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有它没我,有我没它
“桑库, 听说你要见你爹?”
漫天飞雪卷地,两军在城外对峙,人数之众, 似黑云压城。
柳无故着一身轻甲脊背挺直坐在马背上, 他身后是两万兵马, 身前是突厥人七万敌军。
他墨色的长发竖起,被狂风吹得向后不停飘动,他容颜俊美,五官凌厉, 看人的眼神冰冷得像雪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
态度轻慢又狂傲,任何人见了都不经感叹一声好一个桀骜将军。
面冷心硬, 无人敢惹,可就在他肩上圆滚滚的蓝色小肥啾与他周身的气度好不相融。
对面的桑库嘴角向下弯, 语气轻蔑:“哪来的无知小儿,战场上可不是你玩鸟的地方。”
说完他弯弓搭箭,三支箭,齐齐瞄准柳无故。
柳无故身后一个黑皮副将驾马上前, 低声说道:“王爷小心,桑库的箭,极其诡异,三支齐发,三支方向却各不相同。”
副将心里有些担忧, 若是主将再一次被桑库射伤, 这是对士气极大的打击。
但是这个京城来的王爷,让人琢磨不透,说他态度太过轻狂,可张将军对他极其信任。
柳无故笑意带着些戏虐, “他那个弓,被他做过手脚,所以方向才不同。”
“你退后,”柳无故说道。
说话间,三支箭急速射来,一支朝着眼珠,一支朝着咽喉,一支朝着肩膀上的鹦鹉。
射箭之人狠辣的手段,可见一斑。
三只箭,速度极快,若是急速翻身下马,方可一避,桑库只是做个下马威,并没有置于死地的打算,不然这三箭,一只朝着致命处,另两只就会朝着封锁行动的地方射去。
但柳无故不打算避,甚至没有翻身下马。
他就坐在马背上,他的瞳孔里,三支箭羽如惊雷般袭来,越来越近。
在副将忍不住要惊呼出声时,柳无故动了。
他一手按着马背,整个人腾空而起,脚尖踢中两只箭,箭被他的脚箭看似轻轻踢中,却似离弦的箭,往桑库的方向飞速射去。
柳无故一个漂亮的翻身,衣摆飞扬,坐回马背上,最后一只箭落在了他手里,他深邃的眼半眯起一只,内力运转于手,以手做弓,箭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回去。
桑库眼睛骤然睁大,几乎要脱离眼眶的束缚,表情震惊又夹杂着恐惧,他以最迅速的反应去躲,可是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间,一朵血雾形成的花绽放在桑库的肩头。
全场寂静,随之而来的,是黎国士兵们的兴奋。
桑库表情扭曲了一瞬,但不是因为疼痛,他看着远处的柳无故,艰难的挤出话语:“你到底是谁?”
这一招,是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柳国将军,柳无故第一次见他时用过的。
柳无故摸了摸停在手心漂亮的蓝眸瞪的溜圆的小福宝,语调轻慢的回道:“都说了,我是你爹。”
他可以用无数种方式化解桑库的三箭,可柳无故选了桑库最为熟悉,此生都忘不掉的那种方式。
全天下除了柳无故,谁都无法模仿。
“你除了你那个亲爹,你再好好想想,你还有哪个爹?”
小福宝歪着脑袋看他,柳无故到处当爹的毛病,像是改不了了。
桑库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字,表情硬生生扭曲得不像样子,像是回忆起了极度痛苦的事情。
“你爹我用脚想都知道的事情,你作为我的冤种儿子,就用脑子想想。”
“你出兵,是不是柳江明挑唆的,七万人,你可汗是将全部能调用的兵力都压上了吧,柳江明许了什么好处?”
“那么多好处,就为了换一个摄政王,你用你的猪脑子想想,是为什么。”
柳无故轻笑一声:“忘了说,我就是摄政王,柳无故。”
桑库咬着牙问:“我凭什么信你。”
柳无故怜悯的看着他:“我不需要你信,一日之内,你不退兵。”
“我让你七万人有来无回。”
桑库嘴张了张,无声的骂了一句,就是柳无故这种态度,让他更加确信。
如果真是那个男人,他也是绝对不屑用证明的方式,来让人信任。
柳无故端坐于马背上,平静的看着桑库,淡淡的说:“我只问你,今日这仗,你打还是不打。”
“你敢不敢打。”
话语像无声的嘲弄,压得桑库面红耳赤。
两军阵前,桑库沉默良久,“我们走。”
他的两位副将都没有出声劝,在突厥人将要退去时,柳无故出声了:“等等。”
桑库看向他,黑着一张脸,“说。”
柳无故指了指肩头的蓝团子,似笑非笑的说:“这是你小爹爹,叫。”
桑库手死死的捏紧,指尖深深的陷进肉里,哑着声音说道:“你别太过分。”
“叫。”柳无故敛了笑意,冷冷的看着他。
五大三粗的汉子咬紧了牙关,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挤:“小,爹,爹。”
站在肩膀上圆滚滚肥嘟嘟的蓝团子毛绒绒的胸膛挺起,欢快的应了一声:
“啾!”哎
桑库的两位副将按着桑库的手让他不要冲动,突厥人的大军慢慢退去。
柳无故身后的士兵你看我,我看你,压在心上沉甸甸的大石头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搬去,恍然如梦。
待到突厥人消失在视野范围内,黎国的士兵才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欢呼声。
“王爷!”
“王爷!”
“王爷!”
谁都不知道,柳无故也松了一口气。
这两万士兵,没有经过他的训练,以两万敌七万,柳无故再强也没办法以一敌五万。
当然,打不过撤军柳无故还是能保证的,他没有丢脸的想法,战场上本就兵不厌诈,只不过能吓退桑库,当然最好。
柳无故和桑库交手过几次,对他也算了解。
这个男人,手段残忍心思缜密,管会用鲁莽来伪装自己,桑库是做一步想三步的类型,柳无故越是嚣张,他越是投鼠忌器。
当然这跟柳无故一开始震慑他的那一手也有关系。
而且柳无故敢这么做,还是因为他了解突厥人的兵力,七万人,桑库的可汗不敢发动这么多人真正打起来。
这一次攻城,一方面定然是柳江明与他们有交易在前,另一方面,若是黎国无将,是个软柿子,他们也不介意捏一次。
蓝团子飞在柳无故身边,看柳无故的眼神都亮晶晶的,兴奋得不停啾啾叫个不停。
“啾啾啾啾啾啾。”突然理解你为什么喜欢到处当爹了。
“啾啾。”好玩。
柳无故看得好笑,伸手捉住它捏在手里一顿搓揉,将毛团子揉得毛毛炸起,整个啾圆了一圈,在他手心里瞪圆了眼,眼神呆呆的被他揉来揉去。
“回营。”柳无故摆了摆手,一旁的副将忙高声喊道。
鼓声阵阵,两万士兵井然有序的退回寒山关
在普通士兵眼里,王爷踢回弓箭,以手为弓,掷回箭□□一幕神乎其神,随后又靠仅仅几句话威慑得突厥人退兵,犹如战神在世。
摄政王柳无故的名声,响彻了整个军营,其余没上场的士兵皆不信,可整整两万人,说得一模一样,提起柳无故时眼神都带着炙热的崇敬。
夜晚的军营内,处处是篝火,柳无故就坐在最大的那一团篝火边上,一个又一个人向他敬酒,柳无故皆是豪爽的一饮而尽。
军队里对真性情的男子都有好感,更何况柳无故毫无王爷的架子,敬酒的人络绎不绝。
酒过三巡,场上倒了一片又一片,柳无故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主营帐内,昏黄的烛火下,柳无故在认真的作画。
火苗跳动的光影透在他的侧脸,暖黄的光柔和了他凌厉线条带来的冷硬,铺上了一层柔和,看上去就像温和的翩翩浊世公子。
柳无故的眼神专注,神情认真,执笔的手骨节分明,每一笔都落得慎之又慎。
他看画的目光,黏稠、炙热又温和,像是在画他的心上人。
柳无故向来只画景,从不画人,曾有人夸过他画景是当朝大家,却无人知道,他画人,才是一绝。
寥寥数笔,人物的大体雏形就勾勒出来,线条流畅,一丝冗余也无。
画上画着两个人,姿势却有些奇怪,挨得太近,似一对有情人。
可两人皆是身材硬朗的男子,挨得这般近,怕是在打架。
柳无故继续画着,姿势更清楚,五官也渐渐浮现。
仔细看,其中一人,剑眉星目,眉尾锋利似刀裁,鼻梁挺直,薄唇微微勾起,看向画中另一个人的眼神,含情带欲。
再看那人整张脸,赫然就是柳无故的脸。
而另一人,被压在身下,衣裳半开,鹿眼迷惘,眼尾噙着泪,脸上的神情似痛苦似欢|愉。
“啾啾啾啾!!!”你在画什么!!
刚醒过来的蓝团子睁眼就是暴击,整只鸟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得飞起。
“嘘,小声点。这主帐可没那么隔音。”柳无故慢条斯理的收着尾,为画再添几分神韵。
蓝团子在空中嘭的一声变成带翅膀的小人,急得小翅膀在背后都要扇出残影了。
“你在画什么!”
小福宝原本白嫩的脸像熟透了的圣女果,瞧不出一点白,整张小脸红彤彤的,透着水润。
柳无故停了笔,举起画来慢慢欣赏,“我和小皇帝的龙阳图啊!”
“我,你,不是,不是,”小福宝急得语无伦次:“你怎么能画做这个!”
“有辱斯文!”奶声奶气的声音被气得哽咽,训斥人的模样可怜又可爱。
柳无故轻笑,俊美的脸此时看上去,无端带着些匪气,“我和小皇帝,心意相通,吃不到看不到,画个画睹物思人何错之有?”
小福宝伸出一只短短的手指着他,小手抖啊抖,“睹物思人,你非要画这种,这种,这种,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
“来来来,你来看,”柳无故一手拿着画,一手对它招手:“我的画技,不是我吹,你就看这幅画,画技精湛,你挑的出毛病算我输。”
小皇帝不肯告诉他自己就是鹦鹉,那可就怪不得柳无故捉弄它了。
这些恶劣的想法,在柳无故暗示后小皇帝仍不愿意摊牌时就有了。
把乖巧可爱的小福宝欺负到脸红气急,啧,果然像柳无故想象的一般令人愉悦。
小福宝紧抿着唇,顶着红透了的脸说道:“龙阳图,就是它最大的毛病。”
带着蓝色翅膀的圣女果,扇动着翅膀飞到烛台边,试探抱起烛台将画烧毁。
柳无故眼疾手快将烛台拿走,沉着脸看它,“你要是觉得浑身羽毛多了,我可以全给你拔了,用不着自己去碰烛台。”
小福宝心里本就羞臊,又被他吼,这具身体的情绪波动又极大,柳无故的话一说完,巴掌大的小人就委屈得哭出来。
眼泪不要钱似的,扑簌簌的往下落。
“你,你,你怎么能画这个,”小福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噎噎的说:“你还凶我。”
恶人自有恶人磨,柳无故自有眼泪磨。
柳无故放缓了声音:“我没凶你,你这点小身板,根本抱不起烛台,到时候再把自己烫到。”
“我是担心你,想让你长个教训,乖,不哭了。”
越哄,小福宝哭得越凶,晶莹的泪珠一颗颗一串串的滚落,熟透的圣女果此时变成了破了皮的圣女果,不停往外流着汁水,小小的一颗里像藏着一汪泉眼,怎么流都流不尽。
“那你还画这种,有辱斯文的画!”
柳无故叹一声:“我买的龙阳图,宝贝你又不让我看。”
“我不让你看,你就画是吧!”小福宝又羞又气,身子哭得打颤。
小福宝飞起来,指着那幅画说道:“我不管,有我没它,有它没我!”
“你不毁了它,我就,我就”
“我就把自己点了!”巴掌大的小人一咬牙一闭眼低声吼道。
傻鸟,气急了自己点自己,我养的鸟,牛!
