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玉虽觉得步摇别致,可也没据为己有的心思,忙伸手推拒道:“使不得使不得。”
赵明檀硬塞到赵明玉手里,嗔道:“有何使不得,你能送我一针一线亲手绣制的手帕,我就不能送堂姐步摇了。”
赵明玉确实挺喜欢这支步摇,内心说不出的欢喜,推拒一二,便就势收了。
“劳檀妹妹想着姐姐,破费了。”
赵明檀眯眼:“不破费,堂姐喜欢便好!”
赵明玉又同赵明檀说了会子话,而后便将话题提到自己的亲事上,说自己父亲只是一介小官,本就要仰仗大房这边过活,父亲有心让她嫁于直属上司的儿子巩固官位,可那男子是个花心萝卜,不堪为良配。
说起此事,赵明玉悲从心中来:“檀妹妹,你说堂姐该怎么办?”
赵明檀偏首看着她,问道:“堂姐打算如何?”
赵明玉犹豫再三,说道:“我想为自己谋求一门好亲事。”
赵明檀也在为自己谋求和苏晋的婚事,她敛眉沉凝片刻,又问:“如何谋?”
赵明玉捻起帕子抹抹眼角的泪痕,声音哽咽,眼含祈求:“父亲官小人微,母亲又没什么交际,与世家夫人走动较少,认识不了什么人……”
赵明檀撑着下巴,说:“哦,堂姐是想让我母亲帮你相看郎君吗?”
赵明玉:“不...”
赵明檀拍了拍胸脯,笃定道:“放心!就算堂姐不说,母亲也会帮着堂姐多多留意的。”
赵明玉一愣,想到长街的惊鸿一瞥,脱口而出:“我是希望檀妹妹能带我多走动,出去长长见识,识得一些才俊郎君。”
赵明檀眼眸微眯,微不可察地掠过一抹狡黠的光:“堂姐是要自己给自己找夫君?那堂姐可有心仪的郎君人选,明檀也好有目的性地带堂姐出入一些茶花诗宴。”
“没,没有。”赵明玉目光躲闪。
赵明檀的手指绞着鬓边垂下的一缕发髻,缠绕在莹白的指尖绕啊缠啊,一脸使劲在脑海里搜索的模样:
“不如明檀给堂姐推荐几位相貌家世皆好的郎君,像礼部侍郎家的三公子、老太傅的孙子……再比如最近归京的平西王,正妃之位空悬……皆是一等一的昂扬男儿呢。”
提到最后一个名字时,赵明玉心头一震,可见赵明檀无辜的模样,并不像窥探了她心事的样子,赵明玉赶忙敛去心神,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赵明檀挑眉道:“既然,堂姐不知如何选,那便有什么宴,只要能去的,便去可好。我去不了的,请珊珊和瑶光帮你引荐也可。”
“这……”赵明玉福了福身,一脸感激,“多谢檀妹妹。”
赵明檀道:“堂姐这是做什么,快请起。自家姐妹不说两家话,明檀能帮的自然要帮上一二。若明檀遇到什么困难,堂姐也会帮我的,不是吗?”
赵明玉攥紧手帕,笑了笑:“自然!”
只是那笑容略显僵硬,似心有所愧。
*
平西王得胜归京,太子又被陛下申斥,平西王一时成了盛京炙手可热的人物。平西王为人低调,大多避居府邸,但一些避不过去的宴会也会走动一二,赵明檀不欲露面,便以三顿大餐的代价,请蒋瑶光帮她带着赵明玉多去这种场合露露面。
如此几回,赵明玉也并未同周淮瑜说上几回话。
赵明玉佩戴的是那支金镶玉树状步摇,这支步摇不同于其它普通的头面首饰,独一无二,她在盛京从未见过如此独特的样式。
周淮瑜确实注意到了她,却只淡淡地说了句:“步摇挺好看,盛京难得一见。”
赵明玉却为此激动不已,难以入眠。
他夸她步摇好看,也就是夸她戴着好看。
一日,蒋瑶光约赵明檀去南楼听戏曲,戏台上各类花旦眼花缭乱,高昂激扬的唱腔和行云流水的武打动作完美结合,看得人热血沸腾。
当然,热血沸腾的是蒋瑶光。她就喜欢看这种武戏曲,而赵明檀喜欢文戏。
中场换角时,蒋瑶光偏头对旁边的赵明檀道:“诶,本县主算看出来了,你那堂姐莫不是想勾搭上我七舅舅?”
