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朝北约的时间门是上午十点,唐萌请了假,来到餐厅赴约。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提早十多分钟到,但也没有迟到,他是一个守时的人。
出乎唐萌预料的是,当他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来到座位,看到任朝北提前到达的身影。
今天不是周末,任朝北大概有课,但他没有穿联邦军事学院的制服,而是一身深蓝色的西装,西装的剪裁质感很不错,一眼看过去就有一种昂贵的质感,让任朝北一下子从军校生变成了贵公子。
虽然他原本就是贵公子。
机械眼镜上闪烁着一道道蓝色的光泽,和镜片后的蓝眸、西装的深蓝相呼应。
恰好,洁白餐桌上今天的配花是蓝色鸢尾。
唐萌虽然最近懒得再打扮,但他还挺乐意看几眼漂亮的穿搭。
英俊的alpha冷着脸,或许他并非有意识臭脸,只是唇角在放松阶段就会朝下,他抬眸看向走来的o,简单的白衣、长裤,脸上和发型都没有任何精心打扮的痕迹,这样的装扮对比他们第一次相亲时唐萌的全副武装,让任朝北下意识皱起眉头。
o学院的课业很松,他昨晚就和唐萌约好了时间门,他不相信唐萌连换身稍微正式一点的衣服时间门都没有。
这是在干什么?在对他们第一次相亲时他的随意穿着进行报复吗?
唐萌察觉到了任朝北的不悦,但任朝北总是一副看谁都不爽的神情,他现在不在意也懒得思考任朝北为什么又不爽了。
随手把袋子放在桌上,唐萌舒舒服服坐了下来。
任朝北的视线扫到了唐萌带来的礼物袋子,他的神情才暂时舒缓下来。
果然,哪怕唐萌表现得再不在意,心中还是想要讨好他。
他垂眸拿起菜单,还没开始点菜,就听唐萌说:“我和你谈完话就直接走了,不用点我那份。”
随着唐萌说完这句话,蓝眸银发的alpha敲了两下菜单,挥手制止了上前的服务员,他好整以暇看向唐萌,想要看看这个o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唐萌平静地看着任朝北,眼里没有什么喜恶,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种眼神让任朝北觉得陌生。
不是对唐萌出现这种眼神而感到陌生。
这样充满镇定的掌控感般的态度,更常出现在谈判桌上,出现在一个alpha或beta的眼中。
唐萌对任朝北绝大多少的厌恶其实都来自于书中的任朝北,书中的任朝北做了很多伤害阮君蘅的事情。
但其实到目前为止,现实中的任朝北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书中那些无可挽回的事情,比如导致阮母的死亡。
阮母的手术是最让唐萌感到焦虑的事情,现在已经得到解决了,书中任朝北曾用阮君蘅的学业来威胁的事情也尚未发生,包括和阮君蘅本该签订的契约情人也没有继续,所以唐萌认为现在的任朝北和书中无药可救的任朝北不同,是可以交流的。
现在任朝北最让他不适的,是任朝北自以为是的态度和错误的爱情观。
“你现在有多喜欢阮君蘅?”唐萌开门见山地问道,他需要知道任朝北现在对阮君蘅的在意程度,以防任朝北干出利用权势强行阻止任清越手术的事情。
听到唐萌的问话,任朝北终于从“对唐萌感到陌生”这个反应中脱离出来。
果然,oega,还在在意第一次相亲时他随口说的那一句话。
“你在吃醋。”任朝北笃定道,他没有任何遮掩、婉转,直接说出了他的判断,他审视着唐萌,预判着会从唐萌眼中即将流露出被戳穿后的窘迫。
唐萌:“……?”
唐萌扬起头,伸手从额头开始撸了一把他的小金毛,从动作、坐姿、神态都透出一股坦荡真诚到嚣张的自信,“是你在吃醋吧?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阮阮和我的关系这么好。”
他本来还想嘲讽一下阮君蘅可讨厌任朝北了,但怕狗急跳墙,把任朝北这条疯狗真的惹急了会发生可怕的事情,因此唐萌只是小小地炫了一把。
任朝北:“……?”
他看到唐萌头顶的呆毛随着他的撩发晃了晃,明亮的猫眼里带着一点挑衅,是并不会让人生厌的可爱神态。
但令任朝北不悦的是,他感觉唐萌在试图拿捏他,在用这种幼稚的方式跟他较劲,让他表现出他好像很在意唐萌的样子。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他在这场和唐萌的无声感情推拉上……输了一样。
“你们之间门是什么关系,我根本不在意。”任朝北冷声道,说这句话时,蓝眸一眨不眨盯着错愕的唐萌。
他想要从唐萌脸上看到受伤的神情,连任朝北自己也没意识到,他在用这种方式,通过对方受伤的程度,来确认他在这个人心中的份量。
可再次出乎任朝北预料的事情发生了,他不但没有从唐萌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受伤的表情,反而见到了格外灿烂的笑容,灿烂到好像在路上捡到宝藏,惊喜异常,“真的吗?”
声音也是藏不住的喜意。
像生怕他反悔般,唐萌追问道:“也就是说,无论我跟阮君蘅之间门发生什么,你都不会在意,对吗?”