柳无故有些想笑,硬生生憋住了,深吸了一口气压着笑意,低着头肩膀抖动,随后摸了一把脸。
再抬起头,他脸上带着几分可惜和不舍,看向那副画,“好,我把它毁了。”
“可惜了,这是我第一次画人。”
“就这么毁了,”柳无故又叹一声,带上了几丝真情实感,“可惜了画。”
小福宝的心有些动摇,第一次画人啊。
“你以前,从来没画过人吗?”奶里奶气的声音小声问道。
柳无故摇了摇头,“从未。”
他话头一转说道:“既然你不让我画小皇帝,那我画其他人吧,反正有了第一次,再下手也容易。”
“不行!”小福宝脱口而出。
画的那么,那么细致,若是画别人,还了得。
不能,再让柳无故这个狗男人祸害其他人,有什么就朝朕来
坚决不肯承认自己醋了的小皇帝如此想到。
“你,你把画收起来吧,别让我看见就行,”小福宝低着头,声音如蚊吟,别别扭扭的说道:“但是不准画别人。”
柳无故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嘴上说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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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埋伏
文漠将手里的纸条放在烛台之上, 橙黄色的火苗只有点点尾巴沾上了纸,却猛地燃起迅猛的火焰。
他指尖轻捻,最后一丝灰烬也消失在烛台底座。
“王爷明日将到柳国, 叫那边的人好好接应, 所有人都听从王爷的, 不得有违。”
文漠淡淡的对底下跪着的黑衣人说道。
黑衣人,也就是暗三沉声应了一句,起身离开了。
文漠看了看窗外的一轮弯月,心里略带薄凉的想着柳江明将会有的下场。
他起身站了起来, 走出书房,一路来到卧房。
卧房内冷冷清清, 丝毫没有一丝曾经的温暖,文漠也不在意, 在床沿处敲敲打打。
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响起,床尾出现了一个方形的开口,阶梯一直直通地下。
文漠顺着阶梯往下,入口在他身后合上。
阶梯的尽头出现了一扇门, 门上镶嵌着两颗偌大的夜明珠,照得这暗无天日的地底明亮如白日。
推开门,一间密室赫然出现。
入眼可见的是由玄铁打造的铁链,从墙壁上伸出,一直延伸, 末端铐着一双手。
手莹白柔嫩, 指尖都透着粉,白皙修长的手腕上带着镣铐,镣铐上用上好的棉做了内衬,让冰凉的镣铐摆动中不会磨损手腕。
手白里透着粉, 手的主人却全身都粉扑扑的,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密室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却不是自愿躺在这,他被铁链锁住,只能躺在这里。
他穿着红衣,薄如蝉翼,该遮的地方丝毫蔽体的作用都无,肩背手腿却遮得严严实实,半点春光不露。
“文漠,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放了我!”林钧见到来人,气不打一处来。
他本就生得好看,又穿得勾人,气红的脸上眼尾都带着撩人,水润的唇是艳红的,因为涂上了胭脂。
文漠看得眼神一动,欺身吻了下去,将林钧唇上的口脂吃了七七八八。
“玩物,就要有玩物的自觉。”
“宝贝,张嘴。”
男人低声诱哄的声音消散在密室内,随后又响起铁链震动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
激烈的铁链震动声中,夹杂着几声似泣似骂的颤音。
一切都被厚重的入口挡住,窗外皎白的月光投进屋内,屋里冰凉静寂,比月色还凉上三分。
文府的卧房冷清,迎春楼却处处热闹。
月高挂于天,迎春楼里的人络绎不绝,姑娘的娇笑声,男人的调戏声,喝酒的,唱曲的,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暗三带着面具踏进迎春楼,点了一名叫春香的姑娘。
进了房间,暗三松开了搂着春香腰的手。
“有消息了?”春香低声问道。
暗三点了点头,声音沙哑难听,“明天,让你的主子明天就动手。”
“我会派人把柳无故引到你们埋伏的地方,你们必须一击即中。”
春香脸上喜色难掩:“放心,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暗三快步离开了,春香则赶忙给她的主子递消息。
今晚,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夜。
“确定吗?”桑库眼神热切的看着跪在底下的人。
“千真万确。”
“咱们动手吗?”
桑库狞笑一声:“动,让那些人打起精神来,谁能活捉柳无故,我重重有赏。”
“再加两百人,连夜赶过去,速去。”
桑库看着墙上挂着的弓,眼神热切而又仇恨,柳无故就是他心头的腐肉,他好不容易等到柳无故死了。
如今竟然又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啊,桑库古怪的笑起来,能活着谁想死呢,他倒要看看,柳无故是怎么做到死而复生的。
柳国皇宫,柳江明:“加派人手,一定要离得远一些,不要被发现了。”
“桑库和朕都想要他,抓到他之前可以合作,抓到他之后。”
柳江明眼里阴狠闪过,“暗中留下一队人,定要将人留在朕手上。”
柳江明根本不想和桑库合作抓柳无故,可柳无故行踪不定,桑库却能拿到柳无故的行踪。
他也知道,桑库也不想跟他合作,柳无故只有一个,谁都想要。
突厥人除了经商的人,其余人难以进入柳国境内,桑库为了让自己的人能进去,只能跟柳江明合作。
山雨欲来,许多人想着念着,恨不得啖其肉的柳无故却睡得安稳。
边关的夜风凉,柳无故有内力在身,自然是不惧,他就像火炉一般,源源不断的发着热。
黎星宿处理完奏折后,在鹦鹉的身体里睁开眼。
巴掌大的小人脸上红扑扑的,湛蓝的眸子里透着些羞意。
黎星宿觉得自己真的是,无药可救了,放着温暖的龙床不睡,要在这里睡冷硬的床。
养心殿内还烧着地龙,被子柔软温暖,床也又大又软,边关的房间内只有冰冷的寒风呼啸,床是冷硬的,被子也冰,似乎带着潮。
可一切的不好,都抵不过这张床上睡着柳无故。
柳无故感觉到小福宝醒了,没睁眼,凭感觉将人捞在自己的胸膛上,声音低沉温柔:
“这里的床冷,宝贝睡我身上。”
柳无故说完用指腹揉了揉白嫩的小脸,似在哄它入睡:“睡吧。”
黎星宿自暴自弃的闭上眼,耳根红得发烫,小小的一团睡在柳无故胸口,只露出一张红润的脸。
反正,柳无故也不知道小福宝就是他……
反正,柳无故更不知道是他想才会变成小福宝……
是小福宝想跟柳无故睡觉,跟朕有什么关系。
朕只能义正言辞的指责小福宝太粘人了,别的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黎星宿在心里无声的痛斥了两句黏人,闭着眼很快睡着了。
巴掌大的精致娃娃小脸红彤彤的,小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它身下是另一个人宽阔的胸膛,那颗心脏就在它身下跳动。
咚咚咚一声又一声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包裹着它,却让它睡得更沉。
小小的它睡在柳无故心上,就像黎星宿钻进了柳无故心里。
第二天一早,柳无故睡得四仰八叉,在睡梦中不自觉变成软糯糯一团的蓝团子揣进衣袖。
随后跟张霁道个别便离开了。
他本就是临时受命,离开寒山关也无碍。
柳无故原本想先回去见见小皇帝再去柳国,但是去柳国这件事早就敲定了,见了也还是要走。
此次去柳国,柳无故只是去看看情况。
能不能用不打仗的方式,兵不血刃的解决才是他的目的。
打起仗来,苦的是百姓,柳无故曾经作为柳国的将军,守护过边关一城的百姓们,给过他们安稳,自然也不希望是自己用铁蹄踏碎他们的安稳。
柳无故扮做商人家的少爷,用身份路引进了城。
重新踏进这片土地,看着热闹的人群,柳无故心中多少有点感叹。
一个中年男人凑了过来,低声问道:“王爷?”
柳无故看向他,中年男人手心露出一块薄薄的铁片。
“王爷,这边请。”
柳无故点了点头,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本王?”
“主子说了,王爷会扮做什么身份进城,属下一直在城门守着,丝毫不敢懈怠。”中年男人不卑不亢的回道。
柳无故没再说什么,只跟着中年男人走。
两个人越走路越偏僻,中年男人解释了一句:“前两天,安插进来的人有几个被发现了身份有问题,属下们没有办法,只好转移了。”
“前面是穷苦人家住的地方,人多身份繁杂,不会轻易被发现,就是地方破了些。”
中年男人请着罪:“王爷千金之躯,属下却让王爷到此等地方来,实在是罪该万死。”
两人穿过弯弯曲曲的巷子,这里阳光都照不进来,里面有许多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人声鼎沸。
柳无故和中年男人走在其中,毫不起眼。
“罪该万死?”柳无故轻声重复着。
中年男人脚步很快,嘴上也飞快的回道:“若王爷想罚,到了地方无论怎么处罚,属下绝无二话。”
柳无故笑了,凌厉的眉眼温和了些,两指一扬,划过中年男人的脖子,“既然罪该万死,那就去死。”
他两指之间夹着中年男人给他的铁片,那是文漠的部下证明身份的东西。
中年男人眼神涣散,不可置信的捂着脖子,想说话却呛出了满口的血迹,最后身体轰然倒下。
原本人声鼎沸的地方,瞬间寂静。
柳无故站在其中,仍是笑着,却杀意凌然。
“你们背后的人足够了解我,”
柳无故环顾四周继续说道:“但太蠢。”
“知道我能够轻易发现周围埋伏的人,便干脆引我到一个应该人数众多的地方,把所有人都换成自己人。”
柳无故:“这样,可以达到我身在你们包围中却不自知的效果。”
“但是,太蠢了,脑袋长在头上除了显个子,没别的作用了。”
柳无故摇了摇头,嘲讽道:“贫苦百姓住的地方,全是青壮年男人。”
在他说话间,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巷子两边的房子内,站在窗前,个个手持弓箭对准了柳无故。
周围的人拿出刀和匕首,如临大敌的看着他。
一个穿着黑衣的女子出现,声音娇媚:“您倒是聪明,还不是被我们围在这里?”
柳无故眼神轻蔑,声音低似呢喃:“你怎么知道,我是被围?”
“上!”黑衣女子听不见他的话,反讽一句后便一声令下。
密密麻麻的箭雨朝着柳无故袭开,柳无故身边出现一个真空地带。
这巷子太窄,围攻柳无故的人不敢靠近,不然那弓箭就会射中自己。
黑衣女子暗自咬牙,只要再往前,那里才是他们为柳无故准备的地方。
既然不能引着柳无故去,那就只能逼着他去。
黑衣女子打了几个手势,让手底下的人用箭雨逼着柳无故朝里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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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鹦鹉学舌
柳无故的衣带在空中飞扬, 修长笔挺的腿带着他跃至半空,踩着墙壁腾空而上。
他手上拿着一把夺来的剑,剑随心动, 划出冷白的残影。
埋伏的人数比柳无故预想的多太多, 这里确实是贫苦百姓住的地方, 作为曾经守护过这座城池的人,柳无故再清楚不过。
可现在,在这里的可不是什么穷苦人家。
能在一城之中做到这种程度,背后必然是受柳江明指使。
柳无故的视线掠过人群, 看着那些带面具的人,嗤笑一声, 或许不止柳江明。
地上倒下了数十人,他们的尸体直接被身后不断涌上来的人踩在脚下, 柳无故的移动带着人群的移动。
箭如雨下,再这样缠斗下去毫无意义。
柳无故用剑挡着弓箭,猛然跃起,一脚踩在身前一人的肩膀上借力, 想要离开这个窄巷。
巷子两边的房顶突然出现了一群等候多时的人,他们拿着长长的棍子和网,训练有素的将棍子上下交叠。
密密麻麻的长棍遮天蔽日,两边的窗户不断放着箭。
柳无故速度很快,在长棍交叠间扣住了一根棍子, 那群人训练有素, 长棍立即扣紧,死死碾压着柳无故的手指。
一只手被压住,整个人吊在空中,头顶是交叠成网的长棍, 两侧是弯弓搭箭的弓箭手,脚下是举着刀剑的密集人群。
柳无故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流落其中。
处理完奏折的黎星宿睁开眼,熟练的从衣袖里钻出来,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下一波箭雨袭开,密密麻麻的弓箭似黑色的雨,沉甸甸的压在人心上。
黎星宿甚至来不及思考,圆滚滚的蓝色团子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半空,暴露在了所有弓箭之下。
柳无故第一时间扔了另一只手里的剑,一把握住蓝团子,他能抵挡弓箭的剑扔了,那些弓箭朝着手无寸铁的他袭开。
“柳无故!!”黎星宿目眦欲裂。
他奋力的挣扎着,想要冲开柳无故的手,替他挡一挡箭雨,哪怕只能挡一支。
这一瞬间,黎星宿心中充满了悔恨。
都怪他,如果不是他现在醒来……
柳无故扣着长棍的手青筋毕露,内力在体内奔腾运转。
轰隆一声巨响,手持那根长棍的人硬被柳无故拽了下来,长棍交叠成网,一个地方坍塌,带着其他地方也出现漏洞。
柳无故松了手,踩着掉落的长棍破出重围,身上已经出现了好几处箭伤。
血落在地上,溅出一朵朵粘稠的花。
“一群废物!”黑衣女子气的面色扭曲,厉声呵斥:“还不去追!他有伤在身,顺着血迹找!”
