的力道,感觉是已经砸到了实处。
但之后,他就不再拥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了。
郁镀舔了舔唇,试探性地发问到:“楚陵……怎么样了?”
管家一怔,回:“少爷早上已经上过药了,许医生说不能碰水。”
郁镀皱眉,心下莫名慌张,问:“哪里受伤了?是脑袋吗?”
管家的态度别比他更不稳定,略显苍老的脸上泛起无奈来:“不是,肩膀被砸到了,流了很多血,但是处理完之后就可以了。”
听完这句解释,郁镀的慌张勉强解除了一些,他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向门口走去。
管家的脸上展现出纠结,最终还是说:“郁先生,少爷说了,今天之后,没有他的授意,您不能离开棠院。”
郁镀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去,眼中闪出一道凛冽的寒光,声音却有种虚浮的感觉:“什么意思?”
管家不敢看他,“郁先生您冷静,只是不能离开棠院,您想玩什么都是行的。”
面前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郁镀不可能冲人家发脾气,他现在情绪还算冷静。
忍不住又去咬了嘴唇,果然感觉到不可忽视的痛意。
“行,我问他。”
说着,郁镀打开手机,气得手都在发抖,眼角的肌肉也因为起伏的心绪而不断抖动。
铃声持续,郁镀耐心几乎耗尽,直到自动挂断,电话并没有被接起。
郁镀气到要砸手机,又想起来是自己买的,顿时不舍得了。
“楚陵凭什么关着我?”声音暴怒。
郁镀抬脚走到了门口,也不是想要硬闯,只是不大愿意相信这个结果,却很现实地被门口的保镖逼得后退几步。
“让我出去。”
保镖的体格不是说着玩的,四个人站了一排,像堵墙似的要压下来,真是吓人。
郁镀缓缓后退了两步,但很快止住了,两拨人无声对峙着。
十分钟不到,郁镀气急,噔噔噔跑楼上去了。
得到了管家的示意,保镖们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王妈担心不已,昨天晚上不是她值班,故而她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于都突然就被禁止外出了。
“管家,郁先生没吃早饭,怎么办啊?”
管家深深叹了一口气,脸上比她更急切:“快给送上楼去啊。”
王妈哦哦两声,赶紧去了-
晚上,黑色车子高昂的轰鸣声响彻长夜,棠院的人各司其职,但都不自觉注意门口的动静。
有专门的人给后座开车,长腿一跨,楚陵脸色不明地下了车,手上的报告被递到了助手手里。
“他人呢?”
管家忙不迭回应:“郁先生现在在书房,一个小时前吃了晚饭。”
楚陵:“今天一天都做了什么?”
他甚至不打算问郁镀有没有生气,答案根本没有悬念。
管家的身高并不优越,跟着楚陵的脚步往里走,“郁先生今天一天都在书房,连饭都是佣人端进去才愿意吃的。”
楚陵点点头,表情看不出情绪,又说:“没去玩游戏?”
管家继续回:“没有,早上知道您不让他外出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看样子是在工作。”
楚陵点点头,“没发脾气吧?”
管家很难地想了想,嘴角的笑泄露出几许尴尬来,回道:“郁先生估计心情不好。”
楚陵很轻地笑了一下,“大不了多砸几个花瓶。”
随后,他特意转过头对管家道:“让许物生今天带好东西住主院来。”
管家一愣,心里预见了等会儿大概会出点什么事,擦了擦额头上并没有的汗,低头答道:“好的,少爷。”
楚陵径直往楼上走去。
房间隔音太好,就是楚陵已经将耳朵贴到了房门上,仍旧是听不到里面的一丁点儿声音。”咚咚咚。”是他在敲门。
楚陵的衣袖已经半扯到小臂上面了,半露不露的肌肉喷薄而出,很是具有力量的感觉。
并未得到回应。
楚陵挑了下眉,没打算继续敲,拧了把手,往里推了一下,竟然没锁?
他有些意外,但很快明白,逃避从来不是郁镀的风格。
门往里推其实没多大的声音,如果不刻意关注,足以会是让人忽略。
打开门的一瞬间,很凌厉的风声呼啸而来,楚陵心思瞬间清明,眼底闪过白光,脑袋极快地偏过去。果然,一个花瓶堪堪擦过他脸上凸起的一块地方。
花瓶破碎在门上,发出极其尖锐而且巨大的声响,楚陵眼皮不自觉抖了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迅速往一边继续避开。果然,不出意外又来了一个,这次也是朝他的脸打去的。
勉强躲开,楚陵伸手摸了摸一处地方,看到了之间一抹的血迹,很浅很浅,大概是划开了一道细小的伤口。
他深呼吸了一下,嘴角勾起了弧度,内心不知觉地开始慌张,朝里望去。
郁镀坐在桌前,电脑还开着,冷白的灯光打在他脸上,眉黑唇红,十分明丽的长相,只可惜他此刻的表情冷漠中带着不可忽视的愤怒。
楚陵抬了抬眼,确保对方手边已经没有花瓶了,踱步过去。
在还有两步距离的地方站定,看起来很是轻松,毫无忌惮的感觉。
正当楚陵思索着是否该说些什么,楼梯上传来一阵阵踩踏的声音,楚陵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是被打扰的不悦,他看过去。
管家带着一众人上了楼,得亏还有几个佣人手上都拿着打扫工具,和管家并排的是拎着个医药箱的许物生。
两边人一阵傻眼。
管家勉强观察了一下局势,斟酌着开口道:“少爷您看,需要许医生吗?”
楚陵可算是清楚对方为什么这么急切了,但再怎样也想不到来的会是这么一群人,目测快有十个了。
他烦躁地看了眼,克制语气:“打扫干净就行。”
管家应:“好。”
转头对佣人指手画脚,闹剧很快掀下。
但也算不上什么关键时刻,郁镀突然出声:“他脸上不是有伤口吗,过来上个药。”
众人惊讶,楚陵笑了下。
管家这才注意到,灯光打在楚陵脸上,细小的伤口微微渗着血,看起来还是吓人的。
许物生在管家接连的示意下鼓足勇气上前去,试了试垫脚,其实他不矮,就是怕会手抖。
于是乎,他尴尬地挠挠头,说:“少爷,要不然你试试去那边坐下?”
楚陵往郁镀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对方的目光并不在他身上,转而是看着电脑屏幕,明亮的光照在他脸上,看不见任何缺点。
许物生闭了闭眼,眼睛有些呆滞。
今天早上天还没亮给他拉起来,看完了这个看那个,他真精神紊乱了,主要是这二位太能玩了,现在楚陵脸上那道和他指甲盖粗细差不多的伤口让他给上药就先不说,但今天早上两个人的荒谬程度,许物生就是现在想到,也觉得比他博士论文都要离谱。
楚陵没低头,表情倒是没有不耐,“把药留下,我等会儿上。”
“OK。”许物生忙不迭去放药,脚步比谁都轻快。
等人散去,管家还十分贴心地询问是否需要关门。
楚陵慢慢走到郁镀面前,语调谈不上多温柔:“等会儿可以陪我吃饭吗?”
