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倒破碎的遗迹守卫,浸染白雪的血液,于刺骨寒风中升起的火焰吞噬着纸张,精心保存的证物和文字被焚烧殆尽。

    他们在最为顺利之时跌落低谷。

    ‘他’贴身保存的讯息在混乱中被偷走,最后的结局不言而喻。

    又是一次失败。

    他们失败了太多次,可能再也没有成功的机会了。

    元清看着安弗塔斯突破重围,带着‘他’躲进了一处狭小的山洞。

    为了确保备份的到手,‘他’身上的厚重的衣服也剩不了几件,还是安弗塔斯将自己的斗篷披在‘他’身上,至少不会让‘他’被冻死。

    元清跟着两人进了山洞,焦急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的脸被冻的惨白,嘴唇没了刚刚意气风发一般的红润,红色的双眸半阖着,身上再没有除了洁白之外的色彩。

    骑士抽出铠甲内的里层,将刚刚一同记录下来的纸张放在‘他’眼前。

    “大人…我这里还有一份,”他第一次用这样颤抖的声线说话,“不要睡…不要闭眼,我们再坚持一下,法师大人还在等着这份情报。”

    “我们的家乡还需要拯救。”

    “哈…安弗塔斯,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努力笑了几声,安慰伤心不安的年轻骑士。

    元清看见‘他’努力睁开眼,将骑士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偏过头:“不是说能为我献上一切吗?”

    “之前那么大胆…现在就不敢了?”

    站在元清的角度,他能够看清对方眼里的落寞和挣扎,对方手上只凝聚了一瞬间的光粒,以及珍重保护着、却又在此刻被丢弃的湛蓝色胸针。

    蓝色的光芒被雪花掩埋,就像掩埋了一段再也无法拿起的情感。

    安弗塔斯强颜欢笑:“是,我会为您献上一切。”

    【但也求您多看看我,好不好。】

    ‘他’主动抬起手,贴上了骑士俊朗的脸庞,“如果我们能回去,你愿意来我身边保护吗?”

    “我愿意!”

    -

    躯体的火热无法通过厚重的衣服和铠甲传递,元清在看到安弗塔斯拆掉身上的铠甲之时就匆忙地跑了出去。

    这人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在做了那种事之后,身体变好了起来?

    元清尽力不去想象山洞里面都会发生什么,用内心的疑问来转移注意力。

    汹涌狂暴的风雪将山洞入口掩埋,也将四散的血迹稀释消解。

    元清估摸着时间,在洞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声音后才走了进去。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元清开始对自己的种族产生了怀疑。

    这种在做了之后就能恢复力量神清气爽的体质,怎么看也不是正常人吧。

    ——反倒是有些像他之前偶尔翻过的一些黄油设定。

    ‘他’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绯色的眼里带着水光,眼尾一抹嫣红上挑,熟悉情/事的人基本都能看出‘他’经历了什么。

    可能是因为双双遇难而独处的吊桥效应,元清发现‘他’和骑士之间的氛围缓和了许多,甚至还多了一丝暧昧与缠绵。

    在看过安弗塔斯保存下的备份后,‘他’松了一口气。

    两人准备等雪小一点再出发,正好能避开那一帮人。

    安弗塔斯出门寻找食物和能够燃烧的柴火,在确认‘他’能够撑开防护罩保护自己后才走出山洞。

    一时间,这篇狭小的空间中,只剩下火焰跳动的声音。

    元清蹲在一旁,看着‘他’垂眸思考,也看着‘他’像是想要找到刚刚丢起的湛蓝色宝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

    ‘他’不知道自己的私心在哪里,却能猜到骑士的愿望。

    跳动的火光映照‘他’的面容,‘他’却在火光对面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霎时间,‘他’的眼神锐利起来,毫不避讳地看向对面,元清所在的位置。

    “谁在那里!”

    元清被这声询问吓地蹭一下跳起来,回答自己的身份:“我叫元清,目前正在回忆…你留给我的信息。”

    这句话的含义不可谓不大。

    ‘他’似乎能确定元清是未来的自己,在一瞬间想了许多,最后问出一句:

    “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元清本就同情‘他’走过这样一段糟心的经历,自无不可。

    “可以。”

    ‘他’想了很多问题,但看对方满脸澄澈纯真的模样,心里不免觉得这些问题应当都问不出什么答案。

    ‘他’问了元清一个问题:

    “坎瑞亚的结局是什么?”

    这关系着‘他’此行的结局,也关系着‘他’接下来的计划。

    元清如实回答:“五百年前,坎瑞亚制造了大量的深渊魔兽,整个提瓦特都陷入漆黑的灾厄中。天理召集七神集结坎瑞亚,将其…”

    “灭国。”

    “哈…灭国,我们的努力完全没用啊。”

    ‘他’自嘲一笑,又问了元清一个问题:

    “如果一件事情的结局已经注定,你还要去做吗?”