柳无故封住了自己的几个穴道,伤势顿时止住了,他没往城里走,反而是往城外赶。
一旦被他突出重围,再想抓住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哭了?”
城外的一处溪边,柳无故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将手里的蓝团子放出来。
蓝团子的羽毛被捏的乱七八糟的,头顶鹅黄色的翎羽无精打采的垂下,湛蓝的眸子蒙着一层雾。
眼一眨,那雾便化作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它哭得无声无息,可怜极了。
见柳无故看向它,蓝团子将小脑袋埋在翅膀里胡乱的蹭一蹭,瓮声瓮气的叫:
“啾。”没哭。
柳无故撕下外袍,开始处理着伤口。
埋伏他的人很了解他,连怎么拦截他都是设想好了的,那些弓箭,都是特制的。
不是战场上普通的箭,而且品质更高的,乌铁打造的。
一般的箭伤不了柳无故,这种乌铁才能破开他的皮肉。
柳无故拔下肩上的一根箭,硬币大小的伤口泊泊的往外流着血。
一旁看着的小福宝眼神一颤,泪掉得更凶。
血很快便止住了,柳无故包扎好伤口,将哭得发颤的小福宝捧在手心。
“乖宝,别哭了。”
嘭的一声轻响,咬着唇眼泪扑簌簌往下落的精致小人出现在他手上。
“都怪我……呜……”小福宝开口就哽咽,哭得一抽一抽的,说不上话来。
小福宝站在柳无故手上,才看到那双手的手指已经伤得不像样子。
它摇摇晃晃的走到柳无故手指边,整个人趴下,抱着一根被长棍狠狠压过的手指。
原本骨节分明,好看修长的手指此时青紫不堪,还有些不正常的红肿,皮下透着血痕。
小福宝眼一眨,泪水落在手指上,它两只手抱着一根手指,嘴唇凑近,轻轻的吹气。
柳无故闭了闭眼,只觉得那微凉的气吹在了他心尖上。
“只是看着骇人,不疼的。”柳无故两指掐着它的腰,将小福宝从手上拿来。
小福宝双眼哭得通红,嘴一瘪哽咽的说:“如果不是我在那个时候醒过来……你也不会受这么多伤……”
柳无故低声哄道:“这怎么能怪你,我要冲出去,势必会受伤的。”
小福宝的泪水止不住,一双手捏的紧紧的,自责和内疚死死的掐着它的心。
见哄不住,柳无故叹了一口气,心说这可不怪自己了,剑眉微挑,表情顿时变得戏谑。
“乖宝,我刚刚好像听到了小皇帝的声音。”
哭得发颤的人打了个哭嗝,泪水还包在眼眶里,表情却变得不自在极了。
“有,有吗?”小福宝伸出白嫩的手胡乱擦了擦泪,偏过头去说道。
柳无故眼带笑意,“有,我听得清清楚楚。”
小福宝站了起来,翅膀在背后扑棱两下飞到一边去,“你听错了吧,怎么会听到小皇帝的声音。”
它背对着柳无故的脸皱起,眼眶还泛着红,神情懊恼。
刚刚情况太紧急,它根本就顾不得自己是鹦鹉时不能说话。
“小皇帝的声音我绝对不会听错的,所以乖福宝要不要解释一下,你怎么会发出小皇帝的声音?”
柳无故伸出一根手指,贴着半空中小人的背,轻轻抚摸它背上的翅膀根部。
小福宝身体一抖,僵硬着身子转过头,两只眼睛不自在的转来转去,“我,我,……”
“嗯?”
“我是鹦鹉嘛,鹦鹉自然是会学舌的!”
小福宝脑子转得飞快,终于想到一个解释。
柳无故低笑一声:“这样啊。”
“对啊,哪有鹦鹉不学舌的!”小福宝背在身后的手指互相打着搅,嘴上答得飞快。
“那,”柳无故沉吟片刻,“你肯定也能学我说话吧。”
小福宝眼睛睁大,翅膀紧张的不停扇动,水润的唇上留下一丝浅浅的齿痕,“能……”
“那我说一句,你说一句。”柳无故声音低沉,听上去如情人低语。
“黎星宿心悦柳无故。”
小福宝脸腾的红了,结结巴巴的说:“黎星宿……心,心悦……柳无故。”
“不对,”柳无故摇了摇头,“要用小皇帝的声音,学我说的话。”
小福宝没办法,嘭的变成圆滚滚的一团,嫩黄色的鸟喙张了张。
“黎星宿心悦柳无故。”
黎星宿的心剧烈跳动着,他几乎觉得柳无故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了。
柳无故眼里满是笑意,“我想和柳无故共赴云雨。”
蓝团子羞臊得身子发烫,狠狠的瞪一眼柳无故,“这句不行!”
“为什么不行?鹦鹉就是要学舌的,这可是你说的。”柳无故蹙着眉看它,“还是说,你有事瞒我?”
小福宝气的想磨牙,可看着柳无故这一身伤,它闭了闭眼,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想和柳无故……”
“和柳无故怎么?”柳无故低低的笑着,“这些话不能让小皇帝说,听你用小皇帝的声音说说也不错。”
朕就是皇帝!
小福宝又羞又臊,柳无故只以为是鹦鹉学舌,可自己,真的是黎星宿……
“共,共赴云雨……”
它声音软绵,几个字被它说得轻飘飘的,像云像纱,勾人心神。
柳无故深吸一口气,抑制着自己的笑,继续道:“我想和柳无故被翻红浪。”
有了第一句,第二句似乎也就要轻松些了,蓝团子别别扭扭的挪开视线,不敢看着柳无故的眼睛。
“我想和柳无故被翻红浪。”
逗了三句,柳无故心满意足,“嗯,准了。”
“啊?”蓝团子歪着头看他,眼神还带着羞意,又有些懵。
柳无故一手捞住它,用指腹揉着它的小脑袋,正经的说道:“你说想和我共赴云雨,被翻红浪嘛,我都同意。”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随你定。”
“我的,皇帝陛下。”
小福宝仰着头看他,看柳无故的眼神,一瞬间,它明悟了。
“柳无故!!!”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柳无故以拳抵着唇,干咳两声,“知道什么?”
“知道我身边的小福宝,就是皇帝?”
黎星宿咬牙,“你果然知道!”
他被牢牢握在柳无故的手心挣脱不得,一气之下用鸟喙啄在柳无故手指上。
“嘶。”柳无故发出一声痛呼,“这手刚刚受了伤,陛下好狠的心的啊。”
黎星宿顿住了,盯着被自己啄出来的血珠,半晌,伸出舌头一点一点把它舔掉。
傻鸟。
柳无故心被他的举动弄得发软,目光也越发柔和,嘴上却仍要使坏。
“陛下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啊。”
“既然陛下怎么想,臣作为臣子,自然要替陛下分忧,舍身为陛下,万死不辞。”
黎星宿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话,
“柳无故,你怎么能这么狗?”
狗男人一天天,从来不做半点人事。
柳无故低笑,俊美的脸上唇微微勾着,深邃的眼盯着手心的蓝团子。
“狗吗?只对陛下如此。”
“陛下知道,狗这个字,还能怎么用吗?比如腰。”
他凑近蓝团子,贴着他声音又轻又低:
“陛下,臣想见你。””和你被翻红浪,共赴云雨。”
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欺负老婆最快乐!感谢在2022-03-19 23:20:21~2022-03-20 19:0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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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苦肉计,亲一口
官道上, 一个带着斗笠,面色黝黑的中年男人坐在马车上驾着马,车厢的木门紧闭着, 看不见里面坐着什么人。
只能从皮毛光亮的马和宽大的马车上看出主人应当家境富裕。
哒哒的马蹄声在这官道上悠悠回响, 赶车的仆人抬头看到了前方巍峨的城门, 他伸手敲了敲紧闭的门扉,“公子,前面就到太安城了。”
皮肤黝黑的中年仆人说完没听到回答也不在意,这一天时间, 他已经有些习惯这个古怪的公子。
他是被雇来赶马的,雇他的人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隐隐浸出血色,长得很俊美, 脸上却有些苍白,看上去身负重伤。
虽然老实的汉子搞不懂纱布外缠是哪门子的包扎方法,但是这个长相俊美五官凌厉的公子出手阔绰,他也就不在意这么多。
中年仆人想起公子肩膀上缠绕在衣服外面的纱布, 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声古怪。
纱布外缠的怪人自然就是柳无故,他伤势在当时看上去很狰狞,但是愈合速度极快的他现在身上只有一些浅浅的疤痕了,这么包扎的原因当然是
逗小皇帝逗得太狠,现在某只鸟已经完全不跟他说话了。
等了整整一天, 手心里的蓝团子终于睁开了眼。
在柳无故期待依旧中醒过来的蓝团子, 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忽闪忽闪翅膀,飞离柳无故的手心,用圆滚滚的屁股对着柳无故。
柳无故伸出手戳了戳毛绒绒的屁股,“小福宝?”
蓝团子瘪着嘴, 翅膀扇扇,飞得更高摆脱柳无故的手。
“你真的打算就不跟我说话了?”柳无故轻叹一声,“陛下?”
背对着柳无故的蓝团子眸子眨眨,一声不吭。
柳无故还欲开口:“陛”张开却是一声痛苦的闷哼。
蓝团子疑惑的微微转过身用余光看他,就见柳无故捂着肩膀,身子微微弓着,凌厉的眉蹙起,似乎忍耐着疼痛的样子。
而他捂着肩膀的指缝中,还隐隐看得见渗透出来的血迹。
蓝团子有些呆不住了,眼神焦急,小身子往柳无故的方向挪了挪,又停下。
柳无故的伤
小福宝还记得当时柳无故受了多重的伤,现在看来,那些伤都还止不住血。
柳无故察觉到小福宝飞了过来,摁着肩膀的手暗中使力,又是一声闷哼,柳无故故作不在意的抹去嘴角被自己逼出来的血,朝小福宝笑笑,
“宝贝,理理我吧,”刺眼的鲜血又从唇角流出,被柳无故轻描淡写的擦去,他专注的看着离他极近的蓝团子,声音低沉温柔:“好不好?”
嘭的一声轻响,白嫩精致像瓷娃娃的小人出现在柳无故面前。
它湛蓝的眸子澄澈,里面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小福宝飞到柳无故的肩膀旁,凑过去想看他的伤,平日里喜欢趴在肩膀上的小福宝现在根本不敢趴上去。
一只带点婴儿肥的白嫩嫩的手伸出来,轻又轻的放在柳无故的肩上,小心翼翼的摸了摸。
“疼吗?”小福宝偏过头看着柳无故,奶气的声音认真至极。
一瞬间,向来稳如老狗的柳无故终于有了点骗人的惭愧。
一点点而已。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疼。”
小福宝瘪着嘴,稍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皱起,像苦恼的小大人一样,可爱得直戳人心,“是不是没好好看大夫?明明前两天都没有这么严重的。”
柳无故苦笑一声,“看了大夫,大夫说我郁结于心,忧思过重,才会如此”
“郁结于心?”小福宝微微歪着头,奶声奶气的问:“你整天在想什么?”
柳无故脸上带着笑,却看上去有些莫名的苦闷,声音也有些低:“我的宝贝小福宝不理我,我心中自然苦闷,整天想着该怎么办,万一它再也不理我”
小福宝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肩头浸血的伤,抿了抿唇,身后蓝色的小翅膀轻扇,飞到柳无故手上。
乖顺的用软嫩的小脸蹭了蹭柳无故的指腹,咬字绵软:“你要好好养伤,我不会不理的你啊,我只是只是”
“只是有一些羞恼”最后这句话低得几乎听不见,说话的人看不清神色,它的脸埋在柳无故的手心,只露出带着薄红的耳根。
柳无故喉咙发痒,握着手心的人,用指腹轻抚它的脸,眼神含笑,声音却依旧沉闷:“宝贝真的不生气吗?”
埋头在柳无故手心的人声音瓮声瓮气:“没有生气。”
“那宝贝亲我一下,我就相信。”
小福宝噌的一下坐起来,脸上泛着酡红,水润的眸子看着柳无故,奶凶奶凶的吼:“你不要太过分!”
