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如许和陈想到警局是午饭时间,周队正在吃泡面,见到游如许招手:“刚好,来吃饭。”
她队里的小刺头笑:“周队,也不带游老师下馆子啊?”
周队瞪他一眼:“吃你的吧!”
游如许听到两人对话垂眸笑了笑,小刺头看到心神一荡,立马收起打趣的话,一张脸涨红,游如许说:“我不吃了,陈想还没吃,你给她拿一份。”
陈想诧异:“游老师,你不吃啊?”
在台里,也没见游如许吃什么东西啊。
游如许说:“今天胃不舒服,你去吃吧,我去看赵总。”
“是个闷葫芦。”周队说:“半天问不出一个屁,都是他律师在交涉,你等会进去别被气到。”
游如许说:“我知道了。”
采访在后面的审讯室,没有律师,游如许同他打招呼:“赵总。”
年初他们见过一面,赵总作为津度企业文化代表人接受采访,就是游如许得采访的他,所以也不算陌生。
但也不算认识。
赵总看着游如许,虽然接受过那么多的采访,但他对游如许印象深刻,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她漂亮,还有她追根刨底的性子,听说津度电视台三个新闻组,午间新闻是负责他的,他可一点都不意外。
游如许坐下,问他:“要等你律师过来吗?”
“不用。”赵总看着和和气气,说话温吞,他说:“现在就开始采访了吗?”
游如许说:“还没有,稍等。”
她放设备,在另一个桌子上,陈想在外面吃饭,都是她一个人来,身后赵总问:“需要帮忙吗?”
态度十分好,和周队嘴里那个锯了嘴的闷葫芦,简直两个模样,游如许一顿,说:“好啊。”她对赵总说:“麻烦你帮我放高一些。”
赵总起身走到她身边,接过摄像机,放高了些许,游如许说:“赵总一直都这么乐于帮人吗?”
“能帮就会帮。”赵总说:“虽然总会带来麻烦。”
游如许坐在他对面,说:“什么样的麻烦?”
“什么样的麻烦都有。”赵总说:“你知道的,人总是贪婪地,帮了一次,就会想要无数次。”
游如许点头,记录下,并问:“那张晓杰,有请你帮过吗?”
“张晓杰啊。”赵总说:“我对张晓杰印象不深,可能帮过吧,我不记得了。”
游如许说:“他是你亲戚,赵总也不记得了吗?”
“我亲戚太多了。”赵总说:“确实不记得了。”
游如许低头:“网上传言,你雇张晓杰销毁违规烟花,有这件事吗?”
“荒谬!”赵总说:“我什么时候让他销毁过!”
提到这个他有点生气,游如许却神色如常:“那赵总的意思是,没有叫他销毁?”
“我当然没有叫他销毁!”
游如许追着问:“那你叫谁销毁的?”
“我!”赵总愣住,突然一笑:“游记者,你这就不对了,我答应你采访,可不是让你编排我是非的,而且我们并没有生产违规的烟花,你大可以去查。”
游如许点头,记下。
赵总转眼又恢复慢悠悠的状态,他说:“我今天接受这个采访,也是想给游记者一个独家。”
游如许看着他:“独家?”
“对。”赵总说:“我打算告张晓杰。”
“他私自引爆烟花,造谣我们厂制造违规烟花。”说完看着游如许:“我有他私自引爆烟花的证据。”
游如许问:“什么证据?”
“张晓杰从来不早到。”赵总说:“出事那天,他早到了半小时,并且把摄像头弄坏了。”他说:“另一个摄像头都拍下了,我有视频为证。”
游如许站在外面,看着视频里的张晓杰正在破坏摄像头,周队说:“爆炸后的视频,只找到这一小段。”
但是这一小段,就足以证明张晓杰的嫌疑了,而且在事发前没有赵总和张晓杰‘沟通’的证据,往上追查,上次两人联系还是端午节,发了节日祝福。
可以说,并不熟悉。
更别说让张晓杰去销毁证据了。
案子突然中转,游如许站在警局门口,听陈想问:“游老师,那这个采访,咱们发不发?”
游如许心料这个采访发出去,张晓杰就是铁板钉钉的真凶,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队说:“这个怕是要等张晓杰醒了才能知道,完全没有动机,当然也不排除张晓杰精神方面的问题。”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
猜测就是这样,不放过任何可能性。
如果真的是这样……
游如许说:“采访放前面那部分。”
有关于独家这个,她还需要去证明。
陈想点头。
两人出了警局,游如许说:“你回台里吧,我刚刚和老大请了假,下午不过去了。”
陈想讶异:“怎么了?”