郁镀没说话。
电脑屏幕上播放的是一个PPT,一大堆的数据加上旁边的注明,一下让人眼花缭乱。
楚陵按耐不住,又靠近了一些,说:“你想吃什么?让管家他们现在准备。”
“等会儿是要下去吃还是送上来?”
郁镀的声音莫名显得很冷漠:“楚陵,明天我能出门吗?”
听着这句话,楚陵有些怔愣,他本来以为这句话面前他所面临的不外乎会是一顿架要打,没想到郁镀的表情看起来无比正常。
楚陵挑了挑眉,脚步往外移了半寸,“你想去哪里玩吗?我可以明天请假陪你。”
郁镀清楚了他是什么意思,当下脸色更冷了半分,道:“楚陵,你不可能关得住我。”
不用他说,楚陵自己也清楚这件事情,所以他当然没打算这种伎俩用多久,只是如果一点威慑都不给出去的话,才会是让自己陷入最被动的局面。
“宝贝,别说这种话,里程那边我会让人去打招呼的,你状态不好,最近还是在家里休息好吧。”
说着,楚陵轻轻摸了摸郁镀的头。
高危险的事情总是发生在一瞬间,郁镀出手很快,也很准,毕竟有多年作战的经验,楚陵的手被他反折,大概是没有骨折或者脱臼的。但郁镀一看楚陵的脸色,确保对方是能察觉到痛意的。
“你TM最好是别逼老子搞死你。”
郁镀在乎的从来就不是所谓的里程企业,他确实忌惮楚陵,但是不代表他能够逆来顺受-
次日一早,楚陵刚刚起床,郁镀几乎是跟在他身后起床了。
说实话,昨天晚上是出乎楚陵的意料的,他以为郁镀最起码会跟他动手,没想到只是砸了两个花瓶,虽然那两个花瓶也是价值不菲。
所以,一个小时后。
楚陵看着身边的郁镀,脸色有稍许的不适应,语气却温柔:“宝宝,就送到这儿?”
郁镀自下而上冷睨他一眼,淡淡道:“装什么?”
楚陵的笑僵了一下,说:“但我昨天也说过了,你不能出门吧?”
虽然是预料之中会出现的话语,郁镀的脸色还是一时间变得难看,手上的肌肉微微凸起,显示出主人起伏的情绪。
郁镀和楚陵凑得极近,两人的呼吸都像是要沾在一块儿,却毫无任何旖旎的想法。
“我也说过了,楚陵,你不能关我。”
“看来是我以前的态度让你产生了太多误会,”楚陵松了松领带,表情还是温柔的:“管家,让人带郁先生进去。”
郁镀十分警惕地盯着楚陵,他能分清楚源头是谁。
“是。”得到明确的指令,管家略带纠结地看了一眼两人,随后有两个保镖跟了过来。
郁镀却不让,他逼近楚陵,面色凶狠,咬牙切齿道:“你TM究竟想做什么?”
第七十七章 逃跑
楚陵的声音不大但很让人无法忽视:“管家,你还在等什么?”
管家比他们更无措,两个保镖钳住了郁镀的两边肩膀,“郁先生,您在棠院好好休息吧。”
说着,他又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楚陵收敛了本就不多的笑意,手上的动作微微加了力气,两个指尖重重压上了郁镀的唇,划出了印子。
“等我回来。”
郁镀非常不忿地盯着他,眼神是一如既往的狠厉,突然,他冷笑一声:“你最好是能关着我。”
楚陵一怔,并未放在心上,只在心里想着可以请个假出去旅个游了,“乖一点儿,过段时间带你出去玩。”
郁镀挣扎,但无果,两个肩膀像是受到了千斤铁的压制,使得他一丝波澜都掀不起来。
最后,郁镀被迫目视着那辆黑色的车离开,呼啸而出。
郁镀没有被带进去,管家向他解释,他可以在棠院的内部活动,只是离开主院的话,身边必须有三个或以上人数的保镖跟随。
郁镀皱了皱眉,拒绝了逛一圈的想法。
管家沧桑的面容上显示出几许力不从心来,“郁先生见谅,少爷也是一时糊涂。但是棠院有很多好玩的地方,诸如花房和动物饲养院,你要是有需要,随时传唤我们。”
郁镀的表情隐隐不屑,冷嘲热讽道:“让楚陵跪着求我,我估计能去看上几眼。”
管家很是尴尬地笑了几声,“郁先生说笑了,您要是有喜欢的东西也可以吩咐我,我会让人为您准备的。”
确保车子是真的看不见了,郁镀十分没好气地呛道:“我很喜欢猛犸象,您要不然让人给我搞个来看看?”
管家欲哭无泪,跟在郁镀身边,解释道:“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和相关部门取得联系,暂时借调到猛犸象的标本供您一观。”
许久的静,郁镀十分脏地骂了一声。
他上了楼,甚至于没有理会路上遇到的给他打招呼的佣人。
佣人:“管家,郁先生今天又不能出门?”
管家很累地叹了一口气,“迟早有一天会的。”
这一天来得不晚-
晚上,楚陵还是照常的时间回了棠院,甚至提早了一些。
他将手表解下,脸色稍霁:“人呢?”
管家心颤,回道:“郁先生今天心情不大好,砸了五个花瓶三个杯子,您的书房也被他砸坏了一些东西。”
听到这些,楚陵还有心情笑了笑,温声道:“补回去就行,还有呢,有没有去哪儿玩?”
棠院能玩的地方不少,甚至有专门的公园和能够建起的各种主题的游乐设施。
意识到楚陵的意思,管家回道:“暂时没有,但是郁先生提了一句,想看猛犸象,要联系人把表标本送到家里来吗?”
楚陵挑了挑眉,嘴角泄露的笑意愈发明显,喜欢的人还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安心,至少让他想到能够随时见面,不会像以前一样莫名要给出所谓的自由。
但他所做的一切,不也是为了现在吗。
“随他去吧,想要什么都行。”
管家汗颜,点点头,表示马上就会去联系相关部门。
楚陵抬头看了眼楼上的方向,道:“还在书房?”
管家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语气稳定:“是的,郁先生一下午都没有出来了。”
楚陵听不出不对,“还有脾气,等过几天去玩一趟就好了。”
说着,他便走上了楼梯。
本来是想去看看他,但是,楚陵抬手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的指节离门不过半寸,只要放下去,就能听见声音了。
半晌,楚陵缓缓转了身,先洗个澡好了,说不定会把持不住。
他喜欢看郁镀穿着家居服的样子,出现在棠院,全身上下都是他的风格,无所不昭示着郁镀有所属,且主人是他-
半个小时后,楼梯口上。
楚陵低头,声音刻意放低了一些:“等会儿端碗海鲜粥上来,不要放辣椒,多海鲜,把去腥的杂料提前捞出来。”
佣人低头应是,又说:“少爷您今天晚上是在楼上用晚饭吗?”