任朝北迟钝的情感本能察觉到了一丝端倪,但他的身体还是一如既往傲慢冷酷道:“当然。”
唐萌的双手合十,双肩微微耸起,他快乐眯起的双眸中,睫毛也是愉快地卷翘着,“那真是太好了!”
天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任朝北对阮君蘅目前没有什么兴趣了!
他不用再担心任朝北会对阮君蘅下手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之前的恩怨在我这边都一笔勾销!”唐萌豪气道:“我们猛a都是这么不拘小节的。”
任朝北:“……?”
虽然现在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唐萌希望能和任朝北好好谈一谈,哪怕不能彻底转变任朝北的思想,也能稍稍改善一下任朝北偏执激进的态度,不然即使他挽救了阮君蘅的命运,也会有下一个被任朝北看上的“阮君蘅”的悲剧重演。
“我知道你讨厌o,讨厌被信息素支配的失控感,我知道你崇尚精神的共鸣、灵魂的吸引。”唐萌说的话让任朝北的蓝眸微凝。
把书里简介读了一遍的唐萌继续道:“但如果你继续用这种错误的方式求爱,是永远不会得到真正的爱。”
唐萌认真道:“在爱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我们要互相尊重,互相理解,要为对方付出,并且在付出的过程中不能抱着一定要得到对方回报的念头,只有这样真心对待他人,才有可能得到他人的爱。”
任朝北靠在椅背上,机械镜片后的蓝眸透出遮不住的轻蔑讥笑,似乎对唐萌口中真正的爱人方式感到可笑。
“喜欢一个人,就不该用权势压迫对方,否则权势压迫下产生的‘爱’又和信息素吸引下产生的‘爱’有什么不同呢?”唐萌想要试图用任朝北厌恶被信息素支配唤起任朝北的共鸣。
“爱不是占有、不是侵略,是付出、是守护。”
任朝北的视线落在了雪白花瓶里的蓝色鸢尾上,餐厅上的冷光洒落在他的脸上,在有些倦怠微阖的蓝眸下打下一小片阴影。
“无趣。”他说。
本以为是一个有意思的o。
到头来,和撒娇粘人期待主人温柔抚慰的猫没有任何不同。
修长的手抓了一下领结,任朝北想要起身离开,结束他这段时间门在唐萌身上浪费的精力。
唐萌看出了任朝北的不耐,发现了对方的无法沟通,他皱起眉,在任朝北离开前,将袋子递到了任朝北面前,“这个蝴蝶结还给你。”
任朝北连看都没有看袋子里昂贵的珠宝一眼,“丢了。”
在之前听到任朝北其他的话,唐萌都可以冷静面对,可在听到任朝北对这么一个贵重、几乎等同于阮君蘅之前欠缺的医药费的物品说扔就扔的态度,唐萌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任朝北,你处理事物的手段只剩下丢弃这一种吗?”
任朝北迈出的步伐一顿,他回过头,蓝眸直勾勾看向唐萌,一种仿佛有实质性压力的视线落在了唐萌身上。
——“她和你说了什么?”
没头没尾的一句问号,却让刚刚没多想的唐萌愣了愣,莫名想起了文里那只被任朝北丢弃的猫。
对许多事情都漠不关心的alpha,唯独在一些事情上有着逆鳞般的敏锐与戾气,他几乎是转瞬间门就捕捉到了唐萌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于是套在他脖颈上的领结越发难以忍受。
漂亮的猫眼与记忆中那只猫的眼睛重叠在一起。
那只年少时曾极其受他喜爱的幼猫,得到他全心全意照料的猫,本该用同样的真心回馈他的猫,却在家里同时出现两道呼唤它的声音时,走向他的母亲,对着那个女人撒娇亲昵,发出呼噜呼噜声响,全然忘了他的存在。
一股久违的、被背叛的愤怒从他心中泛起,像撕裂冰层的岩浆,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这种感觉,以为时间门和理智早早把这种让他失控的情绪冰封住,可直到历史重演的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原谅这种背叛。
果然,这才是唐萌一反常态说这番话的原因。
关茯苓跑去o学院当老师、又跑到唐萌家中和叶芷柔接近,费了这么一圈的功夫,终于差一点就再次把他时隔多年、感兴趣的东西夺走了。
修长有力的手掌牢牢抓住了禁锢住脖颈的领带,仿佛也扼住了岌岌可危的理智,任朝北一步一步重新走向唐萌,强大的压迫感宛如一头疯犬在锁链的氛围内逼近意外闯入的过客。
他终于走到了唐萌面前,英俊的面容看似理智,可手背上的青筋却一根根暴起,镜片后的蓝眸冰冷至极,“你说我不会正确地爱人?”
手指从攥紧的领带上松开。
他知道这是关茯苓在挑衅他,想看他会不会像之前那样伤害那只猫。
手掌伸进袋中,抓住了唐萌退还给他的蝴蝶结,他举起这只蝴蝶结,像是某种野兽进攻的信号,“那就让我看看……”
银发alpha放缓了一点语速,冷冽的声音似乎也变得温和了一些,但蓝眸里那股侵略性极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还是未曾消失,“你口中正确的爱,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