周淮瑜是玄德帝第七子,因着周淮瑜和公主娘关系较近,比其它皇舅老子亲厚几分,蒋瑶光才愿意唤他一声七舅舅。
赵明檀抿了一口自带的果子蜜水:“哦,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蒋瑶光捻起块绿豆糕塞进嘴里,囫囵道:“七舅舅夸了一句赵明玉的步摇好看,她那副娇羞无限的模样差点害本县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这些姐姐妹妹都是怎么回事,赵明溪勾搭上太子,赵明玉又来勾搭我七舅舅,一个两个都想飞入皇室变凤凰。”
赵明檀静默,眼眸轻垂,也不知在想什么。
“明檀,你呢?”蒋瑶光眨巴着道,“嗯,你的格局比她们大,你想勾的是个无法给你下半辈子的苏晋。”
赵明檀:“……能给我下半辈子幸福的就是苏晋,好吧?”
“我说的下半辈子,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下半辈子,而是……”蒋瑶光贱兮兮地瞥了一眼赵明檀的下半身,摇头晃眼道,“你这方面的幸福!你当真能一辈子当个不识云雨的玉女,等熬过了这股新鲜劲儿,可别背着人爬墙。”
赵明檀:“……”
一把抓起绿豆糕塞进蒋瑶光嘴里,怒道:“绿豆糕还塞不住你的嘴,混不吝齐的,果真只有珊珊才是你的克星!”
“对了,珊珊呢?”
蒋瑶光艰难咽下绿豆糕,哼哼唧唧道:“人家正在床上呻/吟不止,没这瞎功夫陪我们听曲喝茶。”
赵明檀汗颜。
来葵水就来葵水,搞得像是红锦翻浪……
“瑶光,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先走一步哈。这出《群英会》记我账上,算我请你!”赵明檀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走。
蒋瑶光哼了哼:“当然……该你请!”
……
赵明檀离开南楼,并未坐上自家马车回府,而是让香柳重新雇了一辆马车,转道去了苏府。
香柳说:“姑娘,我们擅自登门,是否不妥?”
赵明檀没有说话。
她也知道不妥。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无长辈陪同无拜帖的情况下,独自到男子家,确实不自重。
不知为何,她就是迫切地想要他娶她。她知道他的深情,几次相遇,他虽无逾越举动,可她能感觉出他待她不同于其它女子,她的记忆没有出错,他是欢喜她的。
只是,他对她的渴望被他压制在心底。
可她不明白,这一世的他,为何反而不着急下聘了呢。
如果没有平西王反常的举动,她耐心等着,便是。
想起平西王的那番话,赵明檀忧心忡忡。没了太子这个变数,别又蹦跶出平西王?
香柳掀起车帘看了一眼,说:“姑娘,苏府到了。”
赵明檀戴上帷帽,下了马车,对香柳说:“你去扣门,只问苏大人可在府中,别自报名讳!”
香柳应诺敲门。
索性苏府宅院硕大,又在背街的方向,门前并无行人来往。是以,赵明檀等在苏府门口,并不突兀,也不会被人发觉惹来闲话。
片刻,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打开。
门房探出脑袋,问道:“找谁?”
香柳道:“小哥,苏大人可在府上?”
门房扫了一眼香柳,又看了看赵明檀,说:“二位姑娘,我家大人还未回府。”
赵明檀有些失望,对香柳说:“走吧。”
“二位姑娘若下次拜访我家大人,记得带帖子。”门房提醒了一句,砰地关上大门。
赵明檀默默地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转身欲登车离去。
车轱辘刚转动起来,夹道便迎面驶来一辆马车。
赵明檀揪着车帘,内心难掩激动,目光雀跃,隔空喊了一声:“苏大人!”
马车里,苏晋正闭目养神,乍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心口砰地一跳,随之以为自己相思入骨出现幻听。他自嘲一笑,明檀向来重规矩礼仪,遵循男女大妨,如何会出现在苏府门口,又如何会大喊他。
苏晋睁了睁眼,又闭眼,再睁开。
马车停下,王继恭敬道:“主子,是赵家姑娘。”
真是她!
苏晋正了正衣冠,方才抬手掀开车帘,朝对面马车看过去。
赵明檀正趴在车窗上,笑眯眯地对他招了招手。
小手白得晃眼,笑容灿烂得刺目。
二人隔空相望,视线交汇。赵明檀笑盈盈地望着他,他也看着她,没有避开。
只是苏晋那张俊美的脸,面皮有所紧绷,也不知是紧张抑或是其它什么。
苏晋薄唇翕动了一下:“大姑娘。”
赵明檀瘪了瘪嘴,俏生生的小脸似有不悦,娇嗔道:“大人,莫不是健忘?”
苏晋改口:“明檀。”
然而,当他听清赵明檀下一句说了什么,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