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虞季秋露出了叹为观止的眼神。
“如果当年你就摆出这样的嘴脸——”
虞季秋感慨道, “或许你俩的关系就不会变得这么奇怪。”
“嗯，我会被直接吓跑。”
苏柒无语地说，“他甚至都不问我觉得谁更可爱了。”
“那不重要, 不管是谁，我也没法真正成为他。”
洛林倒是十分淡定, “所以我只能尽量努力多表达一下自己, 说点心里话。”
虞季秋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再对这件事发表评价,转身看向自己的好基友，“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柒长叹一声，将事情大致叙述了一遍，虞季秋的神情不断变化,显然也没想到其中竟然涉及了这么麻烦的东西。
“……你这么一说,不久前，我也杀过密教的人，我认识那个标记。”
他思忖道, “就在你''死''了之后，有次我感觉到有人跟踪我，只是当时我没立刻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我杀他的时候已经很难得到相关记忆了。 ”
洛林再次发出了毫不掩饰的嘲笑, “即使你早有准备, 以你的本事, 也未必能从在他们死前——”
“停！”
苏柒没好气地打断了他, “你没必要这样, 安德森, 我和他又不会发展成别的关系。”
虞季秋瞥着旁边的金发男人，凉凉地开口, “没有朋友的人是很难理解你在说什么的。”
洛林脸色一沉，眯起眼睛盯着他，正想出言攻击，忽然眼珠一转，“等等。”
说着扭过头来盯着苏柒，“就因为不想破坏你们的朋友关系？”
“是……你可以这么理解，而且人活着又不是一定要谈恋爱，想谈的谈，不想谈的不谈。”
苏柒无语地说，“所以说我们也不会非要将朋友变成恋人关系，谈不好破坏友情那是另一个原因。”
洛林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看上去放松了些，接着就露出了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的眼神。
虞季秋摇了摇头，“你真的会把我当成在这方面有威胁的人吗，安德森，你怎么不觉得她和赛莉——”
苏柒望天，“别提了，他真这么觉得。”
虞季秋投来一个诡异的眼神。
苏柒摊开手，“我不想讨论这个。”
这本来应该是珍贵的告别时间，看看现在他们都在干什么！
转念一想，她原本也并不畏惧接下来的试炼，没必要搞得太过隆重严肃，好像真有很大概率一去不回一样。
“我要去一趟暗域。”
苏柒轻描淡写地说道，“其他的事回来再说吧。”
裂隙的坐标地点极为偏远，在一个他们都从未抵达过的星系，于是她决定开船前往。
洛林很积极地表示愿意贡献自己的船，苏柒送了他一双大白眼，“你的都太慢了。”
她又不需要隐藏身份了，直接瞬移回老家，输了几组密码，将自己的船从机库里提出来。
上路之后，苏柒才发了个消息给诺亚，没有说太多细节，他也并不多问，只是祝她一切顺利。
后面跟了一个小狗歪头的表情包。
在飞船的休息大厅里，苏柒倒在沙发上，看着这个可爱的动图，忍不住弯起嘴角。
旁边的某人很快投来了怨念的目光。
洛林坐在旁边，“你怎么就这么放不下他？”
苏柒无语地坐起身来，“……那你怎么还在这里？你才应该学习一下诺亚的美好品德。”
“是啊，当然，”洛林没好气地说，“那咱俩一开始就不会认识，他根本不可能去问一个陌生小孩要不要吃冰淇淋。”
“那倒也是，”苏柒沉吟一声，“而且他不是金发，我估计也不会想和他多说。”
“所以，”洛林反倒是有点不自然了，视线在她脸上一掠而过，就是不愿和她对视，“你当时就觉得我长得还行？”
“你完全可以自信点。”
苏柒笑眯眯地说，“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到我大半个青春期，你都是我亲眼见过最好看的异性——当然后面几年主要是看照片看视频，我看到你签约后，还去搜过你之前的比赛。”
洛林：“……”
他的表情十分精彩。
听到前面那句时，眼里的光彩都藏不住了，然而很快那光彩就被急速冻结，整个人也僵住了。
