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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51章 小狗的拒绝

    关于“小狗没事”这件事儿的后续,主要产生了两大深远影响,一方面是温浅对于程斯刻又让他叫小狗了这件喜事儿的大肆宣扬,还有一方面就是程斯刻对胆敢学着温浅叫他小狗的人的暴力镇压。

    首当其中的就是要死不要命的于其其,那天之后,小胖子揣着一包狗胆十分没有眼力见地对着程斯刻叫了好几次小狗,每次都被程斯刻以拳头结束对话。

    但人话说多了总是会嘴瓢的,小狗小狗的叫着还给于其其叫顺嘴了,课间的时候他回过头,随口叫了一声“小狗”,然后在程斯刻“你是不是想死”的眼神中,干巴巴地加了个“哥”字。

    小狗哥,tm听着更傻了!

    程斯刻忍无可忍地伸出一只指头,朝于其其勾了勾,阴恻恻道:“你跟老子出来。”

    于其其胖胖的身躯宁死不从,眼见着程斯刻还要动手,当下不管不顾大叫起来:“月姐,月姐救命啊!程斯刻打人啦!”

    乐月被叫得脸红,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程斯刻一听于其其又开始乱点鸳鸯谱,当下烦躁地伸出胳膊一个锁喉,差点没给于其其锁撅过去。

    他无意间抬头,看见了乐月朝他投来的包含情感的眼神,只能权当自己看不见地重新瞥下眼。

    他知道乐月对他有意思,他甚至在一次乐月跟他告白的时候明确拒绝过,但这姑娘装听不懂的本领跟他装看不见一样高明。

    他的拒绝愣是没有对乐月造成一点影响,甚至这姑娘有种越挫越勇的劲头,这让程斯刻很是头痛。

    他从小就缺乏应对女人的经验,这一点对下到三岁上到八十的女性都是一样的。

    他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关系,他想去找人问问,但又不想告诉温浅。

    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不想让温浅知道乐月喜欢他,这种心理有点类似于我被人喜欢了等于我不洁身自好了。

    其实八竿子打鳯不着,但心里就是莫名膈应。

    在温浅的眼里,程斯刻只能是温浅的小狗,满心满眼一心一意只有温浅的小狗。

    那么除开温浅,剩下的人生导师不二人选……

    程斯刻推开“妄高山”的门时特意先探头看了看,确认了林樾不在之后,才偷偷摸摸溜进门。

    王高山老早就坐在吧台那儿了,看着程斯刻在那里探头探脑的不知道在偷摸瞧些什么。

    “你干嘛呢?搁那儿做贼呢?”王高山纳闷道。

    程斯刻背着书包走进来,一屁股坐到王高山对面,嘴里答道:“没,我看看林哥在不在。”

    “你犯事儿了?”王高山说话很吉利,“要不你怕你林哥干嘛?”

    程斯刻很顺手地拿了一罐吧台上的可乐给自己开了,灌了两三口之后才开口:“不是怕,就……林哥跟温浅关系太好了,我怕他俩闺蜜一聊天又给我捣鼓到温浅耳朵里去。”

    王高山闻言乐了:”你干啥了不敢告诉温浅?”

    “我能干啥。”程斯刻酗可乐酗出一种沧桑感,心觉做人难,做男人更难,做温浅的小狗难上加难。

    “山哥,你以前被女生告白的时候都是怎么拒绝的?”程斯刻放下可乐,诚心求教道。

    但显然程斯刻对王高山的崇拜有点盲目了,只见王高山闻言那张老脸不自然了一瞬,接着支支吾吾道:“那什么,拒……就拒绝呗,还能怎么拒绝。”

    程斯刻用怀疑的眼神瞅了王高山一眼,毫不留情面地问出了大实话:“不会吧山哥,你不会没被女孩子告白过吧?”

    我……

    我???

    王高山深觉受到了侮辱,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地伸手扇了程斯刻一个大逼兜:“就你有嘴就你能,你到底过来干嘛的,没事儿赶紧给老子滚蛋。”

    程斯刻委屈地摸了摸后脑勺:“我以为问你问对人了呢,谁知道你混的这么差,连个告白的女生都没有。”

    王高山被程斯刻这张嘴气得头晕,他深吸了鳯一口气大言不惭地开口:“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有什么你是山哥不知道的,不就是怎么拒绝女孩子么,这很难么?”

    王高山有些心酸又有些得意地想,老子是没拒绝过女人,但你林哥当年追我追的惊天动地,还不是被当年英姿潇洒一心为民的老子给拒绝了,小屁崽子一点领略不了他当年的风采。

    程斯刻的确领略不了,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去找了个江湖道士,不知道这人是会给他指条人生明路还是拿他当冤大头糊弄一通。

    但听了总比不听强,他山哥好歹以前几次给他指的路,都还算靠谱……

    “拒绝女孩子还不简单,你就说自己不喜欢她不就得了么?”王高山不理解程斯刻的疑问。

    “我试过了,但是她根本不听。”程斯刻心说要是这么简单我找你干嘛。

    “啊,这姑娘这么执着呢。”王高山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程斯刻沧桑地叹了一口气。

    “对执着的人,你就不能客气,你得下死手。”王高山犹豫了一会儿继续指点迷津。

    “怎么说?”程斯刻向前倾了倾身子,带着求知的眼神望向王高山。

    王高山脑袋一拍开口:“你就跟他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人哪里哪里都比她好,她哪里哪里都不如人家。女孩子最要面子了,听见喜欢的人说别人比自己好最接受不了。”

    程斯刻闻言沉默片刻,思考片刻,接着便是恍然大悟和深以为然。

    “精辟啊山哥。”程斯刻看着王高山的眼神都变了,满眼写着崇拜,“你太会了。”

    王高山颇为得瑟地摸了把头发,心说林樾以前好像就是这么拒绝追求者的。

    他妈的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有小妹妹告白,他一把年纪了除了林樾怎么连棵烂桃花都没开过。

    算了,桃花贵精不贵多,他有林樾就够了。

    隔天放学,程斯刻背着书包主动走到了乐月的桌前。

    他一句话都还没说,以于其其为首的班里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就已经纷纷吹起了口哨,在这等起哄声中,乐月身为女主角自然是害羞地红了脸,看着程斯刻的目光期待又闪躲。

    程斯刻理解不了女生这点纤弱敏感的小心思,他只想把他的话说出口:“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也不管乐月什么反应,自己背着书包率先出了教室门。

    乐月一愣,内心大喜,程斯刻竟然主动叫她出去说话!

    她在周围人一众的激动暧昧的眼神与窃窃私语中,快速收拾好了自己的书包,跟了出去。

    程斯刻见乐月出来了,一句话没有率先转过身子朝楼下走。

    换了别的女生多少觉得这人有点太冷了,可乐月偏偏从小就喜欢程斯刻这种冷酷装逼的,当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欢欢喜喜跟在程斯刻后头。

    “你要带我去哪儿?”少女带着些期待问道

    程斯刻单肩背着书包,走在前面头也不回,毫无感情地回答道:“凉亭。”

    他还算没有到死直男的程度,知道要说出口的这些话估计是有点伤人的,因此没有在教室里当众说,他挑了一个僻静的凉亭。

    程斯刻根本不管跟在后头的少女的脚程能不能跟上他,在前面跟个无情的赶路机器似的,恨不得瞬移到凉亭,他多跟女性待一会儿都不自在。

    三两步跨上凉亭,他才转过身。

    乐月一个没注意差点撞上程斯刻,结果只见程斯刻双臂在胸前挡了个视死如归的叉……

    乐月:……

    乐月:算了,你长得好看,我忍!

    小姑娘憋下委屈,满心期待地开口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程斯刻也没犹豫,当即开口跟乐月说了最长的一句话:“你还是换个人喜欢吧,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个答案跟乐月设想的大相径庭,小姑娘以为程斯刻是想通了想要跟她告白来着,结果程斯刻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怎么可能?程斯刻从来没说过。

    乐月不愿意相信。

    “程斯刻,你就算要拒绝我也不用编出一个喜欢的人来骗我吧?我看着很好骗么?”乐月有些郁闷也有些气愤。

    程斯刻有些纳罕地看了乐月一眼,像是想不通她怎么会有这种脑回路。

    “随你信不信。”他面无表情道。

    如果温浅在这里听见程斯刻这句话,一定会恨铁不成钢地扇程斯刻一个大逼兜,然后立刻给程斯刻购入一本《说话的艺术》,女生是最听不得这种话的,程斯刻这句话就相当于往油桶里扔了个鞭炮,当即把乐月给点了。

    小姑娘当即眼里泛起了眼泪,她依旧不相信地大声道:”那你说,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我哪里不如她?”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自尊心是很强的,最见不得自己比不过别人,乐月从小被众星捧月着长大,所有人都是夸她漂亮又聪明,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当下不肯了。

    程斯刻还真就乐月这个问题认真思考了片刻,不思不知道,一思吓一跳。

    程斯刻犹豫片刻,接着用一种“你怕不是在自取其辱”的怜悯眼神瞅了乐月一眼,诚实地开口:“你哪里都不如他。”

    乐月:???

    小姑娘快哭了……

    但她就是强撑着一口气不服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已经不在于程斯刻喜不喜欢她了,这件事情已经被上升到了另一个层面。

    这事儿闹大了!

    “那你说,那人哪里比我好,你说啊!”乐月大声道,眼泪没控制住地流了下来。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但程斯刻见了……他没看见,他低头又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这个话题就问到他心坎上了,该从哪里说起比较好呢?

    程斯刻甚至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笑,他好久没跟人好好唠唠温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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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还是想让宝贝们给我多多留评和弹幕,很期待看到大家的反应哦~

    ◇ 第52章 朋友有小狗好?

    “说啊,你喜欢他什么啊?”乐月不死心地追问道。

    程斯刻一脸这是你非要问的,那我就不得不说了的表情,随即好似勉为其难地开口:“他长得很漂亮,是那种出尘脱俗的漂亮,一点都不庸俗的那种,跟仙子一样一样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还很温柔,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这么说,他几乎从来不跟我发脾气,如果发脾气了一定是我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但我就算犯错了他凶不了两句就又会把我抱住哄我,他是很心软的人,你理解吧?当然他也不是都是优点,他也有缺点的,比如他很娇气,他不会做饭,都是我做饭给他吃,他很喜欢我做的饭,每次吃到好吃的都会跟小仓鼠一样嘴巴鼓鼓的,眼睛里盛满星星,然后柔柔地夸我。他也不喜欢运动,浑身上下的肉都白白软软的,我经常劝他跟我一起运动,这个时候他就会跟我耍赖,跟我各种撒娇,他撒娇起来很可爱,像小孩一样。啊刚是不是说到做饭了,我忘了说,虽然他不会做饭,但他很会处理水果,他洗出来的水果特别干净,切出来的水果特别规整,我的意思是他是很能干的,你懂吧?而且他在饭桌上特别为我着想,总是把我喜欢吃的葱和蒜都挑出来留给我拌饭,这个世界上我简直找不到比他对我还好的人了,你能明白他对我的重要性么?“

    乐月:……

    乐月:我无语了我。

    乐月:原来你不是不会说话……

    乐月:我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在乐月微抽的嘴角和一脸空白的表情下,程斯刻总结陈词:“总之,我最喜欢他,他也最喜欢我,我们之间容不下第三者,understand?”

    乐月一脸空白地点点头,麻木答道:“明……明白了。”

    后来王高山在追问起程斯刻拒绝人这件事进展如何的时候,程斯刻一脸其实我不想说细节的但是你非要问那我也不好不说的表情,再一次将他对乐月的话朝王高山照模照样重复了一遍。

    程斯刻话毕,前厅鸦雀无声,王高山目瞪口呆地看着程斯刻,半晌伸出捏了捏程斯刻的脸,左右看看讪讪道:“没被夺舍吧我的弟?”

    程斯刻打开王高山的手,酗了一口可乐:“没,如假包换。”

    “不是我问问你啊,你说那么细节是真有一个你那么喜欢的人啊还是编的啊?”高山老板三观都碎了,怎么也想不通地问道。

    程斯刻不知道想到了谁,嘴角浮现出一个可疑的微笑,十分矜持含蓄地点了点头。!!!!!

    “靠,你真有喜欢的小姑娘了!?”王高山震惊了。

    程斯刻听见姑娘两个字扯起的嘴角抽了抽,欲言又止地瞥了王高山一眼,最终还是决定不解释,他怕信息量太大一下把他大哥吓过头了。

    “你别跟温浅说啊,这是秘密。”程斯刻想起来提醒了王高山一嘴。

    “干嘛怕让小浅知道啊,他又不是那封建大家长,你还怕他反对你谈恋爱啊。”王高山道。

    “不是那么回事儿。”程斯刻不知道怎么跟王高山解释,“反正就别说就对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王高山一下被程斯刻捧到了能共享秘密的挚友地位,还有点小兴奋。

    做兄弟嘛,最讲义气!