柳无故早在小福宝抬头的瞬间就收拾好了表情,俊美的脸上唇色苍白,深邃的眼中含着化不开的苦闷,“是我做的太过分了,宝贝生气也是应该的。”
说完,他又轻轻的叹了一声。
小福宝忽闪着翅膀飞了起来,凑到柳无故脸旁极快的啵了一下。
轻柔温热的触感一瞬即过,耳边传来的声音甜得像是棉花糖在说话:
“都说了,没有生气。”
小福宝长而翘的睫毛颤动着,它微偏着头,露出的半边脸红得像熟透了的圣女果,别别扭扭的说道。
一场逗过头导致的小福宝单方面的冷战就这么过去了,柳无故将人捧在手心,低声哄着。
心里却想着,还好小皇帝醒过来的时间不受他控制,不然哪有机会弄这一出苦肉计,前几天小皇帝被迫醒过来都不愿意理他,若是小皇帝可以自己控制,恐怕都不会在小福宝的身体里醒过来。
黎星宿耳根发烫缩在柳无故手心里,他其实是有一点生气的,羞大过气,本想很有骨气的直接让鹦鹉的身体沉睡,但是
柳无故手心的精致瓷娃娃变成毛绒绒的蓝团子,用小脑袋不停的轻轻蹭着柳无故的指腹。
“啾。”
绵软叫声中的依恋,溢于言表。
做戏做全套,柳无故放弃了自己极速赶路,就让雇来的人驾马,一路慢悠悠的到达京城。
肩上的纱布也随着时间,从厚厚一层到慢慢取下,丝毫没让小福宝怀疑。
进了京城,柳无故给了一路替他驾马的人一笔银子,让他自己回家去,他出手阔绰,给的银子丰厚,老实的中年汉子自然是乐意,走前还好心的提醒柳无故注意身体,好好养伤。
柳无故直接到文漠的府上,没让任何人知道,翻墙进去的。
文漠府上藏了不少好手,看家护院替文漠做事,但这些人身手再好,比起柳无故来,还是远远不如。
所以待到文漠回府,推开书房的门,就看见柳无故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
“王爷?”文漠有些惊讶,“您怎么在这。”
柳无故骨节分明的食指轻轻敲了敲书桌上薄薄的铁片,“查查,你的人出问题了。”
文漠走上前来,拿起那块带血的铁片,也不先问缘由,嘭的一下跪在地上,
“属下御下不严,王爷请责罚。”
柳无故用指节点点书桌,沉声说道:“起来。”
文漠跪得笔直,纹丝不动。
“起来,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文漠站起来后,柳无故简短的说了自己遇到的事情。
“哪些人知道我会在什么时候进柳国边城,知道我以什么身份的,你应当有数,查清楚,该怎么做你知道的。”柳无故声音冰冷,透着杀意。
文漠表情凝重,垂下的眼眸里似藏着刀,“属下知道,王爷放心。”
“王爷为何不怀疑属下?”文漠犹豫再三,还是问道。
柳无故看向文漠,“我不是柳江明,我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文漠对他忠心耿耿,柳无故从不怀疑,说来也是他捡了便宜,救了一个人,换来这么多的助力。
可以说柳无故在黎国的势力,一大半都是文漠建立起来的。
柳无故没把文漠当下属,救人时也不指望得到什么回报,是文漠一心想为柳无故做事,刚好那时,柳无故发展的黎国的势力需要一个统领的人。
在最初文漠没跟张霁相认时,柳无故是提供了很多助力,给人给钱,最初黎国的探子,几乎都是柳无故埋进去的。
可文漠在黎国站稳脚跟后,更多的,就是凭借自己。
柳无故说完了正事,颇有闲心的关心起文漠的感情生活,他还记得当时文漠问他时那种苦闷的神情,不关心属下的王爷不是好朋友。
“你和那个,林钧,怎么样了?”
文漠表情一僵,立马想到了还被他锁在密室里的人。
他轻咳两声,支支吾吾的:“就,就那样吧?”
柳无故,人精一样的人,看文漠的神情就知道不对,别人的感情生活他也不好插手太多,只能稍微提点两句。
“一个人的性格,哪怕是失忆了,也会表现出他真实的性情,我上次见林钧,他是个性子软的。”
才用过苦肉计的柳无故颇有心得,“有时候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苦肉计试试?”
文漠顿时苦笑,“他哪会心疼我,他恨不得杀了我。”
“你放过风筝吗?一松一紧,松弛有度,风筝才飞得起来,飞起来以后,哪怕风筝飞得再高,线也牢牢抓在你手上。”
柳无故起身拍拍文漠的肩膀,“把人看得太牢了,弦崩得太紧,何不松一松?”
文漠叹了一口气,“我都将他锁起来了,若是松,这弦怕会直接断了。”
柳无故剑眉微挑,打量着文漠,可以,看上去人模人样的,背地里玩的这么花。
不久前才哄得自家小皇帝主动亲自己的柳无故颇有些自得,又拍了拍文漠的肩,“自求多福吧。”
语气中不难听出一些幸灾乐祸。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越觉得,小福宝好可爱。
柳无故是真的狗东西。感谢在2022-03-20 19:00:22~2022-03-23 16:0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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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深夜入宫(见面)
深夜的皇宫, 迎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他越过守卫宫门的禁军,悄无声息的进入戒备森严的皇宫。
却在养心殿门前,大摇大摆的露出踪迹。
喜得看见来人, 心里震惊至极, 脸上仍保持着一个合格的大太监的素养, 笑着迎了上去。
“王爷,您怎么来了?”
他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深夜一个外男进宫,禁军不可能不报。
虽说现在宫里一个女主子都无, 但是外男进宫也需要层层通传,没有消息, 就说明这个摄政王通过别的法子进了宫。
皇宫上下戒备森严,已经被打造得犹如铁桶, 丝毫不像曾经柳永昌掌权时那样一片惫懒。
但柳无故仍然能够直接进来,其中的种种,让人不得不多想。
喜得心中惊讶,对柳无故和皇帝的关系他是清楚的, 但是现在他又觉得。
或许陛下,是受了胁迫。
“本王来见陛下。”柳无故的话打断了喜得的猜想。
喜得有了陛下受胁迫这种想法,虽然可能性渺茫,但他仍想试试将柳无故打发走。
“这深更半夜的,陛下已经歇息了, 王爷还是明日再来吧。”喜得堆着笑, 恭恭敬敬的说道。
柳无故摸了摸沉睡的小福宝,轻笑着:“那可不行,你去禀告陛下,就问陛下, 他自己的儿子他还认不认。”
喜得大惊,不敢再耽误,急急忙忙走了进去。
养心殿内,黎星宿还在批阅奏折,见喜得脚步匆忙,沉声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喜得脸上焦急,“陛下,摄政王求见,说陛下的儿子,陛下还认不认。”
黎星宿脸一僵,鹿眼里带着些羞赧。
柳无故这个狗东西,怎么什么都敢说。
喜得瞧着他的表情,忍不住说道:“陛下,您有了皇嗣是天大的喜事,怎么能让小皇子流落在外。”
黎星宿板着一张脸说道:“不是皇嗣,你让柳无故滚进来。”
喜得应声出去,快步走到养心殿门外,对着等待的柳无故说道:“王爷,皇上请您进去。”
柳无故颔首,长腿一跨,走进了养心殿。
还未走到,他便拖着语调说道:“陛下,臣深夜叨扰,只因一事。”
黎星宿沉着脸看他,“若想说朕的儿子,那你可以滚出去了。”
柳无故走近他跟前,伸手将人抱住,板着一张脸看上去生人勿近的小皇帝却动也不动,仍由他抱,身体比话语更诚实,乖顺得不可思议。
把人抱在了怀里,柳无故低头在黎星宿淡色的唇边亲了一口,声音低沉温柔:“只因臣想陛下了。”
僵硬着身体的小皇帝顿时软了下来,耳根慢慢染上绯红。
柳无故俊美的脸上含笑,眼神炙热的看着黎星宿,低声问道:“不知道这个理由,能不能让臣留下?”
黎星宿抿了抿唇,偏过头去,“可,可以。”
威严的帝王此时说话的声音绵软,巨大的反差直戳柳无故的心。
他凑上去,轻轻吮吻怀里人的唇,直把淡色的唇弄得水光淋漓,才哄着人张嘴。
柳无故说话也要贴着黎星宿的唇,呼出的气息穿过齿缝,被另一个人吸收。
“张嘴,”
黎星宿的脸在发烫,闭着眼颤颤巍巍的张开了嘴。
“乖孩子。”柳无故满足的喟叹一声,闯进他的领土攻城掠地。
唇齿相依,柳无故勾着另一个人粉嫩的舌,缠着它,让它与自己共沉沦。
黎星宿不堪重负,身体轻轻的挣扎,从喉咙处挤出一声轻哼。
柳无故这才恋恋不舍的放过他,伸出拇指抹去黎星宿唇上的水渍。
粗糙的拇指指腹在他唇上摩挲,被饱受压迫的唇发出一阵轻微的刺痛。
黎星宿眉头微微蹙起,低声说道:“痛。”
柳无故笑起来,胸膛震动,引得怀中人也跟着发颤,“亲一口就痛?娇气。”
黎星宿不满的瞪他,一双鹿眼湿漉漉的,充满水汽,“你的手上全是茧,磨得很痛。”
柳无故收回手,掌心面朝自己看了一眼,“是有些粗。”
他捏住黎星宿的下巴,欺身又吻了上去。
“那就不用手…”
半晌,唇分。
柳无故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内心的躁动,抱着黎星宿闷声闷气的说道:“明天我又要走了。”
黎星宿抿了抿唇,“你……路上小心。”
柳无故泄气,懒懒撒撒的压在黎星宿身上,“陛下都不留臣,臣一心为陛下,陛下却这般待臣。”
黎星宿漂亮的鹿眼被垂下的眼睑遮挡,他伸出手拉着柳无故的衣袖,没有用劲,却像勾在柳无故心上,沉甸甸的。
柳无故一把将人抱起来,换来怀里人的惊呼。
黎星宿鹿眼圆睁,不知所措的看着柳无故,“你干什么?”
“你。”柳无故看着怀里面带薄红,唇如桃花的漂亮皇帝,用舌死死抵着自己上颚。
他按耐着,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
“夜深了,一起洗漱睡觉。”柳无故补充道。
黎星宿一拳捶在柳无故胸口,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先放朕下来。”
柳无故听话的将人放下了,对外喊道:“喜得。”
不多时,喜得便进来了,“备水,陛下要沐浴。”
喜得心中一紧,大着胆子抬头看了眼黎星宿,就看见陛下虽然抿着唇,但是耳根通红,眸子似水含情,哪有一丝被胁迫的样子。
“是,奴才这就去。”
喜得在心里嘲笑自己,木头脑子胡思乱想,将自己好好骂了一通,可心底的大石头却消失了。
他被陛下所救,自然是希望陛下平安顺遂,快乐无忧,只要陛下是高兴的,喜得都由衷的替陛下开心。
哪怕是为常人所不容的断袖之癖。
喜得乐呵呵的去吩咐人备水,待到水好了后,走进养心殿笑着对柳无故说道:“王爷,浴池备好了。”
柳无故颔首,“退下吧。”
等喜得退下后,柳无故在黎星宿额头上亲一口,“走吧,陛下。”
两个人穿过养心殿的偏门,来到侧殿。
里面有一处开阔的浴池,此时里面水汽升腾,浴池的边缘中心处,雕刻精细,造型磅礴的龙头正往外吐着水。
两边摆着木架,上面挂着更换的衣服,赫然是两件。
黎星宿轻咬着唇,手放在胸口的衣襟处,攥在一起又松开,深吸了一口气。
像是做了巨大的心里建设,手指颤抖着解衣服。
柳无故在一旁看够了戏,才故作惊讶的说道:“不过是一起泡个澡,陛下为何如此紧张?”
“啊?”黎星宿呆呆的抬起头,“只,只泡澡吗?”
“自然是只泡澡。”柳无故踏进浴池,温热的水包裹全身,舒服得半眯着眼。
黎星宿松了一口气,努力忽略心底的失落,见柳无故已经开始假寐,便放松下来。
看似半眯着眼的人,实则紧紧盯着小皇帝的一举一动。
白玉似的人,尽收眼底。
黎星宿踏进浴池,本以为柳无故会凑过来抱着他,谁知那人就在原地,一动不动。
两个人像是隔着楚河汉界,渭泾分明。
柳无故一只手捂着半张脸,遮住自己的眼睛,不停滚动的喉头暴露了主人的心情。
他不是不想,是不敢。
柳无故甚至遮住了自己的眼神,害怕其中滚烫的欲色吓到一无所知的小皇帝。
洗漱好了,柳无故半抱着人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黎星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肩膀上的伤疤呢?”
