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你要喜欢他吗?”
陈穆已经到了很久,风铃在耳边叮叮当当响个不停让人觉得吵闹,眼前林殊止与人有说有笑更让人心烦。
见林殊止发现了他也不躲了,就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不一会儿就站在林殊止面前。
林殊止面上有些难看。
郁风不明所以,以为他身体不舒服,便问:“林先生不舒服吗?”
林殊止摇头说没有,又不露痕迹地侧了侧身,将余光中的陈穆彻底隐藏过去。
陈穆一个大活人站在面前,因为他的无视莫名有些窝火。
郁风一边同林殊止讲话一边又在这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实在有些一头雾水。
不管是什么问题都不能够是感情问题,毕竟陈穆在天天来医院守夜是有目共睹的。
忽然他有了个想法,或许是自己有些妨碍二人世界了。
如此一想就觉得这是最可能的了,因为每回早上例行查房时眼前这位陈先生看起来都是一脸不快,可不就是因为被打扰了么。
郁风脑子转得飞快,说:“我还得抓紧时间回去补觉,先走了。”
“等一下——”林殊止想叫住他。
郁风拍了拍航空箱,咧嘴笑:“北北我会照顾好的。”
“……”
郁风走了,面前又只剩下陈穆,林殊止叹了口气,又重新在遮阳伞下坐下。
春日午后已经很暖和,小猫在箱子里热得不断叫嚷,林殊止只能手动给它们扇了扇风。
陈穆在他面前坐下,沉沉开口:“你什么时候跟郁风这么熟了?”
林殊止当做没听见,手上动作不停。
陈穆又说:“他只是一个医生。”
“医生怎么了?”林殊止微微一顿,而后用食指顺了顺小猫后脖颈上的毛。
“我们还没离婚,”陈穆胸口有点发涩,“你要喜欢他吗?”
林殊止觉得他有病:“你眼睛有问题就去挂个眼科,脑子不好就去看看脑科。”
陈穆:“你回答我。”
林殊止抱起装着猫的箱子就走,他要换个地方,不打算在这和陈穆继续纠缠下去了。
陈穆又跟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街上人来人往,不少人都注意到这边。
林殊止抱着箱子无法甩开他,只能用眼神瞪回去,很小声地说:“不喜欢,我谁都不喜欢,你不要再跟踪我了!”
陈穆松了口气,放开他一些,语气无比自然:“我没跟踪你,我来接猫。”
“你接什么猫?你接哪只?”林殊止语气奇怪。
“西西。”
西西是四只猫里面有白手套白袜子的那只,林殊止记得它的领养人是自己最放心的那位。
林殊止:“找理由也该找个合理的不会被一眼识破的。”
“西西领养人的头像是一只红色小羊,”陈穆说,“那就是我,我可以给你看聊天记录。”
那天他无意中发现林殊止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小猫领养的帖子,还拿捏不定主意时就误触了私聊按钮。
【您好,戳戳。】
【您好呀,是要咨询小猫领养的事吗?】
林殊止实在回复得太快,聊天界面也没有撤回的按钮,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聊下去了。
聊下来他发现林殊止的确把猫看得很重要,便也不再儿戏,短短几天时间里恶补了各种养猫知识。
他是真的做好了准备今天将猫带回去的。
他有想过林殊止看见他的反应,也有所犹豫,可如果请人代领,那看起来更像一种欺骗,他要真诚一些,就只能自己亲自到场。
陈穆说得太斩钉截铁,并且信息点都能对得上。
可那位领养人谦逊有礼,也有十足的耐心对待小猫,怎么可能是陈穆呢?
林殊止还是不太信的。
直到陈穆将聊天记录都摆出来。
没什么惊喜与缘分可言,林殊止只觉得被欺骗。
“你为什么要骗我呢?”林殊止望着箱子里的西西出神。
陈穆将它从箱子里提出来,却不是之前那种粗暴的手法,而是将整只猫托在掌心。
“你别碰它!”林殊止骂了他一句,与此同时单手想同他争夺。
林殊止反应激烈,陈穆只能把猫放回去。
猫回来的下一秒林殊止就往后退了好几步,与陈穆划分出宽阔的界限。
林殊止:“我反悔了,西西不能给你。”
“之前都聊得很好,你不能因为对我暂时的个人偏见就出尔反尔。”
“猫现在还是我的,我愿意交给谁就交给谁。”先前那位领养人先生的确很可靠也很让人安心,但如果那位先生与陈穆画上等号,他就不可能把猫交出去了。
陈穆又拦到他面前,没忍住道:“你之前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你爱它吗?”林殊止突然问。
“暂时还不爱,”陈穆想了想,“不过我在学着喜欢你喜欢的东西。”
“不需要你学,”林殊止说,“我之前和每位领养人接触时都说过,不爱就不要养,你已经触碰到我的底线了,我反悔没什么问题。”
陈穆又说:“你马上进组了,现在再找西西的领养恐怕来不及,不如先交给我照顾。”
照顾着照顾着就成他的了。
林殊止已经对陈穆调查他底细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不需要,我会自己处理好。”
“你随意找的领养经不起考量的。”
林殊止转头就走。
他刚迈出一步,陈穆又朝他道:“我不是故意骗你,不可以再给个机会吗?”
林殊止嘴唇动了动,脚下却不停:“不可以了。”
陈穆没有听到:“以后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意见,也不会再把你扔下了。”
他想停下让陈穆不要再做这种双方都感到为难的事了,可想了又想,最后却只是抱着箱子越走越远了。
*
林殊止戏路这两年越来越广,他新接的那部都市爱情片名为《惊鸿》,《惊鸿》如期开机,林殊止在开机仪式当天就到了剧组。
出发那天早上天色尚黑,整个小区都还沉浸在黑暗里,林殊止提着行李走出小区 ,却在小区门口看见个鬼影将他吓一跳。
小年守在小区门口到处张望,一见到他就快步上前,搓着手问他需不需要帮忙提行李。
这得了谁的命令不必说,不理会小年巴巴的眼神,林殊止干脆地表示不需要他跟着。
小年又很为难地搬出了陈穆。
林殊止吃不下这套,直接上了出租车将小年甩在了后面。
在圈子里混得久了圈里的人就都成了朋友,林殊止还没夸张到与所有人成为朋友,只是到了剧组后发现好几个人曾经都合作过的时候还是让他有些意外的。
就比如桑淼,这是他第二次和桑淼合作。
上一次是在秦阳的《行风》,那时桑淼还只是一个只有几句台词的小角色,如今桑淼奋斗了两年终于获得了人生中第一个女主。
桑淼还记得他,准确说在林殊止认出她之前就先一步认出了林殊止。
不必投身完全陌生的社交会让人感到松弛,林殊止很快习惯了新的剧组生活,工作可以让他迅速投入状态,忘记现实中的很多痛苦。
期间陈穆拿着不知道哪来的陌生号码问候了他好几次,问他为什么不让小年跟着料理生活,问他自己一个人是否在剧组待得习惯。
林殊止黑名单中一整个列表都是陈穆的“小号”。
小猫的领养人会定期给林殊止传来小猫现状的视频,便于让他确认猫也习惯新家的生活。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某天傍晚林殊止收到消息,有领养人申请退养。
西西的领养人是个刚工作不久的女孩,目前还和父母住在一块,女孩很爱猫,在林殊止再次发布领养帖子后火速前来咨询。
林殊止询问了一系列很基础的问题,女孩的回答都符合他的期望。
可事实是女孩有某些方面隐瞒了他一些事。
比如问及父母意愿时,女孩说家里长辈都是愿意接纳一只小猫的,但其实女孩的妈妈因为西西喝了人杯子里的水就骂了猫一顿,还因为西西将家里的布沙发抓坏了就扬言要把猫打死。
这些林殊止都不知情。
直到最新进展变成女孩的妈妈真把猫拎出去扔到垃圾桶里。
这实在无法磨合,女孩只能向林殊止说出实情并请求退养。
林殊止看女孩发来的那一大串文字眉头都蹙紧了。
手机里未接来电很多个,全是西西的领养人打来的。
但林殊止今天戏排得满,甚至一下午都没时间看一眼手机,他拿到手机当即就给女孩又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了,也许是林殊止语气急得像要吃人,女孩只颤着声说西西已经被人接走。
被接走了?被谁接走了?林殊止紧接着追问她。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家人逼得太急了,一秒钟都不让猫待下去,”女孩带着哭腔道,“是一位先生接走的。”
林殊止头皮都发紧:“什么先生?我没有委托任何人,您怎么可以随便将猫交给别人呢?”
“穿得西装革履的,好像叫什么来着……啊叫陈穆,”女孩彻底被他吓到,支支吾吾地说,“他还给我看了你们的……结婚证。”
作者有话说:
小年:我只是你们play的一环罢了……
第82章 他们不该有联系了。
林殊止气血上涌,一时间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半晌才从牙缝里憋出一句:“结婚证也是可以造假的,您不能……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随便把猫交给他。”
“我当时家里人催得急,我只能把猫带出来,可是公司不允许带猫上班,我就只能在外面等着你,我实在没办法了……”
林殊止从未这么讨厌过寻找借口掩盖错误的人。
说来说去错误竟全变成他一个人的了。
他不想再说下去了。
“那张结婚证真是假的么?”女孩似乎也发现自己的说辞立不住脚,又向林殊止求证,“是假的猫要怎么办呀……您认识这个叫陈穆的人吗?”
“……是真的。”
再多说也无益,林殊止在不熟悉的人面前率先挂断电话。
电话挂了便挂了,他很快发现一件更加棘手的事。
西西在陈穆手里。
陈穆是怎么得知西西要被退养的?擅自做决定把猫接走是想干什么?
林殊止有点心慌。
手机此时收到新信息,是一条视频。
视频里有只橘猫,正扒在水碗边缘伸着半截鲜红的舌头一点一点地喝水,周遭无比安静,像是生怕打扰它。
发信的是个陌生号码,林殊止冷着脸朝着那号码拨打过去。
电话那头迅速地被接通,陈穆的声音不紧不慢传来:“西西被你的电话铃声吓到了,不喝了怎么办?”
林殊止:“你把西西带哪去了?”
“西西在家,”陈穆说,“别把我形容得像个拐卖惯犯,我早就说过让你把猫交给我照顾,四个月大的小猫会感觉到自己被抛弃的。”
林殊止质问他:“你为什么擅自做决定把西西接走?”还向外人出示结婚证,多可笑的行径。
陈穆:“猫被我接走或者被他们扔掉,你会怎么选?”