    这人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放心,你这个秘密,哥替你守护。”

    几米开外的心理诊所里,温浅正瘫在沙发区翘着二郎腿,眉头微皱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俞鱼一天到晚趁着倒水跟温浅搭讪,这会儿见着温浅看似忧愁,俞鱼立马开心了。

    这人端着水杯多管闲事儿地凑上来,想偷偷瞄一眼温浅的屏幕,被温浅警觉地挡住了手机。

    “啧,”俞鱼不乐意了,“你遮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温浅正烦着呢,懒得搭理俞鱼,挥手赶人:“走开走开,别烦。”

    “诶我偏不,”俞鱼一屁股挤在了温浅身边,贱兮兮道,“有什么烦心的事儿,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温浅白了俞鱼一眼,继续看着自己的手机,他一双手在屏幕上犹犹豫豫打打删删,把俞鱼给看乐了。

    “怎么的,搁这儿写小作文呢温医生。”俞鱼一脸开心地问道。

    温浅又删掉了对话框里所有的文字,长叹了一口气。接着他转过头以一种探究的目光看向俞鱼,似乎是在判断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他托付信任。

    “瞅我干嘛,有事儿要说?”俞鱼被温浅的眼神瞅得慎得慌。

    温浅犹豫再三,还是打算死马当作活马医。

    他转过身来,看着俞鱼十分认真地开口问道:“如果有一个人对你表达了好感,但是你对她其实没意思,但是因为她跟你有一些利益牵扯,你又不敢说得太直白,这时候你会怎么做?”

    俞鱼一听来兴致了,双眼发亮地问道:“谁啊谁啊谁啊,谁喜欢你?男的女的?我认识么?”

    “女的,你不认识,小狗他们班的英语老师。”温浅郁闷道。

    “我靠!这老师兔子先吃窝边草啊,对学生家长也下手。”俞鱼震惊了,但转念一想觉得也挺合理,“不过你这长相这年龄,人家瞧上你也不奇怪。”

    温浅没有被安慰到一点。

    “诶长咋样?漂亮吗?有照片吗?给我看看。”俞鱼兴奋地开口。

    温浅把手机给俞鱼一递,仰头长叹:“朋友圈,自己看吧。”

    俞鱼接了手机点开朋友圈仔仔细细品味了一番,接着啧啧赞叹:“大美女啊温浅,你艳福不浅啊年轻人!”

    “这艳福给你你要不要,我拿着烫手。”温浅无力地瞅了一眼俞鱼。

    “我要啊,我当然要啊,这艳福谁不要谁傻逼……额我不是说你是傻逼哈。”

    温浅被嘴了也不吭声,与平日里对俞鱼睚眦必报的形象大相径庭,看上去是真的被愁到了。

    俞鱼瞧温浅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难得起了点微弱的良心,关切道:“那你现在在烦啥?跟哥哥说说,哥哥帮你分析分析。”

    温浅闭着眼自闭了一会儿,接着睁开眼萎靡道:“李轻尘约我下周末去爬山。”

    “李轻尘?哦这女生叫李轻尘啊,名字还挺好听,”俞鱼反应过来品味了一下,看着温浅问道,“怎么的,你不想去?不想去你拒绝呗。”

    “你以为我不想呢。主要我前面已经拒绝了她好几次,我怕一直拒绝她等下生气了,会对小狗有意见。我是无所谓,我就是担心小狗,她毕竟是小狗的英语老师。”

    其实温浅的担忧不无道理,俞鱼比温浅懂女生,知道有些姑娘自尊心强,被伤到了真难保人一个上头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情况,不过毕竟事关程斯刻,他们做家长的总是会谨慎一点。

    “那要不去?”俞鱼也犯了愁,这事儿确实不好处理。

    “我跟她两人,孤男寡女,我要真去了人八成以为我对她有意思了,让人误会不好。”温浅叹道。

    “没说你们两个人啊,”俞鱼灵机一动,兴奋道,“她又没说非要约你一人,你这样,到时候你把我和程斯刻都带上,程斯刻是她学生,跟老师多接触也是好事儿。”

    温浅闻言转念一想,觉得这倒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他稍稍坐直了身子,琢磨着开口:”我是被邀请去的,程斯刻是她的学生所以去也不奇怪……那你是什么理由要去?”

    温浅狐疑地瞄了一眼,立马将俞鱼看得不自然地咳了声。

    “我说小鱼儿,合着你拿我跟程斯刻钓妹子呢?”温浅瞅着俞鱼那副扭捏样恍然大悟,一把锁过俞鱼的喉。

    “我他妈真心以为你在给建议,合着你在给自己谋福利?借力打力这一手你玩儿挺溜啊。”温浅手上使劲儿啧啧感慨。

    俞鱼被看破了也干脆不要脸了,理直气壮道:“这不挺好的么,一箭多雕,皆大欢喜,你不尴尬了,程斯刻拉近和老师的距离了,我有机会和美女接触了。”

    “我为自己谋谋福利怎么了,”俞鱼还给自己讲委屈了,“我都27了,也该物色物色对象了吧,反正你也不喜欢女的,我试试怎么了。”

    “试试就逝世。”温浅无情评判。

    “我不管,”俞鱼跟块狗皮膏药一样黏在温浅身上,“反正就这么定了,下周六,一起去爬山。”

    程斯刻听说下周六要跟李轻尘一起去爬山的时候,正在被窝里用自己的腿将温浅的腿扒拉到自己这一侧,他刚把自己这侧暖好,温浅热得慢,手脚总是冰凉,程斯刻习惯了帮温浅暖被窝。

    温浅的脚被程斯刻夹在他两腿中心暖着,他几乎能从脚底心感受着程斯刻肌肉下的脉动,一下一下,从脚底往他心脏敲,他不觉脸有点热。

    可下一秒他感到程斯刻的动作一顿,只见小狗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爬山,和李……老师?”

    “嗯,”望着程斯刻的目光,温浅顾不上脸热不热了,他搞不懂自己为何莫名感到有些尴尬和心虚,只能硬着头皮答道。

    接着温浅见证了程斯刻一秒变臭的脸,程斯刻不用开口用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整张脸都在竭力表达着“我不乐意”四个大字。

    “你要不愿意的话……其实也可以不去。”

    不知道为啥,温浅也不是很想程斯刻去,让小狗看着他和李轻尘在一起,那场面总感觉怎么想怎么怪,好像他做了多对不起程斯刻的事儿似的。

    程斯刻侧身面对着温浅,一脸郁闷地抿了抿嘴,看似欲言又止。

    温浅看破不戳破,他太了解程斯刻了,这孩子憋话憋不过三分钟就得全捣鼓出来。

    温浅眼睁睁看着程斯刻的表情从郁闷转到焦虑,又从焦虑演变成愤怒。

    愤怒?

    只见程斯刻在面部表情风云变幻了一分钟后,以极度委屈和气愤的目光谴责地望向温浅,大声道:“你干嘛答应她啊?”

    温浅被程斯刻在耳边一吼,下意识想要挠耳朵,他本来想实话实说,但转念一想又怕程斯刻觉着有负担,到喉咙口的理由又被他憋了回去,最终只干巴巴道:“就……那什么……就当认识个朋友呗。”

    很好,温浅完美道出了程斯刻不愿意听见的错误答案。

    唯一一束希望的小火苗在程斯刻的眼中唰得熄灭了。

    朋友朋友,认识朋友……一天天的你朋友还不够多吗?还要认识朋友!

    说好的有了小狗就够了,现在还要认识朋友……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果然什么我是你唯一的小狗都是骗人的。

    小狗能跟你过日子,朋友能吗?

    这么喜欢认识朋友让朋友给你洗脚烧饭暖被窝吧。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程斯刻脚上一用力,把刚挪到自己这一侧的温浅的双脚砰一声踹了回去。

    然后在温浅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猛的一个翻身,背对着温浅不动了。

    ◇ 第53章 忍不了一点!

    程斯刻发觉自己最近大概是跟“朋友”这两个字有点反冲。

    于其其第三次转头劝他一起去联谊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快升华了。

    程斯刻竟然感受不到内心的愤怒,他深吸一口气扯着一口标准假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于其其诚心发问:“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我去?”

    于其其一脸“你在问什么废话”的表情看着程斯刻,理直气壮道:“隔壁学校的妹妹们说了,程斯刻不来她们不去。”

    很好,程斯刻微笑:“所以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于其其跟老大哥似的拍了拍程斯刻的肩,开导道:“害,别说这么直白嘛,你就当认识个朋友呗。”

    程斯刻:……

    程斯刻:……

    程斯刻:…………

    程斯刻:我劝你立刻闭嘴。

    程斯刻心里凄风苦雨的,好啊,都认识朋友,都去认识朋友。

    去吧,都去吧!

    朋友好,好啊!好极了!

    好好好……

    好……

    好……个屁!

    靠!程斯刻出离愤怒了!

    这都什么毛病,一个个没了朋友活不下去了是吧?这个朋友是非认识不可吗?

    他脚上使劲儿一脚踹开了妄高山的大门。

    砰的一声,把吧台后边的高山老板吓一跳。

    “卧槽!你有病没病,你没事儿踹我门干啥!”王高山回过神来也怒了。

    程斯刻全当没看见高山老板的怒发冲冠,大步走进去一屁股在吧台前坐下了,顺手给自己开了一瓶可乐吨吨吨灌了大半听。

    王高山瞅了一眼程斯刻阴云密布的脸色,消了些怒意,不敢头铁触这小子的霉头,犹豫着问道:”怎么了这是?谁惹你生气了?”

    还有谁?能有谁?除了温浅还能有谁?

    程斯刻怒从心底起,拿起可乐当酒灌,吨吨吨喝光了剩下的半听,他啪一声放下空瓶子,王高山谨慎地后退了一步,情况不妙啊……

    他刚想趁程斯刻不注意偷偷掏出手机发消息给温浅,就被程斯刻冷飕飕地打断了。

    “你说一个男人想要认识一个女人做朋友,最后会出现什么结果?”程斯刻凶狠地盯住了王高山,那表情活像是王高山要是没有说出让他满意的答案今天就会横死当场。

    王高山被程斯刻瞅得心里发毛,大脑快速思考了一下怎样回答才是正确答案,但……他实在摸不透程斯刻这闹的是哪一出。

    最后只能捧着小心脏犹犹豫豫开口:“会……成为男女朋友?”

    很好,程斯刻噼里啪啦地捏扁了手里的易拉罐。

    王高山明白了,自己说了个错误答案。

    他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生怕程斯刻一个暴起把他店给砸了。

    他陪着笑脸小心翼翼试探道:“怎么了这是,谁要认识女朋……呸,女性朋友?”

    程斯刻没搭理他的问题,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不解道:“你们男人都非要认识女……性朋友吗?”

    “瞧这话说的,跟你不是男人一样。”王高山刚想乐两声,瞅了眼程斯刻越发阴沉的脸色,把到喉头的笑声憋了回去,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道,“当然不是,像我就从来不认识女性朋友。”

    “是吧山哥,正常男性就不应该认识女性朋友!”程斯刻跟找到了知己似的,双眼迸射出让王高山不敢直视的光芒。

    “是……是啊。”王高山眼神乱飘,不敢告诉程斯刻他手机里有一堆美女顾客的微信。

    程斯刻腾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神坚毅地望着远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老子非搅了这局不可!

    这局最终当然是搅不成的,程斯刻被班主任一声令下扔进了一个封闭式竞赛培训班培训了一周,等他出来,已经到了周五晚上,事已成定局,这山他是不爬也得爬。

    周末一大早程斯刻就被温浅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快点,别磨蹭,让人家女生等不好。”温浅把程斯刻的衣服全都一股脑儿扔到了程斯刻的头上。

    程斯刻木着一张脸从脸上把衣服扒拉下来,怨气浓得整个人都仿佛在冒黑烟儿。

    温浅看见了也权当自己眼瞎,心虚地管自己走出去了。

    等上了车,程斯刻跟往常一样坐在了副驾驶,温浅上车后看见他欲言又止。

    程斯刻转头:“怎么了?”

    “让女士坐前面……会不会礼貌一点。”温浅瞅着程斯刻的脸色试探道。

    程斯刻:……

    很好,温浅为了认识朋友连他的小狗专属座椅都要剥夺了,很好,这很好!