楚陵眼中泛着很难见的温柔,他也清楚这种做法会惹对方生气,于是想着从别的地方补偿。
“不是,你们做好,我会下楼吃,没来也别催。”
他自然会有更重要的事情。
佣人很快退下。
楚陵身上还穿着浴袍,头发微湿,他刚用了吹风机,但只吹了半干。
虽然知道得不到什么回应,但楚陵还是先敲了门,用力推开,应激性地往一边偏了一下,他注意到,连心脏都跟着颤了颤。
真是冒着生命危险留个人。
很意外,楚陵挑了挑眉,并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回应,他尚且有一些不习惯。
屋内的灯光与昨天无异,甚至于电脑屏幕还亮着光,一边的花瓶也换上了新的。
只是,桌前不再有人,窗户空荡荡地大开着,间隔几秒会有许许夜风吹过。
这次,花瓶换了一个人砸-
很快,管家又带着很多人上了楼,这次没有听到任何争吵声,他还纳闷。
看着地板上各处的花瓶碎片,他想着如何在不影响别墅格调的前提下,成功把两位主人能够接触到的花瓶换成不锈钢的或者塑料的。
有人的脸色比他还更臭。
许物生一脸无辜且纯真:“谁受伤了?”
楚陵脸上怒意不加掩饰,眼神狠厉:“调监控,查清楚人是怎么走的?”
自认没有对郁镀多加约束,并非是楚陵心慈手软,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多余做一些事情,棠院的监控设备和配备人员不是没用的。
看到郁镀没在书房内,管家也是震惊不已,他迅速安排好人,又开始联系别的院的相关人员,还需要查监控,这些事情都需要同时进行。
各院的负责人员都在接到通知的第一时间赶到主院,一瞬间,大厅内人满为患。
楚陵已经换好了衣服,监控房内也来了不少人。他们甚至在极短的时间内安排出了一队专门的人员去搜查相关的地方,现在就等监控的结果了。
不仅如此,楚陵打了电话给相关部门调动了棠院之外各个道路的监控,甚至锁定了郁镀的个人信息。
楚陵冷冷站在门口,面前是数十辆黑色的车与穿着黑套装的一众人,威压绵延十余里之外。
管家在一旁惴惴不安,心绪已经是滔天翻涌了。
“查出踪迹了吗?”
刚刚的监控只拍到郁镀从楼上的窗户上跳下去,虽然只是二楼,但也有足够的高度了,要不是下面的草坪缓冲了一下,郁镀肯定够呛了。
只是,监控从棠院外围的一个地方就断了,可见是通过监控死角逃了出去。棠院设备再齐全,总归是这么大的地方,难免会有一些地方关照不到。
不过,郁镀也足够让人佩服了。棠院说是别墅群,但其实更像一个庄园,十分大的庄园,能够在有专门时间段巡逻的人的前提下逃脱,还不被发现,可见是身心都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管家稳了稳心神,躬身答道:“暂时没有,但已经和旁边各部门的人员成功联系上了,一旦监控画面里出现了郁先生的人影,马上就会通知您的。”
“副院的负责人喊上来。”楚陵道,声音像是寒冬中最冷的一捧雪,彻人心骨。
有那么多个副院负责人,管家一愣,随即想明白了楚陵的意思,当下对身边的人说了几句。
很快,在郁镀消失的那个副院地区内的负责人上前了,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仅是抬头不小心看了一眼楚陵的方向,竟然双腿微微发着抖,看起来是怕极了的样子。
“少爷,这次只是意外,我一定会找到郁先生的,求您千万给我一次机会。”男人嗓音粗重,带着极重的懊悔。
楚陵没有看他,声音冷得像三月天兜头浇下的冰块,“三天,我要看到人。”
男人瞳孔剧震,脸上的肌肉因为过度紧张而不断抽动着,他无比清楚事情不能办好的后果,但也知道这是楚陵变相地给他机会。
如果这次的事情办得能够合少爷心意,那不仅能将原有的事情一笔勾销,更能够一跃更高也不一定。
“是。”
管家看着楚陵的眼神莫名奇怪,按理说,旁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次郁先生被困不过都是暂时的,郁先生势必也是能看出来。但要是让你的人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逃跑,究竟是真的有当下非走不可的理由呢,还是?
管家猛地抬头看向楚陵,目光如炬,便像都集中在了一点。
“其他人一样,三天之内我要看到结果。”楚陵冷声道。
管家紧急收回目光,忙不迭应是。
“那少爷,我们现在直接沿道路去搜吗?”一副院负责人上前说道,颇为小心地观察楚陵的脸色。
“分批搜,留一部分人在棠院巡查,方圆内监控不能拍摄到的地方全部派人去搜。”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是情绪达到了顶峰了。
管家是跟随楚陵多年的心腹,仅是一眼,便清楚楚陵已是无比愤怒了,他心下一骇,未能想到郁先生已经影响少爷到了这种地步。
这是很大的工作量,几乎是棠院所有的安保人员都派出来用了,这么大的动静,管家有些担心地想,也不知道会不会传到主宅那几位的耳朵里。
如果只是大小姐的话,还算好。
楚陵选择了跟着搜没监控的地方的车辆,一般人劝不住,既然是没监控,那么证明工作量会大很多。
还是有专人在看监控,除了在出棠院那一段公路上拍到过一个模糊的身影,再没有任何踪迹,可见也是专门寻找了监控拍不到的地方。
数十辆黑车接连从棠院驶出,如同一只只呼啸的黑色兽类,在磅礴无边的黑夜里翻腾狂呼,给予白天最庄重而严明的葬礼。
管家留守棠院,也负责棠院的巡查工作,说是巡查,但种种线索都表明郁镀已经离开这里,若是有心离开,不可能还会回到原地。
岂不是守株待兔吗?
管家行走的脚步一顿,抬眼看去,偌大的棠院留守的保镖不多,精锐尽数派出,甚至于每个地方都比棠院更加可能成为郁镀的躲藏地,亦或者已经完全离开了这个地方。
无边的黑夜完完全全笼罩了这片地方,管家分明是抬头的模样,脸上却尽是谦卑。他不算年迈,可是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一年又一年,他早已不够年轻了。
夜空突然飞过一只白鸟,划动了树叶的响。
管家很轻地闭了闭眼,一队行色匆匆的保镖从他面前走过,并没有人打招呼-
另一边,夜色莫测。
这里几乎是没有什么路的,本身地区就偏僻了一些,人员来往都是开车,两边都是茂密的树,几没什么能够下脚的地方。
这里是最有可能的地方,也是最徒劳无功的地方。
楚陵的皮鞋彻底踩得不能看了,身上的西装也被横生的树枝划破了不少的口子,手上有很多不同程度的被划破的伤口,混合着泥土,哪怕是很好看的手也能够让人心生反感了。
“少爷,您的手?”
听到声音,楚陵还有一些没有反应过来,默了半晌,才问:“监控那边有消息吗?”
那人语气十分羞愧:“抱歉少爷,暂时没有。”
楚陵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楚陵从不言语责罚下面的人,更多时候,他选择直接给出惩罚,毫无被拒绝的可能。
夜间无法视物,因为出来匆忙,准备得不够充足,手电筒的光远远不够亮,这样继续下去,也多半不怎么能找到人。
况且,谁逃出去了不是往外跑,而是藏在这么个破地方,阿尽能想通,但他不敢劝楚陵。
但人不可能凭空蒸发,只要在所有道路上都布下陷阱,定然能够取得出乎意料的成果。
楚陵的心思从未有过如此澄澈,但又疯狂无比地将他的理智全数搅乱,使得他只能不断继续当下的动作,任何分明的事物都不在他能够思考的范围之内。
第七十八章 放心好了
“少爷,监控那边出现了异样。”阿起面容严肃,凑到楚陵身边说道。
楚陵倏地站起了身,眉目锋锐,“走。”
阿起尽职地问:“那这边还需要继续吗?”