林殊止不说话了,半晌闷声闷气道:“你替我寄养到宠物店里,产生的费用我会支付给你。”
“我养着就行。”
“陈穆,那是我的猫。”
陈穆:“你的就是我的,我们还没离婚。”
“……”
与陈穆说不通,林殊止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挂了。
没过一会儿陈穆又发了信息进来。
【这个号可不可以给我留着,我向你汇报西西的近况。】
林殊止反手就是一个拉黑。
他不希望因为一只猫又与陈穆扯上联系。他们不该有联系了。
但他没得选。陈穆不愧是最具有谈判头脑的商人,稳稳拿捏住他的命脉。
西西是他从比巴掌还小点的时候养起的,又刚经历过一次抛弃,他无法不管。
林殊止把那个号码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陈穆又给他发来了好友申请。
这有些得寸进尺。
林殊止觉得没有加的必要就没有再加。
陈穆依旧乐此不疲地每天一条,林殊止不通过也无所谓,他通过短信每天都会发很多东西,有西西的日常视频,也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林殊止选择性地忽略不重要的,只挑出西西的视频查看。
《惊鸿》剧组里的生活充实,时间一下子过去两个月,拍摄进度已经过半。
林殊止迟钝地感知到时间过去得飞快。
时间不愧是绝妙的疗伤药,工作也是,七年的感情不可能在朝夕就灰飞烟灭,他无法否认对陈穆还留有一些特别的感情,但每当想起这一切时他便逼迫自己投身于工作,这招屡试不爽,似乎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起码他现在看着陈穆一条又一条消息越来越平和了。
他在剧组里认识了新的朋友。新朋友名叫莫遇,年纪不大,刚好二十,在《惊鸿》里与他有不少对手戏。
莫遇说当初拍《寻青》时就认识他了,林殊止不大信,直到莫遇将剧组的大合照摆在他面前,林殊止才感叹缘分妙不可言。
人总体都是向上走的,那时莫遇得到的是个很小的角色,跑跑龙套戏份差一点就一剪没的那种,如今在《惊鸿》里出场的机会已经多了很多。
林殊止问过他干这行多久了。
莫遇答还不满一年。
林殊止惊觉自己也不能再算圈子里的新人了。
原来真的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他又不免想起陈穆,好像长大的每个节点都与陈穆有关,单从入行这一点来说,进入这个圈子前他便已经喜欢了陈穆很久,几年过去了他还和陈穆纠缠不清。
莫遇似乎也不是单身,时不时会与林殊止说起自己与伴侣的爱情故事,听多了林殊止不觉得厌烦,反倒有些艳羡。
那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经历的事。
有天下午林殊止在一旁等戏,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那喧闹离他越来越近,耳机音量已经不足以掩盖。
林殊止很自然被吸引了注意。
身边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小声地窃窃私语,林殊止听不太清。
一旁的莫遇朝他跑来,兴冲冲告诉林殊止是他男朋友来探班了。
莫遇眼中都闪着光,林殊止清楚那眼神,那是即将看见心上人的雀跃。
没过两分钟莫遇那每天挂在嘴边八百遍的传说中的男朋友总算出现了。
离得远时林殊止还不敢确认,直到人站面前了他才倍感意外。
“徐青?”林殊止很诧异道。
徐青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是我。”
“你们认识啊?”莫遇也很意外。
“算……认识。”算认识吧。陈穆的朋友里林殊止最熟悉的就是徐青了。
他自觉自己像只两万瓦的灯泡,又站起身:“你们聊,我去休息室找个小风扇。”
徐青从背后想叫住他,他却已经抬脚向前。
无线耳机在此刻电量耗尽,林殊止摘下一侧耳机。
刚才那几个工作人员还在滔滔不绝。
“陈穆也不是投资方啊,怎么就过来了?”
“人家没出钱,就不能来看……”有一个附着另一个的耳朵说了句什么,二人均突然笑得难以描述。
林殊止不禁低头加快了步伐。
可身侧已经有人在喊他。
“林殊止。”
往事无法如烟飘散,一如三年前那样,陈穆出现在他面前。
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小年。
身后莫遇已经跟上来,拉着林殊止的手臂:“怎么叫都叫不住你呢。”
林殊止彻底被固定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陈穆向他走来。
陈穆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以及他身旁的莫遇。
莫遇非常有眼力见,手一下子从林殊止小臂上撤开,有些玩味道:“陈先生这怎么也来了呢?”
林殊止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我不可以来吗?”陈穆吩咐小年给莫遇递了杯果汁。
莫遇接过,又被身后赶上来的徐青夺过去塞回小年手上:“喝什么果汁啊,哥带了其他好吃的。”
莫遇还想说什么,嘴刚微微张开就被徐青长臂一伸揽过去:“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走啦。”
林殊止怔怔地看着那二人离去的背影,那种怪异感终于被他捋清楚了。
他只知道莫遇有男朋友,却从未听莫遇提起过男朋友的名字。
莫遇认识徐青,徐青认识陈穆,再看莫遇刚才看见陈穆时的表现,怎么都不像是完全陌生的人之间的相处模式。
也就是说,莫遇一直都认识陈穆却从未跟他提起过。
林殊止觉得想象太过荒谬。
陈穆令他回神。
“最近过得怎么样?”陈穆问他。
林殊止:“很好。”
眼前看不见陈穆,他就没有那么多惆怅与痛苦。
不知怎么回事,三年前陈穆去青城探班的场景不可抑制地从记忆深处慢慢浮现出来,令他稍有不慎就要沉溺其中。
陈穆看上去有些灰心:“我过得不是很好。”
“那关我什么事?”
陈穆被扎了下,不再接着他的话说,“西西要送去绝育了。”
林殊止猝然从三年前抽身而出,“我待会儿把钱转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穆说,“我是想说……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它。”
“……”
片场人太多,不少人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盯着这边。
林殊止有点不自然。
陈穆在此时突然问他:“我们可以去休息室吗?”
“不必了吧。”林殊止不想和陈穆聊得太多。
陈穆却一语道破:“这里很多人,你好像不喜欢。”
……
林殊止一言不发走在前面,直到走进休息室。
陈穆跟在后面本想将门反锁,被林殊止果断阻止。
休息室里要比外面好上很多,最起码没有打量的目光。
林殊止:“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要和徐青一起过来,但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还是那句话,好聚好散吧。”
陈穆不知什么时候从小年那儿拿了杯冰美式,应该是拿了一路了,杯壁上都沾满了水珠。
他把冰美式递给林殊止:“我记得你喜欢喝冰美式的,对吧?”
林殊止没有接,手攥成拳落在身侧有些发抖。
他说:“不喜欢。”
陈穆有些歉意:“我应该问清楚你的口味再买的。”
“陈穆,你现在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是想让我回忆往昔记起你对我施舍的那一点点好处吗?”
林殊止垂着头,望着视线里对面的皮鞋尖,眼眶不自觉地发红了:“或者说,你还有什么是想从我这里得到的呢?”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更新了!日更计划还没有失败!
这章感觉点亮了一点陈狗死皮赖脸的技能(?)
第83章 林殊止对他反感。
眼前陈穆默默将拿着冰美式的手收回去,一时无言。
林殊止觉得自己给不起任何东西了。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呢?”林殊止有点被那杯冰美式刺激到,说出的话也在慌乱中缺少思考,“这些还有意义吗?”
“有意义的。”陈穆语速很慢,因为他在思考。
大约两周前他就有来探班的打算,只是一直寻不到合适的契机。
他太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才能不被林殊止扫地出门。
他想了两周,发现送西西去绝育这个契机似乎可行。
他太久没有见到林殊止,实在有些想念,林殊止态度似乎有些转变了,不似之前那么强硬,起码没有将他的电话继续拉黑,允许他每天通过短信的方式发送西西的日常。
虽然林殊止不曾回复过,但短信后面跟着的“已读”后缀证明林殊止每一条都看了。
不回复也不能说明什么,林殊止总归态度有一点软化了。
这一趟去探班徐青也要同行,要看望的自然是之前包着玩玩的那个叫莫什么的小男孩。
有人同行陈穆莫名更加有了些底气。
说来神奇,徐青一开始明明白白说的是同那小男孩玩玩,结果一玩就是快两年,玩到现在徐青却好像将自己玩进去了。
也可能徐青是装的,装得太像骗过了所有人。
情感方面他太过钝感,他看不穿了。
别人的事他不操心,他只关心林殊止。
因为曾在日记里看见林殊止留下的冰美式贴纸,所以到达剧组前他特地买了冰美式,那时在青城他给所有人都买了冰美式,这次他只给林殊止一个人买。
想要讨人欢心。
只是这欢心好像讨错了地方。
他是真的以为林殊止对冰美式不反感。
……
林殊止好像是对冰美式不反感的,但是林殊止对他反感。
林殊止声音比他大,一点就着,恶声恶气地对他说话,这换做旁人已经被他摁在地上揍一顿了。
可陈穆觉得林殊止骂得挺对。
他好像在从前不知情的时候辜负了一些真心。
现在是到了该弥补的时候。
他该学会怎样爱一个人。
但他嘴笨,话无法好好地说出口,做的事也无法让林殊止开心。
林殊止觉得他做的事都没有意义,可他偏要继续做。
所以在林殊止发问时他才非要说一切都有意义,不仅说给林殊止听,也说给自己听。
“陈穆,”林殊止从看见陈穆开始就顿生一种无力感,“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想说的,你好像一直以来都不太懂得怎样尊重别人的意愿与想法。”
“到剧组探班因为工作马不停蹄地就走掉,只留下一张纸条,我看到的时候真的已经迟了。去青城旅行的时候也是这样,明明前一天晚上都还好好的,可是第二天早上你就是不见了。”
林殊止苦笑着说:“还有那次参加完家宴,我都还和你在床上呢,你就告诉我这全是一场戏。”
“你看我的日记,当着我的面逼我承认当年的心意,我那时真想问你,随便看别人的日记真是对的吗?”
“又比如西西的事,我希望你能替我把它寄养到宠物店,你却执意把它留在你家,我也没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你,因为你一直都是这样,不顾别人的想法,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也许有你的苦衷,我曾经好像也试图让你能改变一些,可是没有人应该为了别人做出改变。”
“……”林殊止想想又说,“我是真的找不到最初的意义了。”
“我知道我也是个卑劣的人,合作到一半就要甩手终止合作,我可以补偿你别的东西,只是不能再继续合作了。”林殊止眼眶发酸,休息室里拉着百叶窗,还是有刺眼阳光从窗外射进来,让人短暂性地失明。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往事如洪水般倾泻出来,要将现时现地的他淹没。
陈穆口唇发干,声带都发涩:“你说的这些,我都会改。”
林殊止无声地叹了口气:“你好像还是不明白,我已经不需要你改变了。”
一切都为时已晚。
片场工作人员给林殊止打来电话,提醒他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拍了,空荡休息室里那点尴尬的沉闷被第三个人的声音打散。
林殊止走出了休息室,陈穆下意识就要跟上。
“以前是我错了,”陈穆从后方抓住他的手腕,力度不大,“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林殊止用很轻的力度就甩开了。
“别跟着我。”林殊止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背后的人听见。
陈穆想起他方才说过的尊重。
“我不跟着你,我只是想出去……去别处逛逛。”
林殊止埋着头一直快步往前走,走到离休息室很远的地方才停下。
这里与方才十分钟前没什么不同,他出了点汗,仿佛重回人间。
不知不觉间眼前已经一片模糊,有些液体将落未落,堪堪积蓄在眼中,稍微一眨眼就会掉下来。
妆造已经做好,他不能给工作人员添麻烦。
有仰头45度角把眼泪送回眼眶的说法,林殊止实践了,这说法是骗人的。
林殊止回到片场时已经看不出什么异常,没有人知道他要和陈穆离婚的事,身边还是有不少打量的目光,林殊止通通装作看不见。
原以为掩饰得巧妙,临上场前还是被眼尖的工作人员发现眼睛那块花了带下来补妆。
工作人员与他聊天,问他怎么弄成这样。
他不想说自己没控制住哭了一场,就只能说是天气太热被汗水浸掉了。
莫遇也回来了,林殊止沿着他走来的方向望过去,徐青就在不远处看着他。
陈穆并不在徐青身边。
林殊止又收回目光。
莫遇有些开心地与他分享徐青带来的甜品。
林殊止没有接,问他:“你为什么从没告诉我你认识陈穆?”
“我怕你对我也有敌意。”莫遇被林殊止有些冷淡的举动震了下,湿漉漉的眼睛看起来干净又可怜,像只受足了委屈的小鹿。
他和徐青在一起,自然早就知道陈穆把人气跑的事,原以为那会是一个矫揉造作不识抬举的人,可真正相处下来林殊止与想象中截然不同。
莫遇说:“我想和你交朋友,是真的想。”
林殊止叹了口气,他与莫遇置什么气呢,有错的是陈穆,又不是莫遇。
他欣然接过莫遇的甜品,尝了一小口,很甜,甜得都有点齁嗓子了。
整个下午陈穆都没有出现过,但林殊止知道他还没有离开。
不止因为他去莫遇房间找人时碰到了衣襟半敞的徐青,还因为那傍晚时食堂里风风火火的一行人。
剧组话事人想拉投资,带着许多人将食堂的那个角落围得水泄不通。
林殊止知道那行人里一定包围着一个陈穆。
没有人发现他和陈穆间的异样,又或者是发现了但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眼观鼻鼻观心绝口不提。
他有片刻恍惚,仿佛此时已经斩断与陈穆所有关联。
一切都好像回到最开始的时候。
他与陈穆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何必强求一定要有一段缘分呢?