苏柒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尤其是你在雪山模拟场打的那几次，嗯，有点难看了，说真的，我第一时间满脑子都是''这是怎么签约的''''我上我也行''。”
洛林显然知道她说的是哪几场，“那你肯定可以，你那个能力对体质要求更高——”
所以当她想提升能力时，体能锻炼就是必不可少的，这意味着她从很小就开始这么做了。
“后来我意识到，那是故意在你还没名气没观众的时候，给你安排这种逆风局。”
苏柒继续道，“而且虽然你被打得很惨，你的应对还是很到位的，就，我觉得如果我是你，我也不能做得更好了。”
她后仰靠在沙发上，“再后来我自己上场，我就发现突发情况很多的，我自以为训练强度很够了，但真到了那时候，还经常反应不过来。”
洛林沉默了一会儿，“……你签约后的比赛我也差不多都看了。”
在各种训练和赛事的间隙里，还有各种零七碎八的被利用的时间，他有时候赶上直播，有时候只能看回放。
“我当时就觉得……这小孩很厉害，怪不得从小想着当职业选手，人家是这块料，我和她比起来，也就占了点岁数的便宜。”
他转身抬起胳膊，肘撑着靠背手掌托腮，笑盈盈地低头看了过来。
那双森青色的眸子褪去了冷意，棱角分明的瞳线似乎都变得柔和了。
苏柒眨了眨眼，轻咳一声，“那倒也不至于，你在精神异能方面的天赋应该是比我强的。”
“哦，”洛林忽然露出几分了然之色，“所以你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是吧？我大概理解为什么你在威廉姆斯身上沦陷了。”
苏柒满头黑线，“你想多了，而且什么叫做身上——”
话音戛然而止。
洛林伸手整理了一下衣领，指尖在领口上略一停顿，接着开始慢条斯理地解扣子。
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却也带着一种展示性的从容。
复古式的纽扣一个接一个脱离束缚，两边衣襟随即敞开。
衬衣越敞越大，露出更多的苍白光洁的皮肤，如久经打磨的大理石，胸肌的线条又结实丰厚，每一寸都蕴藏着力量感。
下方衣摆也向两侧散开，暴露出那一段劲瘦的腰肢，块垒分明的腹肌和人鱼线的沟壑清晰无比。
苏柒：“？”
洛林也向后一靠，一手枕在脑后，抬起胳膊时展露出肩颈美好的曲线。
“我有点热。”
他们并肩坐着，此时他侧对着她，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全然裸露，在灯光下几乎闪闪发亮。
“……你差不多得了。”
热个大头鬼。
千万度的火焰伤不到的身体，在飞船这自行调控到最适应人体温度区间的环境里，居然还能觉得热？
苏柒无语地瞥着他，“……我看是你欲|火焚身了吧？”
洛林不声不响地回望，看了她一会儿，才忽然开口，“你为什么没让虞季秋跟着我们？”
苏柒也不回答，先和他安静地对视了几秒钟。
在体能提升带来的敏锐视觉里，尽管两人间尚有一臂之遥，她也能清晰地看到对方虹膜上的每一道纹路。
那不像是常人规则排列的纤维，也不是病变的裂缝和结节。
而像是均匀晕染的青色油彩，宛如阴雨前的天空、夜色降临前的海面，一层层围绕着那漆黑的条状瞳孔蔓延开来。
“我很久之前就好奇这件事。”
苏柒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发干，好像自己的声音都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什么山羊的血统吗？”
“……是啊，我祖母的眼睛就是这样的。”
洛林微笑看着她，“你可以早点问的，这可不是什么让我有心理阴影的东西。”
苏柒倒是有点意外，“真的？我还以为会是什么霸凌因素之一呢。”
“不，我还真没那种经历，我又不是——”
洛林终于将涌到嘴边的某个姓氏咽了下去，“无论是在学校还是训练基地，我都是那种典型的没有朋友、一部分人和我相敬如宾，一部分人离我远远的奇怪人士，前面那部分人有素质，后面那部分人即使不喜欢我，也知道我不好惹。”
他可不觉得自己卖惨的效果会有多好，毕竟已经有人用过那一套了。
再说，本质上他也更想实话实说，难得对方有想了解他的时候。
“而且无论别人怎么想，''远离''''孤立''这种举动，对我来说绝不是霸凌，我真的喜欢这样，尤其是在我能感受别人的情绪，偶尔能听到他们的想法之后… …”
