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黯很快回到了座位上。
在他坐下之前，邢峙抬眸和他的眼神碰了一下，随即眼眸下垂，目光淡淡从他的腹部位置滑过。
江黯不明所以，垂下眼眸，瞥到了自己的小裙子。
——嗯？他对我衣服有意见？
江黯没多理会，坐下后马上又拿起了手机。
今晚他一直抱着手机，是在和亲姐姐江玺聊天。
江黯混娱乐圈，江玺是科研人员，两个人都忙，平时见面的机会不多，主要靠微信维系姐弟关系。
江玺今天要飞去a国进修三个月。
可她刚订婚，不免对这段感情生出了担忧。
她的闺蜜刚提醒了她一件事——
她和那男人相识这么久以来，除了订婚宴上亲过一次以外，其余时间最亲密的举动仅仅是牵手。
江玺担心未婚夫是个gay，今晚在去机场的路上，与江黯商量了一路，最终两人共同决定，由江黯出面试他。
江黯曾演过同性题材的电影，身边也有混圈子的gay。根据他的了解，这个圈子里很少有搞纯爱的，基本上来就直接聊是1还是0，聊去哪儿约|炮，能接受哪种play。
总而言之，他们很直接，看一个人直接从脸蛋和身体开始。
这是江黯直接发腹肌照的原因。
几个月前，基于拍摄需要，江黯每天都会在锻炼后拍下自己的腹肌照做记录，手机里存有很多这种照片，刚才在发现准姐夫通过了自己的好友后，也就随便挑了一张发了过去。
对方也是搞科研的，不怎么认识娱乐圈的人。
江黯不担心对方会仅凭这种照片认出自己。
江黯当然不会想到，他建完小号搜索好友时，输错了一位数，居然加到了邢峙的小号。
邢峙小号的头像是一张荷花图，配有“平安喜乐”四个字。
江黯觉得这位准姐夫的审美挺清奇，顺手把对方的id备注成了：[疑似渣男]。
一旁，邢峙的手机屏幕中赫然是江黯的腹肌照。
他的手机贴了防窥膜，倒是不怕被人看见。
瞥一眼身边的江黯，邢峙再看向手机屏幕。
现在他几乎已可以确定一件事，江黯加错人了。
就是不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了谁。
邢峙拇指操控屏幕回到对话框中，发出一句：
【……？】
【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加到我的？】
一个正常的直男，在收到一个陌生人发来的腹肌照后，应该会觉得受到了性|骚|扰，继而直接拉黑删除一条龙吧。
可他居然回复了？
这准姐夫果然有问题。
这是收到信息后江黯的想法。
他低着头飞速打字：
【把我前任的微信号稍微改了几位搜索了一下，看你头像不错，性别男，还和我同城，我就加了你】
【所以你看，我们有缘】
这个时候，旁边有一个相熟的制片人过来打招呼，邢峙收起了手机，熟络地与人social起来。
其后，他举着酒杯送别制片人，再不动声色地回头一瞥，这便看到了捧着手机的江黯。
江黯今晚一直抱着手机。
原来他不是在玩游戏，也不是在和什么人商量重要的事情。
从头到尾，他都在不断地找陌生人撩骚？
回过头，邢峙拿出手机，背对着江黯发出一句：
【那你觉得，这是良缘还是孽缘？】
很快他收到了江黯的回复：
【这要取决于你。我性别男，爱好男。你呢？是直男吗？】
【如果你的性别、取向和我一样，你我之间就是良缘】
邢峙：“……”
邢峙没再回复了。
颁奖礼正式开始，他把手机收起来，坐回座位，看向台上。
他的余光可以瞥见，江黯扔在抱着手机打字。
估计是见自己不回复，去找其他人撩骚了。
江黯其实是在和经纪人ada联系。
ada截了许许多多的今晚跟他有关的微博词条、以及营销号自媒体们发布的快讯。
所有人用的配图基本都是同一张——
江黯抬起邢峙的下巴近距离审视他。