当天夜里林殊止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窗外夜色正浓,无星无月,哪怕打开遮光帘落入室内的依旧是一片黑暗。
房间里静谧得过分,床头手机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光亮,和下午百叶窗外的烈日一样灼人眼睛。
林殊止眯着眼将其拿起来。
是陈穆发来的骚扰短信。
凌晨两点半,他不知那人又在抽什么风,明明下午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言辞算不上多恳切,不过都是一些垃圾空话,至少林殊止是这么认为的。
我错了对不起我会改,诸如此类。
陈穆不止发一条,后面一连发了很多条,每一条都恰到好处的惹人烦。
连标点符号都用得一塌糊涂。
林殊止还是没有回复。
第二天太阳如常升起,林殊止早上有戏,早早就到了片场候着。
莫遇今日没有排戏,所以人此刻还在酒店里睡着。
片场还没什么人,比平常安静很多,林殊止睡得晚起得早,不禁在位置上打起了盹。
忽然有人走到他身旁坐下。
林殊止连眼皮都懒得挑一下。
沉木香气直冲鼻腔,不是陈穆还能是谁呢?
作者有话说:
棠棠:不是陈狗,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去找老婆,因为猫猫要做绝育才有这个机会,您是准备和小林探讨怎么养猫吗?(扶额)
陈狗(挠头问号脸):稍等,我在烧烤
明天见!
第84章 他来时是光着来的?
陈穆在林殊止身边坐下后似乎就没有离开的打算了,忽浓忽淡的味道萦绕鼻间,林殊止不耐烦地睁了眼。
如今已经入夏,陈穆今天穿着偏向日常,衬衫遮不住的手臂外侧裹了块十分显眼的纱布,林殊止略微抬高视线就尽数收入眼中。
他短暂地怔了一下,陈穆却若有所感地扭头看他。
二人目光不小心撞到一起,林殊止很快地移开视线了,但陈穆没有。
陈穆干巴地开口:“早上好。”
林殊止将视线收回。
陈穆知道他在看什么,又解释:“这是那天在宾馆里被伍河划的,没什么事。”
他还没有说这一刀划得有多深,愈合过程中感染了多少次清创了多少次就被林殊止强行打断。
林殊止不想听:“我没有问你。”
陈穆又默默把头转回去,一时无言。
林殊止不知道他曾经在伍河手下受过伤,眼下思维只能被局限在陈穆把这件事说出来,一定又是有其他意图。
太阳已经升起大半,还有一小部分包裹在云层里迟迟不愿冒头。
陈穆坐得离他实在极近,再怎么忽视也有小半张侧脸留在余光里。
林殊止看见他唇色有些苍白,不免想起昨天夜里的事。
半夜给他发骚扰短信怎么可能睡得好,他们谁都睡不好。
林殊止定定愣了会儿,直到化妆师从休息室门口叫他,他才突然回神,而后没有片刻留恋地换了位置。
化妆师见他眼眶周围那圈乌青忍不住感叹了一遍又一遍,林殊止有一句没一句地应和着,有些提不起精神。
陈穆阴魂不散,在他没忍住打出第三个哈欠时进到化妆间坐到他身边的位置。
林殊止顿时精神不少:“你来干什么?”言语中的戒备显而易见,化妆师的手都停顿了一下,默默扫了眼两人。
“我来工作,”陈穆双臂松散地搭在椅子扶手上,“昨晚和导演制片人吃饭,他们喝酒喝高了,强行给我塞了个角色。”
林殊止皱眉:“你可以拒绝。”他差点笑出来了,陈穆放着好好的公司不管,难不成还要进军演艺圈?
陈穆:“我为什么要拒绝?”
“你是故意的吧。”
陈穆说:“是。”
林殊止无言以对了。
也许是陈穆本人自带威压,自他坐下来后化妆师就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更别说再与林殊止聊天。
化妆师手法熟练,没一会儿林殊止这边就被处理好。
临走前林殊止对陈穆说:“别忘了昨天我说过的话。”
他想让陈穆知道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了。
倒不是林殊止自恋,实在是他想不到陈穆平白无故接个角色还能因为什么。
今早要拍的戏需要下水,即便已经到了夏天,早上的水温还是很低的。
林殊止站在泳池边上,一阵风刮过都要打好几个寒颤。
陈穆又无声无息地站到他背后,等他发现时足足又被吓一大跳。
“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林殊止有些厌烦与陈穆玩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
“不行,”陈穆边说边往他靠近,“导演说我今天是你的跟班。”
林殊止又远离他半步:“什么东西?导演没告诉我。”
“昨晚加的角色,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陈穆说得斩钉截铁。
林殊止还没见过有人能将带资进组说得这么光明正大。
陈穆的角色用跟班来形容其实不准确,因为那不能算作跟班,只能算作游泳队队员。
《惊鸿》里林殊止饰演的是一个游泳队副教练,这场戏原本是需要他下水的,可导演到了现场才临时通知他不必下去了,下水的人换成了他角色手下带的新队员,也就是陈穆。
陈穆手臂上那块显眼的纱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透明的防水胶布,后期一修图什么伤口都看不出来。
林殊止见他们商量得好也没什么异议,毕竟这是资本的力量,他没法反抗只能服从。
他也不想和陈穆掰扯太多,陈穆愿意做什么就去做吧。
陈穆只披了一条浴巾,导演打板前他已经准备就绪将浴巾除下交到小年手中,恰到好处的肌肉轮廓引来不少年轻工作人员的赞叹,板子一响他就跃入池中,如离弦的箭一般游出去。
林殊止就只需要在一旁站着作势打个电话就好。
大概是钞能力的威力太强,导演也不敢对陈穆有太多要求,这场戏只取了两条就算过了,陈穆的动作马马虎虎勉勉强强,导演还嘱咐他回去好好休息。
他人披着浴巾前脚刚去更衣室,后脚小年就小跑着返回片场。
“林哥,”小年目标明确,径直走到林殊止面前,“陈总没带衣服,可以借您的外套用一下吗?”
林殊止差点要以为他在开玩笑了:“他来时是光着来的?”
小年左看看右望望,似乎觉得即将说出口的话不便太多人听见,他附到林殊止耳边轻声说:“陈哥衣服破了,不大好穿出来。”
“有多破?”林殊止继续问他,并没有借衣服的打算。
小年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大概是从胸口一直开到底了。
林殊止:“告诉陈穆,让他当开衫穿。”
小年很是为难,他得了陈穆的命令一定要讨到件衣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导演在那头催促林殊止调整状态,下一场戏将在三分钟后开拍。
小年在这里将他牵制着,他还在想方设法将人打发走。
导演也注意到他这边迟迟没有就位了,派了个工作人员过来请他过去。
这工作人员年纪还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导演见这边彻底停住了,有些不耐地亲自过来。
小年又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
导演听完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大手一挥:“你们俩的关系,那合法得不能再合法了,我看你这不是穿了件外套来嘛,就借一下,快点别耽误了,大家都等着你呢。”
“是啊林老师,”那年轻的工作人员也附和了导演一句,“这里也只有您……比较适合。”
林殊止嘴角无奈抬了抬,这衣服今天是必借不可了。
“储物间第三排第四个格子,你去找吧。”林殊止对小年说。
小年脸上阴翳一扫而空,飞快应了声“好”迈着轻快步子就走了。
林殊止一早上行程都排得满,下了戏准备回酒店时突然收到了陈穆发来的短信。
【衣服有点短,但是谢谢你。】
【明天下午可以和你见面吗?我把衣服洗干净还给你。】
林殊止只看了一眼就切出去。
还见什么面?不必见面了。
那衣服他借出去就没有要回来的打算。
林殊止回到酒店,上了楼到处摸索才发现房卡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身上每个有兜的地方都摸了个遍,愣是没让他找着那张小小的硬质卡片。
没办法,他只能返回前台拿备用房卡,房卡遗失正常赔偿是一百一张,林殊止忍痛付了一百块才被允许拿着备用卡上楼。
然而他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才发现了不对劲,浴室里隐隐约约有水声传出来。
他又退出去看了眼房号,没毛病,这就是他的房间。
那浴室里的另一个人是谁?
林殊止刚要拨打前台热线请人上来解决,浴室里水声停了。
林殊止没来得及把电话打出去,因为浴室里的人已经走出来,身上虚虚披着浴袍,与站在门口的他对视。
“陈穆。”林殊止太阳穴突突跳着,一股气堵在嗓子眼快要把他憋死,他有些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你在这里?”
陈穆看起来也有些意外,意外中竟有几分像惊喜的情绪:“这不是小年给我换的房间吗?”
言下之意,林殊止才是走错的那个。
“这是我的房间。”林殊止觉得好笑,小年换房间不可能不事先说一声,他就认定陈穆是故意的。
陈穆还想在他面前狡辩些什么,林殊止干脆道:“需要和我去前台确认吗?”
陈穆见不太对劲,连忙联系了小年。
他开了免提,小年那头喘着气,似乎也很急:“您的房间还没换啊……您现在在哪里?”
“……”
陈穆有些尴尬了,他是真的以为小年将换好的房卡直接放进了衣袋里。
电话被他挂断,他尝试向林殊止解释:“我的房间漏水,我以为这是小年替我换的新房间,所以……”
“出去。”
“我不是故意……”
“我让你出去!”林殊止不想听太多。
陈穆:“穿成这样不太方便,不然你收留我十五分钟,我等小年把衣服送来。”
“……”
林殊止默许了陈穆在房间里暂留十五分钟的做法,毕竟他不想上明天标题为【让伴侣果奔】的头条。
他绕到床的另一头坐下,离陈穆十万八千里远。
陈穆却不识抬举,走到和他同一侧床边坐下,问他:“你看到我给你发的短信了吗?我们明天还能见一面吗?”
“陈穆,”林殊止没有回答他,“你是不是当我昨天说的话没有说过啊?”
“……”陈穆没有反应过来。
林殊止:“我现在不仅觉得你不尊重人,我更很讨厌你为了维持外在形象做的戏。戴婚戒出席活动是,在医院里守夜也是,今天和昨天也一定是的,你不过就是想在所有人面前维持好形象罢了,这样你所谓的非常重要的利益才不会因为我受到一丁点损害。”
“你为什么不能想想我是因为你才做这些事的呢?”陈穆忍不住插了嘴。
林殊止立马否决掉他:“不可能,因为你不会考虑别人的。”
“你说的这些我承认都是我的问题,我当时还没有发现你这么重要,”陈穆胸口处空落落的,像是有些东西要消失不见,“其实就算没有你,我也可以把局势维持得很完美。”
林殊止:“看吧,你也说了,你自己可以做到的,那为什么还非要和我绑在一块呢?”
“因为我喜欢你,”陈穆声音又有些打颤,“不是喜欢你,我现在爱你了。”
喜欢。还有爱。
曾经林殊止做梦都想从陈穆口中听到的词,现在却也没有那么向往了。
小年姗姗来迟,在半小时后才将衣服送到。
陈穆又被林殊止赶走了。
他把人赶走后又在地上坐了很久,腰僵了地面都变得温热了也没起来。
终于他站起来,摸到了电量即将耗尽的手机。
他不想再继续了。
曾经他想与陈穆就这么耗着,终归那只是一张证件,不会牵制他什么。
但今日想法不同于昨日,现状他也不想再维持了。
就让他再当一次没有契约精神的恶人吧。
他打开有个人认证的社交平台,编辑了很长的一条动态,又思考良久。
然后点了发送。
作者有话说:
没赶上零点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好伤心我要伤心死了我的flag呜呜呜呜呜
第85章 陈总说他错了!