洛林展开手臂放在靠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摆出了一个看似忧郁、但考虑到衣着状态更像是任人宰割的姿势。
他那浅亮的金色鬈发垂落下来，有几缕飘荡着扫过眉峰和颧骨，英挺深邃的侧颜看上去十分迷人。
苏柒忽然有点手痒了。
莫名其妙地，他们之间的距离消弭了，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靠近了谁，亦或是他们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她稍稍抬起手，触碰到那双奇异摄人的眼眸。
洛林不闪不避地坐着，他身上残留的些微酒香，已经若有若无地飘散过来。
苏柒的手指抚过那浓密卷翘的淡金色睫毛，睫帘在指尖下颤抖着，像是被束缚的蝴蝶试图振动鳞翅。
她摸到眼球的轮廓，在薄薄的皮肤下滚动着。
“……你喜欢的话，我送你一对？”
洛林低声开口，吐息吹拂到她的掌根，热意如同缠绕的蛇，顺着手腕向小臂游走。
“送我一对？”
苏柒愣愣地重复了一句，“眼球？”
“是，”洛林平静地说着，“挖就行了，很快就能长出来。”
他说着抬起了胳膊，宽大遒劲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腕子，食指中指横过手背，压在了她手指的骨节上。
看上去只要一使劲，苏柒的手指就会捅进他的眼眶。
苏柒：“？”
苏柒：“大可不必。”
她的手稳稳悬停在对方眼前，也能确保哪怕这家伙忽然发癫，自己也不会真被他牵着走。
“再说，”苏柒若有所思地瞧着他，“而且我也不是见血会兴奋的类型，你不会以为我有那种癖好吧？”
洛林：“？？？”
洛林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拖到了自己腿上，“你说什么？”
苏柒跪坐起来，好歹比他高了一点，扬起下巴俯视他，“我假设你还没老到听不见的份上——”
洛林倒是没被这个挑衅激怒，毕竟比他更老的大有人在。
他的手指收紧，扣着掌中精瘦有力的细腰，“……抱歉。”
苏柒挑起眉，“嗯？”
“我只是觉得我做过很多蠢事，我欠你很多个道歉。”
他仰头看着她，手掌慢慢下移，扯住了腰带。
“……如果我能成熟一点，坦率一点，或者哪怕像个正常人一点，我们或许都能早点走到今天这一步，对吧？”
苏柒有些犹豫地看着他，“我不确定你指的是我们的关系缓和还是我们现在这种状态——”
或许两个都有。
苏柒想了想，“我没那么惋惜，或许有一点，但是不多，毕竟咱俩情况不一样，主要是你在痛苦和自责，所以你给你自己说对不起吧。”
话音未落，洛林抬起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颈，强迫她低头，然后吻住了她。
像是上次未尽的亲密一样，这个吻炽热且狂暴。
他舔舐着每一处角落，像是要卷走她口中的每一寸空气，相似的酒香在交缠的舌间潆洄，吐息在这一刻似乎也完全相融。
“……等等。”
两人稍稍分开。
苏柒轻喘了口气，破碎的涎线在他们的唇畔悬垂，像是藕断丝连的锁链。
他们仍然近在咫尺，呼吸相闻。
她回味了一下，“我记得你不是……你把你的体温调成和我一样了吗？”
当然这个问题似乎也不需要用语言去回答了。
洛林笑而不语，搂住她又吻了上来，于是她又品尝到对方唇齿的轮廓，紧接着是指腹的纹路，关节的线条，以及曲起的弧度。
大厅里落下投影窗口，播报着目的地星系第一首府市气象。
一场突如其来的疾雨笼罩了半个市区，转播当地画面之后，飞船舱室里也开始回荡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镜头划过城市的高楼和空轨，落在满目翠绿的公园里。
狂风骤雨肆无忌惮落下，打湿了柔软的草叶，路边的鲜花摇摇欲坠，花苞的重瓣被雨珠冲开，露出娇嫩的花蕊。
新闻里的雨势越来越大，沉重的雨水砸在园林的花草上。
转播窗口的光影不断闪动，雷鸣的轰响从高处传来，掩盖了缠缠绵绵的水声。
“……要关掉吗？”
“那你关。”
“我又没有权限。”
他委屈巴巴地说着，抬头咬她的耳朵，“你好凶啊。”
苏柒吸了口气，“你这个人怎么……”
没说出口的话语又被吞没了。
“……你是去什么地方进修过了吗？”
“嗯？”他声音沙哑地开口，“……搞坏了几个仿生人算不算？”