柳无故一怔,随即装傻充愣,“什么伤疤?”
黎星宿凑到他面前,猛地扯开他的衣服,光滑的肩膀一点伤痕也无。
“你三天前还流血不停的肩膀,今天好得连疤都没有了?”黎星宿沉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
柳无故干笑一声,“年轻,伤口好得快。”
深夜的养心殿传来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的声音。
黎星宿一个人躺在床上,对着被自己推下床的人冷声说道:“自己打地铺睡吧。”
柳无故老老实实的抱着被子铺在地上,啪叽一声,一个枕头砸在了他脸上。
将枕头垫在头下,柳无故低笑着:“谢谢宝贝。”
从床上传来一声轻哼,似被猎人惹恼的鹿气呼呼的生气。
柳无故看着养心殿的房顶,慢慢说道:“陛下,你想吞并柳国吗?”
黎星宿偏过身子,微微探出一个脑袋看他,漂亮的鹿眼澄澈,似能看透人心。
“我没有那么多野心,我只要肩负起自己应该肩负的责任就好,开疆扩土,就留给后人。”
柳无故幽幽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他不想打仗,重返柳国边城时,虽然只有短短一天,虽然在那里还遭遇了埋伏。
但是柳无故仍发现,他还是没有那么狠心,能够做到领兵踏进他曾经守护过的城池,让那里的百姓流离失所。
哪怕他不会对百姓做什么,但柳无故知道,一旦打起仗来,百姓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若是没有法子,必须要打仗还好,但柳无故是有办法拉下柳江明的。
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来见黎星宿,也是想问问小皇帝的意思。
黎星宿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你其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不会对别人的苦难视而不见,也不会过分善良。
柳无故睁开眼,就看见黎星宿探出了半个身子,鹿眼似藏着星光,眼神亮亮的看着他。
躺在地上,俊美无双的男人伸手够住了离他近在咫尺的星星,并且深深的亲吻他的星星。
月光洒进房间,让房间里的情形被看清。
柳无故躺在地上,骨节分明的手捏着床上探出半个身子的黎星宿的后颈,将他压向自己。
而他则仰起头,和黎星宿接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23 16:01:18~2022-03-23 22:3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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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感动到涕泪横流
尔千松木着一张脸跟在柳无故身后, 脚步沉重,眼皮更加沉重。
“王爷,你看看这天。”
柳无故头都没抬, 脸不红心不跳的顶着一片漆黑的天空说道:“这天湛蓝, 怎么了?”
尔千松眼里的怨念都要成实质了, 因为没睡醒有气无力的声音都拔高了些:“这天!都还没亮!”
“你不想面对离别的心,属下知道,属下真的知道,但是你可以先出宫, 等到时辰到了,属下再出宫找你。”
柳无故眉尾轻挑, “哦?你的意思是要我等你?”
尔千松身体一僵,干巴巴的笑笑, “属下不敢。”
“不敢就快走。”柳无故拎着尔千松,翻过宫门,快步离开。
因为带着尔千松,用内力极速前进的方法就不适用了, 不是柳无故内力支撑不住,而且尔千松的身体吃不消。
柳无故本想再雇一个驾车,但是尔千松连忙拒绝了,“属下给王爷驾车就是,何必再雇一个人。”
“你不必做这些。”柳无故说道。
尔千松一笑, “给王爷驾车, 属下乐意之至。”
他笑,柳无故也笑,“那你是愿意一早驾车,还是在马车里睡觉?”
尔千松顿时不笑了, “雇一个人吧,王爷千金之躯,属下驾车不熟练,恐惊了马,伤了王爷。”
事情敲定,柳无故没有再去见文漠,带着尔千松直接离京了。
该说的他都跟文漠说了,他信文漠,也不喜欢反复辞行。
皇宫里,有了第一次经验的黎星宿知道柳无故已经离开,洗漱了去了早朝。
“昨夜摄政王深夜进宫,向朕禀明了边关的种种情况。”
黎星宿端坐在龙椅上,冕旒微微遮住他的脸,声音沉稳,听不出喜怒。
龙椅上的人,一举一动,都带着帝王威严,与昨夜红着脸眼眶湿润被柳无故抱在怀里的人判若两人。
“突厥人退兵一事,多亏了摄政王。”
“是啊,有了摄政王,当真是我黎国之幸。”
黎星宿抬头虚虚的往下压了压,底下的朝臣顿时噤声。
“朕有事派摄政王私下去办,待他回来,一应奖赏。”
“陛下圣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下了早朝,黎星宿表情沉稳的处理着事情,若是有熟悉他的人见了,必然能看出他动作中的急迫。
随后黎星宿躺在床上,体内熟悉的眩晕袭开。
再睁眼,便是一只圆滚滚羽毛蓬松柔软的蓝团子了。
蓝团子飞到柳无故头上,扒拉扒拉头发,熟练的趴了下去,饶有兴趣的看着一旁撑着树干吐得死去活来的尔千松。
这个被柳无故派来照顾他饮食的大夫,现在是太医的人,黎星宿可太熟悉了。
尔千松拿着鸡毛当令箭,有许多菜都不让黎星宿多吃,冠冕堂皇的说着对身体不好的话。
这也就罢了,他还让黎星宿喝过一段时间的补药,那补药似苦胆入喉。
黎星宿虽然知道那是因为尔千松把脉发现自己身体因为小时候没照料好,有些亏损,但是,不想喝的时候被尔千松用告诉柳无故作威胁还是让他很记仇。
尔千松撑着树干,刚想说话,一张口又吐了出来,两大一小,两人一鸟都盯着他。
一旁马夫打扮的人搓了搓手,点头哈腰的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
“公子说要赶路,快一点,我就一时忘形。”
尔千松掏出一颗药吃下,指着马夫怒道:“你那是架马吗!那叫快一点?”
“马一直在叫,你知道它在叫什么吗?”
马夫挠了挠头,一脸憨厚:“它在叫什么?您还听得懂马叫,您真是个奇人。”
尔千松被他的话一噎,深吸一口气怒吼道:“它说,我在飞!我在飞!”
“啾啾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无故头顶的蓝团子笑得不停用翅膀拍着柳无故的头,身体都笑得在颤。
柳无故黑着脸,将头上啪啪啪翅膀不停拍着的蓝团子拿下来,递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行了,吐过了就好,继续上路。”
马夫手在裤子上摸了摸,问了句:“柳公子还要继续赶路吗?”
“赶路,你稍微慢一点。”柳无故看了眼尔千松说道。
马夫憨厚一笑,利落的将脚凳放在地上,“好好嘞,柳公子,尔公子,进马车吧。”
柳无故踏上马车坐定,尔千松沉沉的叹了口气,进入马车之前叮嘱马夫道:“你千万要慢一点,赶路,但是不用那么快。”
“得嘞,小的知道了。”
马夫坐上去,一手拉住缰绳,大声说道:“两位公子,坐好了。”
他猛地一甩马鞭,马儿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四条蹄子一蹬,跑了起来。
马车里,尔千松嘭得一声响前滚去,肩膀上的蓝团子第一次感受这么急速的马车起步,不受控制的咕噜咕噜顺着柳无故的腿往外滚。
柳无故眼疾手快,一手拉住尔千松的衣领,一只手捞住蓝团子。
尔千松松了一口气:“得救了。”
说完他牢牢的用脚抵着马车,防止自己再滚出去。
柳无故将眼冒金星滚得晕头转向的蓝团子踹在自己胸口的衣襟处,让它只露个小脑袋在外面。
马车外,马夫一下又一下的抽着马鞭,马儿四条蹄子跑得飞快,拉着马车不停向前。
这路哪怕是官路,也不过是平整些宽敞些的土路,不免有许多小石块。
一旦遇到稍大些的石块,整个马车都被颠得微微腾空。
尔千松脚紧紧抵着马车,一只手撑在马车顶部,一只手撑着坐垫。
他崩溃的朝着外面大喊:“你慢一点啊!!!”
马夫猛地又一甩马鞭,乐呵呵的大声问道:“你说什么?大声点!”
蓝团子毛绒绒的小脑袋蹭过柳无故的下巴,眼里尽是好奇。
“啾啾?”这是哪里找的马夫?
“啾。”是个奇人。
有尔千松在,小福宝不知道尔千松早就看出它就是皇帝,它只知道自己不方便开口,只能啾啾啾的问柳无故。
柳无故也不解释,乐得听一声声清脆的啾啾乱叫,他当然听不懂,但是看得懂它眼中的好奇。
语气带着笑意开口解释道:“这是在卖马那里找到的人,这马也是他的马,当时我说我赶路,来个能驾车的。”
“他就自告奋勇的来了,说自己驾车赶路是一绝。”
尔千松五官扭曲,想捶胸顿足但是手和脚都拿去支撑自己不在颠簸中乱滚了。
只得咬牙切齿的说道:“确实是,一,绝。”
“我问他不怕把马抽坏吗,他说他这马也是一绝,喜欢那么跑。”
尔千松说话的语气,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郁闷。
“啾。”
小福宝的眼睛笑得半眯着,身体在柳无故衣襟里伴随着笑止不住得打抖。
羽毛拂过柳无故的胸膛,带来一阵阵的痒。
柳无故无可奈何的看着它,又将人从衣襟里掏出来,握在手上。
尔千松羡慕的看着柳无故,“王爷就是王爷,坐在这,像是一点颠簸都没有。”
柳无故剑眉微挑,在小福宝看过来时嘴角勾起,沉稳的淡笑。
谁也不知道,柳无故扣着座位的手,已经用上了内力。
在马夫一流的驾车技术下,尔千松已经从每天吐的一塌糊涂,变成面如菜色的坐着煎熬,保持不吐。
也算是有所进步,在看到柳国边城城门的那一刻,人到中年的尔千松都忍不住流泪。
他下了马车长舒一口气,泪水迎风而流。
查完他身份的守城官兵见此,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商辛苦。”
尔千松抹掉眼泪,哽咽的说:“离家太久了,有些想念。”
蓝团子在一旁用翅膀拍着柳无故的手闷笑,柳无故则眼神宠溺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它。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滴都没有了。感谢在2022-03-23 22:33:14~2022-03-23 23:5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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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老婆在家不远游
尔千松面有菜色的坐在车厢里, 下半身稳如磐石,上半身随着车厢摇晃,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熟练掌握的一项技能, “我不明白。”
柳无故手里拿着一本游记, 慢条斯理的翻阅着,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颠簸,能够做到马车抖得飞起,他自巍然不动。
这本书前面,他的手腕上, 还趴了一个毛绒绒的小团子,湛蓝的眸子聚精会神的盯着书,
一人一鸟十分和谐,小福宝看得慢些, 柳无故就等它,等小福宝看完后,它便会用鸟喙轻轻啄一啄柳无故的手腕。
柳无故这才翻页,一起看下一页, 小福宝还会时不时的啾啾啾的叫,换来他温声的附和,就像在和柳无故讨论情节一般。
听到尔千松的话,他们同时抬起头看向尔千松。
一大一小四双眼睛盯着,尔千松扯了扯嘴角问道:“这都进入柳国了, 为什么”
他咽了咽口水, 强行压下那股恶心感,“为什么还是他驾车?”
坐在外面的马夫听到他说话,乐呵呵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没了马我也回不去啊。”
尔千松捏紧了拳头,恶狠狠的对着外面吼:“我给你买马!买十批!”
“还有我让你慢点你从来都听不到, 我一说别的你耳朵倒灵。”
啪一声马鞭的脆响,随后是马儿的嘶鸣,马蹄啪嗒啪嗒作响,马夫一张淳朴的脸上满是憨厚的笑,“尔公子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
小福宝顿时啾啾啾的笑倒在柳无故怀里,看着尔千松吃瘪的样子乐不可支。
柳无故嘴角含笑,修长的食指点过书页,翻了一页。
“啾。”别翻。
怀里的蓝团子忽闪着翅膀又飞回到柳无故手腕,用小脑袋轻轻蹭过柳无故的手。
柳无故低头看它,“还没看完?”