楚陵头也不回,脚步飞快,“留一半的人在这儿,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
“是。”
又是几辆黑车扬长而去,此时的速度更快,就是连周围的空气也要避退几分,更加渲染了浓烈的桀骜。
中间的一辆车内,宽大的座椅将楚陵完全包围,皮质的表面一看便是极其舒适,可是楚陵的表情却丝毫没有轻松。
眉目尽是寒冷,在车内本就不大的空间内,更是让人不敢直视。
他们这边实时连接了那边监控的画面,被身边配备的技术人员调出到有异的那段画面。
众人大气都不敢呼一声。
还是楚陵打破了过于冷寂的局面,他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他现在还在棠院,只是当时迷惑了我们。”
监控拍摄到的画面是离郁镀第一次被发现在一个副院一小时后,是在离原地点不足三公里的地方,同样是一个很隐秘的角落,只是拍到了一截很白的手腕。在监控不断放大的画面下,边界模糊不已。
“少爷,大概率是这样的,至少这段监控可以证明,郁先生在这两个小时之前都还在棠院。”
楚陵的眼眸锐利而深寒,双手青筋微微凸起,此刻,他的头是微微往下低的,“现在,回棠院。”
众人意料之中的命令,哪怕是知道两个小时之前还在棠院,但现在这位郁先生的踪迹更加扑朔迷离了。
“那少爷,公路上巡查的那些人呢?”
楚陵的脸上辨不清神色,道:“继续查,一个都别放过。”-
一小时后,棠院。
楚陵脸色极阴沉地坐在沙发上,旁边是管家和不少已经知晓原委的佣人,都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楚陵的黑眸沉沉的,像是毫无生气的深渊,“还没找到吗?”
也是奇怪,仅是寻找到了那两个线索,此之后,就差点将整个棠院翻一遍出来了,也没有任何一些所谓异样。
管家与几位负责人对过线,语气严肃地道:“暂时没有,少爷。”
楚陵力气很轻地点点头,面色过于平静,管家略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心中却莫名担心。
“让他们不用找了。”声音中的情绪很淡。
管家大惊,抬眼直视,楚陵骤然发难。
面前刚摆好的瓷白色的水杯炸裂在地上,溅起的水珠横空射向四处,碎片在地板上划出深刻而丑陋的痕迹。
众人噤若寒蝉。
“少爷。”
一瞬间,人人低头,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楚陵的脸上终于多出了许多情绪,毫不掩饰的怒意汹涌,眼下布满红血丝,一双眼睛凶狠得像是要将人就地正法。
“都是死的吗,连个人都看不住,全部去领罚。”几乎是怒哄着出声的,面前的茶几上的东西被他尽数滑落在地。
管家重重低头,心中早就翻起了惊涛,他担心的倒不是棠院里的这些人,毕竟楚陵并未强调看管,况且受罚的人也多,自然是不会多严重的。可以说,楚陵并未将事情算在他们头上,只是该有的流程不能省略。
“是。”
只是,已经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主宅的几位怕是铁板钉钉地会知晓了。管家微抬头去看了,却只能看到楚陵离去的身影。
能把少爷气到这份上的人,也就是郁先生一个人了。
果不其然,三分钟后,楼上传来清脆的且连绵不断的各种物体被砸到地上的声音,能响遍整栋楼。
管家无奈叹了叹气,想着,是时候该联系专业人员用不锈钢仿一些名贵的花瓶来了。
只是,地板上、墙壁上凭空多了那么些划痕,以后估计得重新装修一下了,这钱估计能顶上他几个月的工资,虽然这些并不是他买单。
漫漫长夜,管家略显苍老的面容浮现出几分悲凉,少爷想做的事情无人能阻止,就是这位看起来就很特别的郁先生也不能幸免,结局总是会惨烈的。
他能预示到,郁先生日后的处境怕是远远不能比及往日,一个性格如此矜傲的人真能承受得住吗?这偌大的棠院,原来也不是他的家啊。
少爷很久都没有这样生气过了。
有佣人担心地往楼上瞅了两眼,纠结地问道:“管家,现在要上去打扫卫生吗?”
管家颇为忧愁地看了她两眼,语气老神:“通知许医生明天早点起来吧。”
佣人不明其意,但选择了照做。
楼上的楚陵将门砸得震天响,他上半身还是光裸着的,发丝还在滴着水,眼眸沉得仿若揉进了一方黑夜。
电脑上还是那段监控,他已经来来回回看了不下百遍,到现在,那露出的一角的白皙的脸出现在几时几分几秒,他能够完全掌握。
男人锐利的眉眼在灯光下发着亮,眼眸冷情。楚陵手边是一杯喝了一半的温水,他回想着当时的一点一滴。
树林之中并没有人深入的表现,因为时常维护,也能够排除凶猛动物出没的可能,种种迹象表明,郁镀没有遭受危险。
棠院的人几乎是将周围所有自然危险的地方都查了个遍,就连另一边的人工湖,也派专人临时打捞了一下,没有任何郁镀的踪迹。
楚陵唇色与他这人不大一样,红色之上有很淡的一层粉色,是单看极其温柔的颜色,但是加上他这个人,就觉得是糟蹋了这份好感。
深夜的天总是寂寥无比的,就像一年四季中的秋天一样,恍然也偶尔悲怆-
同样是深夜,无人的小巷从外望去就自带一份逼退常人的气势,一旦进入就像打开了一个需要无限通关的位面的开关。
但郁镀,不是常人。
手上拎着一打啤酒和大包小包的烧烤袋,他脸上还戴着黑色的口罩,宽大的衣服很好地掩饰了身形。晚上还戴着口罩,奇怪的打扮一眼就能让人不敢接近。
他缓缓进入黑暗,仿若遁入无边的深渊,心甘情愿直至弥足深陷不再回头-
两个月后,一个十分偏僻的郊外厂房内。
楚陵的脸上是极其不屑的笑容,眸光却是极致的冰凉,冷到好像被看上了一眼就能冰住全身的骨头。
他的脚尖微微抬起,坚挺的皮鞋尖上是血色盖了满脸的郁镀,对方气息微弱,明明是很用力的起伏,能够被接受的空气却少之又少。
郁镀只能勉强睁着半个眼睛,侧脸被放在一只皮鞋上,此刻离地面有一段距离,惯常锋锐美丽的面容上满是脏污,也掩盖住了不少光华。
他嘴里还在不断流出很少很少的血,声音细弱得无法让人听见,却已经是他用了最大的力气了。
“楚陵,我真的……讨厌死你了。”
说完,他很轻地闭上了双眼,头也跟着晃了一晃。
楚陵在他看表不见的地方蹲下身,转而用手捧着他的脸,表情却还是那么冷,语气却足够不容置疑:“就算是死,你也得拖到是给我殉情。”
说完,楚陵不再停留,青年略显瘦弱的躯体被他横抱在怀里,他紧紧地抱着,两人相依,还真像要殉情的架势,只是人物反了过来。
皮鞋落在地上的声音很响,怀中青年的眼皮紧紧闭着,神情极其不安稳,仿若在梦中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一样-
棠院,病房内。
棠院有一栋楼专门做成了医护相关,每个医生在这里都有一个房间,甚至于平常的卧室都做成了病房的样子。
郁镀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是不清醒的,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时候。在他认识了一些朋友混上名头之前,他都是很瘦弱的,从来就没有吃饱过,还需要每天应付来找他事的那么多小孩。
不是所有小孩是善良的,他们的话语总是最直击人心,一言一行都是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
有个进去了的爸、了无音讯的妈加上嘴碎且恶毒的周围的人,郁镀自然就成了人人喊打的他。
少年人大概是最敏感且脆弱的,郁镀自有意识起,能感受到的就是周围人的恶意,已经记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的。
但是,他一度没有求生的欲望,开始刻意放纵自己,不吃饭,被打了也不会去管伤口。饶是再精美的五官,一张脸被饿得面黄肌瘦且时时都有伤口,自然也没多少美意可言了。
跌进脏污的水中,身上也泛着恶心无比的臭,面前是一群面目不清但是会指着鼻子哈哈大笑,边笑边骂的小孩。
郁镀的眼睫毛紧紧颤动着,一下看着,还以为是在装睡。
“他什么时候会死?”