    程斯刻冒着黑烟儿一把拉开了副驾驶的门,砰地一声带上了,整个人带着满满的怨气一屁股坐进了后排。

    程斯刻的怨气在看到俞鱼拉开后排车门探脑袋进来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为什么还有他?”程斯刻大声道。

    温浅还没开口,俞鱼先不肯了,他一拍程斯刻的脑袋:“嘿,臭小子见面不叫哥叫他?”

    程斯刻忌惮王高山的体格可不害怕俞鱼这小身板,被扇了一巴掌当下不肯了,坐起身就要还手,于是两人在车后座进行了一场撕逼大战。

    温浅一脸黑线的看着后座吵得要死的两人,大声道:“都给我住手。”

    后排两个幼稚鬼火速隔开战场,分别贴在了靠自己那一侧的车门上,看着窗外不动弹了……

    温浅:……

    温浅糟心死了:“你俩就给我丢人吧。”

    李轻尘上车的时候,程斯刻和俞鱼之间还隔着楚河汉界,李轻尘从前排往后看,疑惑地笑着开口:“中间是还有人没上车吗?怎么隔这么开?”

    温浅糟心地白了一眼后座,发动车子不失尴尬地回答:“给鬼留位置呢。”

    李轻尘诧异地望了一眼温浅,乐了:“想不到温先生还会开这种玩笑。”

    俞鱼心说我不能跟程斯刻这个小屁孩一样幼稚,他还想追妹子的呢。

    随即靠上了温浅那一侧的椅背,一脸热情地跟李轻尘打招呼:“嗨,李老师,我是俞鱼,也是温浅心理诊所的医生。”

    “俞医生你好。”李轻尘笑着回答。

    “害,叫俞医生多生分啊,叫我俞鱼就好。”

    李轻尘刚想回答,温浅也开口了:“你也叫我温浅就好。”

    李轻尘又想回答,结果后座一直闷不吭声地程斯刻也突然凉凉开口:“你叫我斯刻就好。”

    温浅:……

    俞鱼:……

    只有李轻尘听见了程斯刻的话愣了一下,随即花枝乱颤地笑开了,她乐得眼睛都眯上了:“没想到程斯刻还会开这种玩笑哈哈哈,老师以为你一直都很冷的呢。”

    温浅、俞鱼:有没有可能他说的其实是一个冷笑话……

    到地儿之后,温浅让程斯刻去买几瓶水带着,程斯刻瞥了安静站在温浅身边的李轻尘和一听说要买水就挠耳朵装听不见的俞鱼一眼,闷不吭地转身走了。

    李轻尘看着走路都带着狠劲儿的程斯刻的背影,有些担忧地问温浅:“斯刻今天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你们吵架了?”

    “没。”温浅摸摸鼻子,心说能吵架还好了,从昨晚开始,程斯刻就是用鼻孔看人的。

    “青春期呢,情绪不稳,让他自个儿缓缓就好了。”

    青春期的程斯刻同学把水放进背包,那表情活像是在装炸药包,把收银的小妹吓够呛。

    程斯刻单肩挎着背包往回走,远远就瞅见了温浅和李轻尘笑着说话的样子,右手手指被他捏的嘎嘣响。

    温浅见程斯刻走近了,往他空空如也的手上了看了一眼,疑惑道:”水呢?”

    “包里。”程斯刻冷冷道。

    “你一个人背着太重了,要不分了吧,我们自己拿着。”温浅有些心疼小狗。

    瞥见温浅心疼的眼神,程斯刻的脸色总算缓了一些,他转身率先朝台阶上爬去,淡淡道:“没事,不重,走吧。”

    程斯刻是爬出200米后才发现一个事实,认真在爬山的只有他一个人。

    温浅一个从不运动的人,爬了没几步就喘得要死,跟俞鱼两个人停在半路上有出气没进气,两人活像那哼哈二将。

    李轻尘其实能爬得快些,但她有心跟温浅多待,也放慢了脚步,看着温浅和俞鱼的样子嘲笑道:“两位医生是从不运动的吗?我以为你们医生都很注重养生的。”

    温浅还没喘上气,俞鱼先喘着粗气开口了:“抱歉啊李老师,我俩是心理医生,生理上的事儿我俩不熟。”

    “哈哈哈哈哈哈。”李轻尘被逗乐了。

    她转头看向上面,咦了一声:“斯刻怎么回来了?”

    温浅闻言也抬头看去,看见程斯刻正三步并作两步朝他们走过来。

    等程斯刻走到身边,温浅开口问道:“你怎么走……”

    一句话没说完,只见程斯刻右手环过温浅的胳膊,一把撑起人一声不吭往上带去。

    温浅都懵了,双脚差点都被程斯刻提得脱离地面,跟踩棉花似的往上面飘了几步。

    “你……我……”

    “你我什么?”程斯刻冷冷瞥向温浅。

    温浅瞅了一眼程斯刻的脸色,选择闭嘴。

    “你是要自己走还是我带着你走?”程斯刻开口问道。

    温浅望了一眼看不到头的山路,两眼一黑,果断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你带着我走。”

    程斯刻闻言满意了,继续环着温浅往上走。

    李轻尘见这兄弟相亲的场面一下也不好上去打扰,瞅着身边十分想伸手搭一搭她的俞鱼,伸出了自己的胳膊。

    俞鱼感动得涕泗横流,搭住了李轻尘的肩膀感激道:“李老师我真的不是想趁机揩你油,我是真的走不动了,你一定要相信我。”

    李轻尘心说你都这样了我能不信吗?

    于是这两队人马,就这么一拖一的到达了山顶。

    他们爬的这座山叫青湖山,名字源于山顶的一片天然湖泊。

    这两年青湖山被开发得不错,山顶围绕青湖建了一大圈环形跑道,可以在上面跑步、骑车或者开小电驴。

    他们一上山顶看见了好几家租小电驴和自行车的店。

    温浅本来想租自行车,但俞鱼非嚷着要开小电驴,说他已经没力气骑自行车了。

    于是几人又转战了小电驴的铺子。

    这里的小电驴可以一带一,几人站在小电驴梯队一旁面面相觑,各怀鬼胎。

    不一会儿,李轻尘先不好意思地开了口:“我不会骑小电驴。”

    她边说边颇具暗示意味地看了温浅一眼,温浅假装自己看不见。

    但在场的就他和俞鱼会开小电驴,程斯刻也不能开。

    如果他和李轻尘一组,那程斯刻就得和俞鱼一组,程斯刻就需要坐在俞鱼的后排双手环抱着俞鱼的腰……

    ……

    ……

    在场众人除了不明真相的李轻尘全都打了个寒颤。

    这画面太美,他们不敢想。

    但李轻尘下意识往温浅身后退了一步的动作让众人都明白,李轻尘这是铁了心了。

    温浅硬着头皮答应李轻尘的时候余光瞥见了小狗的脸色……那已经不是人能摆出来的脸色了……

    温浅摸摸鼻子率先要了一辆车子逃也似的往外走,李轻尘小碎步迅速跟了出去,留下俞鱼和程斯刻大眼瞪小眼。

    半晌,俞鱼鳯避开程斯刻要吃人的眼神率先推了一辆车走了出去。

    温浅和李轻尘已经骑出去一段距离了,俞鱼一脚跨上小电驴,无奈地看向还站在原地当柱子的程斯刻。

    “怎么的,还要我请你啊?”俞鱼心说要不是看在你是温浅的弟弟,我早揍你了。

    程斯刻往远处望了一眼,眼睁睁看着李轻尘本来虚虚拉住一点温浅衣服的手尝试着往前伸了一点,仿佛是要环住温浅的腰。

    ……!!!

    程斯刻这时也顾不得他和俞鱼之间的恩恩怨怨了,当即大步上前跨坐在了俞鱼的身后,伸手一挥,大声道:“给我追!”

    俞鱼被程斯刻这爽利的动作搞懵了,一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结果被程斯刻猛地一推后背:“快啊,发动啊。”

    俞鱼差点被程斯刻这个大力的一掌薅到车底下去,他咬牙切齿地发动了车子,心说我忍!我忍你!

    一路上程斯刻还嫌俞鱼开得不够快,在俞鱼耳边大声吼道:“你行不行啊,是不是男人,能不能快点?”

    俞鱼在风中大声吼了回去:“靠,男人不能说快,你个傻冒。”

    随即踩了油门,车子又窜出去一大截。

    【作者有话说】

    本章非常粗长,接下来咱们就周四见啦!码不动了真的码不动了!

    ◇ 第54章 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们赶上温浅那辆车的时候,程斯刻眼见李轻尘想要环上温浅腰的手仿佛是顾及他们两人似的往回收了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李轻尘总觉得程斯刻看她的眼神怪瘆人的……像是被抢了到嘴的鸭子。

    程斯刻望着李轻尘收回来的手,却依旧紧皱眉头,不是很满意,这两人贴的距离太近了,看着十分碍眼。

    温浅身后的位置,只能是他的。

    程斯刻本来一双手都撑在小电驴的座椅上,他心动念转,伸出一只手在俞鱼的腰上狠狠扭了一把。

    俞鱼嗷的一声叫唤起来,差点没控制住车子,小电驴一路歪七扭八地堪堪停下。

    俞鱼扭头怒视程斯刻:“你是不是有病?”

    “嗯,疯牛病,现在才看出来吗?”程斯刻收回手装作无事发生,悠悠答道。

    俞鱼拔出钥匙迅速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辆危险车辆。

    温浅那辆车看见俞鱼莫名停车也跟着停了车,俞鱼一气跑到温浅的车边控诉:“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再跟程斯刻一辆车了。”

    “诶,你终于说了句我想说的话。”程斯刻跨坐在车上冷冷道。

    温浅给了程斯刻一个白眼,让他闭嘴,程斯刻耸耸肩,闭麦了。

    这头一个俞鱼拉住温浅宁死不从,那头一个程斯刻坐在车上打死不屈,温浅一个头两个大。

    最后还是李轻尘站出来,对温浅解围道:“那要不还是我坐俞医生后面,让程斯刻跟你一辆车吧。”

    “可以吗李老师?”温浅感到有些抱歉,他今天做得最离谱的一件事就是把这俩弱智儿童凑到一块儿。

    “没事的。”李轻尘向温浅投去了理解的目光,温浅点点头。

    程斯刻闻言,立刻一个大步从俞鱼车上跨下来,走到温浅的身后长腿一掀跨上了车,手上用力紧紧环住了温浅的腰。

    那头俞鱼见李轻尘要坐在他身后,立刻美开了,也懒得计较程斯刻阴他的事儿,美滋滋地去开车。

    李轻尘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被程斯刻占据的后座,转头朝俞鱼那边走去。

    “你抱我那么紧干嘛?”温浅被勒得慌,想松一松程斯刻的手,结果反被程斯刻更紧地抱住。

    单手撑着车座子都不会掉的程斯刻此刻柔弱得仿佛一松开温浅的腰就会被风吹跑。

    “刚被俞鱼那破车颠得想吐,我抱着你舒服点。”程斯刻将脸贴在温浅温暖的后背上,睁眼说瞎话地哼唧道。

    其实从程斯刻换上来了之后,温浅整个人放松了不少,好像一下回到了熟悉的舒适区,天知道李轻尘坐在他身后的时候他整个人僵得有多难受。

    因此明知程斯刻在瞎几把乱说,温浅倒也没有非要较真,由着程斯刻牢牢抱住了他的腰。

    他们迎着风向前,山顶风大,带着些许的潮意在温浅的耳边呼呼作响,他在这一刻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顺势靠在身后程斯刻的怀里,程斯刻宽阔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紧紧环绕着他。

    从某一瞬间开始,他恍而在呼啸的山风间听见了另一种声响。

    这种声响沉闷地敲打着,激进地鼓动着,从心脏到耳膜,从血液到呼吸,像兴风的海浪在原本平静的海面拍打。

    一下,一下,带着规律的节奏。

    行至高潮,震耳欲聋。

    温浅深吸了一口气,带着过速的脉动骤然抬起了自己的身子。

    程斯刻疑惑地看向他,温浅躲也似的望着前方,握着车把的手心早已一片濡湿。

    程斯刻没发现温浅的异样,只当他靠着不舒服想坐直了。

    他粘人得很,趁温浅走神的时候一个熊抱再一次抱住了温浅,整个身子牢牢地贴在温浅的身上,看着四周的风景。

    温浅头皮都麻了,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心跳好快,骑车很累吗,要不要换我?”程斯刻终于听见了温浅过于活跃的心跳。

    “没……没事,我还好。”温浅强作镇定。

    他不愿在这个点上多纠结,怕说多了露馅,于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能和我说说么,为什么不开心?”

