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撒娇

    谢成赢被小王警官叫走去做笔录, 正好就剩下黎鸮和张余亿道长他们两个。

    没有被张道长说漏嘴,黎鸮悄悄地松了口气,他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把自己知道的关于那个邪祟的事情讲了一遍。

    黎鸮还详细地把自己观察的细节也补充上:“那个邪祟,蛊惑能力胜于破坏能力。我推测这些可能不是它全部的能力,它本体可能受到了封印压制, 无法施展全力。而且, 它所作所为的目的,应该是获得力量,冲破封印。”

    张余亿道长越听眉头锁的越紧, 等黎鸮说完时,他右手握拳, 狠狠地砸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手心, 神情凝重地对黎鸮说:“黎道友,你遇到的这个邪祟,就是我们龙虎山天师府一直在寻找的邪祟!”

    黎鸮虽然从小跟着师父学了一手本领, 但除了张余亿道长之外,他和整个玄学圈子并没有联系,对这些事情更是知之甚少。

    张余亿道长问他:“黎道友,你可听说过传说中的邪祟祸心?”

    黎鸮摇头。

    张余亿道长说:“三百年前,有一邪祟作祟,擅蛊惑人心,且最喜挑拨离间有血缘亲缘羁绊之人, 致使父子反目、手足相残, 杀妻杀子, 杀父杀母,欺师灭祖, 一旦有人被这邪祟缠上,无一人能抵抗,皆会被乱了心智,凶残狠厉。那一段时间,几乎血流成河,处处皆是人间惨剧。当时的玄学界,各门各派,都出动了高僧高道、精英弟子前铲除邪祟,匡扶正义。但都不是那个邪祟的对手,均被邪祟蛊惑了心神,同门互相残杀,几乎全军覆没。”

    黎鸮震惊,这次和他大石狮子能从这只邪祟手里死里逃生,看来已经是侥幸了。

    张余亿道长继续讲过去的事情:“没人知道那邪祟从何而来,也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想要干什么,世人用祸心二字称呼它,日日惶恐,生怕哪日被它缠上,不仅生不如死,还要和血亲挚爱互相残杀,搞得家破人亡。”

    “那么后来呢?那个邪祟应该是被封印了吧?”黎鸮想到自己遇到的邪祟,猜测着问,“是什么高人封印的?”

    他问完这个问题,张余亿道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眼皮,视线落在了黎鸮身上。

    黎鸮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嗯,”张余亿道长说,“黎道友,你猜得没错,那个邪祟,后来的确被封印了,是借着龙脉之气镇压,封印在昆仑山的一条山脉上。具体是什么人封印的,玄学界的史记并没有详细记载。只是从各门各派流传下来的说法,据说当时的各位大能,死的死,伤的伤,实在是拿那个会蛊惑人心的邪祟祸心没有办法,但又不能让它继续祸害人间,于是众人千辛万苦,寻了一位修言灵的小道长,试图用言灵将邪祟祸心除掉。”

    黎鸮有些诧异,竟然是和他一样修言灵的。

    然而,张余亿道长却说:“黎道友,你不太接触我们玄学界,可能有所不知,在我们玄学界,修言灵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甚至可以说自古以来,都少之又少。也有一些修士道友僧侣,会修一些日常必要的口诀念咒,比如常用的给鬼魂定身的‘定字术’,这也是言灵的一种。但这也只是一种而已,用的是言灵的基本原理,和真正修言灵的言灵官的言出法随、万言应验相比,就不值得一提,甚至连皮毛都算不上。世人比较熟悉的闭口禅,其实也是靠言灵的基本原理演变的,为的是减少口业,减轻反噬。而真正修言灵的言灵官,不管给予对方的是祝福还是诅咒,都是不怕言灵反噬的。我想这一点,黎道友应该比我更清楚。”

    黎鸮点头:“嗯。”

    事实确实如此,言灵官古时候又被称为“乌鸦嘴”,多用于诅咒的,基本是一语成谶。但事实上,“诅”音同“祝”,也是一种祝福,言灵也可以用做祝福。而且,言灵官使用言灵,和口业不一样。口业也称口舌业,是三种恶业之一,既身业、口业、意业之一,造口业之孽会反噬自身,但言灵官的诅咒却不会有任何反噬。