两个人混的都是电影圈，靠脸、气质和实打实的演技吃饭，走的都不是流量路线，因此为两人冲锋陷阵的战斗粉都不算多，不过并不妨碍双方能在网上掐得水深火热。
从颜值到实绩，从身高到身材，从演技到人品，双方全方位地互撕了对方，中心思想倒颇为一致，总之就是对方不如自家。
另有一个群体在这种氛围中异军突起——
居然是江黯和邢峙的cp粉。
两个人的cp超话其实早就有了。
微博上有关两人的拉踩通稿满天飞的时候，有一群人磕起了他俩，并将cp名取为了“质安大队”。
他们的口号是：“严控质量，保证安全！”
今晚开始，cp超话的粉丝涨得极快。
当然，该群体也遭到了许多攻击——
[磕cp可以冷门，但不能邪门！你们没事儿吧？]
[什么质安大队，邢峙江黯凑在一起，那应该是“至暗”！抱走江黯宝宝，我们不约！]
[搞笑，江黯都快30了，还宝宝？我们家儿子才是宝宝，抱走邢峙！暗的是你们家，我们要走星光明媚的康庄大道，离你们家越远越好！]
……
江黯给经纪人发了个笑脸，把手机放下了。
意思是任外界风雨飘摇他自不动如山。
其后江黯专心看起了颁奖礼，倒像是很投入。
偏偏导播喜欢搞事情。
在一个颁奖嘉宾下台的时候，镜头送着他的背影去向观众席，紧接着居然故意给了江黯和邢峙一个特写。
大概全世界都知道他俩在抢角色。
面向镜头，邢峙冷感十足的脸上带有淡淡的微笑，朝镜头点了点头，算是对大家打了招呼。
江黯倒是没理会，看都没看镜头一眼，如不可攀折的高岭之花。
拿水喝的时候，他的目光不经意瞥过了身边的邢峙，当场被微博上一票人解读成是在对邢峙翻白眼。
主持人知道现在微博上两人的粉丝正撕得腥风血雨。
似乎是为了收视率的提升，她不介意让场面更乱一点，居然走入圆桌区，朝两人走了过去，是想做个临时小采访。
“江老师——”
在主持人走过来前，看出她的意思，邢峙略侧头，低声喊了江黯一声。
江黯：“嗯？”
“配合一下？”
“配合什么？”
“假装和我关系还不错。
“我们两边撕起来，虽然能为电影带去一定热度，但这从来不是聂导看中的东西。他非常严格，如果哪个演员在网上曝光过度，并且每次出现都伴随着负面新闻和粉丝撕逼，他会担心影片播出的时候，观众看到他会出戏。
“聂导不会选这样的演员。闹大了，对你我都不好。”
听到邢峙的话，江黯问：“踩我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这种远见？”
邢峙淡淡道：“那些通稿不是我发的。”
“那是谁？”
“你配合我，我就告诉你。”
“……”
这个当头，主持人走了过来，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望了过来，各个机位的摄像头跟着转动。
面对这新老两位影帝，主持人先是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诸如对时尚的看法，对刚才的那些奖项是否感兴趣、有没有意愿在未来争取等等。
在这之后，主持人开始挖坑了。
他先是看向邢峙：“邢老师看过江老师的电影吗？江老师那么多代表作，你喜欢哪一部？”
邢峙要是记错电影名字，记错江黯拍的角色，网上那些关于双方不和的传闻怕是要坐实了。
黑他的人一定会说，他这个后辈不尊重前辈，丝毫不把江黯放在眼里。
江黯倒是不在意，他没指望邢峙能答出个一二三来。
他最近虽然是翻红了，但比不了从前的辉煌。
他拍出那些所谓的代表作的时候，邢峙估计才读初中。他不认为邢峙对自己有半点了解。
却听邢峙道：“江老师确实有非常多代表作，尤其是早期的《梧桐雨》，《铁马金戈》，还有《朝圣》。
“江老师是靠《铁马金戈》得的三金影帝，这也是他第一次担任男主角。