“啾。”还没。
柳无故又翻了回去,蓝团子小小一团,就趴在他手腕上,支着脑袋看,头上还有一只手轻轻揉弄着它。
见两个人都将他无视了,尔千松面色更扭曲了。
虽然没说破,但他可是知道那只鹦鹉就是皇帝的,这一人一鸟看似是一主一宠,但实则是两个人,还是一对。
尔千松捂了捂眼睛,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余。
如果不是怕坐在外面直接把自己颠下去了,尔千松甚至想和马车坐在一起,哪怕马夫整天折磨他。
在这样的赶路速度下,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晋城。
柳无故看着眼前写着晋城的巍峨城门,轻轻笑了一下,也是造化弄人,他没想到,自己还有主动来找那个人的一天。
晋州面积辽阔,但土地不丰,不适合耕作,条件艰苦,百姓并不富饶,但在晋王的治理下,也算是安居乐业。
能分到这种土地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受宠的王爷。
晋王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引来许多人的侧目,因为这辆马车没有任何标识,不似常在晋王府门前出现的那些。
马夫放下脚凳,一个人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第一件事就是扶着路边的树,表情苦大仇深。
尔千松酝酿了半天,嘴巴张张又闭上了。
他奶奶的,坐习惯了居然吐不出来。
马夫挠了挠头,咧嘴一笑:“尔公子,我的车技是不是有进步,看,您都不会吐了。”
尔千松嘴角扯了扯,回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是吗?”
马夫笑容灿烂,露出一口牙:“是啊是啊。”
柳无故走了下来,看了一眼被噎得说不出话的人,“走了。”
晋王府前的守卫看着两个人走进,上前一步问道:“什么人?”
柳无故:“跟晋王说故人求见,若是不见,我便砸了这坛酒。”
守卫眉头一皱,只觉得这人好大的口气,“酒呢?”
柳无故两手空空,轻笑道:“没酒,你只管这般通传便是。”
守卫见他气度不凡,也不敢多耽误,抱拳说道:“稍等。”
晋王府内,晋王正在品茗,管家快步走上前,恭恭敬敬的说道:“王爷,门外有人求见。”
“说是故人求见,若是不见,他便砸了这坛酒。”
晋王端着茶盏的手一顿,看着管家沉声问道:“什么人?”
管家思索着守卫的话,“是个模样俊朗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说是砸了酒,可他手上并未拿酒。”
“让他进来。”
守卫回到王府门前,这回态度带上了些恭敬,“公子,请。”
柳无故和尔千松一路被引着走进来,一直到晋王府内一处亭子前。
亭子四周垂下来长长的帷幔,只隐约看见里面的人影。
尔千松掀开帷幔,让柳无故先行,自己再走了进去。
晋王看见尔千松,赶忙站了起来,“竟是神医来我王府,来来来,神医请坐。”
尔千松淡然一笑,“晋王,找你的并非我。”
“这?”晋王看向柳无故:“这位小兄弟是何人?”
见了他,也不行礼,态度如此倨傲,若不是尔千松和此人一起来,他定要将人赶出去。
“在下,柳无故。”柳无故拱手说道。
……
晋王一脸恍惚的坐在椅子上,接受这刚刚听到的消息。
“所以,龙椅上那位,不是先帝的儿子?”
柳无故看着他,语气蛊惑:“拉他下来,推你上去,有了神医滴血验亲,再加上黎国的支持,这很轻易。”
“你曾经最想坐上去的龙椅,唾手可得。”
晋王冷笑一声:“我曾经也唾手可得,是你让我没得到。”
柳无故将手里的茶盏轻轻放在石桌上,茶盏的底部和石桌桌面相触那一瞬间,由玉雕琢而成的茶盏瞬间化为一堆玉灰。
“是柳国的柳无故让你没得到的,跟我这个黎国摄政王有什么关系,晋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晋王看着那一堆灰,面色扭曲,甚至能听到他的磨牙声,他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老七,说话就说话,你动我的玉盏做什么?”
他猛地一下拍在石桌上,那堆玉灰被他拍散,“这一只玉盏,就价值千金!”
柳无故啪一下拍出一张银票,“千金,赔你,给小爷闭嘴。”
晋王黑着脸将银票收进怀里,嘴上不依不饶:“对兄长就要有对兄长的样子”
“啾?”兄长?
柳无故的衣襟处冒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歪着头看向晋王。
晋王被声音吸引,看到羽毛蓬松柔软的鹦鹉眼前一亮,轻咳两声,“银票不够,再把你这鹦鹉赔给我。”
柳无故抬眸扫他一眼,语气平淡:“下次再说这种话,你那一套玉盏,还有你收藏的那些,我一个不留。”
晋王讪笑两声,生硬的转移话题:“舟车劳顿幸苦了吧,我这就去吩咐下人给你们准备些吃食。”
说完他就大步流星的走了。
见他走了,尔千松凑过来低声问道:“王爷,晋王知道了你的身份,不要紧?”
柳无故眸色深沉的看着晋王离去的方向,“柳江明都能想明白的事情,晋王会想不到?”
“我本就没打算瞒过他,若说了解,这世上晋王对我的了解称得上前三。”
晋王曾经是皇位强有力的争夺者,是柳无故力保柳江明,用战功用军权将他送上皇位的,若是单靠柳江明自己,争不过晋王。
论才智论谋略论心胸,柳江明都不如晋王。
柳良翰也就是晋王争夺皇位失败,是柳无故从中出力让他得以分封到晋州,若是被先帝封了富饶的地方,柳江明上位以后必定会拿他开刀。
而晋州虽然土地不丰,条件略微艰苦,但有驻兵的晋军三万,柳江明想动他,也要掂量掂量。
晋王虽然立场和当时的柳无故不同,但为人在几个皇子中,算得上正派,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输了也输得大大方方,所以柳无故帮了他一把。
回忆被尔千松的话打断,“那我们何时出发?”
“明日。”柳无故说道。
晚宴上觥筹交错,晋王拉着柳无故不停的喝酒,“来来来,七弟,干!”
“本王是黎国的摄政王,并非你的七弟。”柳无故蹙着眉被灌下一杯酒。
晋王有些喝多了,大着舌头说道:“是,是我说错了。摄政王,摄政王。”
有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便好。
柳无故还活着,晋王从心底来说,是高兴的,当初他和柳无故虽然立场敌对,但也算得上关系不错。
那样天赋绝伦惊才绝艳的一个人,死了太可惜。
晋王趴在桌上,手晃晃悠悠的指着柳无故,“你真的是,我怎么都把你喝不倒。”
说完,他头倒在桌上,一头睡了过去
清晨,晋王还没从宿醉中醒过来,就被人强行晃醒了,睁眼就看见一张俊美但略显陌生的脸,“你,谁啊?”
柳无故气笑了,张嘴就来:“我是你爹。”
晋王撑着身体坐起来,人也清醒了些,“这么多年,你能不能改改你这个破脾气。”
柳无故不理他的话,直说道:“收拾一下,准备走了。”
晋王傻眼了,“去哪?”
“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上京城,做皇帝。”柳无故剑眉微挑,语气戏谑。
晋王揉了揉额角,“你这也太快了,我要准备准备。”
“这么大个晋州,我说走就走?总要有时间吩咐好事宜。”
柳无故轻啧一声,失算了,“一天。”
“三天,一天都不能少。”晋王看着他,丝毫不松口。
柳无故深深的叹了口气:“三天就三天。”
墨迹,真的太墨迹了,都找了驾车一绝的马夫,甚至不惜让尔千松吐得死去活来,居然在柳良翰这里卡住了。
摸了摸怀里熟睡的小福宝,想着这个点应当在上朝的小皇帝。
原本想好的,等所有事情一结束,就回去见小皇帝。
然后过上一日三餐的生活。
一直只喝点肉汤的柳无故,馋那口肉很久了。
这些人,怎么就不懂他这种有老婆的人不能在外面久留。
柳无故冷冷的看了一眼晋王,转身走了。
晋王被他的眼神看得后背一凉,要当皇帝的是他,柳无故怎么比他还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 尔千松: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柳无故:我向往的生活,一日三餐。日(动词)
或许可以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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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摄政王狗贼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晋王府的门前停着一排排的马车,装着各种箱子,晋王府的管家还在门口着急的喊着下人。
“小心点, 这个箱子轻点放。”
柳无故来到门口, 对这一车队沉默半天, 问道:“你搬家?”
晋王疑惑的看着他,“此地离京都,路途遥远,舟车劳顿, 自然要多做准备。”
柳无故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多说话, 只把一旁的尔千松叫过来耳语了两句。
不多时,管家走了过来, 对晋王说道:“王爷,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晋王朗笑一声,大手一挥, 颇有些雄姿英发:“出发!”
说完他就向自己的马车走去,在上车的前一秒被尔千松截停了。
尔千松勾着他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晋王,不如跟我们同乘,一路上也好把酒畅谈。”
晋王闻言, 顺着尔千松的力道就走过去了, “好!”
尔千松迫不及待地将人邀请上马车,晋王走进车厢,就见柳无故对他露出一个笑。
晋王爽朗一笑:“这车厢里怎么连一个茶几都没有,酒也没有, 等我叫人送上来。”
尔千松跟着坐进来,将脚死死抵在马车车壁上,双手牢牢扣住屁股底下的座位,然后对着晋王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晋王迷惑了,看着他的举动不解的问道:“神医,你这是?”
“出发。”尔千松扬声对外面的马夫说道。
“好嘞。”
马鞭被用力甩出发出的破空声,打在马身上啪的脆响,马儿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四只蹄子猛地跑了起来。
整个马车就像是腾空了一瞬间,嗖的一下射了出去。
晋王府门前停着的一排马车,架马的人看着前方犹如野马一般跑得奔放肆意,速度飞驰的马车傻了眼。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那马车跑得就只看得见尾巴了。
管家猛地一声呵斥道:“愣着干什么!追啊!”
“王爷还在那辆马车上!追啊!”
车厢内,晋王脸上疑惑的表情还没消失,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扑去,在头将要磕到马车门上的一瞬间,一只大手拉住了他的后衣领。
晋王的姿势像个四脚着地但被人提住了后颈的哈蟆。
车厢里爆发出一阵猛烈的笑声,从把晋王拐上马车时就等着看戏的尔千松见此捧腹大笑。
嘲笑他的同时还不忘牢牢稳住自己的身形。
柳无故将人提回座位上,摁住了他的肩膀,忍着笑说道:“坐好。”
晋王一只手拽着尔千松,一只手撑着座位,两只脚学他的样子牢牢抵着车厢的车壁。
“晋王,晋王,”尔千松急了,扯着晋王的手说道:“你别拽我。”
晋王扭曲着一张脸,“除了拽你,本王还能拽谁?”
尔千松一抬头看着柳无故似笑非笑的脸,哑了声音。
憋屈的说道:“平日里和和气气,一有事就自称本王。”
晋王乐呵呵的打算说些什么,此时极速转动的马车车轮撵过一块碎石,车厢顿时腾空。
马车里两个互相拉扯的人瞬间失去重心,身子微微弹起,嘭的一下撞在车顶,又重重的回座位上。
“啾啾。”
刚醒过来的毛团子看着这一幕,笑得眸子都半眯着。
晋王崩溃的捂着头,一撩窗帘探出头怒吼道:“这马车,是在飞飞飞飞吗!”
车身的颠簸让他搁在窗口的头跟着抖动,说话都带着颤音。
马夫啪的一下猛甩马鞭,闻言道:“王爷您说笑了,马车怎么会飞呢。”
“草民没想到,王爷说话还会拖长音,飞飞飞飞,想不到王爷还颇有童趣。”
晋王表情扭曲,那是被震得抖,“童童童,童趣你爹,你给,给,本王慢点,点。”
他的头因为车身震动,在窗框上碰来碰去,柳无故一把将他扯了回来,“脑子本就不好使,可别再撞坏了。”
这时马夫憨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爷您说什么?”
晋王的拳头紧了,尔千松用一种过来人怜悯的眼神看着他,“没用的,有这个功夫,不如琢磨琢磨怎么坐好。”
“啾啾啾。”怎么这么好笑。
蓝团子翅膀在柳无故的衣襟处乱动,圆滚滚的身子一阵阵的发颤。
柳无故无可奈何的将它拿出来,握在手心,小福宝看着尔千松怜悯的眼神和晋王憋屈的脸色,根本止不住笑。
突然,“嗝。”
湛蓝的眸子微微睁大,小翅膀啪的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
柳无故眼神戏谑的看着它,“笑饱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鸟倒是有趣,还会打嗝。”晋王顿时笑出了声。
小福宝瞪了晋王一眼,恼羞成怒的拿翅膀打柳无故。
柳无故摊着手仍由羽毛柔顺的翅膀拍过自己的掌心,在它第四次拍过来时,悄悄用两指夹住它的翅膀。
小福宝收回翅膀的时候翅膀没动,使劲拽了拽,也纹丝不动,湛蓝的圆眼恼怒的瞪着柳无故。
柳无故松开了使坏的手,低声哄道:“给你揉揉肚子,好不好?”