    这也是修言灵和修其它术法最大的不同点。

    但黎鸮的师父说过,修言灵靠得不是天赋,是机缘。

    能踏进玄学界大门修炼的人,自然都是有天赋的,但修言灵除了天赋之外,靠得就是天道厚爱。黎鸮遇到他师父时,年纪还小,说他多天资聪颖有点言过其实,他师父看到的是他身上有修言灵的机缘,所以才会将三枚旧铜钱送予他,但却不愿意和他以师徒之名相称。

    张余亿道长没注意到黎鸮落寞的神情,继续说:“……当时,被请出来的,就是一位十分罕见的言灵官。传说,他的年龄很小,只有十五六岁,手上常年三枚铜钱不离手。他出现之后很少说话,也非常神秘,得知是要去收拾能蛊惑人心的邪祟祸心,他也没有任何推脱,只身一人毅然前往。”

    “所以,是这位言灵官成功地封印了那个邪祟?”黎鸮满脸的震惊和敬佩。

    言灵官的能力虽然被传的神乎其神,言出法随,万言应验,又无反噬加身,但不同的言灵官修为是不一样的,能用出的言灵程度也各不相同。

    比如黎鸮自己,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困住比他修为低或者同级别的妖魔鬼怪,但一旦遇到更厉害的,想要越级挟制对方,却不是那么容易。也比如,黎鸮可以借天道庇佑,救下将死之人,三年前的那个人和这次遇到的“山神”大石狮子,他都能救,但他却莫名其妙地砍不断他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这就代表这段姻缘线在某种程度上,比令濒死之人“起死回生”的级别更高。

    玄学界各大门派的大师、高手们都束手无策的邪祟祸心,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言灵官就能封印,想他必定是修为高深、术法强大。虽然黎鸮还不知这位言灵官前辈的姓名,但此刻已经对他敬佩的五体投地。

    然而,出乎黎鸮的意料,张余亿道长却当着黎鸮的面,摇了摇头,吐出了两个字:“不是。”

    黎鸮:“?”

    黎鸮震惊追问:“不是这位前辈封印的?那是什么人封印的?”

    张余亿道长再次摇头:“我刚才也说过了,在玄学界的史记资料里,并没有详细记载过是什么人封印的邪祟祸心。这位言灵官当时带回来的消息是,他的言灵修为无法和邪祟祸心相比,他没有能力封印邪祟祸心。是有其他人,为了封印邪祟祸心,甘愿以自己的性命为祭,借龙脉之气,才成功镇压邪祟祸心,将其封印在昆仑山的一条山脉上。那位言灵官说,他不知道这位能人姓甚名谁,何门何派,只知道他是世世天煞孤星、凄凉横死之命。”

    黎鸮的唇微微动了动,心口莫名有些酸涩。

    “世世天煞孤星、凄凉横死之命”,摊上这样命格的凡人,平日里过得生活,不用猜就知道有多凄苦。可是,这样的人,最终还是愿意为了天下苍生,甘愿舍弃性命,封印邪祟。

    这种行为,放在历朝历代,都是值得讴功颂德的。

    可是,他却连一个名字,都没有被后世留下来。

    “这道封印需要每十年加固一次,当时在世的各大门派,都默契地形成了约定,每隔十年换一个门派去加固。”张余亿道长又说,“但是,后来末法时代到来,天地灵气稀薄,加上三百年来不同朝代的变迁、又遇战乱颠簸,有些门派早就灭亡了,现在剩下的这些门派,又分了佛门和道教、还有散修,轮流去加固的人手也越来越稀缺,导致这些年那道封印隐隐有松动的迹象。后来,为了不让封印松动,各大门派几乎隔一段时间都会派人去查探封印情况,前段时间,我离开师门下山,就是奉家师之命去察看昆仑山的封印情况。”

    说到这里,张余亿道长的脸垮了下来,眉头紧锁,唉声叹气:“没想到,我一到那边就发现,封印已经松动,邪祟祸心的一缕意识,已经从封印里逃了出去。我立即禀报师门,玄学界擅长占卜的高僧高道们,各显神通,集体占卜问卦,就指了咱们这个村子。我离得近,就急匆匆赶了过来,没想到,半路遇到了郑群那个假道士在骗那些富二代,我一听,诶,他们的车正好是要来咱们这村子的,于是就毛遂自荐,搭了个顺风车。”

    黎鸮嘴角微微抽搐,显然是对张余亿道长的行为,难以评价。

    张余亿道长却不以为意,笑呵呵地朝着黎鸮的肩膀给了一巴掌:“我就是搭个顺风车,省个车费,毕竟这路途这么远!你看,就因为我聪明,我才是最先到的。只是没想到,黎道友,你比我来的还早。”

    黎鸮被张余亿道长拍的,差点一个踉跄,勉强站稳之后,他担忧地询问:“那么,你们玄学界现在打算怎么对付祸心这个邪祟?”