林殊止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扔到抽屉里睡了一个整觉,强大的生物钟又促使他在第二天早上七点醒来。
抽屉里的手机被他拿出,飞行模式关闭后的半分钟内,不出意外的,各种新消息如洪水猛兽一般朝他涌来。
还有很多个陌生的未接来电。
陈穆给他发了很多短信,林殊止看着那99+愣了会儿神,随后往上划到第一条,点开。
【为什么没有和我商量就公布了我们要离婚的事】
【我们还没有离婚,你不能擅作主张。】
这语气倒是有些像之前的陈穆了,看样子终于是装不下去了。
林殊止继续往下划。
【昨天那真的只是个误会,你为什么不信呢,我可以让小年替我作证。】
【……】
【抱歉,我刚刚不太冷静。】
【你也冷静一下,我们当面谈谈。】
最后一条的发送时间是三个小时前。
林殊止登上社交平台,他后知后觉昨晚忘记将私信关闭,果不其然现在一看私信也是99+。
刚准备一键清空,万黎的电话打了进来。
林殊止暂停清空私信的操作,点了接通,万黎的声音下一秒就穿破话筒到达他这里:“你怎么才接电话啊!”
“我刚醒。”林殊止干脆下了床去洗漱。
“你知道你昨晚都干了什么吗?”
薄荷香气在口唇间弥散开,林殊止:“知道,我昨晚又没喝酒,清醒着呢。”
“你知道……”万黎都语无伦次了,“你知道你现在突然说要离婚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吗?”
“我知道,早都考虑过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想再拖着了。”林殊止考虑过很多可能性,最不济的就是不能再干这行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他都在这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也算是有了体验,换份其他工作也没关系,能养活自己就行。
“不是,你还不清楚情况吧,你点进热搜看看!”万黎很少用这种大嗓门说话,“快点!”
闹上热搜了啊……林殊止也想到了的,毕竟离婚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跟陈穆也有关,不上热搜都有点说不过去。
万黎急得不行,林殊止差点就被她唬住,含着牙刷点开热搜。
【陈穆 回应】
词条第一。
林殊止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差点把牙膏泡沫一块咽下去。
林殊止指尖在那词条上方悬停一秒,随后点了进去。
陈穆昨晚连夜开通了个社交账号,发布的内容像颗地雷在林殊止脑子里炸开。
【抱歉占用公共资源,是闹了点矛盾。】
这是第一条。
【在哄,还没有成功。】
……
万黎在电话那头说:“怎么不说话了啊,看见了是吧?”
“嗯。”
“这也是你们商量好的?”
林殊止很艰难才回过神来:“不是。”
“这事儿比你想象中闹得大,五十个词条,有十个是和你们俩有关系的。”
“我会解决好的,”林殊止声音辨不出喜怒,“你小心一点,不要牵连进来了。”
他与陈穆这事儿势必会有人猜测离婚原因,众说纷纭,多离谱的都能靠口口相传胡诌出来。
他刚刚就看见有个词条将他和万黎的名字挂在一起。
万黎实在很担心他,甚至想帮他找律师通过正规途径解决这些破事,却被林殊止婉拒了。
他实在不想将更多无关的人牵扯进来了。
与万黎挂断电话,他又看了看那些词条里的实时讨论。
网友A:【谁懂,kdl。】
林殊止没懂,后面三个字母是什么意思?
网友B:【我懂。】?
林殊止还是没懂。
网友C:【说不定是人家夫夫俩闹着玩儿呢。】
网友D:【我一开始就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果然吧~这就叫情.趣~】
林殊止:……
一开始只有极个别的评论画风诡异,到后来风向竟然一边倒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在和陈穆……闹着玩儿?
好了,现在不会有人相信他说的话了。
林殊止气得发抖,陈穆说他擅作主张放出离婚的风声,那人又何尝不是自作主张呢?
他一气之下转头就给陈穆打了电话。
那头响应了快半分钟才被接起。
一接通陈穆就说:“超话是什么东西?我刚刚发现有人给我们建了超话。”
林殊止听得眉头直跳,破口而出:“你到底想做什么?!发的那几条动态又是什么意思?!”
陈穆答:“就是字面意思。”
林殊止更为恼火:“我已经说得够明确了,所有事都是没有意义的。”
“有没有意义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林殊止恨恨地从齿间磨出三个字:“神经病。”
陈穆声音也沉下去:“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就跟外界公布我们要离婚的事?”
林殊止:“和你商量有用吗?我和你说过那么多次,但我哪次说的话你会听呢?你只在乎你自己。”
他的确想利用舆论施压,但前提是他本想在陈穆面前当君子,可陈穆却跟他玩儿混蛋的。
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当混蛋吧。
陈穆:“我也说过很多次,其他事情我都可以听你的,只有离婚不行。”
林殊止终于发现给陈穆打电话就是个天大的错误决定,挂了电话还不算,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将手机扔进了床里。
生气归生气,今天他还有工作,半小时后人已经出现在了片场。
他以为陈穆会出现在片场,结果从出门到现在也没见这人的影。
剧组里气氛一如往常,脾气火爆的制片人又在给人训话,手头没活的人躲得远远的,暗戳戳聊着天,但林殊止还是感觉出了不对。
那些探究性的目光今天更甚,在小年出现在他身边时达到高峰。
“林哥。”小年有些磕巴地喊了他一声,伸手就要接过他带来的水杯。
林殊止偏开手,微不可察地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小年低下头讷讷地说:“陈总让我留下来的,他说有急事处理,要先回去。”
“你也买最近一次航班回去吧,我不需要助理。”林殊止说。
“林哥,我保证不打扰你工作,也不会把你的情况汇报出去,我对天发誓。”小年说着就立起了三根手指。
林殊止依旧十分坚定地要让小年离开,委婉的让他滚蛋的话还没出口,小年就接到了陈穆的电话。
小年走到一旁捂着嘴小声说了什么,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最后只应了个“好”。
“陈总说……”他走回林殊止面前,脸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他说他错了!说他会学着尊重您的,所以我走了!”
说完也没等林殊止反应就跑了。
林殊止对他这一系列迷之操作感到莫名其妙,小年前脚刚走,后脚手机里就弹出陈穆新发的骚扰短信。
林殊止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如果不是因为西西,他不会再和陈穆多说一句话的。
【你不喜欢小年留在这里陪你,我就把他叫回去了。】
【爷爷看到了热搜,我要回去解释一下。】
【西西我已经送到宠物店了,可是店员告诉我它不吃不喝,所以我又把它接回家了。】
【等你回来我就把猫还给你。】
【……我早上说话不好听,离婚的事不提了好不好,我不想和你离婚。】
陈穆说话愈发倒人胃口,林殊止没看完就切了出去。
其实林殊止知道陈穆为什么不在,昨晚的热搜一出,陈穆家里估计都得到了消息,那几个叔伯舅舅,只要垂涎陈穆手中权利的,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呢?
而那人最在乎利益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话说得再好听也掩盖不住本性,喜欢和爱都是屁话,行动能证明一切。
《惊鸿》在一个月后杀青,林殊止回到洛城,第一件事就是给陈穆打电话。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联系陈穆。
是为了把西西带回家。
陈穆接电话十分迅速,语气中藏着些惊喜:“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我回来了。”
陈穆:“我去接——”
“我来接西西,”林殊止不让他说完,“西西现在在哪?”
“在家,它比以前长大了很多,你要不搬——”
“在你哪个家?”
陈穆声音有些黯淡下去:“公司附近的公寓。”
“我在楼下等着,”林殊止猜到了,“让小年把它送出来,我不想见你。”
“……”陈穆彻底变得低落,“好。”
林殊止接到了猫,西西果真被养得很好,油光水滑,就是不太亲近他。
才七个月大的小猫似乎已经将被送养前的记忆丢了个干净,正如陈穆所说,西西不喜陌生人,无法待在宠物店,也无法待在林殊止身边。
西西被他接回来后就食欲不振,一周之内体重就掉了大半斤,陈穆似乎有所感觉,隔三差五就给他发信息交代西西平时的饮食习惯。
林殊止照着养也不行,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又联系了陈穆。
猫和他不亲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不能因为和陈穆要老死不相往来了就委屈西西。
陈穆得知林殊止要将猫送回来有些意外,连连保证他会好好照顾西西。
陈穆说:“你想见西西的话,就随时过来。”
“你只需要和其他领养人一样,定时给我发送一段猫的视频就行。”林殊止说。
他不想再和陈穆有任何除了领养人与原主以外的任何联系。
婚是要离的,既然陈穆不愿意和平解决,那就走法律途径。
可是打官司是他最不愿意选择的方法,因为那实在是条很漫长的路,过程花销必然巨大。
……
他没钱。
天无绝人之路,契机在此时出现,有档野外求生向的综艺节目找到了林殊止,开口便是天价报酬。
林殊止没参加过,且这类综艺一般要营销人设,他是个没什么综艺感的人,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合适。
况且这种综艺一般请的嘉宾或多或少都有些名气,而他的名气几乎等于没有。
但与他交涉的工作人员却长了把好嘴,将话说得天花乱坠。
人为五斗米又要折腰了。
不折腰哪来的钱打官司呢?
林殊止心动了。
作者有话说:
陈狗:老婆我们有个超话哎(可怜jpg.)
第86章 “我和他要离婚了。”
林殊止最后签下了那份参加野外求生综艺的合同,转眼间就到了第一次录制的日子。
当初签订合同时他就已经知晓这档综艺节目共分为三次录制,每次录制时长为四天三夜。每次录制节目的嘉宾都不一样,会有常驻和飞行两种嘉宾,林殊止属于前者。
但他也有不知道的。
比如节目组邀请他的真实原因。
不是因为什么觉得他有拍综艺的潜力,而是因为这破环境太恶劣了,这他妈根本就没人愿意来。
林殊止后知后觉入了狼窝,但是为时已晚,违约金可比他整季节目的总报酬高好几倍。
第一次节目录制的地点位于一个四面环水的海岛,嘉宾如若需要出岛必须乘坐渔船。
节目组就喜欢制造一些神秘感,非要林殊止蒙着眼上船,他是个晕车晕机的体质,毫无疑问也会晕船,到了目的地第一件事就是找地方解决生理问题。
等他晕乎乎吐完一顿回来又得知一个噩耗。
节目组要求所有嘉宾上缴手机。
林殊止看看左右前后,除了自己哪还有别的什么嘉宾。
他犹豫片刻后提出要等所有人到齐后再上交。
节目组同意了。
说来有意思,还是为了保持神秘感,节目组在正式录制开始前对所有嘉宾的名单进行了隐藏,也就是说林殊止根本不知道会有谁参加这档节目。
他希望能遇见几个从前打过照面的人,那样的话这四天三夜就会好过一点,不至于让节目组要求他为了综艺效果营造的社牛人设完全立不住。
虽说希望遇见认识的人,但也不是希望遇见所有认识的人。
比如施奇他就不太想见到。
林殊止眼见着施奇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他视野中,又跑到他身边,俏皮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好久不见林殊止!还记得我吗?”