“不过对于我个人而言，我更喜欢《朝圣》。
“演《朝圣》的时候，江老师的演技已至炉火纯青的地步，那个时候他就是电影里那位淳朴的藏区信徒，身上根本没有在大城市生活过的痕迹。他把角色演活了。”
江黯不免有些惊讶。
因为他也更喜欢《朝圣》。
那是他费了大功夫演的片子，演完人差点没走出来，是真正走心了。
主持人再把话筒转给江黯。
“哇哦，邢老师对江老师给出了高度评价呢。江老师呢，你最喜欢邢峙的哪部片子？”
江黯回答问题的时候挺正经。
“当然是《暗巷》。这是他的处女作，也是让他得影帝的片子。
“这部影片聚焦于未成年犯罪，有很大的社会意义。邢峙把未成年连环杀手演得非常好。那个时候他年纪小，没受过训练，是真正的天赋型演员。”
临时小采访就这么有惊无险地结束。
等镜头和众人的目光全部移开，江黯低声对邢峙耳语：
“所以呢？想搞我的是谁？”
——ada都没查出来的东西，邢峙居然知道？
却见邢峙平视前方，眉眼冷峻，看都不看他。
江黯挑眉。“你忽悠我呢？”
邢峙侧眸看向江黯，见他明显挂了脸，完全一副随心所欲，想生气就生气的做派，完全不顾八百个对着这里的摄像头。
真让人难以想象他是在娱乐圈混了十几年的人。
想到这里，邢峙面上倒是有了几分笑意。
江黯却更恼了，压低声音问：“你笑什么？”
邢峙道：“江老师，没有忽悠你的意思。不能随便冤枉人，这事儿还有待确认，有消息了我会马上告诉你。”
“你——”
“黑你的通稿不是我发的。我不和你抢角色。我想演的角色只是个四番。”
大概也没想到邢峙推了一部又一部电影的男主演，居然求的不是《金陵春》的主角冷玉梅，而只是个配角，还是四番，江黯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
“是么？你想演谁？”
邢峙道：“李屹南。”
在这部剧里，江黯想演的冷玉梅是个戏子，他有个相好，名叫李春山。
李春山有三妻四妾，却还在家外面额外买了处宅院，把冷玉梅弄进去住下了。
而邢峙想演的李屹南，正是李春山的儿子，与冷玉梅有不少对手戏。
江黯不免问邢峙：“我拿到的大纲不完整……我们两个的角色，有感情戏吗？该不会是小|妈文学，雷雨文学之类的吧？”
“……”
邢峙微讶了一瞬，淡淡笑着道：“还不清楚。不过我收到了消息，试镜会在一周后。江老师，希望到时候我们能合作愉快。”
不久后，江黯收到ada发来的消息，聂远山临时有事不来了。
他既然不来，江黯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打算提前离开。
临走前，他倒是又被邢峙叫住了。
江黯问他：“什么事？”
邢峙抬起头来看向他。
这个时候他收起所有笑容，瞳色显得有些深。
“江老师是真的看过《暗巷》，还是单纯为了‘配合我’，才那么说的？”
“我从来不玩虚的。你演得很好。尤其是杀完人羞涩一笑的那个细节，你设计得非常好，我很喜欢。”
江黯转身走人了。
邢峙望一眼他的背影，然后拿出手机，点开和[不识]的对话框。
【我性别男，爱好男。你呢？是直男吗？】
【如果你的性别、取向和我一样，你我之间就是良缘】
目光在江黯先前发来的这两句话上停留片刻，邢峙打字发送：
【你有几个男朋友？】
【他们知道你给我发这种消息吗？】
【我是你今晚找的第几个？】
发出消息的三秒后，邢峙连点了三下撤回。
另一边，司机来接江黯了。
江黯坐上车后座。
拿出手机，他看见：
【[疑似渣男]撤回了一条消息】
【[疑似渣男]撤回了一条消息】
【[疑似渣男]撤回了一条消息】
见状，江黯直接打字问：
【你撤回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