很冷淡的声音。
许物生在一旁脑袋都差点要兜不住了,他只是暂时负责每日的常规检查,“楚少说笑了,郁先生的身体机能大概能支撑他再活个几十年。”
楚陵抿唇,脸上的表情好似有股若有似无的紧张,就在许物生熬不住这种氛围感想说话时,楚陵缓缓蹲下了身。
许物生大大张着双眼,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紧紧捏住一般愈加跳动频繁,脑子里却杂乱不已。
不是吧?不是吧?
这是对他的答案不满意,金主爸爸要亲自动手吗?
许物生在内心咆哮,现在是不是该阻止啊?
思索不出结果,许物生就无声地咒骂,该死的楚陵,有几个臭钱,杀人都不知道关窗,更可恶的是,竟然不让他走。
啊啊啊啊啊!!!!!!
一寸一寸,楚陵的手已经覆在了床上的人的脖子上,许物生一瞟,恰好便看见了郁镀貌似难受地动了一下。
许物生如临大敌,大气不敢喘。
“你先出去吧。”
分明算是解救的话语,许物生却突然觉得遍体生寒,他脸色惊疑,伸出去的脚又边缩回着。
楚陵一直没有动作,许久,他注意到小动作不断但是还存在的某人,回头,很不悦地道:“你没吃饭?”
许物生的表情一瞬间十分无措,习惯性跟着对方的思路走,语气无害道:“吃了,现在不饿。”
“那就不留你吃饭了。”
许物生见拖不了,默默离开,脚步迟钝且拖沓。
缓缓关上了房门,他不死心地往里面去瞅了几眼,这个视角比较刁钻,许物生能从一个空子里看见郁镀难受的表情,那样子就好像……无法呼吸。
许物生瞬间瞪大了双眼,脑子里飞速闪过了许多画面,一桢桢都是他不敢耽搁的。
半分钟后,管家的眼睛张成了O形,“你……真的亲眼看见了?”
“对对对,”许物生的表情十分急切,双手握成圆状,“我亲眼看见的,楚少还威胁我找方法让郁先生快点死掉。”
时间太紧急,要不然许物生都想找个流程发个誓证明他所言全真。
管家的嘴巴张开又闭上,许物生一看这个磨蹭劲,不管不顾拉人上楼。可怜管家一把年纪,还要跟一个小辈拉拉扯扯。
到了门口,两人大眼瞪小眼。
“管家,你是楚少的长辈,他会给您一些颜面的,你去敲门吧。”
许物生微微低着头,声音很小,往后退了半步。
管家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慌忙低头与许物生对视,音量也压得很低:“许医生说笑了,您青年才俊人高马大的,当然比我这一把老骨头更抗揍。”
许物生愕然抬头。
门开的时候都是没有声音的。
“你们在这儿干嘛?”一道悠悠的声音响起。
两人同时吓了一跳,急忙寻话应付。
楚陵却好似只是随口一问,不等他们回答,说:“许医生进去看看吧。”
一句话,许物生连请哪个律师都想好了,慌不择路进门,差点撞在楚陵身上。
刚想滑跪在床边,突然低头,与床上的某人大眼瞪小眼。
“你没死啊?”
郁镀很呆地抬头,语气无辜:“我现在得死吗?”
空气很尴尬地沉默了有半分钟,许物生终于反应过来,他脸上是久旱逢甘霖的笑。
“没没没,郁先生你暂时不会死掉的。”觉得有些不对,他加了句,“你放心好了。”
第七十九章 凤鸾春恩车
气氛有些凝滞,许物生瞥了一眼后方,补充说道:“怎么突然就醒了?”
可惜郁镀现下没多少力气,他头上缠绕着白色纱布,脸色也是如出一辙的苍白,忽略脸上破坏氛围的一些伤口,此刻他倒还真像橱窗里需要人精心呵护的娃娃。
郁镀轻啧了一声,表情不解:“so,你原定计划是我什么时候该醒?”
许物生摸了摸鼻子,但没能缓解尴尬,他能察觉出来郁镀对他的话已经有一些不高兴了,眼睛不安地乱瞟:“我不是这个意思。”
正当二人即将相看两生厌时,管家适时出现了,脸上是慈爱的表情,正担心地看着病床上的郁镀。
“许医生快给郁先生好好检查检查,可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许物生应了一声后,仍旧止不住在内心腹诽,现在别说是落病根,好都还没好多少,要是楚少爷再一个莫名其妙,直接给人送走也差不多了。
许医生动作很快地调试仪器,并且拿着原来的记录本,认真地查询郁镀的病情。
这一边,则是其乐融融的景象。
管家贴心地为郁镀拭好被角,泫然欲泣地望着郁镀,嘴唇动了动,好像马上要说出生离死别的话语一样。
郁镀被他的眼神搞破防,有点想躲避,但他能接触到的也就是方寸之间,斟酌着说:“管家,您身体还好吧。”
管家惊喜,顺坡下驴:“很好,难为您还记得我这个老人家,想到能见到您成功醒来,我就是活着也开心极了啊。”
可怜郁镀刚从巨大创伤中醒来,脑子还没完全恢复好,一瞬间没有体会对方的意思。
管家絮絮叨叨又说了几句,但绝口未提这次逃跑的事情,许物生偷偷观察郁镀的脸,足够好看,也因为在病床上待久了,五官竟然显示出了很难得的脆弱之感,往日里的不忿与桀骜荡然无存,只在微扬的眼尾中泄露出些许。
郁镀的眼睛微微垂着,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楚陵呢?”