    这家伙这次在黎鸮手里吃了亏,他们之间的梁子已经结下了,邪祟祸心一定不会放过黎鸮的。如果玄学界的能人异士,能帮黎鸮处理掉这个麻烦,他自然是愿意的。

    可是,他抬头时,却对上了张余亿道长的炯炯的目光。

    黎鸮:“怎么了?”

    “黎道友,玄学界的前辈们占卜问卦,测算邪祟祸心的方位后,大都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无法再占卜问卦。所以,现在能不能找到那个邪祟,就靠你了!”

    黎鸮更是困惑:“靠我?”

    “那个邪祟,现在是盯上你了。只要我们跟着你,就一定会找到它的踪迹。所以这段时间,我奉家师之命,会一直跟在你身边,就麻烦黎道友了。”

    “不行!”

    黎鸮还没来得及震惊和反对,反而是从他身后先传来了反对的声音,是谢成赢回来了。

    谢成赢做完笔录回来时,就看到那个叫什么张余亿的道长,正在对黎鸮动手动脚的,不是拍黎鸮肩头,就是搂黎鸮肩膀,谢成赢气得牙直痒痒,走近了又听到张余亿道长还要死皮赖脸地跟着黎鸮!

    这他能忍吗?这他绝对不能忍!

    谢成赢还没得及发怒,他身边的小王警官抬了抬手,率先开口:“继续做笔录,你们两个谁先来?”

    黎鸮立即举手:“我先来,我先来。”

    张余亿道长自然没有和他抢,在谢成赢锋利如刀的视线里,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毫无所觉。

    黎鸮见谢成赢一直盯着张余亿道长,怕这两个人单独相处,张道长这个大漏勺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于是,他故意走到了谢成赢的身边,先是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然后伸出了两根手指,扯住了谢成赢的衣袖袖口,声音有些不自在:“谢先生,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做笔录吗?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张余亿道长:“?”

    小王警官:“?”

    张余亿道长:黎道友这是吃错药了吗?

    小王警官:我长得很吓人吗?做笔录有什么害怕的?这位黎同学上次因为陈实川持刀挟持女同学做笔录,可是一点都没有害怕过!

    只有谢成赢因为太过惊喜,身体微微发僵。即使黎鸮的手指根本没碰到他的皮肤,但谢成赢也觉得自己浑身的所有毛孔都在兴奋着张开。

    黎鸮、黎鸮这是在和他撒娇吗?谢成赢不受控制地想。

    随即,他抬起头,看向张余亿道长露出了一个胜利又得意的笑容,然后对黎鸮极其温柔地应道:“好,我陪你去。”

    黎鸮选择了他,没有选择那个狗屁道士,证明他在黎鸮心里的位置胜过那个臭道士。

    这种被黎鸮选择的获胜感,比他刚刚从小王警官那里得知,黎鸮就是送谢崽去宠物医院的人时的感觉,更令谢成赢有满足感。

    刚刚得知谢崽存在时,谢成赢并不想接这只狗回家。可是,他当初在宠物医院登记簿上,看到“谢崽”这个名字时,却是一怔。

    谢崽这个名字,是他从小就幻想给自己将来养的宠物起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太幼稚太羞耻,他谁也没对谁说过,更没有写下来过。

    可是,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说,把谢崽送来的人,给小狗起的就是这个名字。

    谢成赢想要找到这个人,他对起名的这个人,非常好奇!

    于是,他抱着半开玩笑的心,对谢崽说:“你努努力,先找到你妈。”

    当时小谢崽摇着尾巴,仰着小狗头“嘤嘤嘤”地叫了一声,根本没听懂。

    只是,谢成赢也没想到,谢崽还真有个“妈”。

    它的“妈妈”还恰好就是他喜欢的黎鸮!

    52我就静静地看你演

    黎鸮跟着小王警官往前走, 谢成赢跟在他身后,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如果此刻黎鸮回头,就会发现谢成赢的唇角一直是上翘的, 眼眸里是压都压不下的雀跃。

    他们三个人走出十几步的距离时,沉默的谢成赢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忽然开口, 语气酸溜溜的:“不是害怕吗?怎么不牵着我走?”