    程斯刻闻言,拿脑袋在温浅后背上蹭了蹭,他好久没这么蹭蹭温浅了,这么蹭一蹭找回了点小狗的感觉。

    “没不开心啊。”程斯刻在身后装作若无其事道。

    说起程斯刻的情绪,温浅那不安于室的心跳总算回归到了正常范畴。

    “你可拉倒吧,我还不了解你。”温浅心说你那表情都像是要把我在这山里杀了就地抛尸。

    “那你呢,你开心吗?”程斯刻不答,贴在温浅耳朵边反问道。

    “什么开心?”温浅微微侧过头问道。

    “就认识朋友啊,你不是说就当认识朋友么?认识朋友开心么?”

    温浅耳朵里被砸了一串儿的“认识朋友”,他想起了一周前随意敷衍程斯刻的那个借口,当下有些明白了程斯刻的心思。

    这是不是多少类似于小孩都希望大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自己身上,乍一被抢走了视线,孩子总会有些失落。

    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程斯刻有这种心思的那一刻,心里竟然有一种隐秘的开心。

    他分不清这种开心从何而来,也不想深究。

    “嗯……也就这样吧。”他随口道。

    程斯刻觉着这回答也就一般般。

    “那你是跟朋友在一起开心,还是跟小狗在一起开心?”程斯刻还不死心,继续追问。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和朋友与小狗在一起本来就是不一样的环境,哪能这样拿来一起比较?

    可哪怕现在在这里的不是温浅,是王高山那位钢铁死直男,都知道什么叫做审时度势,谨言慎行。

    这种时候,一定要顺着小狗说话!

    “那还是跟小狗在一起开心。”温浅严肃表情,一脸认真。

    “我就说嘛。”程斯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脸颊重新贴回了温浅的背。

    “朋友哪有小狗好啊?”

    “你认识我一个就够了。”

    从山里回来之后,温浅发现李轻尘好似联系他联系得更频繁了一些。

    他为此还纳闷地找俞鱼咨询过:“是我俩在山里表现的还不够矬吗?”

    温浅本以为,就他和俞鱼这种体能弱鸡,李轻尘看完大概也就死心了,没想到这姑娘越追越来劲儿。

    俞鱼这几天都在沉浸在李轻尘坐他车后座的美好回忆中,闻言不是很乐意:“体力差怎么了,我们是靠智力吃饭又不是靠体力吃饭,况且你我长得如此英俊潇洒风度偏僻,李老师看上我们很正常。”

    “注意用词,是我,不是我们。”温浅纠正俞鱼的用词,把人李老师说成啥人了。

    “我看未必,李老师这几天给我朋友圈点了好几个赞,说不定她对我也有意思呢。”

    温浅见俞鱼陷入自我臆想中美得找不着北,遂放弃了跟他的沟通。

    关于李轻尘追温浅追的越发来劲儿这回事儿,不止温浅感觉到了,程斯刻也感觉到了。

    他几次去诊所的时候都能看见温浅的诊室里摆着送来的花束,一开始他还问是谁送的,看着温浅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就明白了,又是他的李老师送的。

    ……

    为此程斯刻往妄高山跑了好几趟,闷头酗了好几瓶可乐。

    王高山看着程斯刻这拿可乐当白开水灌的架势,颇为忧心地提醒了一句:“可乐杀精啊。”

    程斯刻了往嘴里送可乐的手顿了一下,思考片刻,又颇为沧桑地继续往嘴巴里送:“没事儿,反正现在用不上,杀就杀了吧。”

    王高山:……

    王高山觉得还是有必要劝一下程斯刻:“我觉得你还是得为你以后的幸福考虑一下。”

    程斯刻放下可乐,打了个带着汽水味儿的嗝,悲哀地心想我现在的幸福都快没了,还考虑啥以后啊。

    程斯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这次的敌人来势汹汹,不可不防。

    温浅这么心软一人,总不会因为感动,就接受了吧?

    温浅答应李轻尘去爬山,温浅把小狗专属座椅让给了李轻尘,温浅没有拒收李轻尘送的鲜花……

    温浅不会真的对李轻尘有意思吧!

    程斯刻看着这几天越来越春风满面的李轻尘,感到一阵凄风苦雨……

    而这种危机感在程斯刻无意间瞥见了李轻尘给温浅发了消息约他出去有话说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那时温浅正在浴室洗澡,程斯刻坐在温浅床边的桌子旁正在站着看一份试卷,余光无意间恰好瞥到了温浅手机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程斯刻,他不受控制的伸手朝温浅的手机摸去。

    这条消息让他莫名感到不安,他想看看,就看一眼。

    程斯刻转头朝卫生间的方向望了一眼,里头还有水流声,温浅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

    程斯刻回过头看着已经握在手里的手机,犹豫了片刻还是按下了他早就铭记在心的密码解了锁。

    李轻尘的信息就这么浮现在他眼前。

    “温浅,你现在方便出来一趟吗,我有话和你说。我在留等你。”

    ◇ 第55章 少男的尴尬

    “留”是南淮很有名的一个清吧。

    李轻尘估计是喝酒了,酒壮怂人胆,况且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她要对温浅说的话程斯刻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如果温浅这一去……

    不行,温浅不能去!

    程斯刻在心中告诉自己。

    他下意识又往卫生间的方向瞥了一眼,收回视线的时候他抿了抿唇,将大拇指移到了李轻尘这条消息的上头。

    温浅不能去……

    这个声音又一次在他耳畔响起,仿佛有一个邪恶的小人在他耳边窃窃私语,诱惑着他做下不该做的事情。

    程斯刻的内心剧烈挣扎片刻,最终他的拇指还是贴上了手机屏幕。

    长按,删除信息。

    做完这一切,程斯刻跟烫手似的将手机熄屏了扔到了桌上,他的心脏砰砰直跳,这是他第一次瞒着温浅做这种事情。

    可他虽心虚,却并不后悔。

    温浅不能去,温浅只能是他的,谁都不能把温浅从他身边抢走。

    程斯刻握紧桌面上的试卷,直到纸卷的一角被他彻底揉皱,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松开了自己的手,将试卷一点点抚平。

    温浅出来的时候程斯刻已经上了床,正靠在床头看手机。

    温浅奇道:“今天这么早你就上床了?这才……”温浅说着点开了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这才九点出头。”

    程斯刻在温浅点开手机的时候下意识绷紧了身体,他闻言眼神避开温浅,盯着自己的手机强装镇定道:“今天有点累,想早点上床。”

    程斯刻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精力旺盛,整天跟头牛似的一天到晚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温浅甚少听程斯刻喊过累。

    他有些担忧地跟着一只脚跪在了床上,伸出手探了探程斯刻的脑门,感受了片刻疑惑道:“也没烧啊,你没哪里不舒服吧。”

    “没,”程斯刻边回答着边拉住了温浅的胳膊,他抬起温浅的手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撒娇道,“我不舒服,你陪我吧。”

    温浅最受不了程斯刻小狗眼地望着他,可怜兮兮的示弱,当即脱了拖鞋爬上床。

    程斯刻主动帮温浅盖好被子,接着整个人跟个大型玩偶一样双手双脚牢牢缚住了温浅,一个大脑袋在温浅的脖颈处蹭啊蹭。

    程斯刻的头发短,带着些硬茬儿,毛刺刺地在脖子那里蹭得人直发痒。

    温浅笑着躲了,想伸手推开程斯刻的脑袋,结果被程斯刻跟抓小鸡似的,一只大手握住他两只手腕,摁在被窝里。

    温浅在这种时候,尤其能感受到程斯刻是真的长大了,程斯刻轻而易举地将温浅揽在自己怀里。

    “程斯刻你绑我。”温浅嘴硬着,心跳却在不合时宜的跳动。

    程斯刻当即哼哼唧唧地又蹭了蹭,委屈道:“你就让我贴会儿吧,我都那么难受了。”

    温浅对程斯刻的爱几乎是盲目的,程斯刻说什么他信什么,一听程斯刻不舒服他什么脾气也没了,憋憋屈屈地被绑着手任由程斯刻贴在他身上,感受着自己胸腔里头越发明显的震颤。

    可忽然,程斯刻浑身一僵,在他脖颈处磨蹭的大脑袋也停了动作。

    温浅还没来得及反应,程斯刻就跟触电似的离开了温浅,在被窝里连退三步。

    接着只见程斯刻涨红着一张脸以温浅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被子拉起来蒙在了温浅的头上,自己火速冲下床朝卫生间冲去。???

    温浅被缠在被子里一下子没能掀开,嘴里莫名其妙地骂道:“小狗你发什么神经?”

    程斯刻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冲进厕所一把带上了门,顺带趁温浅一个不注意偷偷上了锁。

    温浅的声音隔着一扇门遥遥传来:“程斯刻,你干嘛去了。”

    程斯刻强忍着下身的反应,努力稳住发抖的声线回答道:“我肚子痛,蹲厕所。”

    “没事吧,我去给你找点药啊,可能吃坏肚子了。”温浅的声音逐渐消失在房间里。

    程斯刻靠在冰凉的墙面上,呼吸急促,这反应来势之汹涌几乎让他连个准备都没有,他只能用这种拙劣的借口瞒过温浅,自己躲在浴室里。

    他和温浅始终是最纯洁的相拥,可只有程斯刻知道,纯洁的只有温浅一个人,而他,思想早就不干净了。

    他满脑子都是些不可为外人道的画面,他对温浅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这种诱惑让他恐惧,又忍不住心驰神往。

    他是觊觎苹果的罪人,迟早会因为自己的罪行而被逐出伊甸园。

    他的每一丝不该有的想法,都是对那人的亵渎,可他却无法控制,他想将温浅的全部一点点沾染上自己的味道。

    就像小狗喜欢在自己的地盘留下记号,这是他们的习性,天生的劣根性。

    这是他卑劣地从温浅身上偷来的片刻,他怀着愧疚的心却刺激得指尖都在发麻。

    从卫生间出来之后,程斯刻看见温浅已经半靠在了床上,床头放着温浅给他泡的药。

    “怎么样,舒服一些了吗?”温浅见程斯刻出来,朝他望去。

    程斯刻心虚得一批,总觉得温浅仿佛透过表象看出了本质,他摸了摸鼻子,走到桌边一口将冲剂喝完了,接着微红着一张脸上床。

    其实以程斯刻这个肤色,他微微脸红温浅也看不出来,但偏偏这人心里藏着见不得人的事儿,十分此地无银三百里地生硬地给自己解释了一句:“今晚还……还挺热的,脸都红了。”

    他不说温浅还没发现,他这么一说温浅反而转过头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好像是有点红的样子。

    “你不会真发烧了吧。”温浅将带着微凉的手再一次贴上了程斯刻的额头。

    程斯刻现在哪里都很敏感,温浅这么一碰他浑身都激灵了一下。

    温浅被他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怎么反应这么大?很冷吗?”

    程斯刻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当下眼神乱飘,一出溜把自己滑进了被窝,只露了半张脸在外面,闷闷开口:“有……有点。”

    温浅帮小狗把被子掩了掩,担忧道:“那晚上早点睡吧,明早起来看看情况,如果真生病了就不去上课了。”

    “嗯。”程斯刻没敢跟温浅的眼神对视,窝在被窝里点了点头。

    程斯刻别说是装病,他就是真生病,第二天也一定要去学校。

    昨晚摆了李轻尘一道,他今天势必要去学校把这点后患给他了结了,再让李轻尘这么追下去,温浅不疯他要先疯了。

    早上温浅醒来的时候程斯刻已经在做早餐了,他套上睡衣走到厨房摸了摸程斯刻的额头,凉凉的没什么大事儿。

    “还难受么?”温浅问道。

    “不难受了。”程斯刻回身将煎蛋端到桌子上,避开温浅的眼神,“你慢慢吃,我去学校了。”

    “你不等我开车送你么?”温浅疑惑。

    程斯刻逃也似的走到门口,背上书包迅速打开门,留下一句“开车小心”,砰一声带了门。

    温浅往嘴里塞了一口面包,自言自语道:“什么毛病,怎么奇奇怪怪的。”

    程斯刻一气儿冲到家楼下,被凉风一吹,才松开一口气。

    他昨晚有那样的反应,晚上做梦的时候自然……不会是什么清白的梦。

    梦里他和温浅……

    程斯刻用拳头猛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不能想不能想,你他妈是在犯罪!

    天知道早上看见温浅的时候他有多心虚,自己意淫的对象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还将那双手探上了额头。那一瞬间的触感将他拉回了旖旎的梦境之中,程斯刻发觉自己的呼吸一下急促了。

    他逃也似的跑了,深怕温浅发现他的异样。

    程斯刻走在路上,皱着眉头苦恼着,这以后跟温浅还怎么一起睡觉呢?