大概是这句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时间没人说话。郁镀的手指不安地蜷缩,真像是在为什么而紧张。
管家心脏颤了颤,掩饰性地往门口看了几眼,没看到人,硬着头皮说:“少爷现在有工作,或许晚点回来陪您。”
郁镀只是生病了,不是脾气变好了,闻言十分不悦,“滚他妹的,谁愿意理他。”
管家看见郁镀表情不似作假的面容,默默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劝道:“郁先生您别意气用事,这段时间以来,少爷从未停止过寻找您的踪迹,日思夜想的都是您,就连胃口也不甚好。”
“既然安全回来了,您还是好好和少爷说说好话,他不会生气的。”
郁镀正要说话,但不知从何说起,门口却传来声响。
略微急切的敲门声。
几人面色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许物生反应过来,要去开门,却被拦下。
管家的一条手臂挡在他身前,身子微微偏向他的方向,“这种事情,不能劳烦许医生。”
门被打开,大概是质量真的很好,确实没有任何的声音,不过几人都看清了门外出现的人。
“郁先生醒了吗醒了吗?少爷通知我过来给郁先生检查病情。”
说完,徐医生朝管家点了个头,从容中十分显急迫地朝病床的方向走去。
中途看见许物生,对方直愣愣地看着他,徐医生拍拍许物生的肩膀,委以重任:“辅助我检查病人病情,为进行下一步治疗做好最充足的准备。”
将目光投向床铺,只能看见一床覆盖了整个面的白色被子。
“呃,”徐医生紧急去拉开被子,果然看到的就是一张不算陌生的脸,凌乱的发丝几缕几缕地在他头上乱动着,很是一副生活的模样,“你们怎么敢的啊,把郁先生用被子闷死很不合适的,下次别这么做了。”
还微微哑着但刻意放柔了语气的人声响起:“那下次该怎么做才比较合适呢?”
“当然是瞒天过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偷梁换柱,最好来一计自甘情愿。”
“哦?”对方接得很快,“徐医生不妨细讲。”
意识到了什么,徐医生缓慢而深重地将目光从仪器上转过头来,时间很慢地流逝,他很刻意地笑了几声。
“郁先生已经醒了,哈哈,那就说说你现在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郁镀大概是觉得没劲,表情平静中带着不耐烦:“都不舒服。”
徐医生表情比他平和多了,边翻看手中的报告,继续道:“这是正常的,按你原来的身体状况,应该是还要昏迷个几天才能正常醒来。”
“所以,”徐医生的表情变得微妙,“你是……通过怎样的手段才醒来的?”
“没有冒犯的意思哈,单纯是需要了解情况。”
郁镀的唇角拉得很平,语气也生硬:“楚陵。”
单纯这个话,众人摸不着头脑。
久未等到解释,徐医生不敢追问,换了个话题说:“现在会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比如会不会头晕、想吐的状况?”
郁镀按照他的说法仔细感受了一下,弱弱地点头:“也有点饿。”
徐医生一愣,“也是正常的,你这段时间一直喂不进去东西,都只能靠打营养针来维持身体机能。”
管家十分具有存在感,立马说:“那现在郁先生醒了,徐医生你好好说说能吃什么,我马上吩咐人去做。”
许物生很自然地搭话,“等会儿我下去和王妈说一下吧。”
“这样也行。”
徐医生不停在对照情况,也重新开了一些药,叮嘱了不少注意事项。
“你内伤不少,要记得好好调养,这段时间切忌大喜大怒,不然很容易引起内脏破裂。还有,你身上外伤很多,最近一段时间就不要洗澡了,用热水擦一下就好。或者是你真的需要的话,让人帮你洗。”
郁镀正在不解的时候,徐医生欲盖弥彰似地扶了扶眼镜,认真地说:“最近……可能就是不要进行剧烈的运动了。”
气氛有几分凝滞,郁镀闭了闭眼,脸上显示出几分很燥的红色,“我不舒服。”
许物生比谁都更着急,慌忙低头去检查郁镀的脖颈,并未看出任何痕迹,还是问:“是喘不上气吗?”
他一下靠得太近,郁镀有些不耐地拧了拧眉,“离远点儿。”
许物生往后撤了撤,但眼睛还是很亮。
“一般吧。”
徐医生奇异插进画里,伸头去看郁镀的面色,说:“郁先生,您还需要再好好养一段时间,恢复的时间不确定,但短期内都还需要仪器帮忙观察身体情况。”
“谢谢。”
两位医生都要离开,因为郁镀的突然醒来,他们需要组织棠院所有参与了郁镀治疗的医生开一场会议。
临走时,许物生颇有些恋恋不舍,但终究没有说话。
管家也离开了,特意拨了两位佣人上来照顾,吴阿姨极善言辞,能够一个人从天南聊到海北。反观小李,黑黑瘦瘦的一个小孩,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郁镀有些头疼,旁边是吴阿姨过于直白的热情,他刚微微撑起身子。
有人迅速过来阻止,“啊呦喂,郁先生你现在可不能翻身,正着躺就行,别扯到了伤口。”
郁镀脸上闪现无奈,喊了声小李的名字,“我想去上厕所。”
吴阿姨这才放下手,还是担心地看着这个方向,说:“小李啊,动作轻一点的,郁先生现在身体不是很抗的。”-
郁镀昏昏沉沉又从床上醒来,勉强撑起了身体,旁边有放好的温水。小李每隔十分钟换一下水,让郁镀突然醒来也不至于喝冷水。
虽然郁镀对此并不在意。
醒来不过半分钟,有人推开了房门,看到半起身的郁镀,有些懵然,两人都是如此。
随后,小李缓缓退出去,关上了房门。很快,清脆的敲门声传到卧室里,郁镀用手扶了扶额头。
“进。”
小李弯了弯腰,“郁先生晚餐想用一些什么呢?”
郁镀不是很习惯这种腔调,头往窗外的方向动了动,因为他刚刚在睡觉,故而窗帘都是拉着的,现在一点都看不见外面。
小李察言观色的能力极强,分明头低着眼神向下,却还是动作极快地往窗边去,没有一点迟疑地拉开了窗帘,夜景遁入眼内。
郁镀挑了挑眉,“谢谢。”
没有停顿地说:“随便做一些就行。”
小李表情平静得不像有呼吸的样子,全程更是没有看一眼郁镀的脸,应了声之后就退出去了。
郁镀却看着床头柜上重新放好的一杯温水,脸上罕见失神-
晚上,有人敲门。
“郁先生,晚饭已经做好了,您是现在吃饭吗?”
郁镀点了点头,手机不在身边,他今天倒是问了佣人但没得到有效的回应,正打算找个时间能问问管家。
等到有人过来将他移到一个轮椅上时,他还有些怔然。
“我坐这玩意儿?”说不上是什么感觉,郁镀诧异地问出声。
两位正小心架着他胳膊的大哥动作顿了顿,小李回道:“是的,如果您需要下楼用餐的话。”
他抬起头来,郁镀这才看清了他面上全貌。
“或者您是打算在房间用晚饭?”