小福宝很有骨气的发出一声带着气音的轻哼,偏过头去。
“嗝。”
又一声不受控制的打嗝,圆滚滚的团子悄悄将脑袋扭过一点点角度,用余光看着柳无故骨节分明的大手。
看上去…用来揉肚子一定很舒服。
蓝团子仍保持着偏着头的姿势,小爪子却一步一步的往柳无故掌心挪。
小爪子踩进柔软的掌心,翅膀拍了拍柳无故的手指,然后啪叽一下坐了下来。
它的脑袋微微昂着,看上去像矜贵骄傲的少爷,仰着头,它拂过柳无故手指的翅膀,暴露了高傲的少爷那些不为人知的心事。
柳无故了然,一只手捧着它,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给它揉着软乎乎毛绒绒的小肚子。
晋王在一旁看得咋舌,“你这是养鹦鹉还是养儿子?”
柳无故闷笑,目光温柔的看着手心舒服得半眯着眼的团子,“养儿子。”
轻微的刺痛从手指传来,原本舒舒服服被揉着肚子的蓝团子低头啄在了他手指上。
修长的食指倏地冒出了一个血珠。
不再打嗝的蓝团子翅膀一扇,飞到柳无故的衣襟处一头扎了进去。
还不忘蹬蹬两只小爪子,让整个身体都缩进去,然后彻底不理人了。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让晋王看得目瞪口呆又因为团子的形象太过可爱而心痒痒。
“犬子顽劣,晋王勿怪。”柳无故似模似样的握拳说道。
下一秒,俊美的男人发出一声极轻的吸气声。
柳无故按了按胸口啄人的小福宝,眼神含笑。
“你这鸟,让给…”晋王话还没说完,一把捂住了嘴。
尔千松超有经验的扣了扣马车门,“停车。”
“吁!”马夫立即拉住缰绳,然后翻身下来,放下脚凳。
速度极快,一看就经历过无数次了。
马车门被打开,晋王立刻冲了下来,捂住自己的胸口。
“呕。”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笔直的手撑开窗帘,柳无故黑曜石般的眸子盯着他,语气带着些说风凉话的嘲笑:
“晋王,以后可别惦记别人的东西,报应来得就是快。”
晋王接过马夫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懒得理某个小气的男人。
……
晚上在客栈睡觉,白天赶路,一刻多余的消息时间也无,看着京都城门的那一刻。
晋王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泪,此情此景,他觉得自己就像逃难到京都的灾民。
虽然没有那么狼狈,也不是饥饿不堪,但是逃跑路上一刻不停的速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七弟还活着的喜悦早就在路上磋磨殆尽,剩下的只有…
“黎国的摄政王狗贼,下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明天我能日一万五,就应该能正文完结。
握拳的手,微微颤抖。感谢在2022-03-26 02:47:32~2022-03-26 21:3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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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你是神仙吗?
京都不知何时, 流传起了当今圣上非正统的消息,百姓不敢明着讨论组,只三三两两偶尔说一句。
可那首小诗, 就连七八岁的小儿都能倒背如流。
“蛇带龙冠成假龙, 端坐龙椅高位上;
血统不纯天帝怒, 泰安石碎江山乱;
假龙不除国将亡,真龙天子速速归。”
晋王走在街上,看着街上步履匆匆的行人,和满大街的官兵, 疑惑的问:
“这京都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柳无故淡笑:“没什么,流言四起而已。”
他低声将那首小诗说了出来, 在官兵时不时的打量眼神中神情自若。
晋王压住自己内心的惊讶,小声问道:“你做的?”
“算是吧。”
这是文漠联系上了他以前的部下, 散布的消息,文漠在黎国势力颇深,在柳国就有些相形见拙。
消息是他遇到埋伏之后散布出去的,等他回了黎国京城, 再来到柳国京都,差不多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晋州离京都遥远,柳无故赶路的速度又快,所以晋王还未收到消息,就被柳无故带走了。
柳无故领着人, 一路来到一家客栈。
晋王不明所以的跟着柳无故来到一家客栈, “我们不去找柳江明?来客栈做什么?”
柳无故瞥他一眼,淡淡的说:“等一天,我有点事要做。”
“你和尔千松在客栈等我消息。”
尔千松闻言应道:“是。”
晋王还想问,柳无故一转身走了。
在京都的郊外, 有一间寺庙修的恢宏磅礴,是间皇家寺庙。
平日里,百姓也可以上来参拜,是以这里香火鼎盛。
这间寺庙能成为皇家寺庙的原因,在于其中山顶处,存在一颗巨石。
巨石庞大而又圆圆滚滚,称之为满。
圆而无缺,立在山巅,看似极容易滚落,却千百年来巍然不动,被称为泰安石。
每个来寺庙的人,参拜完佛之后,必定会来泰安石前参拜。
柳无故只身潜入寺庙,藏匿身形,静静的等候着。
一直等到月上枝头,泰安石面前才变得冷清,空无一人。
柳无故从暗处走出来,看着面前一块比自己还高,硕大的泰安石,伸出了一只手,缓缓贴在上面。
内力集中在手掌,手心下方的泰安石隐隐在震颤。
过了几分钟,柳无故收回手,泰安石在月光下反射着点点月光,看上去一丝变化也无。
做完事情后,柳无故脚尖轻点地,跃上一颗树。
他闭着眼躺在树干上假寐,长腿交叠搭在树干上,身子依靠在另一根树干上,姿态放松,看上去潇洒不羁。
小福宝从他衣袖里钻出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
柳无故察觉到动静,睁眼睛看向它,眼神落在它身上那一刻,凌厉的神色变得温柔缱绻。
点点月光透过挨挨挤挤的树叶,落在他俊美的脸上。
小福宝扇着翅膀飞到他脸边,嘭的一下变成白嫩可爱的精致小人,啵唧一下,在他唇角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圆润白嫩的耳根慢慢染上绯色,被这副场景刺激的一时冲动亲了人的小福宝后知后觉感到一点羞意。
它变回毛绒绒的蓝团子,趴在柳无故的肩头,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下颚,轻声叫了一句:
“啾。”
乖顺又可爱。
柳无故嘴角微微勾起,摸了摸它毛绒绒的小脑袋,将它放在自己衣襟处。
他压低了声音:“晚上天凉,福宝乖,睡这里。”
小福宝蹭了蹭他的手,乖乖的缩进他的衣襟里。
柳无故重新闭上了眼睛,耐心的等待。
天色破晓,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来到泰安石面前参拜,虔诚的说着心愿。
柳无故一直在远处的树上等着,他所在的位置,在泰安石的后面。
等到日上三竿,越来越多的人来到泰安石面前,柳无敌拇指和食指夹着一个长又细的东西,手指一动,将其弹了出去。
它速度极快的击中泰安石,因为太小速度又快,被硕大的泰安石挡了个严严实实,无人看到这一幕。
所有来参拜泰安石的人就看见眼前这个千百年不动的石头,突然自己剧烈颤动起来。
随后轰隆一声巨响,硕大的泰安石在众人眼中,碎成了一地残渣。
人群寂静,不少人脸色惊恐,突然有人哆哆嗦嗦的说道:“泰安石,碎了。”
这一声,就像溅如油锅的一滴水,人群炸开,变得喧闹,不少人反复说着那句泰安石碎了。
“你们看,泰安石里有东西!”
碎石渣里一个金灿灿的东西引起了众人注意,有胆大的上前将它拿出来,是一个雕成龙形的细长金块。
金块上刻着字,那人喃喃念出声:“泰安石碎江山乱,真龙天子速速归。”
“神迹!是老天爷显灵了!”一个人嘭的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其余人见此也跪了下来,乌压压跪了一片,不停磕着头。
柳无故则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这里。
从头看到尾的小福宝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昨晚泰安石被柳无故做了手脚的它,以为就那么轻轻一弹,比人高的巨石就轻而易举的碎了。
柳无故看着它的眼神,伸手轻轻弹了弹它的脑袋,将呆愣的蓝团子弹得一个摇晃。
“傻鸟。”
“啾啾!”你才傻。
蓝团子气哼哼的飞到他头上,胡乱用爪爪拨动,扒拉出一个自己满意的形状,趴了上去。
柳无故叹了一声:“头发给我弄乱了,待会没法见人。”
虽然是叹气,可他脸上却带着笑意。
“啾。”活该。
柳无故回到客栈,找到晋王和尔千松,那两个人正在吃饭。
“来来来,回来得正好,京都地道的酱香鸭。”晋王笑着递出一双干净的筷子。
柳无故接过筷子,夹了一小块鸭肉,将头顶上的蓝团子捏在手心。
“尝尝,味道不错。”
他将公筷换成私筷,夹着肉,递到蓝团嘴边。
蓝团子张开嫩黄色的鸟喙,浅浅的啄了一口,随即眼前一亮,探着头将筷子上的鸭肉一点点吃完。
柳无故喂了它,拿着筷子给自己夹菜吃,公筷夹桌上的菜,私筷自己用。
晋王赶忙压着他的手,“你这筷子刚喂过鸟,再叫小二拿一双新的。”
柳无故摆摆手,“不用。”
晋王啧啧称奇:“你这当真是养儿子啊。”
“以前我尝一口你酒杯里的酒,被你嫌弃得当即换了杯子,”他摇着头感叹:“人不如鸟啊。”
尔千松默默吃着菜,看晋王的眼神隐隐透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什么养儿子,这是养媳妇,还是矜贵的皇帝媳妇。
柳无故冷冷的瞥他一眼,“我把泰安石弄碎了。”
噗……晋王刚喝进嘴里的酒喷了出来。
尔千松的筷子掉了,含着嘴里的菜愣愣的扭头看着柳无故,面无表情的抹一把脸,擦掉脸上被溅来的酒水。
柳无故眼疾手快的用脚一蹬地,一手抓着桌上的小福宝,一手端着那盘酱香鸭,整个人迅速的带着凳子往后推。
只有两只手,拯救了酱香鸭,桌上的其他菜不可幸免于难。
“你把泰安石弄碎了!!”晋王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哪里搞来的炸药?”
柳无故轻描淡写的说道:“没炸药,我一掌击碎的。”
晋王和尔千松下意识看了眼他的手,动作一致的咽了咽口水。
“我一直觉得,你不是人。”晋王咋舌道:“你这怎么可能是人。”
“你是不是,传说中的仙人?”
柳无故在他充满好奇的眼神中张开了嘴,平静的吐出一句话:“脑子不好使,就找大夫,尔千松就是神医。”
说完,他才留意到尔千松的眼神,跟晋王一模一样。
柳无故眉梢微动,“找别的大夫也行。”
他没留意到,小福宝若有所思的表情。
…………
柳国皇宫,太和殿内。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太监尖声说道。
钦天监上前一步,身子似乎有些哆嗦,“皇上,臣有要事禀告。”
“泰安石……昨日……”他头猛地磕在地上,砸得鲜血淋漓:“碎了!”
兵部侍郎站出来,“皇上,臣是个粗人,不懂那么多文邹邹的话。””臣只想问,皇上当真不是先帝的儿子?”
柳江明阴沉着一张脸,手猛地拍在龙椅扶手上,“放肆!”
“那首诗,如今京都人人会背,甚至七岁小儿也能说得朗朗上口,”
自从看似升职实则成为了一个空有名头没有权利的太尉后就常在朝堂上装聋作哑的许昶突然说道:
“皇上,可都知情?”
程将军站出来,怒斥他们道:“大胆!你们是想造反吗!”
门外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造反?”
“让混乱皇室血脉,妄图谋夺柳国天下的逆臣贼子伏诛,这叫拨乱反正。”
眼神锐利容貌俊美的男子踏过门槛走进来,转头笑着对身后的人说道:“你说对吗?晋王。”
晋王沉着脸走进来,“这是自然。”
柳江明乍然而起,指着晋王厉声呵斥:“晋王!无召返京,你是想谋反吗!”
晋王嗤笑一声:“一个私通出生的孽种,骗过了众人登上皇位,当真以为自己是皇帝了吗?”