    难道又得分房吗?

    绝对不可以,他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温浅的房间,决不可能再一次自掘坟墓。

    这事儿其实有点无解,程斯刻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两全的解决之策。

    “刻哥。”

    “刻哥。”

    “程斯刻!”

    于其其喊到第三声,才把程斯刻的魂给叫回来。

    程斯刻转头过,瞧见于其其一路哼哧着小跑到他身边,喘着粗气埋怨道:“干嘛呢刻哥,叫你好几声都不应。”

    “没干嘛。”程斯刻自顾自朝前走,“想事儿呢。”

    “想啥啊这么入迷?”于其其好奇道。

    程斯刻闻言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道:“没啥重要的。”

    于其其还要问的时候余光瞥见了不远处,他拍拍程斯刻的胳膊:“诶刻哥,早上有英语课么?”

    程斯刻不明所以:“没啊。”

    “那李老师怎么来了?她一般不是没课不来的么?”于其其纳闷道。

    程斯刻顺着于其其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不远处李轻尘正往学校里走,她今天只画了淡妆,看上去气色有点差,整个人没什么精气神儿。

    说话间李轻尘也看见了他们,她的目光落到程斯刻的身上时一顿,接着朝他们走过来。

    “卧槽她怎么朝我走过来了,我英语作业还没写啊。”于其其慌了。

    程斯刻沉默地盯着李轻尘,没开口搭理于其其,直到李轻尘走到他的面前。

    “你……中午有空吗?”李轻尘有些犹豫地开口。

    程斯刻望着李轻尘,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

    “那中午,在凉亭那边,我跟你说些事儿。”李轻尘瞥了一眼一脸懵逼的于其其,尽量把话说得没那么有歧义。

    “行。”程斯刻再次朝李轻尘点了点头,随即拉过于其其先走一步。

    程斯刻步子迈得大,于其其小跑才能跟上,这人喘不上气都堵不上他的嘴,好八卦道:“诶刻哥,什么事儿啊这么神秘,还要找你到凉亭说,办公室不能说么?”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程斯刻将于其其凑过来的脑袋一把攮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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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56章 真的好绿茶

    程斯刻快到凉亭的时候,李轻尘已经等在了那里。

    她看见程斯刻,从石凳子上站起来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李老师。”程斯刻走近了,打了声招呼。

    “来啦。”李轻尘的脸色看上去还是比较疲惫,她挽了挽自己的头发,一下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比较好。

    理论上来说,她找自己的学生来问学生家长为什么不回复消息这件事情,本身就挺奇怪的。但她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实在是想知道温浅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可以的话,也想让程斯刻给温浅带个话。

    李轻尘犹豫着,不想倒是程斯刻先开了口。

    “老师想问我温浅的事儿么?”程斯刻淡淡开口。

    李轻尘没想到程斯刻这么直接,有些讶异地看向程斯刻。

    “你昨天晚上给温浅发了消息。”程斯刻微扯了嘴角,过于洞穿人心的目光紧盯住李轻尘,“我知道。”

    程斯刻的眼神里藏着一个漩涡,所有天光都能被搅入其中,不见踪影,李轻尘头一次发现原来被程斯刻盯住的感觉是这么的令人毛骨悚然,仿佛被人从暗处伸出的手扼住了咽喉。

    李轻尘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她下意识想要逃避,却在此刻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你……你怎么会知道?”李轻尘的脸上浮现了疑惑的神色,“如果你都知道,那温浅……”

    “他也知道。”程斯刻面不改色地说出了李轻尘不愿意相信的猜想。

    “他知道?所以他是故意不回我消息的?”

    李轻尘本来一直抱有一种幻想,温浅是有事儿没看见她的消息才晾了她一晚上,可事实并非她所想一般,温浅这样做……就等于在拒绝她。

    “为什么呢?”李轻尘被捧在手心长大,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种挫折,头一遭想要跟人告白结果人家竟然连个机会都不给她。

    “他就算拒绝我……总该给个理由吧,他一句话都不说……”李轻尘急切地说到一半被程斯刻打断。

    “他有不能说的理由。”程斯刻适当垂下了自己地头颅。

    “什么?”李轻尘抬起头茫然望向程斯刻,“什么……理由?”

    程斯刻一脸为难的样子,像是在极力挣扎是否要说出口。

    李轻尘急了,她实在是想要知道温浅拒绝他的原因,她要知道,自己到底败在什么地方。

    “斯刻,没事,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为什么?”李轻尘强压下内心的愤懑强装镇定问道。

    “老师,”程斯刻一直面无表情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看上去真的十分纠结。

    “好吧,老师,我就告诉你一人,我也是不想看你在我哥身上再浪费时间了。”程斯刻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抬头看着李轻尘坚定道:“其实,我哥有一个童养媳。”

    ……

    ……

    ……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凉亭里的空气都不再流通,死寂一般的氛围萦绕在两个人之间,李轻尘目瞪口呆的表情在这一秒被无限拉长,仿佛定格成了一副名为《呐喊》的世界名画。

    程斯刻维持着沉痛的表情过了两分钟,眼见着李轻尘还没有动弹的意思,试探着开口:“李老师,老师?”

    “啊……啊……”李轻尘在程斯刻的呼唤下三魂六魄归了位,但还是压制不住内心的震惊,她讷讷开口,“这年头,还有……童养媳的吗?”

    程斯刻低头,眼底恰到好处的闪过一丝心疼:“老师你不知道,我哥从小被家里管的严,这门亲事是他爸去世之前给安排的,父命难违,我哥也……也没办法。”

    程斯刻编得牙痛,心想程斯刻啊程斯刻,你不仅偷吃温浅他爸的贡品,现在还要造他老人家的谣,你可真不怕天打雷劈啊。

    遭天打雷劈的程斯刻维持着恰到好处的隐忍表情,真切得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由不得李轻尘不信。

    “那……那姑娘现在……”李轻尘的三观都快被这封建主义豪门戏码给震碎了,她一脸空白地开口,

    “在我哥家里。”程斯刻一脸沉痛地给出致命一击。

    李轻尘连连倒退了两三步,扶住了桌子才堪堪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

    卧槽……这tm也太刺激了!

    程斯刻犹嫌不够似的添砖加码道:“那个……童养媳从小就被我哥接回家了,一直养在身边。他们同吃同睡,这么多年没分开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他们肯定是会结婚的。”

    同吃同睡……

    好好好……

    你们城里人原来玩这么开的吗?

    李轻尘整个人都快麻了,她艰难地伸出手,拍了拍程斯刻的肩膀,不知所云地安慰了句:“你辛苦了。”

    接着转身步履蹒跚地朝凉亭外走去,想让社会主义的春风洗一洗她快腐朽的脑子。

    程斯刻望着李轻尘备受打击的背影,满意地挑了挑唇角。

    程斯刻难得心情愉悦,一桩大事儿解决,心里轻快了不少,打开家门的时候嘴里都还在哼着歌,看得在沙发上的温浅一愣一愣的。

    “你今天心情很好?”温浅疑惑道,他很少看程斯刻这么活泼过,这小子每天一副六月飘雪的模样,连个笑脸都少见,今天竟然连歌都哼上了。

    程斯刻没想到温浅今天回家比他早,哼到一半卡了个壳,收了些表情。

    面对温浅和面对李轻尘不一样,搅了李轻尘的好事儿他半分愧疚都没有,但温浅不一样……程斯刻几乎没骗过温浅,这次瞒着温浅干了票大的,这会儿见着正主还是微微有些名为心虚的苗儿冒了头。

    程斯刻脸色有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趁着低头脱鞋子避开温浅的眼神,干干道:”没……没啊。”

    “还没呢?我还不了解你,歌都哼起来了,心里美坏了吧。”温浅一脸揶揄地看向程斯刻,八卦道,“什么好事儿?小姑娘跟你告白了?”

    小姑娘告白……

    程斯刻犹记得上一次告白最后乐月一脸惨烈的表情……心说跟他告白对告白双方来说都是一种生理和心理上的磨难。

    “没有的事儿,想什么呢。”

    程斯刻走到沙发旁,放下书包,一屁股挤在了温浅旁边。温浅想给程斯刻让点位置,结果程斯刻又挤了过来,非要跟温浅挨在一起。

    “你怎么这么粘人。”温浅无语了。

    “我是小狗啊,小狗都这么粘人的,你第一天养我吗?”程斯刻大言不惭。

    温浅自认掰扯不过程斯刻,随即换了个话题。

    “我发现我手机最近好像有问题,今天早上你李老师给我发消息,问我昨天为什么没去?我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温浅提起了他疑惑一天的事儿,“她说她给我发消息了,但是我的手机没收到消息啊。”

    程斯刻一听这事儿立刻不欢脱了,他微微垂下眉眼,睫毛轻颤,紧抿嘴唇,表情隐忍又可怜。

    “你怎么了?”温浅看着程斯刻这样儿愣了。

    程斯刻不说话,只低头看着沙发,如果他头上有两只耳朵,现在已经耷拉到地板了。

    “到底怎么了?怎么不开心了?你说话呀。”

    温浅都要顾不上他的手机了,程斯刻怎么说萎靡就萎靡了。

    程斯刻维持着这幅怨妇情状好一会儿,才用一双幽怨地眼睛望向温浅,谨慎又卑微地开口,每一丝声线都透露着落寞。

    “你还在跟李老师联系么?”

    仿佛温浅说一个是字他就得跑去孟姜男哭长城。

    温浅被这阵仗唬住了,没有理由的心虚冒上了心头,他摸了摸鼻子,带着些诚心的歉意道:“是不是这件事儿让你感到不舒服了?”

    程斯刻这时候又不点头了,他微微别过脑袋,用一个坚毅隐忍的后脑勺对着温浅,温浅仿佛能看到闪闪发光的“我好委屈”四个大字围着程斯刻的脑袋绕了一圈。

    ……

    ……

    “小狗,你跟我说说呗,有什么想法你都说出来。”温浅有些急了,他伸手强行掰过程斯刻的肩膀,将人转回来面对自己。

    程斯刻还是低着头,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得温浅心疼坏了。

    他把程斯刻揽进怀里抱抱,轻轻拍着程斯刻的背,哄道:“你乖啊,跟我说说,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舒服了?”

    程斯刻顺势倚进温浅的怀里,双手紧紧环住温浅的腰,在温浅脖颈出蹭了蹭。墨迹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委屈得不行的音调闷闷开口:“我就是觉得,我每天要面对李老师,如果你和李老师在一起了,我有点不自在,有些尴尬。”

    温浅心脏一缩,暗叹自己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处理的不够干脆利落,让小狗为难了。

    程斯刻这么敏感脆弱的小孩,这些话他得憋在心里多久啊,得多难受啊。

    温浅自责地不知如何是好,他刚想开口道歉,就听见程斯刻继续闷着嗓子说:“班级里也有人风言风语说老师偏心我,其实我被说也没什么,我当作没听见就好了,没什么的。”

    温浅现在不单单是自责了,他很想扇自己两巴掌!他到底把程斯刻置于一个什么样儿的境地!

    因为他的不干脆,程斯刻难道又要经历初中的孤立一次吗?

    程斯刻好不容易才长成了现在的样子,难道要因为他的失误让程斯刻重新变成那个自卑无助的哑巴小孩吗?

    温浅抱紧了程斯刻,诚心在程斯刻的耳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做错了,我早就应该跟李轻尘说清楚的,是我太不干脆了。”

    温浅将程斯刻从自己怀里拉起来,面对着他认真保证:“你放心,接下来我会干脆利落地解决这件事情,你绝对不会再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相信我,好吗?”

    程斯刻还在温浅怀里意犹未尽呢就被拉出来了,等温浅一说完,他立刻重新抱了回去,在温浅怀里蹭蹭,又乖又暖道:“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的,哥哥。”

    一声哥哥快把温浅的心都叫化了,温浅沉浸在兄友弟恭的温馨场景里,自然也就不会发现程斯刻在温浅的肩上露出的志得意满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程斯刻你真的……蛮茶的……

    ◇ 第57章 敢教不敢学

    温浅把程斯刻哄回房间之后,自己坐在客厅里给李轻尘编辑了一长段拒绝短信,他也算了解李轻尘的性格,本以为还得跟李轻尘纠缠一会儿,结果对方只轻飘飘给他回复了几个字。

    “祝你幸福。”

    温浅:???