郁镀的眼皮低了低,抿唇,声音很平道:“下楼吧。”
出房门就已经有一些震惊了,这里的设施与棠院主院有很大的不同,更多都是白色,也是很当代的风格。
郁镀这才意识到,他大概是换了个院,想到管家以前说过的关于棠院的布置,他心下了解了一些。
佣人将他推入电梯,楼层的数字在面前跳跃。
很快到了餐厅的楼层,一看,里面都是陌生面孔,只有面前的管家勉强算是熟悉。
“郁先生,这次的晚饭可能不够丰盛,因为许医生叮嘱的事项有些多,您见谅一下。”
郁镀点点头,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了很突然的失重感。
管家还在与他闲聊,说是这样,但更多是解决郁镀未出口的疑惑。
“这是倚楼,因为郁先生您受伤比较重,所以这段时间也需要在这儿修养,少爷特意调了我过来安排这里的事情,您就当这里是主院就行。”
郁镀来了疑惑:“倚楼,这里都有名字,那主院叫什么?”
管家笑眯眯的,“主院也有名字,是叫棠楼,因为少爷觉得这个名字拗口,所以不喜欢我们说这个。”
“很拗口吗?”
管家笑容加深了一些,“棠院是夫人送给少爷十岁的生日礼物,因为少爷十岁的时候正在换牙,这个字一直读不准,大小姐当时总是会用这个理由关爱少爷,所以少爷就不愿意我们提到这些相关的事情了。”
郁镀的眼神变了变,先是也想嘲笑楚陵,但后来意识到话里所有的信息,眼神一下亮得吓人。
一字一顿道:“十岁的生日礼物?”
管家脸上的笑容不变,“是的,因为这里比较大,每年的维护成本很高,夫人将棠院送给少爷之后,在少爷未赚到钱之前,棠院的所需的钱都是靠少爷的零花钱支持的。”
郁镀舔了舔唇,嘴唇微微颤抖:“楚陵小时候的零花钱能有这么多?啊?”
不成声调的尾音泄露了他的情绪,郁镀感觉呼吸都染上了不可置信但无能奈何的气息。
“当然没有,少爷小时候的零花钱是被控制的,钱不够的话一般是有少爷向老爷夫人或者大小姐打借条,也包括少名下的股份和理财产品。”
原来人震惊到了一定程度表情是可以很平静的,郁镀稳了稳心神,不想说话,怕一开口就会泄露出他的哭腔。
“少爷也搬到了倚楼,如无意外,晚上少爷会来看您。”
郁镀突然有一种凤鸾春恩车今晚会到他这儿的思想,心下恍然,默了片刻,道:“管家,我的手机和电脑呢?”
人被推到餐桌前,桌子是和轮椅很适配的高度,郁镀还算舒适。
餐桌上的食物摆了半个多桌子的空间,和主院的几乎无差别,就是菜色上明显看出了不同。
第八十章 楚迎
管家迟疑了几秒钟,道:“倚楼有电影院和游戏房,只是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大适合打游戏,如果需要打发时间的话,可以和佣人讲,他们会给您找一些好玩的事情。”
避重就轻的回答。
郁镀皱起了眉,大差不差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只是他耐心不多:“楚陵什么时候回来?”
管家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说:“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少爷今天晚上有个局。”
郁镀眼神看向他处,并未再说话。
管家的眼睛亮了亮。
餐桌上菜很多,但都是很清淡的饮食,因为摆盘精致,色彩用东西点缀得当,故而也让人十分有食欲。
郁镀察觉自己刚吃个半饱,管家突然将他拦下。
“郁先生您今天不能吃了。”
郁镀疑惑,伸长的手慢慢收回来,抬头用眼神告诉对方自己的不解。
管家解释:“因为您刚醒来,身体很多功能并未恢复完全,许医生说过了,您现在进食也得限量。”
郁镀被迫放下筷子,眼睛却暂时没舍得离开桌上的一道道菜。
他甚至刚刚都没有吃饭,只能喝点营养充足的汤,一口下去都是鲜香,但是一个成年男子没有主食是会在三秒内饿回原形的。
“郁先生,您要看会儿电影吗或者推您去外面散会儿步?”管家贴心地建议,其实只是想将郁镀移开,不要妨碍佣人们后续的工作。
郁镀点点头,“帮我找个电影吧,谢谢。”
这个地方真正能够做主的该是只有楚陵一个人,他的全部东西都在楚陵手上。想到大概率不久之后甚至是现在楚陵已经知道了他的事情,郁镀还觉得自己会有一些不安或者是恼羞成怒。
抬头往上面看了看,华丽的吊灯在最中央的位置,郁镀的心里无比平静。
如果是能够查到的事情,不用说瞒过楚陵,那群人想必迟早也是会清楚的-
电影房。
桌上是温水,没有什么零食,理由是郁镀刚吃饱不方便继续吃东西,郁镀很无奈。
可能因为今天睡了太久,他的精神无比的好,虽然现在看的电影略显无聊,但仍旧没有任何睡意。
没有开门声,但是走廊上的灯光微微从一个方向洒了进来,郁镀几乎是没有思考就转过头去。
不出意料,走进来的是楚陵,他表情很淡,过于黑暗的环境无法完全看清他的神色。
郁镀的心突然紧了紧。
楚陵身上还穿着西装,只是领口处的领带很明显能看出来是松过的,郁镀的眼神变了颜色。
他没说话,对方也是。
很从容轻松地在他旁边坐下,放在以前,郁镀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在现在,他很细微地抿了抿唇,嘴角也往下扯了一些。
电影持续地进行着,可能是管家过于贴心,就连电影也特意挑选的是文艺片,一股子忧伤的味道,郁镀平时是不会多看一眼的。
“管家说你希望以后我早点回来陪你。”楚陵突然出声道。
“啊,”郁镀惊讶了一下,道:“我的手机和电脑什么时候还给我?”
楚陵身上一瞬间气压变得特别低,旁边的郁镀感受最为直观,他更多的还是不爽。
“郁镀,你知道没有我你差不多就会死吗?”
两人仿佛是在各聊各的,“你打算让我什么时候离开?”
楚陵没有皱眉,但表情已经足够不悦:“你是打算给谁送人头?”
“我没钱给你,也不想麻烦你,况且楚陵,我需要离开。”
“不可能。”楚陵拒绝得干脆,他伸手掰过郁镀的下巴,用力奇大,郁镀觉得下巴处的骨头也偏了几分。
“早在十天前你就该死了,是我救了你,那么严重的伤啊,医生抢救救了将近十个小时,我从国外调过来的特效药让你能够下床。”
郁镀的脸色很差,不服气对方的动作与话语,“所以,你想怎样?”
楚陵笑不出来:“你早该死在那个地方,是我救了你,从那时候起,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根本不可能相让,一张脸上全是反抗,郁镀咬牙切齿回:“不是,我的命不是你的。”
楚陵冷笑了一声,薄薄的唇有了弧度:“好好待在棠院养伤,最好别惹我生气,小心我在你饭菜里下毒。”
不是听不出来这是句玩笑话,也不是不清楚对方的行事作风,但是郁镀观察对方的表情,眼里的凶狠骗不得人,心中的不安感瞬间加重。
“楚陵,现在留下我对你没有好处。”郁镀提醒道,他更多是希望对方迷途知返。
楚陵愣了一下,“你先管好自己吧。”
丢下这样一句,他马上就起身离开了。关门的声音很大,是刻意重重带了一下-
床边还是连接着他身体的一些机器,郁镀被迫正躺在床上,大概是在昏迷时有人给他擦过身体,现在身上不觉得粘腻。
但郁镀还是不大能睡着,当年就是天天熬夜的时候都没有不洗澡就睡觉的时候,现在满身都是伤,更觉得心里难受。
在临睡前,小李端了盆热水过来,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的郁镀立刻就拒绝了,现在说不上后悔,因为重来一次他也会这么选择。
想了想,郁镀还是打算起身。
楚陵和他并不在一个房间,包括安排晚上照顾他的佣人也住在隔壁房间。
自己艰难地起身,郁镀拔掉身上的一些管子,略显困难地下床。
还没等他慢腾腾移到浴室,房门被人打开,砰一声甩到了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楚陵一袭睡衣,头发杂乱,快步冲到郁镀身边。
郁镀呆愣愣地抬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门口悄无声息出现了一个佣人,郁镀这个方向刚好能看到,楚陵并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说:“回去。”
佣人转身就走。
差不多搞清了一下情况,郁镀朝床边看过去,没等他继续开口说什么,肩膀被迫掰回去一个方向,郁镀吃痛一声。
“你吃饱了?”