苏柒愣了一下，“真的？”
“草，”洛林也猛地吸了口气，“你……你居然会因为这个兴奋？”
苏柒轻咳一声，“我只是下意识想象了一下，虽然我不怎么惊讶。”
“哦。”
洛林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向自己，贴到她耳边轻声开口。
“……那你可以多玩一会儿，把我也弄坏，那我再告诉你，和我当时的情况有什么区别。”
第72章
弄坏当然是不可能弄坏的。
只是他们确实弄出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动静——
苏柒自己都不想回忆其中的各种细节。
幸好船上没有其他的活人, 舰桥里忙碌的也都是机器。
只要设定一下舱室的隔音效果，它们就不会听见这边的声音，也不会对两人忽然消失很久这件事进行任何思考。
直至他们衣衫不整地回到舰桥,查看导航面板上方的投影时，机器人们也目不斜视地该做什么做什么。
洛林盯着星航图上的预设路线,随手点了一下灾难状况播报, “快到了,待会儿小心点。”
语气状似随意,仿佛她只是去打一场简单的比赛。
“嗯……”
苏柒应了一声，看着他那头乱糟糟的浅金色鬈发，忍不住伸手揉了几把。
洛林回头瞥了她一眼，有模有样地学着她的动作,将她的头发也折腾得乱七八糟。
苏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洛林微微眯起眼, “你在想什么？”
苏柒抱起手臂，“我在想一个最能激怒你的回答。”
洛林哂笑一声，“如果你觉得提起你和其他人的事后能激怒我, 那就大错特错……我很清楚你对他们的感觉。”
苏柒放弃了反驳，毕竟他的想法大概率和事实非常接近。
航程目的地是一座小空间站，一切设施都崭新无比, 考虑到这地方被纳入星图没多久, 或许就是为了遮掩裂隙而修建的。
飞船在停泊区落稳, 苏柒站在舱门口, 刚想出去时, 又犹豫了一下。
她转身回望。
洛林靠在走廊上, 脸色微妙地别过头去, “……我知道你只是可怜他，所以我不计较。”
“不仅是这样, 如果我每次觉得某个人可怜，我就和他睡一次……那我也别做其他的事了。”
苏柒扶额，“而且你别这么一副口吻，好像咱俩是什么关系一样。”
洛林微微扬眉，“哦，是什么？”
“朋友。”苏柒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你否定，那我们就朋友都没得做。”
然而洛林看上去似乎还挺满意这个答案，也根本没再辩驳。
苏柒开始怀疑自己着了他的道。
空间站里面空空荡荡，没有活人员工，只有中心智脑在维持运作，以及一群机器人负责各种零碎工作。
她走过一条长长的接驳桥，进入了服务大厅，一眼看到站在前方的白发青年。
诺亚同时回过头来，那双梦幻的紫眸瞬间一亮，接着又染上几分焦虑，“……希望没有打扰你们。”
“没有。”
苏柒走了过去，“你收到坐标就过来了？”
“……我也没来过这里，所以多花了几秒钟找地方。”
诺亚拉住她的手，看她毫无抗拒，就将人拥入怀里，下巴枕着少女毛茸茸的发顶，“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细节不清楚，但应该没有大问题。”
“那就好。”
诺亚放开了她，“祝你一切顺利。”
苏柒才说了声谢谢，又看见那张漂亮得不似凡人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纠结，“……你还想说什么？”
“我只是不确定你进裂隙前想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不是我。”
诺亚拉住她的手贴在脸侧，“我知道在某些方面……你可能会迁就我。”
苏柒忍不住捏他的脸，“既然你这么了解我，就该知道，在我心里，并没有哪个人是会在特定时刻一定被想起来的。”
诺亚握住她的手，手指滑入指缝间，与她十指相扣，“你想谁都没关系，我只是希望你高兴。”
苏柒不声不响地看着他。
诺亚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终究忍不住小声开口，“……偶尔能想到我就更好，人总是要有点梦想的。”
苏柒哭笑不得，“那肯定也是会想的——等等，其实你知道的吧，你总是这样，变着法想听我说你很重要。”
