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宝高考那天早上,老爷子叫陶妈妈做了红烧鲤鱼。
秦宝坐在桌前看着肥美的鲤鱼发愁:“爷爷,谁家大清早就吃这个?”
“你吃!”老爷子自己不吃,面前放着清粥小菜,还要坐在主位上跺拐杖,“你懂什么?这寓意大吉大利,鲤鱼跃龙门!”
秦宝:“……”
好勉强的谐音梗。
陶妈妈凑过来轻声道:“宝儿,你爷爷今天早上四点就起床去湖边了,这是他老人家亲自钓上来的。”
这份爱又深又重,秦宝含泪吃了一半老爷子才算满意,临走前又给他塞了个大橙子。
秦宝无奈:“爷爷,考场不能带水果进去。”
老爷子笑眯眯的继续谐音梗:“这个寓意心想事成,马到成功!没让你带进考场,你拿着路上吃。”说完,慈爱地捏捏他的脸,“加油。”
秦先生亲自开了车送秦宝去考场,路上叮嘱他不要紧张看清楚题再作答云云,这些前一天已经说过一遍了,又按照惯例问道:“腺体贴贴好了吗?”
秦宝:“贴了。”
“阻断剂吸了吗?”
“吸了。”
“马上就到了,你要不再吸两口?”
这次秦宝没有再说什么,听秦先生的话乖乖地掏出阻断剂吸了一阵。车子停在考场外面的指定停车点,秦先生让秦宝别急着下车。
洁癖如秦先生,向来是忍受不了有人在他的车里吃东西的,这次竟然掏出消毒湿纸巾,先擦了手,再把老爷子让带上的橙子剥开,细细地撕去橙肉上面的白丝。
那动作慢条斯理,要不是时间还早,能把人急死。
秦先生剥出一瓣干干净净、毫无瑕疵的橙肉,让秦宝吃了,才又用湿纸巾擦手,道:“去吧。”
秦宝想道谢,但又觉得有点怪,便“嗯”了一声下车去,走了几步转身冲秦先生挥挥手,才快速步入考场。
一考两天。
这两天秦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好像一眨眼,他的整个高中生涯都在这两天之间结束了。
跟着人流往外移动,除去如释重负的轻松感,竟然还有失落与茫然。
外面人山人海,秦家也派了司机来接。秦宝正在寻找自家的车子,忽然,一辆机车径自停在了他的身边。
骑手人高马大,摘了头盔,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宝哥!”
竟然是近两年不见的单一鸣。
秦宝喜出望外:“单一鸣!”
现场人多,单一鸣没多说什么,递过来一直头盔:“上来。”
秦宝也不找自家的车了,接过头盔二话不说便跨上了机车后座。单一鸣发动车子,声浪中机车破开人群往帅气离去。
他们没有直接回家,单一鸣兀自驶向了外环,等上了快速路便越骑越快。
空气燥热,风噪在耳旁掠过,秦宝的肾上腺素也在不断飙升。
什么失落与茫然,什么舍不得,都在速度与激情中烟消云散。
单一鸣在首都市郊的一个小山坡上停下,把机车放在一棵粗壮茂密的香樟树下面。站在高处,正好能看见下面长满了芦苇的湖。
“秦宝——”他朝湖面大喊,“毕业快乐——”
秦宝:“……”
什么偶像剧行为?
单一鸣喊完,邀请秦宝:“来,你也喊两声。”
秦宝走上前:“单一鸣——你是个傻逼——”
单一鸣无奈:“我当年高中毕业就来这里大喊放松,寻思带你也释放一下,你知不知道好歹?”
秦宝推他一下:“你不是傻逼么?离家出走不带手机,很硬气是吧?这么两年音讯全无,电话也不给我们打一个,你还有脸回来?”
单一鸣自知理亏,摸摸鼻子:“我不是想着要悄悄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吗?”