“……记得。”林殊止笑得像根苦瓜。
施奇:“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又见到你哎。”
林殊止心想,他也想不到,如果想得到,那合同他打死都不会签。
其他嘉宾都还没有到场,施奇就这么与他攀谈起来。
林殊止不擅长同他说话,应对得十分勉强。
节目组又派了个人过来向施奇提出让其上交手机。
施奇倒是交得爽快,手机哐当在空荡的储物箱里滚了好几下。
节目组又将目光对准林殊止。
林殊止想当做没看到,施奇却揭穿他,声音有些嗲得发腻:“林殊止你就交嘛,咱俩在一起这也不会无聊的。”
“……”林殊止有点下不来台,只能也把手机放进箱子里。
他看施奇滔滔不绝的样子,突然觉得节目组做了个很错误的决定。
不该让他营造什么社牛人设带动全场氛围的,而应该让施奇来。
可惜施奇好像只是飞行嘉宾。
他看见施奇就要想起陈穆,就要想起那天施奇直接找到别墅来,告诉他陈穆欠了一晚上的房费。
又过了不知多久总算有人解救他。
第三位嘉宾让林殊止感到意外,因为那是近五年的新晋影帝孟率。
影帝不抓紧大好年华多拍几部电影,竟然也会来参加综艺节目,倒也挺稀奇的。
孟率似乎是高冷挂的,林殊止与他简单打过招呼后就没有再对话,反倒是施奇对孟率挺感兴趣的,试探着开始和孟率搭话。
林殊止总算被放过,他百无聊赖,只能用脚尖搓着地上的碎石子打发时间。
又有人登了岛。
这次是一对情侣,林殊止没有见过了,不过听那两人的自我介绍应该是某平台很火的网红。
林殊止望着那两人有点走神,突然女生“哇”地叫了一声,扑进了那男生的怀里,林殊止被震得回过神,也定睛一看。
这倒是有些……过于甜蜜了。
噢,原来是看见了只比巴掌小的螃蟹,害怕呢。
男生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些歉意地说:“她以前被螃蟹钳子夹过,有点创伤后应激。”
林殊止摇摇头,示意没有关系。
远方又传来柴油船发动机的铮铮声,应该是又有嘉宾要到了。
节目组提示这是本次录制要登场的最后一位嘉宾。
所有人翘首以盼,纷纷走上前迎接,唯有林殊止留在原地等候。
有什么好接的呢?
来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准备打离婚官司的前夫可谓是阴魂不散,正戴着顶草帽,向他缓缓走来。
脸上还一副堪称兴高采烈的表情。
林殊止偏开头,视线正好落在一旁的施奇身上。
所有人都已经到场,节目组便提出让众人再做一次自我介绍。
轮到林殊止的时候,场外举了牌子,示意他将身旁的陈穆也连带着一起介绍了。
这迷之操作让林殊止又后知后觉出一些东西。
节目组或许不只是因为没人愿意参加才邀请他,而是还看中了他和陈穆最近闹出的那点事儿,想以此进行炒作博取流量。
如果他知道陈穆在,他一定不会来的。
等等,那这样是不是就说明——陈穆也是常驻嘉宾。
林殊止不想再忍让,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直截了当地对着镜头说:“不如还是让陈穆自己介绍吧。”
导演脸色微变,紧急喊了停,让他重新再介绍一次。
林殊止第二次依旧说了同样的话。
导演的脸上绷不住了,让摄像暂停记录,友好提示他:“提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观众都想看这个。”
林殊止淡淡道:“没什么好说的,我和他要离婚了。”
声量大小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这下不只是导演,大家都有点要吃瓜的意思。
陈穆有些不淡定了,把林殊止拉至一旁。
林殊止挣了好几下才将手脱出。
陈穆也站定:“我们还没离婚,你不能这么介绍我。”
“快了。”只要录完节目,他马上就要拿到请律师打官司的钱了。
“不快,”陈穆神色受伤,“你给我一个机会。”
林殊止:“我为什么要给你机会?”
陈穆也不是小孩,凭什么做错了事就能无限度地索要机会呢?
陈穆沉默了很久,最后声音有些发哽:“至少不是现在公布,来都来了,节目还要录下去的,导演他们也很难做。”
……
林殊止不是不懂规则的人,方才情绪上头他才没考虑这么多,他没有解约的资本,就只能照着节目组的要求办事。
毕竟拿到钱才是他的终极目标。
忍一时不是忍一世。
他可以忍。
林殊止回到镜头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陈穆贴着他站也一声不吭。
陈穆见气氛有些僵住,温和笑道:“我和他闹了点小矛盾,已经解决好了,不耽误拍摄。”
“好好好,都不是大事。”
“不是大事哈,大家继续!”
工作人员中也有人附和。
所谓的野外求生就是要求嘉宾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在岛上依靠自己存活四天三夜。
首先需要解决的是吃饭问题。
节目组给六人准备了两把小铲子和一只水壶,除此以外什么工具也没有,大致意思是让他们从这片海域里找到能够果腹的东西。
施奇提出可以在东边那片海滩上找找有没有能吃的,众人在呼呼乱吹的海风中艰苦卓绝地挖了半天都一无所获。
女网红刘茜害怕螃蟹,就只能在一旁站着看。
施奇见状有些不满,嘟囔了句不能来就别来。
刘茜的男朋友不信邪,非要脱了鞋下海抓鱼,结果雨没抓着还反被水面下的礁石划破了脚。
这下没有人敢下水了,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众人只找到了一些贝壳类生物,数量之少都不够几人塞牙缝的。
众人饥肠辘辘地挨过了第一顿晚饭,到了夜晚分配帐篷却又出现一些分歧。
也不能算作分歧,因为节目组一共提供了三顶帐篷,六个人正好两两一顶。
网红情侣自然是睡在一起,陈穆和林殊止目前还处于合法关系,一顶帐篷也不是问题,剩下的一顶便交给施奇和孟率。
林殊止却并不是很想和陈穆同一个帐篷睡三个晚上。
他尝试同节目组交涉却也无果,无奈只能回到早就分配好的帐篷里待着。
帐篷真的很小很劣质,他刚弯腰钻进来,下一秒就猝不及防对上陈穆的眼睛。
林殊止刻意地坐在离陈穆最远的地方,眼睛紧紧闭着,打算就这么度过一整晚。
陈穆白天穿的那件黑色T恤不小心浸了海水,此刻用淡水洗净后正晾起来风干。
所以陈穆现在上半身不着寸缕。
说起淡水,节目组给他们配备的水都是有限的,陈穆今天洗衣服用的水又是哪来的呢?
林殊止倏地睁开眼。
“这节目你是不是注了资?”林殊止问道。
陈穆倒是很诚实:“是。”
一切都说得通了,人要服从规则,可规则都是人制定的。
为什么要在节目开始录制前对嘉宾名单进行保密处理呢?
林殊止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
因为这他妈就是陈穆制定的规则。
手机被没收了,大家傍晚分别时便约定晚上要少出门,林殊止有些郁闷,并不想和陈穆干瞪着眼过一晚上,没在帐篷里待多久要出去走走透气。
陈穆觉得独自行动很不安全,便提出要与他同行,毫无疑问被立马拒绝了。
营地外面就是沙滩,往深处走全是适应盐碱地生长的红树林。周遭都是黑压压的一大片,林殊止只往里进了几步,就依稀听见有人讲话的声音。
那声音有些熟悉,是他一定听过的,还不止一个人。
月光撒在盐碱地上,反射出细碎的光。
林殊止得以看清那树背后的人。
第87章 “你跟踪我。”
距离林殊止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深色树影下,施奇和孟率站得很近,几乎到了贴在一起的程度。
林殊止扫了眼他们周围,也没跟着摄像,估计也是和自己一样偷偷跑出来的。
他莫名觉得眼前景象过于暧昧和怪异,暧昧说得通,可怪异从何而来?
林殊止无意继续观看,正想悄无声息地远离这里,忽然听见孟率的说话声。
孟率说:“你不是看上跟咱们同行的另一位么?”
还能看上谁呢?林殊止只知道陈穆曾欠了施奇一晚的房费。
他不由得止住脚步,下意识又朝那两人看过去。
只见施奇飞快地扑到孟率身上,两人因为惯性靠上了树干。施奇将头埋在孟率胸口处,闷闷地说:“那都是假的,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呀。”
天色太黑,林殊止看不清孟率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他双手插兜倚靠着树干,没有不躲开也不主动。
孟率依旧是垂着头:“怎么不可能,我听过很多传闻。”
施奇越抱越紧,直到抬起头向他索吻的时候终于被孟率偏头躲开了。
“也不是我的主意呀……”施奇被拒绝得有些气馁,“是那从前林家的掌权人交代我这么干的。”
林殊止听到了关键词,哪怕面前情景让人脸红心跳也伸着耳朵听下去。
孟率问:“那又是谁?”
“说起来,他们那破事还挺复杂,我也理不懂,反正我就是收钱办事,”施奇说,“林正安许诺了我一部剧的,谁知道他一点竞争力都没有,轻易就被整垮了呢。”
“哦?那你和他们两个人都目垂过?”孟率有些玩味道。
“都说了都是逢场作戏!”施奇看起来生气了,推着孟率胸口挣扎着就要起来,“我没和别人睡过呢。”
“生气什么?”孟率却把人按回来,“他们给你很多很多钱吗?”
“不多,事情没办成,林正安那坏东西不仅没给我争取到角色还少了我一半钱,”施奇也不反抗,乖乖被他按着脑袋,声音十足委屈,“我就只能自己谋生路了。”
孟率:“事情办成是什么样,你又谋到了什么生路?”
施奇忽然不说话了。
孟率也不深究,叹了口气:“你该早些来找我。”
“可是那时候还没遇到你,凡事都讲求缘分的,”施奇有点开心起来,声音尾调上扬,“那现在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
林殊止越来越听不清那两人在说什么,对面说话声逐渐被喘声代替,接下来要发生点什么不用明说,林殊止听不下去了。
那两人或许太过投入,自始至终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林殊止放轻脚步离去,回到帐篷里的时候陈穆还坐在帐篷最里面,与他出去时的位置别无二致。
哪怕是盛夏时分,海边的夜晚也是非常凉爽的。
但是很奇怪,明明帐篷里一点都不热,陈穆额上却浮着层薄汗。
林殊止忽视掉陈穆的存在,与陈穆保持一定的距离躺下来。
脑子里挥之不去是施奇和孟率说的那番话。
他一点睡意都没有,因此对陈穆熄掉小电灯的举动感知十分明显。
视线一下子变得全暗,安全感骤然缺失,陈穆在离他极近的地方躺下。
林殊止刚准备往前挪一点,动作刚有个起势就被陈穆打断。
陈穆问他:“刚刚出去,是不是都听清楚了?”