    温浅跟俞鱼说这事儿的时候,连俞鱼都难得的感到不可思议。

    “她真就这一句话?”俞鱼瞪大了双眼看着温浅。

    “嗯啊。”温浅跟着一脸纳闷。

    “这不像她啊,我以为你们还得battle个好几轮呢,”俞鱼撑着下巴思考,思考了好一会儿得出了结论,“看来她也没有很喜欢你嘛。”

    温浅心说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但不论怎么说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还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不想因为他再给程斯刻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小狗现在高中了,学业压力大,他不能再给程斯刻添乱了。

    温浅教育起孩子来还挺有一套,知道要劳逸结合,怕程斯刻天天这么学学出毛病来,于是在出门请林樾吃饭的时候也带上了程斯刻。

    林樾在程斯刻高二这一年当上了淮南市刑侦支队队长,为了庆祝他高升,温浅特意在妄高山开席宴请了林樾。

    林樾和王高山这么些年也有意思得很,谁都不捅破最后那一层窗户纸,平日里也不住在一起,但谁都知道他们俩关系不一般,只是没有一个公开的名分而已。

    温浅和林樾早就是闺蜜了,私下也咬过耳朵。

    温浅八卦地问林樾:“你和山哥到底怎么回事儿?就这么不清不楚的下去,这都多少年了?”

    林樾坐在温浅办公室的沙发里翘个二郎腿,耸耸肩:“不挺好的吗?互相陪伴,但彼此又不会成为对方的束缚,维持在一个最好的距离,谁都不用对谁负责。”

    “这不像你啊。”温浅开了一包瓜子,抓出一把递给林樾,自己边嗑边说,“你当年退役回来就是为了他,结果人在你跟前了你不着急了。”

    林樾垂眼,有些无奈:“有什么办法呢,人心里有坎儿,不是说迈过去就迈过去的,这不得给人时间么?”

    “山哥这人就是佛系惯了,但他不是想不明白道理的人,你如果逼一逼,他肯定能迈过去,这不是你这么多年不动作的理由,你有事儿瞒着我呢。”温浅伸出一只指头晃了晃,不信林樾这套说辞,

    林樾有些想笑,他都有点佩服温浅,什么都瞒不过这人,温浅除了对程斯刻的事儿有些盲目之外看别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瞒不过你,”林樾往嘴里递了一颗瓜子,微皱眉头,“其实最大的问题是我。”

    林樾抬头认真看向温浅,认真开口:“我这个职业,不稳定性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

    林樾没说完,但温浅明白了他的意思。

    刑侦不是谁都能做的,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这背后藏着多大的风险,生命在信仰面前不值一提,

    从特种部队出来的人,会比平常人更明白生命的无常。

    死亡从来不是奢侈品,每个人终究都有这么一遭,而危险行业的人更是。

    如果林樾跟王高山确定了关系,假如某天林樾出事儿了,王高山怎么办?

    王高山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就是一个死心眼儿,否则也不会在跟林樾没有确定关系的情况下这么多年守着一间小店一个人过日子。

    如果林樾给了王高山一份希望,再将这份希望亲手收回……

    林樾不愿想,也不敢想。

    温浅闻言沉默许久,良久无言拍了拍林樾的肩膀,再不提催他们在一起的事情。

    有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吧。

    温浅带着程斯刻到妄高山的时候,王高山正从前台拿着几瓶可乐往里头的包厢走,余光瞥见了温浅和程斯刻,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拿这么多瓶可乐,不喝酒了?”温浅看着王高山手里的可乐好奇道。

    “这不是服务程斯刻么?这小子就喜欢可乐。”王高山心觉自己还挺贴心,刚想从程斯刻那里讨两句夸奖,却不想程斯刻今天没领他的情。

    “我已经不喝可乐了。”程斯刻一脸面无表情地拒绝道。

    王高山:???

    “为啥啊?上次不还喝了么?”王高山纳闷道。

    “杀精。”程斯刻表情正直,一脸严肃。

    王高山还没什么反应,温浅就地绊了一下,转头震惊地看着程斯刻。

    程斯刻余光瞥见了,有些不自然地回应了温浅一眼,欲盖弥彰道:”看什么?“

    “你……你……”温浅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你了半天没有下文。

    程斯刻知道温浅在震惊什么呢,摊了摊手。

    “你不会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吧?你自己不教还不许我自学成才啦。”

    温浅仿佛到这一刻才恍然大悟,程斯刻长成今天这样不是跟孙猴子一样直接从石头里蹦出来就长这样的,在看不到的地方,程斯刻也得跟所有小孩一样到炼丹炉里滚上一圈,把七情六欲体验个遍,经历不少的第一次,然后用这些第一次铺就一条长大的路。

    在过去的三年,程斯刻自己一个人摸索着学会了温浅没有教给他的一切。

    温浅讷讷地想,那他没教给程斯刻的可太多了……但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温浅,因为温晏从来也没教过温浅什么,温浅仅有的一些常识都来自于那些年跟他一样是个青瓜蛋子的印之遥。

    温浅第一次遗精的时候哭着找印之遥说自己尿床了……

    诶呀这也不是理由!温浅严于律己,正是因为自己没学好所以更得好好地教小狗!

    可他在程斯刻成长的过程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他真的不是一个称职的家长。

    温浅沉浸在挫败当中无法自拔,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程斯刻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包在自己的手掌中,温浅垂头愣愣地看着自己被包裹的手,眼珠缓慢转了一下。

    “原来程斯刻的手长这么大了么?”他心想。

    “幸好你没教。”程斯刻仿佛不经意地撂了一句话在回不过神的温浅耳边。

    “什么?”温浅没听清。

    程斯刻抬手推开包厢的门,木门摩擦发出的“吱呀”声掩盖了他的自言自语。

    “你敢教我还不敢学呢。”

    几人本来就熟,吃起饭来也不讲那鳯么多虚的,各自先喂饱了肚子之后,王高山开始上酒。

    “程斯刻酒还是可乐?”王高山问还在埋头扒菜的程斯刻。

    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三碗饭下肚才堪堪打出第一个饱嗝儿,闻言头也不抬扔出一个“酒”字。

    “哟呵,出息了哈,不喝可乐了都。”王高山乐了。

    温浅也有些讶异地看向程斯刻:“真的喝酒?”

    程斯刻最介意被温浅看扁,当即不肯了,从脖子里哼出一声:“瞧不起谁呢?”

    接着自己从王高山手里接过白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个杯底。

    王高山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指着程斯刻直跺脚,笑得说不出话。

    程斯刻被笑了个没脸没皮,从桌子底下狠狠踹了王高山一脚。

    王高山皮糙肉厚,被踹了也无所谓,嬉皮笑脸地接着给温浅和林樾倒酒。

    几人里面酒量最好的是林樾,这人看着像是个不会喝酒的,其实是个深不见底的海量,一斤下肚还能清醒地开口:“你们最近没事儿少去旺发大酒店那边。”

    “为啥?”温浅抿着毛豆开口。

    程斯刻喜欢看温浅抿嘴的样子,嘴唇因为用力而一点点抿出温润的粉色,像无意落于唇间的花瓣,沾染着晨曦下的露珠。

    他把毛豆一整盘移到了温浅的面前,方便他好夹。

    “诶诶诶,干嘛呢?我们不用吃了啊。“王高山看着程斯刻这歪屁股的小动作不乐意了。

    程斯刻不为所动,瞥了一眼王高山:“你不手长么,自己夹呗。”

    “林樾你看看,你看看这臭小子。”王高山转头跟林樾诉苦。

    林樾被王高山烦死,抓了一把毛豆放进了王高山的碗里:“吃吧,闭嘴。”

    王高山闭嘴气哼哼地啃毛豆,林樾自己抿着酒开始回答温浅的话。

    程斯刻看温浅看得有些入迷了,本来什么都没听进去,直到林樾话中的某一个关键词让他内心一动。

    “那边本来就是老城区,鱼龙混杂,我们之前去旺发后门那一带的街区打击过,但收效甚微。那边已经形成了成熟的黄赌毒犯罪链,对警方的防备意识很高。”

    “还有毒品么?”程斯刻望着林樾开口问道。

    “嗯,毒品交易在那边也很泛滥,现在警方正在极力寻找的一种叫“白尘”的新型改良版毒品,就在那边出现过。”

    王高山瞥了眼程斯刻,大着嗓门教育:“怎么还对毒品感兴趣了,我告你啊离这东西远远的,否则不用温浅动手老子先打死你。”

    程斯刻翻了王高山一个白眼:“想什么呢,就好奇,随便问问。”

    “好奇也别好奇。”王高山扇了程斯刻后脑勺一巴掌,“你就给我离这东西远远的,听见没?”

    “诶呀知道了你烦死了。”程斯刻摸了摸被扇痛的后脑勺,不吭声了。

    趁低头夹菜的时候,程斯刻的嘴唇不自觉抿了抿。

    可惜那个时候温浅正在敬林樾酒,没能看到程斯刻的表情,否则他一定会知道,程斯刻那一句关于毒品的问话,决不只是随便问问。

    ◇ 第58章 酒后

    酒过三巡,除了林樾,其余人的脸上都浮上了醉色。

    程斯刻只喝了一点,但介于他只有一个杯底的酒量,也跟着神色迷离地望着桌面发呆。

    王高山酒品不好,喝了点酒什么都往外倒,程斯刻那点小秘密在他这里自然也瞒不住。

    王高山大着舌头问程斯刻:“你喜欢那姑娘追到了吗?”

    程斯刻和温浅乍一听都没反应过来,林樾下意识看了眼程斯刻,只见这小孩跟突然开机了似的浑身剧烈抖了抖,眼神从半眯到震惊地撑大极大只用了半秒,接着整个身子跟个熊一下朝王高山猛扑过去,一只手掌精准无误地砸在了王高山的嘴上。

    “嗷,”王高山痛呼一声,“程斯刻你揍我。”

    程斯刻酒醒了,他使劲儿给王高山使眼色让他闭嘴,奈何王高山被酒精麻痹了神经,根本领会不了程斯刻这点暗示。

    “喜欢的姑娘?”温浅迷糊的声音悠悠传来。

    他迟钝的神经终于努力把王高山的话理解了一遍。

    程斯刻……有喜欢的人了?

    啊……这样啊……

    他怎么不跟我说啊……

    那姑娘是谁啊?是乐月么?

    有多喜欢啊?比喜欢我还喜欢吗?

    已经追到了吗?

    如果已经追到了,他还能当我一个人的小狗吗?

    温浅晕晕乎乎地想着,像是有一只猫绑着毛线在他的脑海里跑酷,把所有东西都绕成了一个死结。

    这个死结打到最后,温浅已经找不到最初的问题是什么了。

    他迷瞪地望着程斯刻,瘪了瘪嘴,泫然欲泣。

    “小狗,你有喜欢的人了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温浅委屈巴巴望着程斯刻。

    这什么丢脸的问题,林樾满头黑线,知道温浅这是喝醉了,想伸手堵住温浅的嘴,结果被温浅一把将手打开。

    “你有喜欢的人了,你不是我一个人的小狗了。”温浅晃晃脑袋,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下巴砰一声磕在了桌面上,程斯刻想伸手垫在下面都来不及。

    林樾本来想扶一扶温浅把人扶正了,他刚伸出手就见对面的程斯刻已经快他一步,双手绕过温浅的胳膊,将温浅整个人撑起来,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温柔专注。

    林樾眼见着程斯刻当着他的面,不由分说地将温浅整个人以一种绝对保护和占有的姿态揽进自己怀里,温浅的头轻轻靠在程斯刻的肩膀上,从林樾这个角度看上去他们仿佛耳鬓厮磨。

    程斯刻伸手轻轻在温浅的背上拍了拍,像哄小孩儿一样在温浅耳边轻声道:“怎么会呢?我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小狗。”

    “真的?你没骗我?”温浅半眯着眼喃喃道。

    “嗯,不骗你。”程斯刻的手指在温浅的脖颈处轻轻的揉捏,摩挲,直到怀里的人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你……”林樾的声音带着些犹豫和不确定传来。

    程斯刻就着怀抱着温浅的动作转头望向林樾,那一刻林樾分明地看清楚了程斯刻的眼神,那是一种被打扰的不喜与极强的防备,像是森林里的猛兽被打搅了美味的用餐时刻,对待外来者的入侵他们高度警惕,被激怒都是须臾之间。

    林樾脑海里有一根弦被拨动了一下,他看着程斯刻这个绝对的姿态好像想到了什么。

    但……这太荒唐了……

    程斯刻怎么可能……

    他无意间再一次对上程斯刻的视线。

    身为从特种部队退下来的警察,林樾是一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到关键时刻气场威压极强的人,他很少能遇到跟他旗鼓相当的,哪怕是那些犯罪分子也一样。

    可眼前,一个十七岁的半大少年,却以一种极度不要命的狠劲儿在这张四方桌的两边与他分庭抗礼。

    程斯刻面对林樾探究的眼神没有丝毫的躲避,反而大方地直视回去。

    两只雄性动物在无声沉寂的空气之中激烈交锋,没有人退让一步,空气仿佛一点点变得灼热,稀薄,直到临界点的到来,林樾率先一步做了退让。

    他已经明白了。

    ……

    ……

    “你这样他知道吗?”林樾低头拿起湿巾擦了擦自己濡湿的手心。

    “他不会知道。”程斯刻回头看了一眼安然入睡的温浅,轻柔地抚摸穿插着温浅的发丝,在耳后印下一个浅淡的吻。

    “可你总有一天得告诉他吧?”林樾不置可否。

    他说不上来了解了程斯刻的心思之后是什么感觉,第一反应是震惊与不可置信,可再往深里想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

    温浅和程斯刻相依为命地长大,彼此对对方来说都是不可替代的存在,他们互为救赎、互为依赖,互为信仰,他们亲密到已经很难用任何一种关系来形容,来定义。

    感情的变质或许早就已经发生,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意识到。

    甚至让林樾来想象一位能横插进他们中间的人,林樾觉得他想象不出来。

    这种感情太深刻了,没人能复刻,能模仿,能超越。

    这也就造成了林樾现在最纠结的一件事情,他下意识想要劝程斯刻,却发现自己开不了这个口。

    他甚至脑海中闪过一个极端的想法。

    离开了温浅,程斯刻能活得下去吗?