想到她还没吃午饭:“游老师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游如许说:“我没关系。”
“估计是累着了,你这几天连轴转,身体吃不消。”陈想说:“那行,那我先回台里,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游如许说:“你先走吧。”
陈想只好点头,开车离开警局,还下着雨,游如许撑伞在外面等车,来了一辆的士,她报了个地址,却不是回小区。
周天醉的处分还是下来了,快得很,不过倒是没有太严重,只是影响了副主任的评选,主任在评估过后,把付书书的名字提报上去了。
卫生间里,付书书看到周天醉,说:“你至于吗?”
周天醉看着她,没理会。
付书书啧一声:“你不会以为这样我会感激你吧?”
周天醉说:“你有这和我说话的时间,不如多教育教育你的新人。”
付书书一口气憋着,上不上,下不下,看周天醉神色平静的走出卫生间,她心头操了一句,赢都赢的不开心。
周天醉回了办公室,忙了一下午还没喝口水,何微倒是识趣的很,跟她进了办公室,还主动倒了半杯温水,说:“周医生……”
门外有动静,周天醉没接过她杯子,问:“什么事?”
“不知道。”何微说:“我去看看。”
周天醉擦过她身体出了办公室,看到好几个人围在最里面的病房门口。
“听说这个就是张晓杰的老婆。”
“张晓杰?就爆炸那个?”
“她老婆刚刚和人吵架……”
周天醉三两步走过去,听到曾镜喊:“不是张晓杰做的!”
“不是张晓杰是谁!”妇女冲曾镜喊:“就是张晓杰做的!他作孽!他不是人!他是畜生!他不配生孩子!”
眼瞅妇女看着孩子,曾镜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有护士拦着妇女:“您别激动,都散开都散开!”
妇女扒护士的手臂,冲曾镜喊:“畜生不配生孩子!畜生生的也是畜生!”
“他不是!”曾镜嘶吼:“他没有!不是他做的!”
“就是他做的怎么办!”妇女眼睛一看就是哭过,红肿的厉害,曾镜听到这话说:“是他做的我们一起偿命!”她说:“是张晓杰做的,我们就偿命!我们死有余辜!”
周天醉站在妇女面前,说:“吵什么!”
她声音不大,却很有威慑力,妇女看到她一时忘了回话,就站在那里,闪光灯对着拍,拍曾镜,还有那个刚出世的孩子,动静太大,孩子吵闹着哭起来,曾镜抱着他也放声痛哭。
周天醉说:“都出去!”
其他人看眼她,纷纷散开,护士和保安带着妇女和媒体人走了出去,周天醉进了病房,没一会曾镜的父母过来了,他们要求换病房。
这个病房是独立的,本就很适合曾镜,只是昨天她接受了一个采访,采访结束后网友对着图片扒出来的位置,周天醉说:“我去看看还有没有空的病房。”
曾镜父母叹气,站在病床前,眼含泪水。
曾镜低头,始终抱着孩子,神色郁郁。
周天醉出了病房,又看向不远处架着摄像机的各路媒体,一时沉默,她低下头,进了办公室,询问赵明齐:“408是不是还空着。”
408是vip病房,平时就是空着居多,赵明齐说:“是没人,但……”
何微说:“我来安排吧。”
似乎是想讨好周天醉,她说:“我去安排病房。”
周天醉看她一眼,说:“去安排吧。”
何微松口气,立马走了出去。
周天醉收拾东西,赵明齐问:“今天不是你值班?”
“和李医生换了。”周天醉说:“今天有事。”
赵明齐会意。
周天醉五点半准时下班,上车前去医院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花,捧在怀中,上车后放在副驾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墓园。
下着雨,墓园空荡,只有一座座墓碑耸峙,天边连成一线,灰暗,阴沉。
周天醉捧着花撑伞往里走,在倒数第三座墓碑前停下,低头看,墓碑前似是不经意的落了几朵小黄花,花瓣被水滋润,更显光泽,她看了几眼,将碑前的小黄花掸掉,放下带来的鲜花。
“爸,我又来看你了。”周天醉蹲下身体,伞一半遮住墓碑,花被风一吹,扬起香味,她说:“她最近精神不错,身体也很好,就是总记岔日子。”
想到余巧一年让她陪着来扫墓三四次,每次来都问:“我是不是记错日子了。”
她说:“没有。”
余巧想起来哪天,哪天就是忌日。
周天醉静站片刻,说:“走了。”
说着低下头,看那些小黄花,沉默片刻抽了一朵放在墓碑前,雨下的更大了,周天醉将伞落墓碑旁的缝隙里,一直撑着,遮住那些鲜花。
遮住那朵小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