“你跟踪我。”
“我怕你有危险,你不让工作人员跟着也不让我跟着,这不可以。”
林殊止没有继续和他说话,帐篷里静得只剩外面潮水拍打岸边礁石的声音。
陈穆深吸了一口气,又开了口:“当初我答应你会解释和施奇的关系就一定会做到,我派人查过了,那些照片都采用了合成技术,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我可以让专业人员替我作证。”
“我也看过了家里的监控,施奇的确来索要房费了,但他要的不是和我过夜的房费,而是他和另一位姓陈的先生的。”
“我没有找过别人,自始至终都没有,”陈穆有些激动,“林殊止,你错怪我了。”
没有就没有吧,解释来得有些太迟了。林殊止依旧沉默,他与陈穆之间的问题又哪里只是一个施奇这么简单。
陈穆心里有些没底,录制这档节目他的确有私心也注入了资本,还特地要求节目组在录制开始前不公开嘉宾名单。
今天林殊止看见的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
可林殊止的反应让他不太自信了,下意识便思考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陈穆:“你……给我一点回应。”
“你原本可以早点告诉我,现在,”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林殊止掩下眸子,“已经晚了。”
真的太迟了,他已经失去那段热烈的时期了。如果再早一些,他或许会因陈穆向他解释而感到雀跃,可今天哪怕亲耳听到了这么多事实,他竟然是意想不到的平静。
“不晚,”陈穆的声音微微颤抖,“还不晚,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虽然已经不再在意,可不知为何眼角还是有些湿润。
空间又窄又小,陈穆和他的距离貌似越来越近,几乎有种呼吸热度都停留在后脖颈上的错觉。
林殊止其实有些相信陈穆是真的想要一个机会的。
可就算陈穆喜欢了爱了,他也没有勇气再重新爱上他。
接下来几天里众人逐渐熟络起来,但野外求生可谓困难重重,所有人几乎没有饱腹的时候,节目组提供的基础干粮和水也消耗得很快。
终于是熬到了第一次录制结束的时候,总体来说结束得很完美,因为无人中途退出也无人因为抵抗不了重重困难倒下。
林殊止结束录制后拿到了手机,这才知道他和陈穆又上了热搜。
前有【陈穆为爱逐梦演艺圈】,说的是陈穆进《惊鸿》的剧组客串一个小角色,后有【陈穆为爱放弃千万合同参加求生综艺】,这是综艺物料流出后出现的……实在荒谬了些。
哪怕只是四天三夜林殊止仍然觉得像世纪般漫长,身旁有陈穆,他坐立难安,海边日照大,他晒脱层皮。
他人迅速黑了好几个度,回到洛城粉丝接机时还被开玩笑地取笑了一番。
陈穆与他乘坐的是同一架航班,不免会有人注意到后走出来的陈穆。
大家也不免想起前段时间像连续剧一样的热搜,人群中传来压抑过的呼声,但无人向林殊止当面提起这件事。
第二次节目录制时间为一个月后,这个间隔时间十分尴尬,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林殊止不能接周期太长的角色,只能去一些临时缺人的剧组里跑跑龙套。
他原本就是从跑龙套起的家,再干回老本行也没什么关系。
大部分时间他还是会待在家里。
某天他接到了方卉打来的电话,以为是普通的嘘寒问暖,电话里方卉却告诉了他一个有些意外地消息。
方卉说,林正安在昨天夜里去世了,死因是急性心源性猝死。
林殊止觉得有些不真实,恍惚间他回忆起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林正安。
曾经压迫他二十年的人原来也会死,最后变成一个四方的盒子。
方卉的语气听起来并不伤心,只是在陈说一个事实,最后她问林殊止是否要参加林正安的葬礼。
她与林正安已经离婚,操办葬礼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她,因此只是来代儿子通知一番。
没有亲情可言,只是为了给多年前自己一个结局。
林殊止最终应承下来。
林正安办葬礼那天,天空下起了细密的小雨,路上是一片萧瑟,林正安亲戚其实不少,但许多人为了避嫌都没有亲临,现场看起来一片冷清。
林殊止没什么感觉地跟着过完了全程。
葬礼结束后林殊止就要回家,方卉却拉住他,似乎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林殊止没想到方卉要说的话竟然与陈穆有关。
方卉问他最近是不是和陈穆之间出了问题。
林殊止坦言说“是”。
方卉说:“陈穆是个好孩子,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
林殊止不知她从哪里得出的结论,只说:“您别操心了,我会自己处理好的。”
方卉又和他说了当初林正安被拉下台的事,他只知道当初林正安破产后由方卉收拾残局,却不知其中还有那么多弯来绕去。
也不知道陈穆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一切都从未有人告诉过他。
回家的路上还下着雨,旧小区路面水洼一个接一个,路肩破碎的花坛被冲下很多泥泞,一直蔓延到路中间。
林殊止小心翼翼避过那些脏污,运动鞋面还是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一些。
他站在楼道口将破旧雨伞上的积水甩掉一些,而后才将伞倒转过来带上楼。
雨天光线很差,屋檐下积攒的雨滴借着窗台飞溅进来,楼里也湿了大半。
林殊止走到家对应的楼层,走廊里一片漆黑,灯其实已经被修好了,但不知为何今天没有亮起。
他向走廊尽头处走去,隐隐见到有个人影站在灯座下。
在看他。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陈狗给节目组注资,节目组给小林报酬,约等于小林想拿着陈狗的钱和陈狗打官司离婚,有点子好笑
第88章 你……不赶我走吗?
第一次节目录制结束后林殊止再没见过陈穆,直到此刻。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想起了下午方卉语重心长和他说的那番话。方卉说陈穆与她合作共同将林正安扳倒,也说林氏转变为方氏时已经是一个残破的产业了,陈穆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
商场上的东西林殊止听不懂太多,听下来只明白一件事——陈穆与方卉合作极有可能是手亏本买卖。
那不是为了利益,是为了什么呢?
他走神得有些严重,陈穆来到面前了才如梦初醒般抬头看去。
林殊止反应慢半拍地往后退了一步,背脊抵住了墙面。
陈穆率先开口,声音如同外面的雨雾般厚重:“我听说你父亲去世了,想来看看你。”
新换的走廊灯是声控型的,没有人讲话,空间里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达不到声控开关的阈值,周围很快又暗下去。林殊止才又出声:“为什么要看我?”他又不会因为林正安离世感到难过。
“不知道,就是有点想你,所以就来见你了。”这话从陈穆口中说出居然有点磕巴,似乎特别难为情。
声控灯重新亮起来,光源有些刺眼,林殊止低下头:“没有什么好见的。”
“你……不赶我走吗?”陈穆有些诧异,他以为林殊止会在看见他的下一秒就立刻把他赶走的。
林殊止:“那你走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穆才发觉自己在邀请林殊止把他赶走,“我今天来其实是想问问你……很久以前,我是不是送你回过家?”
林殊止心脏停了一拍,当下记起的是陈穆曾偷看过他的日记。
可他记得自己只在日记中写了陈穆送给他一只粉红色的玩偶兔子,对陈穆送他回家是只字未提的。
因为当年的他无比有信心自己会记得这件事一辈子,哪怕淡忘了依靠一只粉色的兔子也能想起来。
那陈穆是怎么知道的呢?
林殊止否认道:“没有。”
“虽然好像是很久远的事了,”陈穆看起来有点失落,“但我明明记得有的。”
林殊止:“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还有什么事?没有就请回吧。”
“还有事,”陈穆说,“我没有带伞,可以进去坐坐再走吗?”
“不可以。”林殊止拒绝道。
“……”陈穆不说话了,但脚下还未有动作。
林殊止想将人甩下开门进屋,却有种直觉陈穆会假装听不懂人话跟着他一起进去。
他人静止下来,脑子不自觉就又开始回顾方卉说的那些事。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问挡在面前十分高大的人:“陈穆,我以前应该没有要求你为我做过任何事,对吧。”
看似疑问实则肯定,他从前只会因为陈穆给予他选择权感到雀跃,却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开口向陈穆要求过任何东西。
哪怕是爱也如此。
暗恋永远是件孤单且矛盾的事,他不要求陈穆爱他,却会因为陈穆不爱他而有些难过。
陈穆此时思绪倒是理清楚了:“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方阿姨全都跟我说了,”林殊止也不再藏,“你为什么要答应与她合作?我明明没有要求你做这些。”
“我知道,那是我想为你做的,”陈穆说,“我也不是胡乱猜测,那时是有一种很坚定的直觉。”直觉林正安若是从此无法翻身,林殊止这些年在那人手下受的压迫和委屈就会得以一丝的消解。
只是那时他尚未认清自己的心意,也不愿意直面这种突如其来的情感变化。
“我说过的,我会好好学会怎么爱你,”他担心林殊止不信,又很诚恳地说,“我真的有在好好学了。”
林殊止却好像并没有听进去,脸色不明地留下一句“让你助理过来接你”就冲向家门口,行云流水地开门进屋又关门。
关门力气太大,连带着地面都抖了抖,一点停顿的机会也没留。
第二次节目录制的时间很快到来。
临行的前一晚陈穆突然发来消息,询问林殊止是否能够共同前往节目录制地点。
林殊止依旧是拒绝了。
陈穆没有多言,只让他注意安全。
第一次拍摄的飞行嘉宾是那对网红情侣和施奇,这次那几人都不再参与,新的飞行嘉宾依旧保持神秘,直到节目录制当天才得以让众人知晓。
林殊止有些意外莫遇和徐青会来。
莫遇显然也不知道林殊止是常驻嘉宾,激动之下差点在林殊止脸上亲了一口。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殊止总觉得自己被一旁的徐青翻了好几个白眼。
除了莫遇和徐青以外,本次录制还新增了两位女嘉宾。
上次的海岛物料一经流出,不少粉丝都十分有意见,认为生存环境过于恶劣了。
林殊止尤其记得孟率的粉丝在官方账号下留了许多评论,严肃劝告的有,直接开骂的也有。
可即便如此,节目组都跟看不见似的,这次更加“不留情面”,按照原计划将他们扔进了深山老林里。
环境条件比上一次恶劣了不知多少倍,上回好歹能在海水里看见活物,咬咬牙抓也能抓到了,而现在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没有工具一个也逮不住。
住宿条件也糟糕了许多,上回六个人共分配了三个帐篷,这回有七个人,节目组却只提供了一个大帐篷。
睡觉问题在临近第一天傍晚时都没有解决,所幸后来徐青捡生火树枝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山洞,山洞面积不小,可以容纳几个成年男人躺进去,众人当即就决定将帐篷分配给女嘉宾,几个男嘉宾就铺点草当席子在山洞里度过接下来这三个夜晚。
也许是有了第一次拍摄的经验,节目组提供的基础干粮和水也比上一次少一半,这或许是为了节目效果,不过林殊止怎么都看不出来一群被折磨得面黄肌瘦的人有哪里好看就是了。
每人只配备了两瓶矿泉水和两个干面包,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有位女嘉宾就待不下去要求节目组提供食物了。
节目组装死并不回应,众人只能选择出去看看有没有能吃的。
距离拍摄结束只剩下两天时间,大家对生活质量要求不高,饿不死就行。
山里野物多,但能吃的却不多。
莫遇找到了很多长得特别好看的蘑菇,希望晚上能够熬一锅蘑菇汤解解腻,刚上手摘两个就被徐青一把打掉。
林殊止看见有什么东西从树丛里一闪而过,定睛一看辨认出是兔子时那兔子已经跑没影了。
他还在努力地找兔子,陈穆忽然从后方拍了拍他的背,刚要发作却看见陈穆捂着嘴指了指那树丛底下。
林殊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赫然是个兔子的洞穴。
“会有吗?”林殊止用唇语问他。
陈穆也这样回答:“不知道。”眼睛还在四处瞟着其他地方是否也有类似的洞口。
“怎么办?”林殊止又继续问。
陈穆没回答他,只是在地上找了几根合心意的树枝,又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开始制作抓捕兔子的工具。
其他人也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纷纷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嘴地问陈穆在制作什么工具。
陈穆无暇理会,只是将手上工具放下拿起好几次测试平衡。
“在准备抓兔子。”林殊止解释道。
“兔子都很聪明,”陈穆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将抓兔子的工具布置在洞穴上,又在附近找了找,果不其然还有另外一个。
陈穆安装好陷阱,问林殊止:“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守那个,好不好?”
为了晚饭林殊止只能不情愿地应下来。
狡兔都有三窟,但他们今天遇上的可能是只蠢兔子,有点戒备心但不多,没过多久就从洞口蹦出来落入网中。
当天除了这只兔子一无所获,莫遇找的那些野果蘑菇都不能吃,众人只能将兔子烤了勉强果腹。
饭不能吃了上顿不吃下顿,除了女嘉宾看守营地外,其余所有人又外出寻找食物。但这天运气明显没有前一天好了,一只兔子的影都没见到。
莫遇简直都要怀疑是节目组在故意给他们使绊子,将方圆十里内的兔子都赶走了。
林殊止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一不留神脚下踩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林殊止低头一看。
好大一只野鹌鹑。
不过是死了的。
莫遇也瞧见了他脚下的鹌鹑,有些兴奋地快步走来,觉得能把它带回去当晚餐。
林殊止倒是有些犹豫,因为那只野鹌鹑死相十足,保不齐已经死了快一天了。
其他人也凑近了,孟率也有些心动,开始分析这只鹌鹑的死亡时间。
徐青骂了一句,说他疯了。
最后还是林殊止随行的摄像小杜看不下去,出声提醒了一句还不到这么山穷水尽的地步,众人才放过了那只死了快一天的野鹌鹑。
虽然死鹌鹑没带回去,不过这个小插曲却被节目组当成花絮放到了社交平台上,放出来的当天就引起轩然大波,粉丝都在官方社交媒体号的评论区底下开火开炮。
【哥哥吃这种东西吃坏肚子了怎么办?】
【你们节目组能不能长点心?】
这些说得都算委婉,更加过分的已经要将导演的祖宗十八代坟墓掘出来了。
大概也没想到会引起骂声一片,节目组冷处理两天后效果甚微,最后发布声明保证会严格对嘉宾们找到的食物进行检查,并且提供一次下山前往市集的机会。
嘉宾们没有通讯工具,只觉得节目组突如其来的善意有些可怖。
节目组只给了一行人一百块,持着怀疑态度众人被蒙着眼兵分三路送下了山。
女嘉宾握着那一百块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将一会儿到了目的地要买的东西都列了个清单出来。
也许是前两个晚上都没有睡好的缘故,林殊止有些犯困,渐渐地就睡了过去。
原以为睁眼所见即是山下,可林殊止睁眼时却还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到了吗?”他出声问了一句。
没有得到回应。
眼罩还蒙在脸上,他试图抬手摘掉,却意外发现双手已经被捆缚在腰后。
“人呢?”