楚陵没说话,冷冷看人的眼神很凶。
“力气很大。”郁镀语气不冷,但是刻意营造出狠厉的嗓音。
半晌,楚陵放开了郁镀的肩膀。
“不是说了床头有按铃,有事就按铃,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单独下床。”
这还是郁镀醒来后楚陵第一次当面关心,闻言,郁镀有些怔愣,一时不知道如何回话。
房间里的灯开了一半,正好打在两人脸上,有明明暗暗分开的地方,立体的面容都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分明。
“不想麻烦别人。”郁镀别扭地偏过头去。
楚陵的表情不明,伸手去扶:“我扶你去上厕所。”
郁镀浅浅地挣扎了一下,当然没有被松开,他咬了咬唇:“不要你。”
楚陵渲染不把他的拒绝当回事,径直将人抱上了轮椅,郁镀还在挣扎,双手扶住轮椅的一边,“这么近不至于吧?”
得到对方冷淡一眼,以及:“你打得过我?”
郁镀输得彻底,无声骂人。
“你转身。”郁镀现在很难忍住不给对方一拳,也幸亏他是真的目前来说实力不允许。
楚陵不依,“你会摔倒。”
“我能站住。”
当对方的手已经解到最后一层布料时,郁镀头上的青筋突突跳了几下,眉目间都是躁意。
“你TM,”郁镀咬着要说话:“是打算给老子扶着/鸟吗?”
楚陵一下被他直白的话语惊到,很低地笑了一声,原来的不愉快短暂地丢掉。
“也可以提供这个服务。”
也是脑子抽了,郁镀多嘴问了句:“你来上呗!”
本只是讽刺的一句话,郁镀却肉眼可见神色发生了变化,他看见楚陵不断发抖的肩膀,他一惊,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一刻两人的隔阂好像都消除了。
悸动只存在了一秒钟。
郁镀很快恢复了神色,扶住了面前的墙壁,道:“你先出去。”
楚陵回过神来,嘴角还有压下去的笑意,抬头看到郁镀冷酷的面容,他明白对方是真心实意了。
缓慢退了出去,正当郁镀一下放心时,又有个脑袋从门口探出,“真不用我帮你?我可以闭眼的,大家都是男的,而且我的比你大。”
郁镀现在是彻底笑不出来了,楚陵眼疾手快地关上门,门上果然传来一个巨大的砰声。
借着并不完全透明的卫生间门,楚陵目测被砸在墙上的那玩意儿不是花瓶。
被小心扶倒床上的郁镀对某人仍旧没有什么好脸色,一张脸铁青得可怕,可见是把刚刚的话放在心上了。
目光所及是楚陵的手,郁镀又不爽起来,想到以前那种事情的时候,对方的东西确实很大,搞得他每次都要……
郁镀的脸热起来,转过头去不理会在床边存在感极强的某人。
“要不要洗澡?”
没想到楚陵能够这么轻松看出他所想,一瞬间的情绪有些莫名,但还是抿唇没有说话。
“你以前天天都会洗澡。”
“不要,”郁镀要躺下,“你别打扰我睡觉。”
楚陵托住了他的背,缓缓平放下去。
“医生们明天会过来商量最新的治疗方案,也会听取你的意见,你早点休息。”
被子被拉至唇边,郁镀说出的话还有些闷闷的:“我要上手术台了吗?”
楚陵用手贴了贴他的脸,仿佛是在给予安慰:“暂时不用,你快好了。”
说着,楚陵猝不及防地低头,额头传来一阵温热,转瞬即逝,郁镀此刻还没反应过来。
“我不在的时候乖乖听医生的话。”
这种话对象是一个成年男人是十分违和的,偏偏楚陵的表情过于理所当然,郁镀一下也没有找到机会反驳。
大概是见郁镀的表情过于呆滞,眼神瞪得圆圆的,看起来就没有任何睡意,楚陵手上动作轻柔。
郁镀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对方的手正在缓缓将他的眼皮往下拉,非常具有意义的仪式感。
“楚陵,你最好别让我抓到你有一天卧病在床的时候。”郁镀十分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
在他看不见的亮光下,楚陵的笑容是温和又不容拒绝的。
囚笼中锁得住雀鸟,锁得住猛兽,只要是绝对强悍的手段,绝对高绝的猎人,不论猎物是什么,具有何种特质,所有打闹都无关痛痒-
第二日,两人很和平地吃过了早餐,甚至郁镀还被推出去观看某人上车离开。
这样一来,郁镀倒是有了机会好好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象。
这栋楼的面前和棠院有所不同,树木很高很大,一看上去年份就不少,空地很大,也没有喷泉之类的装饰物。
“郁先生,要推您去转转吗?”
晚秋的风很凉,由于楚陵的坚持,郁镀的腿上都盖上了一层不厚的毛毯,他总是觉得怪怪的。
“不用了,回去吧。”
小李还当他是觉得风冷,特意掖了掖衣领,只是手指控制得很有分寸,并没有碰到脖颈上的皮肤。
比医生来得更快的是另一个人物。
在电影院被拉出来的郁镀整个人状态都不大对,管家在一旁跟着,表情也算不上多好,甚至隐隐露出了一些担心。
“郁先生,您别担心,已经让人去通知少爷了,您不用紧张。”
郁镀的脸上没有笑容,他开口:“管家,是你太紧张了。”
管家一愣,连忙应是,慌忙用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
倚楼不比棠院,没什么能欣赏的东西,风格过于简洁,一眼便没什么继续探索的欲望。
佣人大都恭谨地按照站位站着,头都是微微低着的。
大厅内的电视被人打开,是正在播报新闻的页面,音量偏小,如果没有全神贯注地听,很容易就会错过信息。
楚迎穿着青色外套,头发卷了很细小的弧度,扎了个低马尾,脸上化着淡妆,手上的茶杯冒着些许的热气。
她的背很直,但是一身打扮并不刻意,不会让人一瞬间就十分紧张。
郁镀猜想,如果不是他在轮椅上,大概率现在都会腿软。
楚迎虽然能够看出来已经十分尽量让自己往温和靠拢了,可身上的气势逼人,比之楚陵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楚陵更多是藏在心里的恶劣,接近的人能发现他的坏。但楚迎恰恰相反,旁人挨不到她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