    黎鸮望着近在咫尺的老村长屋子门口——这里临时被警方征用了, 一时语塞。

    谢成赢才不管黎鸮和小王警官是不是马上就要进门,他朝黎鸮伸手,摊开了手掌, 还不忘催促:“嗯?”

    黎鸮:“……”

    小王警官被这两个人你侬我侬、缠缠绵绵的氛围搞得很无语,作为一只兢兢业业奋斗在基层第一线的社畜单身狗, 他只能尽职尽责地提醒:“二位先生, 请配合我们做笔录。”

    黎鸮瞄了一眼谢成赢的摊开的掌心,他身后就是去做笔录的大门口。似乎是不忍谢成赢伸出的手落空,黎鸮伸出手, 飞快地在谢成赢的掌心搭了一下,又迅速地收回转身走进老村长的屋子里。他跨步迈过门槛时,只觉脸颊发烫,心狂跳不已。

    门口的小王警官:“……”

    明明只是做一个笔录而已!

    你们两个不要搞成生离死别似的啊!当着他们的面,这是干什么在干什么啊!

    小王警官内心咆哮。

    ·

    老村长屋子的门被关上,谢成赢一个人留在外面。

    他站在门口,微微低头, 视线落在自己的摊开的掌心上,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黎鸮刚刚触碰时留下的触感。

    刚才黎鸮的动作太快了, 也只碰了一下他的手心就收了回去,谢成赢甚至都没来得及感受到黎鸮指尖的触感, 黎鸮手就已经离开了。但指尖短暂的触感,却让谢成赢心跳如鼓,仿佛有一只小鹿在他的心里乱撞。

    明明黎鸮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做,他这一方却早已溃不成军了。

    谢成赢收回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抬起眼眸,看向前方闭合的门板,唇角微动,自言自语轻声呢喃:“黎鸮,你和谢崽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想我和那个臭道士单独相处,是不是因为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此时有微风吹过,夹着四周树叶被吹动时哗啦哗啦的响声,谢成赢站在房檐的阴凉下,视线望着隔开他和黎鸮的房屋门板,忽然他收敛起所有的疑问。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黎鸮此刻就在这里。

    就在他一门之隔的地方,触手可及。

    而他需要做的,是要让黎鸮心甘情愿,永远都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

    假道长郑群装神弄鬼骗人的这个案子,和黎鸮关系不大,他只是一个围观的吃瓜群众,只简单地做了个笔录就出来了。

    走出老村长屋子房门时,黎鸮一眼就看到还站在门外的原地等他的谢成赢。

    谢成赢站在只房檐的阴影下,阴影外面就是盛夏炙热的阳光,刺眼的光线把阴影内的谢成赢五官映衬地更加清晰了。

    此刻,他正眉目柔和,唇角上翘,眼眸含着笑意,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浑身都冒着丝毫没有掩藏的欢愉,让黎鸮不自觉地就想起,曾经在他身边像气球一样飘来飘去自娱自乐的生魂谢成赢。

    看见如此鲜活的谢成赢,黎鸮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走向谢成赢的脚步都不由地加快了一些。

    他走到谢成赢面前,微微仰头,看向略微比他高一些的谢成赢,说:“我做完笔录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好。”谢成赢应道。

    黎鸮转身,走出房檐的阴影,走进了盛夏的阳光里,明亮的阳光照射着黎鸮的身上,他整个人鲜亮了一个色调,看在谢成赢眼里,就仿佛眼前一亮。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而是朝着黎鸮伸出了刚才的那只手,保持和刚才一样的姿势,勾着唇角问他:“现在不用害怕了吗?要不要牵着我的手走?”

    黎鸮的两只耳朵瞬间就红了,像是被当空的太阳给烤熟了似的。

    谢成赢却不肯放过他,还故意把自己手往前伸了伸,逗他道:“乖,牵着哥哥,哥哥带你回家。”

    “哥哥你个头!”黎鸮又气又恼,“我们两个之间有1.3个代沟,你已经是大叔了!”