    没有等元清回答,‘他’就自顾自的答了上来:“我大概是会做的。”

    空气再一次沉静。

    元清大概能猜到,面前的自己正在为坎瑞亚的存活而努力,甚至在刚刚舍弃了什么。

    他踌躇着开口:“那就…”

    话还未说出口,便被‘他’打断:

    “如果我连改变命运的勇气都没有,又如何去对抗那些未知的危险呢?”

    “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一个目标,结局尚未到达,又怎么能放弃?”

    “如果正是因为我的放弃…才失败,那我又该怎么办?”

    随后,‘他’又问了许多问题,包括坎瑞亚灭国后发生的一切,以及各类人员的去向。

    元清绞尽脑汁,一边回忆游戏剧情,一边尽量给出确切的答案。

    在谈到部分坎瑞亚人民变成丘丘人时,‘他’详细询问了这种生物特征,在心里消化许久。

    元清说的越多,自己的能够被看到的部分越少,直到一切消散,仿佛‘他’的对面不曾有这个人,这段记忆也是虚假的一般。

    直到安弗塔斯归来、两人准备出行时,‘他’依旧没有去将被自己丢弃的宝石捡起,而是永远留在了这里。

    元清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逐渐从这一片梦境中抽离。

    这与上次截然相反。

    之前梦到的那片红与黑中,他感受到的只有绝望与释怀。

    而在这能够夺人性命的风雪中,他却看到了最后的希望。

    ——

    元清醒来时,见到了两大一小的三张紧张的脸,实验台边的阿贝多也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他眨眨眼,确认自己已经从梦中醒来后,起身给了三人一个拥抱。

    他没办法向他们透露梦中的记忆,但也想让三人安心,让可莉痛痛快快的玩一场。

    这一路上,元清可是听说了小女孩的破坏能力和被关进禁闭室的次数。

    难得有这样不会被捉回去关禁闭的机会,可要好好珍惜才行。

    他耐心地劝两兄弟和可莉出去玩,随后将视线看向了彬彬有礼的白垩之子。

    “您既然知道我…”

    阿贝多打断元清的话:“不必使用敬语,真按照辈分,我需要喊你一声前辈。”

    “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吧,知道的我会回答。”

    元清揪住身下的被褥,紧张道:“安弗塔斯,你知道这个名字吗?”

    “坎瑞亚摄政元帅安弗塔斯,『白鹄骑士』的首领,目前行踪不知。”

    是行踪不知,不是确认死亡。

    青年的眼睛霎时间亮了起来,忍不住起身在房内走动。又想到还有人在此地,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重新坐回椅子上。

    如果能够找到这个人…那就能得到更多有关自己的信息。

    走到现在,元清已经确信自己脑内的“游戏记忆”是一种外在的表现形式,而且还遮掩了许多需要自己来探索信息。

    他点开许久未看的系统面板,看到了【身份碎片*4】的标志,忽然觉得身上多了一份重担一般。

    事情有很多,但在此刻,陪可莉和亲人玩耍,才是最大的事情。

    青年露出纯粹开朗的笑容,循着声响,加入了这一场关于雪花的战争。

    ——

    与此同时,戴因和空在追查完深渊教团的踪迹后,被问起今后的打算时,戴因答道:

    “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办完,”他停顿片刻,看向虚无缥缈的方向,“还有…我还欠一个人两句话没来得及说。”

    “如果能再一次找到他,我想…告诉他。”

    派蒙最近看了不少璃月的爱情小说,随意猜测:“是你的爱人?”

    她没指望戴因能回答,也觉得这位看起来就知道很多的人应当不会扯进如小说一般狗血的剧情,正想打趣几下,活跃一下气氛。

    “…是。”

    空刚想解释一下派蒙的脑洞,就被戴因的回答给震住了。

    小精灵什么时候也有预言的功能了?

    戴因在回答了之后,突然郑重地看向空:“整个提瓦特实在太大了,我怕我在…之前找不到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能有他的消息,可以通过冒险家协会告知我吗?”

    对于这位给自己带来的血亲消息的人,空选择应下:“好,但你要告诉我更多有关妹妹的事情。”

    派蒙看了看两人,插了一句:“戴因,你要找人,好歹告诉我们他的特征吧,不然我们要上街碰到一个人,就问他认不认识戴因斯雷布吗?”

    “你得说说名字啊,外貌之类的,这样才方便我们找嘛。”

    “元清,他叫元清。”

    戴因转身背着两人,没有发现这个名字出口后派蒙捂住嘴巴的动作,也没有发现空接近石化的表情。

    “他…现在应当是白发,眼睛是红色的,身体可能不太好。”

    “那、那个戴因,”派蒙小心翼翼的出声,“你说得这个人,我们大概认识。”

    “而且,他现在就在蒙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