    不能。

    他闭了闭眼。

    “我知道会有那么一天,但是我希望不是现在,”程斯刻看得出林樾眼中的复杂,知道这人没有恶意,于是嘴角噙着些无奈的笑意,“我……还太小了,还没有成长到能保护他的年纪,我知道,他一直都把我当孩子来看,这个时候戳破了,我这辈子都只能是一个不懂事儿会瞎想的小孩儿。”

    “所以我想再等等,等到我成年,等我我成熟,等到他能意识到我不再是一个小孩。”程斯刻认真地看着林樾,“那个时候,我会告诉他。”

    林樾长叹了一口气,一口闷了一小杯白酒,灼热的液体一路燃烧往下,酿出一丝浸入心脾的苦涩。

    “我知道劝不动你,你从小就有主意。但我还是想跟你说,这条路不好走。”林樾放下酒杯,望了眼早就睡死过去的王高山。

    这条路有多难走,他们比谁都清楚。

    程斯刻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将温浅更紧更用力地按进自己的怀里,闭上眼依恋地倚靠着温浅的脖子,闻着温浅身上独特的味道。

    良久,林樾听见程斯刻喃喃出声,说了一句他不甚理解的话。

    “没有比这更好走的路了。”

    散席之后,林樾和程斯刻分别扶着喝醉的王高山和温浅往外走。

    “林樾,老婆,我好爱你啊。”王高山顶着个满脸酒气大脑袋凑过来,被林樾一把推开。

    “你老实点。”林樾撑着王高山一米九多的身子本来就够累了,还要应付这个撒酒疯的二傻子。

    他分不出手帮程斯刻,只好跟他嘱咐了一声:“我这边空不出手就不送你们了,你可以吧?”

    相比起林樾,程斯刻的压力就小多了,温浅喝醉了没有撒酒疯的陋习,安安静静靠在程斯刻的肩上睡得很香。程斯刻现在跟王高山比不了,但也算是人高马大,带一个怀里的温浅不在话下。

    “放心吧,我们打个车回去了,你照顾山哥吧。”林樾往上提了提往下出溜的温浅,对林樾道。

    林樾点点头,转身扶着王高山往楼梯走,程斯刻也小心翼翼架着温浅往外去。

    程斯刻走出一段距离,只听见身后林樾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程斯刻。”

    程斯刻回头看着林樾,林樾的目光中有太多复杂的东西,他好似看懂了,又好似什么都没看懂。

    最终,林樾只淡淡留下一句:“你们俩,都好好的。”

    程斯刻怔愣片刻,认真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之后,程斯刻将温浅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替他把外衣外裤都脱了,整个人塞进被子里,又去热了把毛巾,将他整个人擦了擦。

    这不是程斯刻第一次面对温浅的身体了。

    程斯刻随着毛巾一路往下逐渐掀开温浅身上的被子,白皙纤瘦的躯体就这样一点一点展露在他的眼前。

    他感受着自己逐渐变重的呼吸,悲哀地心想这种事情果然不是能熟能生巧的。

    再给他来十次这个场面,他还是会跟第一次一样方寸大乱。

    上一次的时候他还没看清自己的心思,心乱之外还多了份迷茫和困惑,可这一次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对温浅的感情,这点反应在他眼里就更像是犯罪。

    毛巾在恍惚之间脱离手的掌控,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灼热滚烫的肌肤,程斯刻跟触电一样收回了手。

    他喘着粗气看着自己的指尖,轻轻摩挲了片刻,直到指尖被磨红,他才停下。

    少年人的渴望是世界上最浓烈的罂粟,一旦沾染便漫山遍野地盛开,引人堕落的气息将人团团围困,呼吸之间都是旖旎的丝线。

    温浅的身体和他的指尖一样泛着粉,带着微潮的湿意,空气也变得粘稠。

    程斯刻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带着剧烈地颤抖将右手轻轻贴上温浅平坦的小腹。

    掌心下是起伏、是脉动、是令人头皮发麻的触感。

    温浅的心跳在胸腔里有力的跳跃,连带着程斯刻的手心也跟着震颤。程斯刻的手一点点向上,一点点向上。

    直到掌心下的心跳早已震耳欲聋,直到程斯刻的掌心仿佛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

    程斯刻的眼珠迟钝地转动了一下,他才在不知道是自己还是温浅的剧烈心跳声中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手放在了哪里。

    而那个轻轻挠了他一下的东西……

    程斯刻猝然收回手,喘着粗气震惊地望着自己的手心,刚才,刚才……

    他碰到了温浅的……

    程斯刻几步从床边惊惶地退开,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窗缝溜进了一丝凉风,程斯刻这才发觉背后已是一片濡湿。

    他逃也似的涨着通红的脸跑到门口,脚步一顿想起温浅还没盖被子。

    额角硬生生爆出了两条青筋,程斯刻尽量避开那耀眼的白色朝床边走去,别着头掀起被子盖在了温浅身上,接着头也不敢回地跑出了主卧。

    ◇ 第59章 寻找真相

    程斯刻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自己睡了,自从和温浅说开矛盾之后,他们就一直睡在一起,乍一分开,程斯刻难得觉得被窝里冷的慌。

    他本以为这个夜晚又会跟第一次遗精一样,梦到温浅,还有那些旖旎的场面。

    其实说起这个……程斯刻在黑夜中悄咪咪涨红了脸,他有些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想梦到还是不想梦到。

    痴心妄想却求而不得的时候他也会闪过一个很罪恶的念头,既然现实这般无力,那就让温浅来他的梦里吧。

    在梦里,他能顺从自己的心意,在梦里,他们不再是哥哥和弟弟的关系。

    在梦里,他能触碰、亲吻甚至于……

    可美梦也总有醒来的时候,醒来面对温浅的那一刻,程斯刻背德的负罪感再一次将他笼罩。

    这种感觉即甜蜜又痛苦,明明受着良心的煎熬却依旧心驰神往欲罢不能。

    程斯刻使劲儿扇了自己一巴掌。

    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睡不着了。

    不过这个夜晚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本以为他会梦到温浅,但事实是他竟然梦到了靳柔。

    程斯刻已经很久没有梦到靳柔了,他模糊的记忆经过岁月的洗礼越发残破,甚至于有时候程斯刻仔细回想,靳柔的样貌却越发的单薄、破损,像一副年久褪色的画,风一吹就揉皱了模样。

    可这个夜晚,程斯刻清晰地看见了他妈的样子。

    这个时候的靳柔已经不再面容姣好,毒品侵蚀了她的容颜,掏空了她的身体。她不过三十出头却已面容枯槁,双眼浑浊。

    程斯刻仰头看着床上躺着的靳柔,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脖子被一副沉重的枷锁牢牢缚住。

    他低头一看,原来自己回到了那间屋子,他再一次被当一条狗一样锁在了床头。

    很难得的,他没有感到紧张,因为他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有一个叫温浅的人会走到他的面前,拿下他的锁链,轻声对他说:“你愿意跟我走吗?”

    程斯刻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而在那之前,他会学着耐心等待。

    正想着,靳柔在床上动了动,接着用双手颤颤巍巍将自己撑坐了起来。

    她茫然四顾,无机质的目光聚焦在程斯刻的脸上一瞬,又缓慢移走,直到锁定了床尾的大木箱。

    程斯刻明白他妈要做什么。

    靳柔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木箱前打开箱子,接着弯腰从里头取出一包程斯刻熟悉的粉末,撕扯了一段锡箔纸,掏了打火机之后朝卫生间走去。

    程斯刻知道他妈要去干什么,他没有能力阻止,只能带着沉重的锁链爬起来打开床头的窗,对着窗外使劲儿呼吸新鲜空气,装作无事发生。

    等到靳柔重新躺回床上,程斯刻才会把窗户重新关上,他昏昏沉沉,跟着靳柔迷糊地睡去。

    而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因为饥饿尝试着去咬了咬靳柔的手,可那双皮包骨的手却无力地垂下。靳柔死了,程斯刻想。

    他不再跟当年一样无知,也没有再去啃咬靳柔的手。

    他静静的盯着靳柔的后脑勺很久,然后自己伸手用钥匙解开了脖子上的锁链,起身朝门外走去。

    门外有一束光斜打在地面上,溶出一个浅淡的光晕,程斯刻走进了光里。

    他最后回头看了眼靳柔,他想,有些事情,还需要一个真相。

    “刻哥,晚自习结束去后街吃宵夜呗。”

    第一节晚自习课间,于其其一屁股坐到程斯刻前桌,回头跟程斯刻打商量。

    “不了,”程斯刻头也没抬,他正把一些书往书包里收,看样子像是要走。

    “刻哥你收书包干嘛,还没放学呢。”于其其盯着程斯刻的动作头顶冒出三个问号。

    程斯刻拉好书包拉链,一个斜挎背在自己身上,站起身来拍了拍于其其的肩,吩咐道:“老师万一来了就说我不舒服去医务室了。”说着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诶你真走啊,你去哪儿啊?”于其其朝程斯刻的背影喊道。

    程斯刻在门外背对着他摆了摆手,随即消失在了转角。

    程斯刻本来想翻墙出去,但是怕弄脏了衣服回去跟温浅不好解释,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从大门口走出去。

    这个时间没什么学生会往学校外边走,看门大爷正在传达室看电视。

    程斯刻大摇大摆地从传达室门口经过也没想着躲一躲,大爷一个余光瞥见了程斯刻随即叫住了人。

    “诶那个同学,你干嘛去啊,还没到放学时间呢。”大爷灵活地从传达室窜了出来,挡在程斯刻面前。

    “大爷,我身体不舒服,老师让我先回家。”程斯刻码面无表情地瞎几把说。

    “真的?你有假条吗?”大爷平日里跟小屁崽子们斗智斗勇惯了,十分谨慎。

    程斯刻叹了一口气,走到了路灯下,面对着守门大爷。

    “诶,你是那个第一名吧?”大爷凑近了打量程斯刻被灯光照亮的面孔。

    程斯刻十分深沉装逼含蓄地点了点头。

    “哦是你啊,那没事了,你去吧去吧,身体不舒服赶紧回家。”大爷的眼神从怀疑到和蔼只用了一秒,随即拍了拍程斯刻的肩,把他送出了校门。

    “路上小心啊。”大爷热情地招呼。

    “谢了大爷。”程斯刻回以诚挚纯真的微笑。

    程斯刻在旺发大酒店的卫生间换掉了自己的一身校服,到后巷的时候,时间刚过晚上九点。

    这边说是后巷,其实不单单是一条巷子,而是纵横交错的几条粗粗窄窄的巷弄构成的一大片街区。

    这里是南淮市最脏乱的地方,这里来往生活的人就跟这个城市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天光,但在黑暗处织就了一张巨大的灰色交易网络。无数闪着霓虹的按摩店、洗脚店、烟酒行、地下赌场散布于整张网络之中,将黄赌毒一网通吃。