    说完,他飞快转身,一路小跑,从老村长的屋门口,跑到院子另外一边的屋子——他们居住的那间屋子门口,弯腰和趴在门口的大石狮子聊起天来,不再管谢成赢。

    谢成赢无奈摇头,笑着收回手,心想,黎鸮在他面前会害羞会耳朵红,这是好事,至少证明他追到黎鸮的几率并不小。

    他抬腿走出房檐阴影,越过院子,大步走向黎鸮。但是,走了两步,谢成赢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浑身僵在了院子中间。他终于察觉出,刚才黎鸮说话时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刚刚,黎鸮说他们之间有1.3个代沟?

    黎鸮和柯家那小子同岁,今年只有19岁,他足足比黎鸮大了七岁,三岁一代沟,他和黎鸮之间,差出了快三个代沟。

    可是,黎鸮为什么说他们之间是1.3个代沟?黎鸮是算错了代沟倍数,还是猜错了他的年纪?他有和黎鸮提过自己的年龄吗?难道是黎鸮问了柯家那小子,柯家那小子记错了?

    说曹操,曹操到。

    柯青宁正好屁颠屁颠地跑进院子里,手里拎着装鱼的桶,远远就开始嚷嚷着大喊:“我是不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听说有假道士来骗人,警察来抓人了!”

    他身后,老村长的孙子也一路小跑,满脸兴奋和好奇,明显一副等待吃瓜的表情,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明晃晃地在问骗子在哪里?

    两个人闯进院子里,正好就撞上了谢成赢,柯青宁本能反应,脱口而出:“谢大魔王!”

    正努力在黎鸮面前竖立“好哥哥”形象的谢成赢:“……”

    “呸呸呸!”柯青宁意识到自己喊错称呼了,只能硬着头皮改口,“嘿嘿,那个,谢哥……”

    老村长孙子凭借着小孩子天生的直觉,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拎着装鱼的塑料桶,退后了两步,再悄悄地挪到了柯青宁身后。

    柯青宁正头皮发麻,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到谢成赢动了,改变了方向,朝着他走了过来。

    柯青宁:“!!!”

    柯青宁欲哭无泪!

    不是!他不就是当面叫错谢大魔王的称呼了吗?至于谢大魔王亲自过来收拾他吗?

    柯青宁被吓得,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尽量让自己的身体离谢成赢远一点。

    幸好,谢成赢只走到他几步,就停了下来,和他隔了一臂的距离,给了他那么一点点能临时逃跑的可能。

    就在柯青宁提心吊胆、眼神已经不自觉地开始瞄向四周寻找逃跑路线时,谢成赢开口问他:“小柯,你和黎鸮谈论过我的年龄吗?你是不是记错了我的年龄,记成了我比你们大4岁?”

    小柯?谁是小柯?

    柯青宁的一阵懵逼,大脑像是被灌了浆糊似的,反应几秒才反应过来,谢成赢是在叫他“小柯”。

    他差点喜极而泣,这个称呼,柯青宁这辈子都没敢想过有一天会从谢大魔王口中听到。他甚至怀疑,谢大魔王这么温柔亲切的态度,真的是在和他说话吗?是不是他在做梦,或者中暑产生了幻觉?

    面对谢大魔王的压迫,他不敢撒谎,下意识回答:“没有啊!我哪敢和黎哥随便谈论您啊!我们俩从来就没提过和你相关的话题。”

    柯青宁想了想,又强调性地补充了一句:“绝对没有提过!一次都没有提过!”

    谢成赢看着他,轻飘飘地给了一个回应:“哦。”

    柯青宁的心更凉了,即使是盛夏的酷暑也无法掩盖他身上的凉意。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又惹得谢大魔王不高兴了?

    谢成赢没有为难他,一挥手,示意他们去玩吧。

    于是,柯青宁和老村长孙子,一大一小,拎着装鱼的塑料桶,在院子里灰溜溜地就跑开了。

    ——

    黎鸮蹲在屋门口的门槛前,眼睛看向谢成赢和柯青宁所在的方向,手rua着大石狮子像石头触感一般的一头卷卷的鬃毛。虽然这只“大猫”rua起来的手感比较一般,不够柔软蓬松,但在头顶烈日、没有空调的炎热夏季,天然冰冰凉的石头就是最好的降暑利器。

    他rua大石狮子rua的正欢,就看到谢成赢和柯青宁分开后,抱着小谢崽向他走来。

    小谢崽远远地就朝着黎鸮摇尾巴,激动地从谢成赢的怀里往黎鸮所在的方向扑。坐在黎鸮肩膀上晃着小jiojio的菌菌,小脸瞬间就戒备起来,凶巴巴地瞪着这只要和它来抢爸爸的小狗。