他用力挣扎了下,发现挣扎不开。
原本以为又是诡计多端的节目组安排的智障环节,现下终于觉得有些不对。
他好像……被绑了?
第89章 他有点疲于应付变态。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霉湿的气味,林殊止努力了很久,终于用肩膀将脸上的眼罩蹭下。
眼前的场景和他想象中大差不差,这里是个密闭空间,空气似乎都无法流通,四周围只有一扇小窗,从积灰严重的小窗玻璃透出去也看不见什么,里外都是暗的。
林殊止整个人被绑在一张破旧的木椅上,他一动椅子就发出嘎吱的响声。
可他人方才明明还在录制综艺,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正在被绑架。
难不成野外求生爆改密室逃脱了?
也不该,若说这是节目组为了节目效果特意制造的“恶作剧”,这又有些太过了。
……
周遭看起来还是荒郊野岭,太阳已经完全落下,无法凭照日光判断东南西北,林殊止又尝试了很久,终究无法挣断绳索。
挣扎了一会儿他便累了,瘫倒在木椅的靠背上观察四周。
这应该是一间屋子,屋内陈设除了他以外就再无其他了。
林殊止感受不到时间的流淌,只有肚子发出不满抗议时才后知后觉自己被困在这里几个小时了。
野外求生两期节目录制下来让他对饥饿产生一定的耐性,他有些习惯饥饿的感觉,但那一阵一阵环绕在空房子里的响声着实让人有点尴尬。
极静的环境中哪怕一点响声都会被无限放大,比如林殊止饥饿时肚子的响声,又比如那扇紧闭的房门锁扣被打开的声音。
林殊止神经迅速高度紧绷,整个人在木椅上弹了下,下一秒就看见那扇门被打开。
伍河那张脸出现在他眼前。
林殊止彻底不相信这是节目组特意打造的恶作剧了。
伍河一步步朝他走来,口中喃喃道:“怎么办,你眼罩掉了,看见我了,怎么办呢?”
“为什么又是你?”林殊止声音是自己都没想到的发颤,“你不是已经被……”被送进该去的地方了吗。
“不想见到我么?”伍河声音沉下,神情受伤,“我可是很想你的,随时随地地想,在外面想,在里面的时候更想,他们都没有你好看,一个胖得像肥猪,一个长得像根狗尾巴草。”
林殊止不理会伍河的胡言乱语,只问:“你把我绑来这里干什么?”
“你不是饿了吗?我从监控里都看见了,吃吧,”伍河从背后变出一盒嵌着草莓的奶油蛋糕,“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和东家申请了今天动手,因为想让你陪我过生日。”
动手?动什么手?林殊止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他来不及思考太多,因为伍河已经用叉子插着一块蛋糕朝他接近。
林殊止冷着脸将头拧到一边去,只给伍河留下半张侧脸。
伍河又耐心地换了个方向要喂给他。
林殊止又把头狠狠偏开。
“你再给我动!”如此往返好几次,伍河终于暴起,林殊止人还蒙着,一块质地坚硬冰冷的东西猝不及防抵在他脖子上!
那是一把刀!下一秒伍河就拿着这把刀用力朝着他的脖子捅下去!
血次呼啦的场景在林殊止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预想中的痛感并没出现,空间又归于平静,林殊止睫毛轻颤,良久后睁开一条缝看向伍河。
“骗你的,怎么还信了呢?”伍河笑得面部扭曲,指缘触摸着刀子的边缘,那把刀随着他的动作收进去又伸出来。
那是一把伸缩刀。
伍河又用这把伸缩刀划过林殊止的面颊,“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你呢?”
林殊止松了口气。
下一秒阴晴不定的伍河就把一整盒蛋糕盖在了他脸上。
蛋糕甜腻的气味爬满了整脸,奶油堵在脸上无法呼吸,林殊止下意识就用嘴呼吸。
伍河笑了:“你看,这不是张开嘴了吗?为什么刚刚要那样不配合呢?还浪费了一块蛋糕。”
说完他手动把林殊止脸上的蛋糕除掉,又拿出了一盒新的。
林殊止深知反抗无果,反倒还有可能惹怒伍河做出无法挽回的事,他终于冷静下来,有些屈辱地一点点吃着那块蛋糕。
伍河又说:“你这个表情我不喜欢,换一个。”
“……”
蛋糕太过甜腻,黏在嗓子眼上让人止不住呛咳。
林殊止眼泪都被逼出来,伍河看见他的眼泪更加兴奋,喂蛋糕的动作又快了些许。
他后来又有些不配合,一边咳一边挣扎,最后还是被伍河摁着头吃完了蛋糕。
林殊止脸上还沾着许多奶油,伍河又小心翼翼地用纸巾给林殊止将脸擦净。
伍河视线在林殊止脸上流连,林殊止极力压下反胃的感觉,问他:“你刚刚说东家,你的东家是谁?”
“你可真可爱,怎么会有像你一样明目张胆打探消息的人呢?”伍河凑近他,“要不是东家交代过不能碰你,我真想……”
真想什么林殊止心知肚明。
他该庆幸伍河没有真的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单是语言上的侮辱他选择不听入耳就是了。
“要不是那傻逼,我早就——!”伍河又嘿嘿嘿笑了几声,自顾自地说,“不过东家把我保释了,我当然要帮东家的忙啦,嘻嘻。”
林殊止:“……”他早知道伍河可能精神有点问题,却不知道有这么大问题。
“啧,”伍河笑声突然停止,将手指上因为替林殊止擦脸而沾染的奶油揩到了蛋糕的外包装上,脸上神情有些不耐,“怎么又来了。”
随后他掏出手机,对着就是一句:“不是让你不要打来了吗?”
林殊止心念一动,竖起耳朵开始听对方说话的内容,但伍河走到了离他几米远的地方,他愣是一个字都听不到。
伍河:“您去和东家商量,东家松口了那就是松口了,找我没有用。”
“……”
“不如我和你做个交易,小林交给我,我也灵活一些,不效忠我东家了,你守好你的公司,怎么样?”伍河挠挠脸说。
“……”
“不愿意就算了,滚蛋,没得谈!”伍河突然气急,将电话挂断后走回林殊止身边,蹲下身,用一种迷恋的眼神在林殊止身上扫视。
“有人想要把你抢走,你说要怎么办啊?我把他,”伍河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做掉怎么样?”
林殊止没有回答他。
伍河似乎有洁癖,刚刚在蛋糕包装盒上擦了手还不够,此时又发了疯一般用纸搓着手上皮肤,搓得整手都发红了还不肯停下。
后来他忽然转头盯着林殊止良久,将林殊止盯得头皮发麻了,才极其小心地捡起地上的眼罩,拍干净灰后给林殊止戴上。
伍河说:“要乖乖等我回来哦。”
……
伍河走了。
林殊止不敢将眼罩摘下,担心这一举动也会将精神不稳定的伍河触怒。
趁着伍河离开的功夫,林殊止极力地回忆着自己曾经有可能结怨的人。
可是无论再怎么想,除了曾经与刘习畅闹过不愉快他扪心自问谁也没有得罪过了。
等等。
伍河的“东家”将伍河保释了,刚才与伍河通电话的人应该是那“东家”的对头,会是谁呢?
能有权利管理公司,并且又与他林殊止有关系的,林殊止只能想到一个人。
陈穆。
那么保释伍河的“东家”,难不成是与陈穆结了怨的人?
生意场上关系复杂,与陈穆结怨的人林殊止猜不到了。
他直觉这回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脱身。
蒙着眼罩视觉受限,忽然他好像听到门锁又传来响动。
伍河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殊止心里五味杂陈,他有点疲于应付变态。
还是一个像精神分裂的变态。
门锁处的动静越来越大,忽然在一阵巨大的响声后归于平静。
木门吱地响了一声,林殊止感受到风的流动,应该是门开了。
他莫名有些紧张,皮肤上都起了一层小颗粒。
伍河踏着沉重的脚步向他靠近,他不自觉得往后缩,却只能抵在靠背上,无处可躲。
伍河将手搭上了他的肩,隔着一层衣物林殊止感觉到那掌心温热。
他刚准备抖落掉肩上的手,脸上忽然一阵凉风袭来。
眼罩被解开了。
木屋里灯光昏暗,伍河站在林殊止身后,林殊止无法看见背后的人准备做些什么。
直到身后人弯下腰触碰到他的手腕。
“陈穆。”
极近的距离,林殊止得以嗅到他身上十分浅淡的沉木香。
“是我。”
手腕上的绳索被解开了。
陈穆又替他解开了腿上和身上的束缚,长久的捆绑使得全身都发酸发痛,林殊止刚从那木椅上站起来时还有些无法适应,以为是别人的腿安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略微活动了一下四肢,问陈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陈穆却警惕地扫视四周:“不说这个,先离开这里。”
他很自然地拉上林殊止的手腕,从小木屋的后面绕了出去。
与林殊止之前的猜测没差多少,单凭景色来判断,这里应该还是综艺录制点的附近,除了那间小木屋外看不出任何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走出很远的一段路后,林殊止才后知后觉地挣脱了那只手。
应该没有危险了,林殊止终于开口问:“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对不起,”陈穆也松了口气,脚步渐渐放缓,“是我的问题,陈琸想利用你来威胁我。”
陈琸?是之前在家宴上想对他行不轨之事的那个陈琸,这又关陈琸什么事?
林殊止觉得有些荒谬,重复了一遍陈穆的话:“用我,威胁你?”
陈穆“嗯”了声:“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联姻对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无论有没有这段婚姻关系我都能把局面维持得好。”
只是他从前逃避与爱有关的一切,连结婚的目的都以利益作为起点,骗过了自己也骗过了所有人。
“但别人不知道,别人都认为我们这段关系是纯粹的商业联姻,即便知道所有表现在外的相敬如宾都是装出来的也愿意陪着演戏,”陈穆突然顿了一下,“可如今被他们发现不是了。”
“是因为我那条发在社交平台上的动态吗?”林殊止轻声说。
“是,”陈穆承认道,“也是因为我对此作出回应。”
“……”
“林殊止,我是个没有软肋的人,但只有从前是,”陈穆语气莫名的有点沉重,“现在不是了。”
盈盈月光下树影斑驳,夜风疾驰,树叶碰撞出哗啦啦的响声。
有什么东西死灰复燃了一下。
“条件是什么,”过了良久,林殊止才缓缓道,“找到我的条件,没有吗?”
陈穆苦笑了下,似乎又觉得他问的是个蠢问题:“当然有啊。”
“是什么?”林殊止突然偏头直视着他的眼。
陈穆微微上翘的嘴角平下去:“顾忌着爷爷,陈琸不敢要得太多,只向我索要了我手中的二分之一股份,我给他了。”
林殊止有点不信。
二分之一,怎么会不多呢,应该是很多才对。
林殊止又回想起刚才的情景:“可是伍河并没有要放走我的意思。”
陈穆也觉察出不对,他已经给出二分之一的股权,可陈琸却并没有向伍河下达通知放人。
陈琸并不仅仅想要那二分之一的股权,陈琸是打算将人赶尽杀绝!
