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下了独木舟,老翁划着离开了,那独木舟渐渐消失在大雾之下的暗河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阴森。
诡秘。
寒天伸出手,掌心里放有三颗药丸,他拿起一颗服下:“这鬼市弥漫的雾气有毒,毒性虽不能要了性命,但闻太久对身体还有内力都不好的,你们俩把这药丸吃了,可以抵御这毒雾的侵蚀。”
“好。”偷九天拿过药丸,先喂给江晚舟服下,然后自己再服下。
江晚舟望着寒天方向,问:“寒公子来过这鬼市?”
寒天去鬼市这件事并非秘密,他便如实点头:“嗯嗯,听闻这鬼市奇珍异宝无数,想来碰碰运气寻找药材。”
“可有寻到?”
寒天摇头:“并未。”
还差点命丧于此。
“那这次寒公子在试着找找吧,我们一起找。”江晚舟不知他要什么药材,但三人终归比一人找起来快捷些。
寒天看了眼偷九天,语气淡淡:“再说吧,先办舟儿姑娘的事吧。”
江晚舟微微一笑,握紧偷九天的手:“好,我们过去吧。”
偷九天应道:“嗯。”
三人走进鬼市,偷九天边走边看鬼市里的建筑,名字好像都跟阴曹地府贴点边,哼哈祠,天子殿,枉死城,鬼子庙……这些地点的名称也许是为了增添鬼市的恐怖气息。
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暗河,硬生生唤它为“冥河”,而奈何桥也只是冥河上一个普普通通的石桥,岸边刻有“奈何桥”的石碑。
子时未到,三人先在奈何桥附近的茶摊上各要了一碗“孟婆汤”。
茶水透着诡异的绿色,要不是寒天说这茶水无毒,茶水的颜色是长青黛的梗所染出来的绿色,具有清热泻火,明目清心的功效,要不然偷九天非得给这个歪门邪道的茶铺砸了。
“好喝吗?”偷九天看着绿油油的茶水,眉头皱的比那冥河还深。
江晚舟喝了一口,淡笑:“长青黛的梗汁是甜的。”
寒天点头:“真的是甜的,你自己尝尝嘛,不然浪费这一两银子了。”
偷九天拿起茶碗,抿了一小口,微微挑眉。
“是不是还好?”江晚舟握住她的手,问道。
偷九天顿感神奇,又喝了一口:“甘甜可口,就是这颜色看着怪恶心的。”
“这是鬼市,什么玩意都会弄得稀奇古怪些才有噱头,”寒天把茶一饮而尽,看向奈何桥旁的石碑,下巴一抬,“来人了。”
江晚舟神色一紧,募地要起身,偷九天按住她,“你和寒天在这里等着,我去会会那个人。”
“九天,我……”
江晚舟还是放心不下,这鬼市处处透着阴邪诡异,他们三人终归是人生地不熟,她担心偷九天会着了小人的道。
偷九天理解江晚舟的担忧,她给了寒天一个眼神。
寒天瞬间理解,说:“放心,舟儿姑娘相信偷九天吧,咱俩跟过去也许会成了她的累赘,那家伙我看武功不怎么地,偷九天一人足矣。”
偷九天轻轻抱了一下江晚舟,柔声道:“乖乖的,你和寒天先去鬼子庙后面等我,我去去就回。”
奈何桥旁的茶摊太过明显,不方便抓人审问,刚才来的路上,偷九天事先勘探了一下鬼市的地理方位,鬼子庙那里人烟稀少,子时之后很少会有人去庙里上香,适合办一些隐秘之事。
江晚舟也知自己的本事或许跟着偷九天会给她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她点了点头:“好,你要小心,要是发现不对劲儿,立马就跑,好吗?”
忘川之所她会想办法再去寻,但偷九天的命她没办法去赌去试探。
偷九天答应她:“好。”
她把江晚舟交给寒天,“照顾好她。”
寒天点头:“知道了,你也自己小心。\"
偷九天看着寒天带走江晚舟,她转身走向奈何桥。
刻有\"奈何桥”字样的石碑旁站着一个身穿黑衣,脸带恶鬼面具的男人,手拿佩剑,左手时不时的抚过腰间。
偷九天在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按照小离的描述,此人定是拿忘川之所前来交易的买家。
她刚走近半步,就听见长剑出鞘的声音。
这人防备心很高。
尤其是那面具之下杀气毕露的双眸,看向偷九天的时候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偷九天拿出竹简,袒露出自己的身份,男人杀气瞬间稍减了些许。
“破生坊?”