    谢成赢走到黎鸮身边,也学着黎鸮的姿势,半蹲在门槛前,小谢崽已经成功地从谢成赢的怀里拱出了半个身体,两只小前爪搭在了黎鸮的膝头上,伸着自己的小狗头蹭黎鸮的胸口。

    面对这么可爱的小狗头,黎鸮忍不住伸手rua了两下,这种毛茸茸的触感和冰凉的大石狮子触感,显然是不一样的。

    旁边的谢成赢忽然开口,望着黎鸮,说:“你好像很喜欢小谢崽。”

    不是疑问句,是笃定的语气。

    黎鸮一愣,随即极其自然地回答:“我喜欢所有可爱的小动物。”

    谢成赢说:“你知道吗?谢崽除了我这个爸爸,其实还有一个爸爸。”

    黎鸮抬眸:“?”

    “另一位爸爸是把它送到宠物医院救治的一个大学生,嗯,和你一个学校的,你知道是谁吗?”谢成赢望着黎鸮的眼睛,波澜不惊地问。

    黎鸮:“……”

    他有点懵。

    他已经删除了宠物医院的监控视频,宠物医院门口路段的监控,他也用言灵做了隐身。谢成赢是生魂回魂,不会记得期间发生的事情,他和小谢崽之间有父子线,应该不会追根究底费力去查是谁把小谢崽送到宠物医院的。

    黎鸮故作镇定,顺着谢成赢的话回答:“我们学校那么多人,我不是每个人都认识。”

    谢成赢机械式微笑:我就静静地看你表演。

    黎鸮:“……”

    他被谢成赢脸上古怪的笑,弄得毛骨悚然,仿佛他自己早已经被谢成赢看穿了。

    53争风与吃醋

    黎鸮被谢成赢脸上古怪的笑容, 笑得毛骨悚然,身体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一下。两只小前爪搭在他腿上的小谢崽,被黎鸮这么一躲, 小狗头没蹭到黎鸮胸口,急得嗷嗷直叫,被嫌它吵的菌菌狠狠地对着脑袋抽了一鞭子菌丝。

    “汪呜呜呜……”小谢崽挨了打, 转头钻回自己爸爸的怀里, 身体一抽一抽的,委屈得快哭了。

    谢成赢摸着它的小狗头,宠溺地训了句:“小怂蛋, 没出息。”

    “汪呜呜呜汪呜呜呜!”小谢崽听懂了,更委屈了。

    谢成赢没管他, 继续侧头, 眼睛望向黎鸮,半真半假地又说:“哦,你不认识?我以为就是你呢。”

    黎鸮:“……”

    黎鸮做贼心虚, 急忙否认:“怎么就是我?我没送过小狗去宠物医院。”

    这话听在谢成赢的耳里,基本就等于黎鸮慌乱间自己承认了。谢成赢目光宠溺,忍不住想:黎鸮果然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心机不够深沉老练,被他这么简单一炸,就慌了。

    所以,这件事的全过程, 就是黎鸮救了小谢崽, 又把它送到宠物医院, 还给它起名叫谢崽,又留了他谢成赢的联系方式。

    捋清楚事情经过, 谢成赢更困惑了。

    黎鸮既然知道他的名字,又知道他的联系方式,那么黎鸮应该是认识他的。

    可是,黎鸮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谢成赢只觉得黎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熟悉感,他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黎鸮。而黎鸮虽然是他三年前那场意外的救命恩人,但黎鸮显然并不知道三年前救的人就是他。那么黎鸮并不是因为三年前那场意外认识他的。

    而且,他更想不明白的是,黎鸮明明应该认识他,为什么要一直假装不认识他?甚至好像还在故意躲他?

    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为什么让黎鸮这么避之不及?