她本来以为对方会慌张一下，结果诺亚眼中倒是只有欣喜。
白发青年轻咳了两声，好歹压住了情绪，然而唇角却忍不住上翘。
“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有点特殊的，这个你已经说过了，只是……”
他忍俊不禁，“你和他们几个可能也有些误会之类的，如今算是冰释前嫌？或许？所以我觉得我或许……”
“停！我懂了。”
苏柒长叹一声，莫名就有些想笑，“其实也没到那份上。”
究竟是哪件事没到那份上，她也不多说，当日他们的约定只是那晚上的举动不代表任何事，
但这不等于他要从此离她远远的，苏柒倒是能拎得清其中的关系。
而且这家伙好像是真的很喜欢自己，他本性又并非是容易放弃的类型，否则哪有今天的本事地位？
当然因为种种原因，表现出来的过程和一般人不太一样罢了。
“我……”
“其实这就够了。”
诺亚轻声说，“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感觉，我不需要承诺，去定位和分辨感情本来就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更何况你很忙，我不觉得你有很多时间去思考这些，所以，现在来说，这样就够了。”
他们在谈话间慢步到了空间站深处，通过几层安全门，找到存放着裂隙的房间。
深沉浓重的红黑紫，三色线条扭曲穿插在一处，汇聚成不断涌动的光团，悬浮在空中。
苏柒摘下光脑的时候，在未读消息里看到了雷蒙发来的短信。
他没有多说什么，也是祝她顺利成功。
苏柒想了想，随手发了个表情包，然后又回了虞季秋和赛莉的消息，表示如果以后自己没了音信，要么是去异世界冒险了，要么是人没了。
然后将光脑递给了诺亚，开玩笑一般说道，“如果你和洛林打起来，别打坏我的船。”
诺亚：“……没问题，虽然我没心情在这时候打架，但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没问题。”
苏柒转身进入暗域。
几秒钟后，她伫立在一望无垠的荒原中，视线尽头是连绵不绝的黑暗山脉。
她向下走去，踩过崎岖坚硬的石路，四处弥漫着刺鼻的味道，像是甲烷、盐酸、一氧化碳之类的气息。
腥风吹来了滚烫的热熔煤渣，像是烙铁般撞在皮肤上。
这些东西无法给她造成实质性伤害，但让她意识到了一些问题。
……这里是内层空间。
暗域的内层空间由更为混乱的异能量构成，人类的认知和感觉会被严重影响。
譬如此时此刻，眼前的一切景物，几乎都源于她自己的记忆。
天空中滚动着团团浓烟，下面则是一座巨大的废弃的基地建筑群。
一个被遗弃的、位于暗星的重工业污染地，残缺的厂房和高塔间，能窥见各种机器零件的残骸和废料。
为了获得更多真正的实战经验，在成年期比赛安排不太紧张的时期，她去过一些混乱危险的暗星荒星。
这个场景她记得。
在这片废墟里藏匿着一个犯罪集团窝点，他们控制着一片黑市，当自己在那个黑市的赛场上连胜几场后，就被这群人盯上了。
后来……
苏柒不记得自己到底干掉了多少人。
她只记得尖叫和咒骂，还有破损的脏器和残肢。
鲜红的血泊冲刷而过，从塔楼的排污管流出，化作一道腥红的瀑布，浇灌在满是灰尘与铁屑的地面上。
苏柒在血海中走过，周围的景象再度变化，空荡荡的基地里涌出人影，他们发狂地向她进攻，试图撕碎她。
她不为所动地走着，直至他们像是幻影般从她身上穿过，然后消散在空气里。
苏柒继续向前。
数不清的画面在她眼前像是闪过，像是快放的幻灯片——
欢声笑语的校园，人来人往的训练基地，充满焦虑烦躁的教室，令人感到兴奋刺激的竞技场。
“虚拟赛的模式很多，如果你有更高远的目标，那就将这些全都变成你的强项。”
狭窄的擂台八角笼里刀剑撞击，密集的街道上回荡着枪声和爆炸声。
“……你成年了，第一次上实地赛，紧张吗？”
荒芜的原野撕出裂谷，巍峨的高山崩塌陷落，浩瀚的海洋蒸干枯涸。
“这是你成为特级后第一次比赛，高兴吗？”
高悬星空的飞船缓缓离开，在空寂的人造星球上，队友们站在旁边，副队长揽住她的肩膀，小声为她打气。
“……你进入了单人赛百强了，天呐，你的年龄已经破纪录了。”
轰轰烈烈的颁奖仪式，热闹煊赫的嘉年华庆典，无数羡慕嫉妒震惊的目光，而大多数人被她无视。
她眼中只有现在的和未来的对手们。