男人声音故意压低,很明显不想让外人察觉到他的身份。
偷九天点头:“鬼市,子时,奈何桥旁。”
男人伸出手:“破解之法。”
偷九天没应他,反问:“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怎么能相信你给的破解之法是真的?”男人声音沙哑低沉,蕴着威胁和怀疑。
“那我又怎么能相信你给的忘川之所是真的?”偷九天好整以暇的看他。
男人直视偷九天的双眸,冷漠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头困兽,无法逃离。
不知为何,他感觉到一股摄人心魄的恐惧从心底窜起,这种感觉无比的陌生又似曾相识。
“你真的是破生坊的人?”
偷九天挑眉:“你要是怀疑,这笔交易我们可以不做。”
说完,她转身要走,却被颈间的长剑止住脚步。
“黑吃黑?”
男人威胁:“把破解之法给我!”
“你不是不相信我嘛?”
男人是怀疑偷九天的身份,但他相信破生坊对武器的破解之法,毕竟破生坊给出来的答案都得到了证实,是对的。
“东西在哪?”男人懒得跟偷九天多费口舌,“不然我杀了你!”
偷九天从袖口中拿出一张卷好的纸条,递过去。
男人立刻拿过来,剑尖依旧抵在偷九天脖子,一手展开纸条。
他看着纸条上的字,眉头舒展开来:“没想到九绝琴弦竟然这么容易破解。”
“当然,楼弃的琴弦是千年冰玄铁所造,薄如蝉翼,冰冷入骨,杀人于无形,但你们却忽视了它最根本的弱点,那就是怕火啊。”
男人顿时呵呵一笑,讽刺道:“哼,原来如此,我看到时候楼弃那家伙还怎么猖狂。”
“既然你验证了破解之法,那忘川之所是不是也该交出来?”
男人哼笑了下:“你知道我为什么约你们来鬼市交易?”
偷九天淡淡道:“你真打算玩黑吃黑啊?”
“我既已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这就够了。”男人话音一落,刚要用力将剑下之人的喉咙割破。
突然眼前一花,眼前之人消失无踪,而他的背后站着一个人,轻点了一下他的肩头,他便像是失去了全身骨头一般,宛如烂泥的摔倒在地。
男人:“....”
妈的,有人黑吃黑!
寒天带着江晚舟来到鬼子庙等着偷九天来,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就看见偷九天扛着一个人走过来。
“你把他...?”寒天做个了割喉的手势。
偷九天放下男人:“没有,只是晕了。”
“他想黑吃黑。”
江晚舟一听,立刻抓住偷九天的手臂,忙道:“你没受伤吧?”
偷九天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没有,他武功没我高,伤不了我,一会儿让寒天弄醒他,问问他忘川之所。”
江晚舟舒了口气:“好。”
寒天在一边吐槽:“啥都让我来,你自己打晕的人你自己弄醒。”
偷九天觑他:“你再说?”
寒天动动嘴唇,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在偷九天冰冷的眼神之下噎住。
他走到男人面前,双指并拢心口一点。
男人幽幽醒来,看到眼前的三人,瞳孔一颤,先是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是否还在,在确认面具还在的状况下,便要拿起佩剑御敌,却发现身体依旧无力,内力无法运转,像是个废人。
“你们到底是谁?对我做了什么?”男人呵斥道。
偷九天双手环胸:“你还真是倒打一耙,要不是你打算黑吃喝,我犯得着抓你过来?”
“你们想做什么?”男人目光狠辣,逼视着三人。
他将目光落在江晚舟身上,此女看起来很是柔弱,也许是个突破口。
偷九天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挡在江晚舟面前:“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男人:“....”