可奇怪的是伍河并没有追上来。
陈穆又让林殊止走得快些:“陈琸是临时反悔了,周围肯定还有人在找我们。”
他们赤手空拳,如果此时碰上了在找他们的人势必是打不过的。
四周都是一片漆黑,辨认方向是十分艰难的事,陈穆在前方带路,走着走着前方竟然就没有路了。
那是一处悬崖。
陈穆又带着他沿着悬崖边摸索下去的路,林殊止问他:“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陈穆答:“去找徐青他们,因为突发绑架事件节目已经中断拍摄了,陈琸不允许我带人上山,我约了他们在山脚下碰头,只是现在手机没有信号,我好像也……有点迷路。”
好的,原来陈穆也不知道要将他带到哪里去。
“到了白天光线好点的时候找路就比较容易了,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凑合一晚。”陈穆又说。
林殊止再没说什么,默许陈穆带着自己向前走。
陈穆找的路是对的,不说对最起码也是在朝着下山的方向走。
大约是在半山腰的时候,林殊止忽然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他好像又听见了伍河的笑声。
但转瞬间那声音就不见了。
也许只是太累出现了幻觉。
下秒他又像是听见了除去他和陈穆以外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片刻后又消失了。
林殊止背脊发寒,伸手拉了拉陈穆的衣角。
陈穆回过身,似乎也有话要对他说,一路上斟酌了许久。
陈穆说:“改天和我回趟家好不好,爷爷想见你了。”
与此同时空气中传来“刺啦”的一声,像是什么利器穿破血肉的声音。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林殊止瞳孔骤缩,死死盯住在月辉下泛着冷光的刀刃。
这次不是幻觉了。
伍河不知什么时候从黑暗中冲出来,绕到了陈穆背后。
还是那把伸缩刀。
只是不再是戏弄他了。
这把刀在陈穆身上变成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作者有话说:
好喜欢写变态,嘻嘻。
第90章 这是你偷走小林的代价
陈穆终于有所感觉,面上却是极其冷静的,伍河似乎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嘻嘻笑了两声又抓住刀柄更往里进了进。
陈穆闷哼了声,想转头去看藏在背后的人 却被伍河的那把插在身上的刀限制住行动。
“疼不疼?”伍河问他,与此同时将刀抽出一小节,又猛插回去,“这就是你偷走小林的代价。”
“你别动!”林殊止鼻尖蓄满了冷汗,死死盯住那因为活动反光还在变化的刀刃。
伍河知道是在同他说话,有些低落地反问林殊止:“不是让你乖乖在家等着我回去吗,为什么要乱跑呢?”
林殊止顿时一阵恶寒爬上脊背,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陈穆忽然大力抓住那柄刀刃,硬生生从伍河手里把刀抢了出来!
伍河顿时发了疯,向陈穆扑过去想要重新抢回主动权。
林殊止还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巨变,陈穆绕至其身后,将后背交给他,让他把刀拔出来。
伍河又冲上来掐住陈穆的脖子,陈穆粗喘着气,脚下用力将人蹬出两米远。
陈穆又让林殊止抓紧时间把刀拔掉。
林殊止有点犹豫:“拔掉,你会不会死?”他对于陈穆死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陈穆脸色已经接近苍白,气息都有些不匀:“没有伤到要害,死不了。”
林殊止一狠心就摸上了刀柄,然后使劲往后一抽——
陈穆腿脚一瞬间发软,险些就栽倒下去。
没有太多时间让他调整状态,因为下一秒伍河又来到了面前,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林殊止迅速反应过来,绕到伍河背后去搂住他的腰。
伍河有一瞬间的怔住,掐住陈穆手的力道松了一点,吃吃对林殊止笑道:“你怎么只有这种时候会搂着我呀?”
陈穆抓住机会踹了他腹部一脚,又攥住那条架在他脖子上的胳膊向后一反折!
伍河的惨叫声下一秒响彻云霄,陈穆给了他后脖颈一记重击,随即他变晕死过去,再也叫喊不出来。
陈穆彻底把他禁锢住,林殊止舒了口气,放开伍河,将那把有半截已经掉出悬崖外的伸缩刀捡回来。
林殊止问:“我们要带着他下山吗?”
“当然,”陈穆脸色煞白,“刀也收好,那是很重要的物证。”
月色尚浓,林殊止看见他身上缓缓淌下的鲜红色液体,一颗心脏无法落回原处。
“我来吧。”他主动将伍河从陈穆手里接过,肢体接触的一瞬间才发现陈穆身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你……”话还没说完,林殊止脸侧又闪过一阵烈风,他扛着伍河有些滞在那里,转眼间陈穆又与个穿着黑衣的人影扭打在一处。
不止伍河一个人!还有其他帮手藏在暗处!
陈穆刚被捅过一刀,凭空出现的那人显然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林殊止身体率先做出反应,扔掉了伍河,朝着陈穆扑过去。
那黑衣人见林殊止也冲上来,发了狠重重踢给陈穆一脚,陈穆腿脚发软,眼前一片迷蒙,没有在悬崖边上刹住车,重心朝下,向着悬崖深处坠去。
林殊止又转而要去把他拉回来。
但有点迟了。
林殊止只拉住了一点衣角,身体大部分越出了安全区,与陈穆一同朝着深渊落去。
……
坠落速度越来越快,耳边风声也愈发刺耳,林殊止一片茫然,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突然一声闷响,伴随着身体的剧痛,他落在了一块实物上。
这里还不是悬崖底,也许只是悬崖高度的一半,陈穆已经完全从他的视线里消失,大约是运气不好直接掉下去了。
林殊止脑子晕晕乎乎并不清醒,稍微一动又翻了下去。
悬崖底部是一个小土坡,小土坡再往下是一片湖,林殊止摔进了湖里。
冰冷的湖水强行将他唤醒,全身散发着剧痛,可能有哪一部分的骨头断裂了,他肩膀无法抬起,稍一活动就像被钉子凿过去一般。
月影倒映在湖中,一轮圆月美轮美奂。林殊止在水里扑腾许久后总算回到了岸边,可陈穆却不知道在哪。
他心里有极不好的预感,两人掉下来的位置差不多,怎么陈穆偏偏就不见了呢?
他急喘了几口,重新站起身去寻找陈穆的踪影。
活生生的人掉下来不可能凭空消失。
就算死了……死了也该有个人样在的。
林殊止绕着湖边转了大半圈,湖面只偶尔因为风吹过而泛起一点涟漪,根本不像有人浮在上面。
身上越来越疼,肩膀处的剧痛险些让林殊止跪下来,他艰难地挪动着步子,终于在一块巨石旁发现了一点特别的东西。
是一只鞋。
林殊止越往那靠近,那只鞋子就越完整,再往上是一条腿,半截身体,然后是完整的陈穆。
陈穆躺在那块巨石旁,双目紧闭着,如果忽略那一身的血的话,看起来就和睡着了没什么不同。
林殊止第一反应是陈穆没有完全掉进湖里,而是砸在了石头上,所以才会有这满身的血。
他顾不上肩膀的疼痛,步履蹒跚地跑过去,沿着巨石慢慢蹲下来。
“陈穆。”林殊止叫了他一声。
没有人回应他。
他手指颤抖着放到陈穆鼻间探了探,气息极其微弱,几近于无。
林殊止伸手隔着衣物碰了下陈穆腹部被伍河捅穿的地方,只摸到满手的湿黏。
伤口还在渗着血,血液顺着上衣蜿蜒而下,那满身的血可能就是这么来的。
这里应该就是山下了,陈穆曾说过莫遇徐青就在山下等着,他们的距离应该不会很远。
林殊止眼眶发酸,死死地堵住陈穆身上那处伤口,哪怕效果甚微。
他又想将陈穆的下半身从水里拖出来,奈何一侧肩膀动不了,移动了很久才勉强离开水面。
陈穆裤袋里突然掉出个东西,啪一声摔在岸上。
是陈穆的手机。
林殊止用发颤的手将那部手机捡起。
手机屏幕发出微弱光芒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满手血污,但顾不上这些,他直接打开通讯录,找到徐青的号码拨了过去。
很可惜,手机进了水,似乎打不了电话了。
唯一的希望就此破灭,林殊止不信这个邪,反复拨打很多次,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手下捂住的伤口还在出血,一点一点将他的手掌染红。
就在他颓然地瘫倒下来时,远处很短暂地有灯光闪过去,他目光追逐过去,那灯光就不见了。
林殊止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下一秒强光就射到了他脸上。
远处走来很多人,林殊止还来不及看清是什么人,身体便发出了终极警告。他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朝着地面倒下去。
……
林殊止恢复一些意识时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耳畔有许多嘈杂的声音,他听见有人在打电话,有人在喊叫,还有一些类似于救护车的声音。
他并不算真正清醒,很快又昏睡过去,再度醒来时四周是一片白。
所处的环境还算熟悉,他这几年没少进医院,呛鼻的消毒水味给了他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你终于醒了?”
病房里还有别人。
“别人”的声音略显激动。
是莫遇。
莫遇眼眶红红的,看了他一眼就跑出去喊了医生进来,医生替他做完检查后才宣布他度过了危险期。
林殊止肩膀被固定住无法翻身,只能就着这个姿势看着莫遇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
直到徐青从外面进来将莫遇带了出去。
没过多久徐青又推门进来,在方才莫遇坐过的地方坐下。
林殊止还是刚刚的姿势。
徐青是陈穆的朋友,林殊止只有在录制节目的时候同他多说过几句话,私下里他们其实还不算熟悉。
徐青就这么注视着他也不说话,林殊止有些尴尬,眼神尽量不聚焦在他脸上。
“我睡了多久?”林殊止率先绷不住开口了。
徐青:“三天。”
三天?好久。
林殊止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后又问:“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徐青语气不算好:“陈穆的手机里安装有定位器,但是陈琸那狗贼事先就在山上设置了信号屏蔽器,一直到你们下了山我们才收得到信号。”
怪不得陈穆的手机即便拨打不了电话徐青和莫遇也能短时间内抵达他们的所在地。
林殊止“噢”了一声。
徐青脸上有点不对劲:“你就没有其他话想问的吗?”
林殊止又缓慢地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徐青:“你就一点都想不起来陈穆这么个人是吧?”
陈穆啊?他想问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而已。
“他怎么样了?”林殊止双眼有些浮肿,虚弱地问。
徐青语气很冲:“他要死了,人现在还躺在ICU里出不来!你到底懂不懂得定位器是留给谁用的?他是想着死了都要把你带下山的!”
林殊止确定被绑走后他劝过陈穆,与陈琸谈判可以,但以身涉险没有必要。
他不理解陈穆为什么要这么义无反顾地去救林殊止,明明在他眼里,林殊止能有无数个替代品。
他多了解陈穆啊,说喜欢和爱也与陈穆这种薄情寡义的人搭不上边。
但陈穆花了半条命去救人已经是事实,可这废了半条命救回来的人呢,一醒来跟忘了有陈穆这么个人似的。
他忍不了。
林殊止被他突然拔高的音调吓了一跳,莫遇下一秒就从病房外冲进来,让徐青注意对病人讲话的态度。
徐青还是心里有气,竟然当着林殊止的面就与莫遇拌起嘴。林殊止有些意外,在他仅有的印象里,徐青从不会对莫遇说一句重话。
……
徐青被莫遇带走了。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林殊止什么都想不到,在听完徐青那句“陈穆在ICU里躺着”之后。
他不是没有想起陈穆的。
相反,他醒来前做的梦都与陈穆有关。据说人死之前脑子里都要走马观花地过一遍一辈子最重要的事,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差点要死了,但梦里确确实实过了一遍前半生。
前半生里有许多陈穆。
他只是有些无法面对。
明明不够尊重他,明明他没有那么重要,明明也不爱他的,为什么又要以身涉险来救他呢?
但他不想和徐青说这些,毕竟徐青又不是当事人,又懂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