    程斯刻走在昏暗脏乱的巷子中,昨晚刚下过雨,此时的后巷路面泥泞潮湿,生活垃圾被随意丢弃在巷道边将积聚的水洼染成墨色,无数苍蝇围绕着垃圾嗡嗡作响,散发着刺人的气味。

    几条野狗狂吠追逐着在巷尾闪过,一些站街女已经聚集在店门口开始招揽顾客。

    程斯大概能明白这些站街女的目的,一开始只想绕着走,可如果说这个地方有谁最了解消息又不会对他产生巨大的人身威胁的,也就只有这些女人。

    程斯刻路过了好几家按摩洗脚店,他默默观察着,大多数看上去都是二十多岁的姑娘,也有看着年纪特别小的,程斯刻几乎怀疑她是不是未成年,再有一些就是徐娘半老年老色衰的,他们浓妆艳抹却依旧掩盖不住皮肉的松弛和眼角的皱纹。

    程斯刻盯上一个女人时,这人正搬了张板凳,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吸烟。

    这人看上去三十多的样子,一头红棕色卷发被她随意卷在脑后,发质有些干枯泛黄,身着一件不怎么合身的旗袍,松松垮垮的显不出身材。

    脖子上已经显出了几条颈纹,烟熏的眼影和烈焰红唇也掩盖不住她浑身上下透露出的颓靡,看上去不像是来揽客的,至少除了程斯刻,应该没有哪个男人会在这种情况之下挑中她。

    如果非要让程斯刻在这么多莺莺燕燕当中挑一个继续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儿,他想他宁愿挑一个佛系的,天知道他刚才一路走过来被那些女人上手揩了几把油,女人身上的劣质香水味熏得他想吐,而这个女人是唯一一个身上没有喷劣质香水的。

    程斯刻长手长脚地在女人跟前站定,女人掀起眼皮瞥了程斯刻一眼,食指中指夹着劣质香烟往嘴里送了一口,她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在烟雾朦胧之中开口,嗓音沙哑,像是被烟熏坏了嗓子眼:“不接未成年。”

    程斯刻闻言挑了挑眉,心想我还没挑呢,你还挑起客人来了。

    “一千块,找个房间,我问几句话,问完钱就是你的。”程斯刻压低嗓子道。

    女人闻言跟着微微挑了挑眉,她以一种极度露骨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程斯刻一遍,实在看不出这么一个小孩能有什么事儿要问她,难道是要她传授床上技巧?

    小屁孩,有意思。

    女人微微扯动嘴角,意味深长地瞥了程斯刻一眼,接着放下翘起的腿,动作缓慢地站起身来,也不再看程斯刻,抽着烟转身往里走去,一只手臂抬起手指轻晃,示意程斯刻跟上。

    这种街区都是上个世纪的老房子,破败不堪,哪怕里头被微微粉饰了一番,也依旧掩盖不住由内至外的颓败。

    程斯刻跟在女人身后沿着一个陡峭的木质楼梯朝二楼走去,有了年纪的木板踩在脚底下嘎吱作响,程斯刻真情实感地担心是不是他一个用力就能把楼梯踩塌了,脚下都开始小心起来。

    女人跟背后有眼似的轻笑了一声:“不用这么小心,这木板比你老二硬多了。”

    程斯刻:……他接不住这话。

    ◇ 第60章 深入虎穴

    女人将程斯刻带到了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门前,这房门到现在都还是用最简朴的铁质插扣,上下涂着淡绿色的油漆,但早已斑驳,门外印上了好多个黑色的脚印。

    程斯刻用脚想都能想明白那些男人搂着女人是怎么开的这扇门。

    女人带着他进了房间,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窗外霓虹灯红红绿绿,将房间照得泛着暗光,这里空间不大,就只容得下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两个人站在一起都显得有些逼仄。

    床上铺着暗紫色的床单被子,看上去倒像是洗干净的,女人转身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仿佛一刻都站不住,她掀起眼皮,嗓音喊着几丝调笑的意味:“小朋友,是要姐姐教你床上技巧吗?”

    程斯刻站在原地犹豫片刻,又再次上下打量了女人。

    年纪大,见识多,人冷漠,话还少,更不会对他动手动脚,程斯刻到现在还对刚才的遭遇心有余悸。

    他综合评估下来,眼前这人他或许可以一试。

    程斯刻把单肩挎着的书包挪到身前,打开拉链在包里掏了掏,掏出一包用透明小密封袋包住的白色粉末,摊在手里递到女人眼前。

    “我想买这个,你知道哪里有渠道吗?”

    女人嘴角的笑意在看到这包白色粉末的时候僵了僵,整个人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她伸手想要拿,程斯刻却一把收拢了手指拿回了密封袋。

    “小朋友,这东西你哪里来的?”女人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程斯刻,看他这个样子不像是有这种东西的人,难道是小孩子骗人?

    “你拿来我闻闻,我才能知道到底是什么。”女人站起身来,不再是刚才那般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见程斯刻谨慎地盯住他不松开握着的包装袋,女人从鼻子里哼笑一声,“你来找我却又不信任我,那你指望从我这里听到什么?”

    程斯刻眼眸闪了闪,犹豫片刻,张开了自己的手指。

    女人拿过密封袋打开袋缝隙,在袋口处微微吸入两口气,当即脸色一变,她蓦地望向程斯刻,压低声音道:“我再问一遍,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程斯刻观察着女人的反应,知道自己问对人了,她果然知道这个东西。

    程斯刻思考片刻,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我妈的。”

    女人闻言挑了挑眉:“你妈让你来买这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眸色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程斯刻说不上来是什么,只能先点了点头。

    女人无声静默片刻,接着将手中才燃了一半的香烟随手扔到地上碾了碾,把密封袋塞回程斯刻的手里。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走吧。”她转身朝窗边走去,一把拉开了窗子散去房中的气味。

    程斯刻不明白这人是怎么了,看她刚才的神情明明就知道,为什么不承认?

    他大步走上去站在女人身侧盯着她,沉声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知道怎样才能买到。”

    女人不为所动地看着窗外,仿佛根本没有听见程斯刻的话。

    程斯刻不死心继续道:“我一定要买到,你不说,我今天在这里就不会走。”

    女人仿佛被气笑了,她转头看着程斯刻:“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程斯刻心动念转,垂下了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脆弱,“是恳求。”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程斯刻垂下的眉眼遮挡住了他微扯的嘴角。

    他赌赢了,这人吃软不吃硬。

    程斯刻抬头,眼里含着一层水光,落寞地开口:“我妈……她快撑不下去了,我只是想,多跟她待一段时间,哪怕多一天也好,我想她少一点痛苦,快乐地走过最后的日子。”

    程斯刻毫不躲避地回视着对方直视探究的目光,直到一分钟后,女人率先避开了目光。

    “真他妈烦。”她紧皱眉头嘀咕了一句,在窗边的桌子里拿出一只手机,拨打了电话。

    “老鹰,有人要买货。”

    “嗯,二楼老地方。”

    女人打完电话,将手机扔到了床上,她背靠在窗边,不拿正眼瞧着成程斯刻,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女人不开口说话,程斯刻也乐得轻松,她要真多问两句,程斯刻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兜得住。

    良久,静默的空气蓦然被打破,女人微微沙哑的嗓音突兀地响起。

    “送走你妈之后……自己就别碰了。”女人的声音没有什么波动,但程斯刻竟然有些意外的从里头听出了一种劝导的意味。

    他有些诧异地朝女人瞥了一眼,女人看样子不像是多管闲事儿的,这是……

    女人见程斯刻瞅她,觉着仿佛被小屁孩看穿了似的有些抹不开面子,当下后悔自己何必多这一嘴,她从兜里重新掏了根烟出来燃了,烟雾缭绕恰好遮掩了她的表情。

    “你爱听不听吧。”多余地往回找补一嘴之后,女人不再说话。

    程斯刻眼珠微动,大概明白了对方是对自己动了恻隐之心,估计是刚才那段演技太高超了,对方已经把自己完全当成了孤儿寡母买毒救母的二十四孝子。

    行吧……有时候演技这么好他自己也很苦恼……

    女人口中的老鹰来得很快,不过十分钟,房门被敲响,女人不说话之后逐渐萎靡的神情一振,她灭了手里的烟站起身来给人开了门。

    来人是一个光头,个子不高,估摸着也就一米七出头,脸上一副鹰钩鼻尤为抢眼,搭配上那人眼里闪烁的精光,让人觉着这人浑身上下都是心眼。

    老鹰跟在女人身后进门,精明的目光很快落在了程斯刻的身上。

    “红研,就是他?”老鹰上下打量了一下程斯刻,皱了皱眉,有语气带了些不相信。

    这人说话带着股口音,但程斯刻还是能从中听出了那个女人的名字,红研。

    “嗯 ,买给他妈的。”红研看似跟这个老鹰很熟,但熟络的语气中又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老鹰回头盯着程斯刻,那目光仿佛要把人穿透,程斯刻直视回去,他知道,自己这时候绝不能露怯,否则这场戏就白演了。

    暗流的交锋涌动在两人之间,空气当中仿佛绞着无数根绷紧的线,红研站在一旁跟着不敢出声。

    良久,老鹰从鼻子里哼笑一声,先移开了目光:“抱歉啊小兄弟,你看着眼生,我得谨慎一些。”

    程斯刻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道了声理解。

    “你要买哪种?”老鹰微微放松下来,盯着程斯刻朝红研一伸手,红研立刻有眼力见地递上一根烟,帮老鹰点着了。

    程斯刻从口袋里拿出那包白粉,递到老鹰面前。

    “这个。”

    老鹰看着这个包装下意识挑了挑眉,他接过密封袋,打开袋口微微闻了闻,脸上显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他瞄了程斯刻一眼,见程斯刻也正面无表情地回视他。

    老鹰不动声色地掩藏了眼里闪过的那一丝疑惑,重新合上了密封袋。

    他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神微眯,挤出一丝笑试探着开口:“小兄弟,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我妈的。”程斯刻言简意赅。

    “哦是吗,那你妈是什么时候买的这个东西?”老鹰明显比红研难对付许多,没有被程斯刻简简单单三个字给敷衍过去。

    程斯刻一下摸不清这个人问这句话的用意,因此不知什么才是正确答案,只能硬着头皮强装镇定地回答:“大概得有些年了吧。”

    “有些年是多少年?”老鹰步步紧逼,凌厉探究的眼神牢牢锁住了程斯刻。

    程斯刻的后背出了一层薄汗,他大脑飞快运转,想着胡说反而容易出错,不如实话实说。

    “得有个小十年了吧。”

    “小十年?”老鹰语调微扬,和红研对视了一眼。

    他将密封袋在手里轻轻掂了掂,看着程斯刻微挑嘴角:“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打个电话帮你问问。”

    说着,老鹰转头出门,他应该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嗓音在一扇空心木门之外高高低低地响起。

    程斯刻和红研都听不真切,但总感觉并不是在帮他问货有没有的样子。

    红研趁老鹰走后,厉色走到程斯刻面前,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骗我?”

    “什么?”程斯刻没懂她的意思。

    “你妈是怎么买到如此大剂量的白尘的,还是在十年前。”红研咬牙用气声质问道。

    她有些微微下垂的眼角因为紧皱眉头显露出几条纵横交错的纹路。

    “我没骗你,确实是我妈的,我不知道她那么多年前怎么搞到这东西,那时候我太小了,什么都不懂,也只有到最近她身体不行了才让我出来。”

    程斯刻的右手不动声色地在背后捏紧了拳头,脸上依旧是一脸坚定的模样。但他心下确是一惊,没想到靳柔用了这么多年的东西竟然就是现在警方正在全力搜查的毒品“白尘”。

    “放屁,十年前白尘根本还没有流通到市面,你妈是谁能拿到这么些纯度如此高的东西?”红研恶狠狠地盯住程斯刻,想从这个男生身上看出一丝心虚和慌乱,却一无所获。

    程斯刻太镇定了,如果这种镇定和无辜能演出来,只能说这孩子是影帝。

    红研没有程斯刻高,仰头盯住程斯刻的时候还会被这半大孩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场压制,她沉默良久,直到窗外的微风将她一丝干枯的碎发吹至眼前,让她先一步退开撩了撩额前扰人的头发。

    “你最好是说真话。”红研被沙所磨砺过的嗓音沉沉响起,她看向窗外的霓虹。

    “我说的就是真话。”程斯刻抬头,带着无比真诚的小狗眼望进了红研的瞳孔中。

    半晌,红研叹了口气:“我信没用,老鹰没信,我怕你今晚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程斯刻雄心吃了豹子胆地心想,那正好,我也想见见这背后的人,越早摸到上游,离真相就越近一步。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老鹰怎么还不回来,外头已经没动静了。”程斯刻皱眉问道。

    红研被这么一提醒也有些奇怪,不想他们话音刚落,楼下起了一阵骚动,接着脚踏在木质楼梯上的动静响起,不一会儿房门被急促地敲响。

    红研神色一凛,迅速走到房门口打开一条门缝,外头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急切地说道。

    “红研姐,快让人走,条子来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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