寒天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偷九天,撇撇嘴,没说什么。
江晚舟感觉到偷九天的庇护,她嘴角微微挑起,握住偷九天垂在身侧的手指,站在她身后冷声问男人:“你既然已经拿到破解之法,平等交换,你也应该告诉我们忘川之所,是你先出尔反尔,就算我们此刻要了你的性命,你也怪不了谁。”
偷九天唇角勾起,蜷了蜷手指,与江晚舟手指相勾。
寒天无意瞥到两人的小动作,顿感没眼看,偏头看向别处。
男人感受到偷九天释放出来的威压,神色大惊,他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已是玄妙境界。
想来刚才是故意压低修为,让他放松警惕。
此刻他若是不说出忘川之所,怕是没命走出鬼市。
“我若说出忘川之所,你们会放过我吗?”
江晚舟淡淡道:“破生坊向来都是公平交易,你给出你的报酬,我们给你想要的答案,交易结束,互不干扰,是你先破坏交易在先,不是吗?”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他咬咬牙道:“好,我说。”
江晚舟心下一紧:“忘川之所在何处?”
偷九天感觉到手指一颤,江晚舟此刻没有她表面那么平静淡然。
她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温柔的摩挲着她的手背。
男人沉声:“忘川之所在承安国与蛮国交汇之处,处于淳山深处,穿过一片竹林,就会看见一个险峻的瀑布,瀑布后面有一个洞穴,穿过洞穴走上个半个时辰,悬崖之下便是忘川之所。”
江晚舟逼问:“你让我如何相信你说的一定是对的?”
男人无所谓:“我说出来了,你若是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偷九天拔出鹤鸣剑架在男人肩上,眼神冰冷:“再给你一次重新说话的机会。”
“.....”男人磨牙,“我说的都是真的,因为我就是归墟中人,自然清楚忘川在哪里。”
江晚舟惊道:“你是归墟杀手?”
男人点头:“是,只不过我叛逃了,被楼弃追杀,不然我为什么想要九绝琴弦的破解之法。”
江晚舟眼神一冷,咬牙道:“你有参与过剑华门灭门吗?”
男人眼珠一转,垂眸:“我在归墟的等级太低了,根本不够格参与剑华门灭门之事。”
江晚舟深吸一口气,抿唇道:“好。”
男人见状,问:“那我可以走了?”
寒天上前,解开男子的穴位:“滚吧。”
男人得到回复,立刻飞身离开,脚法之快,生怕被偷九天等人追上。
他逃出来才发现自己是被带到了鬼子庙,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交谈声。
男人立刻转身离开,去往冥河渡口,准备坐船离开鬼市。
他看在河上划来的独木舟,立刻抬手呼喊:“船家,我要出鬼市。”
独木舟向他划来,男人看清独木舟上还坐着一个人,应该是来鬼市的客人。
随着独木舟的靠近,男人双眸陡然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从独木舟走下来的人。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甩出一条4尺长的软鞭,上面布满尖细的倒刺,气势凶猛,直逼男人面门。
软鞭裹住男人的脖子,陡然抻直,男人双手握住鞭子,试图喘息,可鞭子越来越紧,男人的脸被裹的青紫通红,嘴里喷涌出阵阵鲜血。
“水泊,就算你破解了九绝琴弦又如何?”楼弃嗤笑两声,“可我最厉害的并非用琴杀人,而是手中这根平平无奇的剑鞭啊。”
楼弃走近水泊,欣赏他濒死的凄惨模样:“啧啧,好好的引渡郎君不当,非要叛逃,真以为归墟是你想来就来想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水泊,你能死在我的索魂之下,是你的荣幸。”
水泊目光满是不解和迷茫,可嘴里的鲜血梗在喉头,强烈的窒息感让他无法言语,只能瞪大眼睛狠狠地盯着楼弃。
楼弃看出来男人的疑惑,好心的解释道:“你真以为以你那蹩脚的本事能从我手中逃出来啊?”
“要不是首领发话,你根本逃不出忘川。”
“唔唔....”水泊满眼血丝,惊恐万分的看着楼弃,双眼似是从眼眶中脱落,最终无法闭合。
咔嚓——
男人的头颅掉落,身体往右边一栽,被楼弃一脚踢进冥河之中。
水波散去,鬼市又多了一缕亡魂。
楼弃走上独木舟:“船家,走吧。”
纸伞顶开笠帽,秦执把竹竿扔给楼弃,眉眼淡淡道:“回去,你划。”
楼弃拿起竹竿,一边划船一边撇嘴埋怨道:“你还真是爱斤斤计较,人家杀了个人都没有力气划船了,你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秦执晃着纸扇,偏头看向渐远的鬼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