他指着尔千松说道,“这是柳国闻名天下的神医尔千松,想必诸位朝臣都认识,有他在,你敢当中滴血验亲吗?”
柳江明冷笑:“笑话!先帝已逝,验亲一事,从何说起?”
柳无故在众人的视线中走到方太师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帝已逝,可你的爹不就在这吗?”
“我说的对吗?方太师。”柳无故微笑看着他,在方太师眼里却像恶鬼索命。
柳江明声历色荏的怒斥道:“你是何人!竟敢在太和殿大放厥词,来人!”
“在下,黎国摄政王,柳无故。”
柳无故在他呵斥声中,平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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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滴血认亲
“好好好, 朕倒不知道晋王你带着黎国的摄政王来,是想公然叛国吗?”
柳江明怒极反笑,一顶叛国的高帽朝着晋王砸去。
“把他压下去!朕倒要看看, 黎国的皇帝会不会救你。”
柳江明朝围着柳无故的禁军一声令下, 厉声喊道。
在禁军围上来时, 柳无故两指夹住明晃晃的剑刃,一脚踢开袭上来的人,另一只手捉住从背后攻上来的手,猛地一个过肩摔将人摔在地上。
脚尖点地, 微微腾空,踩中一个人的肩膀翻身而上, 手不忘从一旁的禁军手中夺过一柄剑。
他踩在禁军的肩上,一个跃跳, 直向高台之上的柳江明袭去,凌空虚虚一踩,数十米的距离在他脚下像是仅仅两个跨步。
白色的衣带飞扬,凌厉的剑刃抵着柳江明的脖子。
柳无故这才出声, 低沉的声音在柳江明耳中,似前来讨债的恶鬼:“你当真不知道本王是谁吗?”
“本王的好兄长,若你不知道,为何要派人来黎国的宫宴上刺杀本王?”
群臣哗然,从听到柳无故自爆名字开始, 他们的眼神就带着打量, 那些猜测和小道消息,他们都是知道的。
柳江明额角留下冷汗,面上仍是镇定,“朕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在柳国挟持朕,你是想掀起两国争端吗?”
“笑话,本王受陛下之命,前来协助晋王拿下你这个逆臣贼子,何来掀起两国争端之说?”
程将军看着高台上的柳无故,恍然间就将他的身影和曾经的人重合,他曾经作为柳无故的副将之一,跟在他身后无数个日头,那个身影,就是他趋之不散的噩梦。
“你就算挟持了皇上,你也不可能走出皇宫,本将军劝你,还是素手就擒,”程将军冷声喊道:“禁军守卫何在?”
无数禁军鱼贯而入,整齐的站在两端,更多的禁军围在太和殿门前,从门口看去,黑压压的一片盔甲。
“放了皇上,饶你不死!”程将军严声说道。
柳江明微微偏过头看他,“你放了朕,朕饶你一命。”
一片寂静中,柳无故笑了,笑声逐渐变大,猖狂又肆意,“柳江明,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程副将,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随着他的话,震耳欲聋的跑步声传来,一名身上带血的宫门守卫跌跌撞撞的穿过禁军跑进大殿。
他神色仓皇的喊道:“皇上,京都指挥使赫长濂反了,如今正带着人往这里赶。”
“什么?”柳江明又惊又怒,甚至顾不得脖子上的剑,扭头目眦欲裂的看着柳无故,“你做了什么!”
柳无故回以微笑:“赫长濂本就是我的人。”
“不可能,他的身份朕查的清清楚楚,与你毫无瓜葛。”
穿着盔甲手拿长剑的兵在宫内的禁军面前站定,远超于禁军的人数让所有人心中沉甸甸的。
“臣!救驾来迟,还望王爷恕罪。”
赫长濂高声在外喊道,他只说王爷,绝口不提柳无故,至于是晋王还是摄政王,别人怎么想,那就不管他的事了。
晋王走到柳江明面前,看着脸色霎白的人一笑,“只要你滴血验亲,若你不是方太师的儿子。”
“那你就还是皇帝,本王仍由你处置,若这血今天相容了,那你就是混淆皇室血脉,妄图窃国的贼子。”
他转头看向底下的群臣,“诸位大臣,你们没有意见吧?”
“臣并无异议。”许太尉率先说道,引得不少朝臣赞同。
“本将军不同意!晋王,狼子野心,怎能让你得逞。”程将军说道。
一部分牢牢绑在柳江明这条船上的官员也开口反对,但人数不多,他们都是死死的绑住了下不了船的。
柳江明死,他们死。
更多的是沉默的还可以观摩形势的,他们也想知道答案。
柳无故的剑就抵在柳江明的脖子上,程将军投鼠忌器,不敢下令让禁军强攻。
场面,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来人,端一碗水来。”柳无故说道。
柳江明眼一瞪,“朕看谁敢!”
柳无故看着柳江明,拿剑的手微微用力,一丝血顿时浸了出来,“不验血,那你就是逆臣贼子,本王直接一剑了结了你。”
“水,水来了。”一个太监端着水,哆哆嗦嗦的走出来。
他看明白了,这个形势柳江明没有任何胜算,不如识趣一点,露个面讨个好。
尔千松上前一步接过水,端碗的瞬间,无声无息的让指尖的一滴水落了进去。
他拿着碗和匕首,走向方太师,“太师,请吧。”
方太师咬紧了牙关,手死死的捏成拳,猛地伸手打翻了那碗水,在尔千松躲开碗的碎片时,迅速的跑到大殿内,他不远处的柱子上。
“晋王包藏祸心,妄图加害皇上,臣今日撞柱而死,以表清白。”
“晋王你不得好死!”方太师声嘶力竭的吼道。
沉闷的一声响,方太师倒在了柱子前。
群臣哗然,柳江明瘫软在龙椅上,完了,一切都完了。
尔千松皱着眉伸手探他的鼻息,“死了。”
“不碍事,再来一碗水。”
又一碗水被端了上来,尔千松划破方太师的手腕,从里面挤出血。
随后走到柳江明面前,压着他的手割破手指取血。
尔千松端着碗走到大殿中央,将碗中的情形呈现给朝臣们看。
“融了,真的融了。”
“果真相融了。”
尔千松说道:“诸位大臣请看,若是诸位信不过我,也可以再找太医来验。”
“尔神医誉满柳国,我等自是相信。”
“对啊对啊,更别提方太师摆明了做贼心虚。”
程将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碗水,抬头看着柳江明,“你骗我?”
柳江明冷笑一声:“你难道又是什么好东西?我们不过是互利互惠罢了。”
“程石身为七王爷副将,多次出卖七王爷,导致七王爷多次深陷困境,幸得七王爷得天独厚,才数次逃出险境。”
许太尉出声说道,“其罪馨竹难书,证据就在我手上。”
“你血口喷人!”程石横眉怒视,指着他骂道。
许太尉从衣袖里掏出一沓沓的信,“这是你这么多年勾结外邦,妄图谋害七王爷的信件,需要我一句一句读出来吗?”
他转头看向守在宫门前和大殿内听命于柳江明和程石的禁军,郑重的说道:
“如今事实都摆在你们面前,你们还要忠于着两个逆臣贼子吗?我劝你们,放下武器,晋王自会从轻发落 。”
晋王附声道:“许太尉所言皆是本王所想,诸位放下武器,本王定会从轻发落。”
禁军们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外面围着的人。
武器落地的声音响在太和殿,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禁军们哗啦跪了一片。
柳江明颓然的看着这一切,突然惨笑出声。
“朕明明已经将你赶尽杀绝了,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
柳无故看着他,他死了,文漠和尔千松、赫长濂以及许昶等人必定会替他报仇。
许昶手里拿着的那些罪证,都是他曾经一点一点收集交到许昶手里的。
谁又能猜得到,他还能重生呢。
他重生了,这仇就该由他来报,才对得起那些帮过他的人。
心里这般想,嘴上却冷凌的说道:
“你背地里做的那些,我都知道,赶尽杀绝?若不是我不愿被束缚在皇位上,你早就死了。”
柳江明怔怔的看着他,“你不愿做皇帝?”
“我跟你说过无数次,我不想做皇帝,只想做个闲散王爷,吃喝玩乐训鹰逗鸟,”柳无故平静的看着他,“可你从来不信。”
柳江明笑得惨然,“信?你权势滔天,要我怎么相信?”
柳无故懒得再跟他扯那些,嘲弄的说道:
“你要不信,等你死了我把这话刻你碑上,你慢慢琢磨。”
晋王被逗笑了,好一个刻你碑上。
其余人听着这话,想笑又不敢,皇家隐秘被他们知道了,这件事怕只能烂在肚子里。
都到了这一步了,谁看不出来这个柳无故,就是曾经惊艳绝伦的七王爷
一切尘埃落地,晋王邀请柳无故留在柳国参加他的登基大典。
柳无故拒绝了,皇帝登基,一堆麻烦事,等一切弄好,都好几天过去了。
京都最大的酒楼今日闭门谢客,里面有一群人正坐在一起喝酒。
“王爷,臣心里苦啊!”赫长濂猛的灌下一口烈酒,涕泪横流。
“王爷,臣心里也苦啊!”许太尉不甘示弱的喝下一口酒,被呛得直咳嗽。
赫长濂不客气的拨开许太尉;“去去去。”
“当年我和王爷抵足而眠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捏泥巴呢。”
抵足而眠?柳无故手边低着头啄东西吃的蓝团子顿时抬起头了。
许太尉一拍桌子,气得胡子都在抖:“放屁,老夫比你年纪大,是你捏泥巴!”
“你捏!”
“你捏!”
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像幼童一般吵得面红脖子粗。
赫长濂的视线突然看到了端着小小的酒杯轻抿的尔千松身上,大着舌头说道:“尔千松你能,能不能喝。”
“不能喝去小孩儿那桌。”
尔千松翻了个白眼,懒得理醉鬼。
吵架中断,许太尉猛的灌进去一口酒,喃喃道:“我们那些兄弟,都死了。”
“被柳江明杀的杀贬的贬,那些人笑我给柳江明当狗,却被他拔了牙,成了没权的太尉。”
他又愤慨起来,“我呸,他们懂个屁,逞一时之气的莽夫,死了,都死了。”
说完他又猛灌一口烈酒入喉,不知不觉泪流了满面。
柳无故端起一碗酒,一口闷下肚,沉声道:“都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他念着先皇后那点恩情,念着和柳江明一起长大的情意。
因此对柳江明容忍太多,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这怎么能怪王爷,王爷待我们的好,谁都知道,都是柳江明狼心狗肺。”许太尉低喃两句,醉了过去。
赫长濂嗤笑道:“就这点酒量,还敢喝,王爷,我们继续。”
月上枝头,夜越发寂静,酒楼内赫长濂抱着酒坛灌了一口,“那些兄弟,都我偷偷被埋在京郊,王爷曾经请我们喝酒的院子后面。”
“王爷有空,去看看吧。”
他眯着眼看着柳无故,突然咧嘴一笑:“王爷还是这么,嗝。”
赫长濂打了个酒嗝,“还是这么,能喝。”
说完倒头睡了过去。
柳无故将人一个一个拎着衣领扔到酒楼内的客房内,就像曾经他请那群兄弟喝酒时一样。
一群人都喝醉了,只有柳无故是清醒的,那时他就像现在这样,拎着衣领将人挨个扔到床上。
一切像是都没变,可谁都知道,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京郊的一处宅子,处处透着雅致,可后院里,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坟包。
这些坟包围着后院中间的桌子,坟包上立起的木碑,刻着每个人的名字。
柳无故将酒菜摆在桌子上,挨个挨个的斟酒,每一碗都倒满。
沉默良久,柳无故突然轻笑着说道:“如今倒好,你们喝醉了,不用我一个一个扔上床了。”
笑容苦涩,像是揉碎了曾经共同喝酒的回忆,酿成了一杯苦酒。
他一碗接着一碗的喝酒,没有用内力压着酒劲。
“你们都说我从来喝不醉,今日,就醉给你们看看。”
柳无故又倒满一碗,闷头喝下:“你们可要,看到啊。”
他喝了一夜,缩在他衣领处的小福宝就看了一夜。
那是它没有参与过的岁月,它只能安静的呆在柳无故的衣襟里,沉默的陪伴他。
最后柳无故醉倒在桌上,醉倒在一堆坟包之中。
梦里那些都是些鲜活的人,而非一个个冰冷的坟包木碑,他们围在柳无故身边又笑又闹。
嘲笑着难得喝醉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要回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