苏柒穿过无数记忆的幻境，终于站在了一片陌生的暗红色荒原上。
刚刚的一切都算不上什么真正的考验，只是人在暗域内层可能会遇到的一种情景，精神力差点或许就会永远陷入回溯。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一直向着印记所昭示的方向前行罢了。
苏柒行走在龟裂的焦土地面上，很快停留在一座酷似神庙的建筑前。
两排由各种骨骼堆砌的、高矮不一的立柱，环绕着一座金字塔状的白色殿堂，入口上方是三只手的徽记，颜色暗红，像是凝涸的血迹。
在入口下方的白色石阶上，靠左侧的位置，镌刻着一行行陌生或熟悉的鲜红文字。
苏柒站在台阶前低头看着那些字，其中一部分像是古人类语——在人类进入星际时代前所使用的诸多语言。
最下面的那句倒是联邦通用语了。
苏柒缓缓念出了最后这句，“……我即万物。”
手背上的印记越发灼烫。
话音落下，印记的每道线条都焕发出强光，腾起无数交错的红色光柱，光柱织就成幕，宛如印章般投影在地面上。
圆形的徽记光印笼罩在台阶上，然后开始迅速放大，直至将面前的整座建筑都笼罩。
一片幽黑深不见底的入口上，浮现出了同样的印记。
苏柒却没急着往里走。
某种力量呼唤着她靠近，这预兆越发强烈。
与此同时，她还能感应到另一种气息。
虽说有些微弱，但凭借多年战斗累积的、对各种异能量的辨别经验，苏柒大概能确认它的来源。
就潜藏在眼前的一切事物之中。
自己的所见所感，皆如帷幕。
苏柒抬起另一只手，手上浮现出了漆黑的圆环，那些线条抖动战栗着、像是亟待燃烧的黑炎，雀跃着腾起至空中。
黑色火焰四散而去，猛然撞击在虚空中。
仿佛有谁倏地插入了一面镜子，她目中的一切陡然分裂，左右翻折出对照的镜像画面——
然而左右也并非一模一样。
它们只是线条轮廓形似，左边的半片金字塔纯白如雪，右边则是漆黑似墨，还遍布着腥红的裂纹，里面光泽流动，仿佛游走的熔浆。
左边的台阶文字不变，右边则是出现了新的字符。
仍然是暗黑的石阶，上面闪烁着腥红的光芒，一行行昭示着人类文明变化的文字。
苏柒低声读了出来，“……终归寂灭。”
眼前的景物骤然破碎。
她站在一座空旷森冷的殿堂里，由自己的位置为中线，左右两侧的颜色一边白一边黑，高处悬挂着燃不尽的火烛，四面都闪烁着幽冷的光焰。
过了几秒钟，黑与白的世界里诞生出更多的色彩。
黄金、白银、五彩斑斓的宝石替代了单调的双色，乍看宛如一幅绚烂瑰丽的宫廷油画。
一切都变得“正常”起来。
与此同时，海量的信息涌入她的大脑。
——创生之神有千千万万的赐福者，然而唯有一个人能点燃这座宫殿，就是符合最终要求的首席神使。
第一条，从能力来说，这个人必须符合所有暗域神祇对受选者的要求。
仅仅这一点就刷掉了除她之外的所有人。
苏柒：“……”
严格来说她也做不到，除非那些人轮流站在她面前让她复制。
然而这种程度似乎就够了。
说到底，克里特对赐福者的要求，就是对异能量掌控的要求。
以她的水准，几乎能在第一时间破解掌握复制来的能力，无论是什么类型的，从本质上说就符合了这一点。
第二条，此人必须在正经决斗中，击败过所有暗域神祇的赐福者。
所谓击败过，那就是打赢一次也算。
苏柒：“…………”
怪不得。
像是雷蒙的神，只选了他一个，这世界上有几个人打败过他的？
直至此刻，苏柒也能想明白，为什么双胞胎那样权势滔天的人物，硬是得不到这个首席神使的位置。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恐怕是不会想让给她的。
只是这确实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
苏柒想了想，“我猜我打赢过你也算吧？”
背后倏地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确实。”
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靠近。
红发男人从后面走过来，站在她旁边，仰头观察着整座宫殿，“而且不止是我。”
苏柒想了想，“……其实联赛的职业选手们，尤其是特级以上的，大多数都是某个神祇的赐福者，对吧？”
韩怿颔首，“考虑到异能的来源，就是这样，虽然有一部分人自己都意识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