秦宝:“我看是惊吓。”
单一鸣成熟了,也晒黑了,年轻的脸上多了一点沧桑,就像这两年不是车队,而是在外面做苦工似的。
许久不见,两人并没有变得生分,单一鸣也还是那个单一鸣。他一直都在关注秦宝的动向,看秦宝的广告、电影,也看秦宝的秀,对此感到很是欣慰自豪。
但是关于他自己的,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唉,以前以为首都够大,自己厉害得不得了,心比天高。真正地接触了那个圈子,才知道什么是高手如云,人外有人。”单一鸣讲着自己的经历,“我在车队的发展不理想,今年有机会接触到公路赛,都没能入围。这还只是国内的赛事,国际上那些……凭目前的我,想都不要想。”
秦宝很关心:“怎么回事呢?你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单一鸣摇摇头,原因很复杂,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只能归咎于技不如人。不过他没那么容易轻言放弃:“你放心,我还撑得住。现在还这么年轻,我打算再坚持两年再说。”
秦宝点点头:“是,不行就练呗,多找自己的不足,我相信你能追上去。”
“收到。”单一鸣笑,“我争取一下,看能不能在你十八岁生日那天送你一张锦标赛的票。”
秦宝鼓励:“都还有好几个月呢,你加油。”
单一鸣:“倒是你,很给我们长脸,我们车队好几个alpha都是你粉丝,天天在我面前说要追你。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秦宝:“算了吧,搞事业呢,没空。”
“好样的。”单一鸣摸他后脑勺一下,“先搞事业,等以后想谈了,喜欢什么样的哥先给你掌掌眼。”
秦宝觉得单一鸣比自己还不成熟,“哼”一声:“走之前宝哥长宝哥短,现在回来你还成哥了。”
心道,他想谈的那个用不着谁掌眼。
涂逸森不在,他们两个还是去了以前常光临的那家烧烤店,只不过都没有喝酒。单一鸣还要赶回去,车队在距离首都近三百多公里的潼州市,他得参加第二天的训练赛。
两天聊到深夜,单一鸣把人送回家才走:“你生日我再回来。”
秦宝挥手:“行了,去吧。”
机车远去的轰鸣声惊动了不知哪家的狗,别墅区的灯亮了。秦宝蹑手蹑脚进门,家里很安静,没人等门,质问他高考结束后去了哪里。
他顺利地溜回二楼房间,洗了个战斗澡,躺在床上时发现丰楚给他发了信息。
丰楚:[宝哥,【委屈】【委屈】,网上都说你和单一鸣谈恋爱,你快解释一下。]
[照片.jpg]
[照片.jpg]
秦宝点开照片,竟然是他出考场时被拍的。
一张是他接过头盔,正跨上单一鸣的机车。
另一张是他上车后抱住单一鸣的腰。
两个人的脸都被拍得很清楚,看起来又亲密又叛逆,在一群经过高考摧残后面露怅然的学子中显得很高调。
网络上到处都在传这张照片,说秦宝谈恋爱,还有一堆人在喊好好磕。
秦宝回:[……无聊,那我要是和你出去被拍到,是不是也要解释一下。]
丰楚:[说得也是。]
秦宝打字很快:[他们拍着拍着就习惯了。]
丰楚:[嘤!]
不用再无休止地做题、复习,不用担心考试,未来一周也没有工作安排,秦宝还以为从此可以无忧无虑,每天睡到自然醒,谁知第二天他醒得比平时还要早。
老爷子在花园里打太极,秦宝跟着学了一会儿,又进屋去看陶妈妈做早饭,总觉得哪里空空的。
七点半秦先生下楼来,告诉他:“昨天有人送来一束花,说是给你的,我先放在花房里了。”
秦宝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觉得空空的,原来是在等那束花。
这次会是什么花?
他来到花房,看见大理石操作台上的陶制花瓶里插着一束白色香雪兰。
果然又是球根类花卉。
不必署名,就知道送花的人是谁。
清晨的阳光透过格子窗照进来,照在秦宝的脸上,照在香雪兰旁边精美的卡片上。他的心里很满,像什么快撑破了,要胀出来。
他这次什么都没送,所以对方根本不需要给他回礼,但花还是来了。
卡片上会写什么呢?
会是“毕业快乐”吗?是印刷体还是手写字?
忐忑地打开卡片,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空白的一张纸,没有只言片语,他一时怔忡,这是什么意思?
稍微有点敷衍了!
*
九月,秦宝出现在首都艺术大学,在报到处引起了小小的骚动。令所有人意外的是,他没有如媒体和粉丝分析的那样报考表演类或时尚相关专业,而是学了创意设计。
【怎么回事?我以为宝宝有意往表演方向走呢,不是有小道消息说他是艺考吗?】
【假的吧[白眼],他不是艺体生,除了活动时间都在教室里好好上课呢。】
【我做证!他高中班长是我小学同学!他说秦宝经常找他借笔记做题!】
【bb不是在接触影视资源吗?上回还有个路透,难道资方又拿他出来遛?[破口大骂]】
【不愧是我宝[星星眼],好有想法,我好爱】
……
不是秦宝有想法,而是老爷子根本不允许他往演员方向发展。
本来老爷子也是没那么固执的,但经过时上一次的电影踩雷,老爷子已经很有意见。更要命的是某天老爷子和战友相约出门,去电影院看一部很有名的战争片,其中一小段大尺度荧幕戏给老爷子敲响了警钟。
“我不是看不起演员,我很尊重这个职业。”老爷子对秦宝说,“我知道做哪一行都要爱岗敬业,但是他们可以为艺术献身,你不可以。志愿给我好好再想想,不准报表演。”
卢哥就在旁边,连忙解释道:“他只是有意愿报考相关专业,不是非要做演员。而且您误会了,如果有相关类型的戏,其实是可以借位、删改的,也可以干脆不接。”
老爷子说:“这里借位那里不接,到底是演员还是少爷?什么都围着你转,就是使用特权,投机取巧!你不要脸,我要脸!”
秦宝和卢哥:“……”
左右都说不通,秦宝迫于压力,只好选择了自己相较之下更有兴趣的创意设计。
所幸专业课很有趣,步入大学后的空间感也令他感觉轻松了不少。学校里个个都出类拔萃,有不少歌手、明星、演员,还有网红。他不再是学校里唯一的名人,也不会所有人都盯着他一个人看了。
这里的人个个自信,也一个比一个奔放。
秦宝很快有了新的烦恼。
每次一回到学校打开置物柜,成堆的情书和礼物就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