    心里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抓得谢成赢抓心挠肝想要知道答案。但是,看到黎鸮心虚又飘忽乱瞟的眼神,慌张躲闪的神情,那一刻谢成赢不忍心了。

    即使有一万个疑问,一万个不解,谢成赢也不想逼迫黎鸮。

    于是,他看向黎鸮,再次开口,装作不那么在意地说:“哦,不是你啊,我以为小谢崽这么喜欢你,是因为是你救了他。那家宠物医院距离你们学校很近,我听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描述,把谢崽送来的是附近学校的大学生,个子很高,长得阳光帅气,听描述和你很像。”

    黎鸮的心再次被吊着,悬了起来,紧张地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某种意义上,谢成赢猜对了结果,只是不知道过程。

    随后,谢成赢把这件事轻拿轻放,说:“既然不是你,那就算了,别人我不感兴趣。”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好像对于谁救了谢崽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在意,仿佛只是和黎鸮聊天随口提到的一个话题,又低头继续逗弄怀里吭叽吭叽委屈巴巴的小谢崽去了。

    黎鸮警惕地盯了谢成赢好几秒,见他脸上没有任何焦急和好奇,好像真的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放弃,没有再追问,和刚开始时带着古怪戏谑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他悄悄地松了口气,手掌继续在大石狮子头上rua了几下,感受着来自于石头的冰冷手感,但随即他又慢半拍地想起刚刚谢成赢的最后一句话:别人我不感兴趣。

    黎鸮顿时呼吸一窒,眼神余光不自觉地偷偷瞄向谢成赢。

    什么叫“别人我不感兴趣”啊?这种话的言外之意,是不是说谢成赢只对他感兴趣?

    黎鸮似乎有点懂谢成赢态度前后转变的原因了:刚开始谢成赢可能以为他是救助了谢崽的那个大学生,所以故意逗他。但后来,确认了他不是,于是对是谁救助了谢崽也没那么感兴趣了。

    这才对嘛!谢成赢和小谢崽之间有父子线,只要一见面,就会被相互吸引,谢成赢也不该费力去追究到底是谁救助了小谢崽。

    但即使这样,黎鸮的心里也不是滋味,酸酸涩涩的。

    如果谢成赢只对他感兴趣,理由很简单,是因为他们身上有姻缘线。

    姻缘线和谢成赢小谢崽之间的父子线,是同样的原理,他们相遇之后,必然会不自觉地相互吸引。谢成赢受姻缘线影响,自然对他有天然好感,甚至会不自觉地靠近他。

    但是,谢成赢讨厌姻缘线,讨厌被摆布的人生,谢成赢对他生出的好感,也并不是真的好感,而是因为被姻缘线摆布了。如果有一天,谢成赢一旦知道真相,知道他最厌恶的姻缘线另外一端的人竟然是他时,他会和姻缘线一起被讨厌吧?

    他和谢成赢的生魂相处那么久,那是他第一次做什么事都有一个人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并不讨厌谢成赢,所以他更并不希望自己被谢成赢讨厌。

    黎鸮收回偷看谢成赢的余光,微微垂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既然他不想被知道真相后的谢成赢讨厌,那么从一开始就离谢成赢远一点吧,至少这样,他们之间还保留那段生魂相处时期的美好回忆,不至于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不忍回顾。

    ·

    谢成赢忽然察觉到黎鸮开始对他冷淡了。

    可是,刚才蹲在屋门口逗弄大石狮子时,他们之间明明很融洽的,黎鸮甚至还偷偷用余光看了他好几眼。

    然而,此刻的黎鸮,却一眼都不肯看他,反而和刚刚做完笔录回来的张余亿道长凑在了一起,两个人贴的极近,头靠着头,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谢成赢觉得不满,低头问身边的大石狮子:“他们在说什么?”

    大石狮子歪了歪头,硕大的石头“猫猫”头,非常可爱地对着谢成赢卖了个萌,然后一爪子就拍在了正往它身上扑的谢崽的小狗头上。

    猫狗天生是冤家,大石狮子虽然是石头做的狮子,但毕竟也是猫科动物,小谢崽小小的一只,体型上就不占优势,敏捷度上更不占优势,被大石狮子一巴掌就拍的晕乎乎的,身体原地滴溜溜转了两圈,把脖子上牵引绳缠在了自己的前腿上,自己给自己绊倒了。

    大石狮子收回自己的爪子,蹲在屋门口,用仅有的一只爪子,做了一个非常标准的猫猫揣姿势。

    模样憨里憨气的,有点可爱。

    谢成赢见状,询问大石狮子:“你的断掌怎么才能好?如果我给你重塑一具石雕身体,会重新长出来吗?”

    石狮子雕像断掉的爪子,是和石头小狮子连在一起的。那块石头被黎鸮带了回来,此刻就放在屋子里。大石狮子的石头身体已经碎了,石头块七零八落地躺在村里旧祠堂的烂泥里。

    大石狮子被这么一问,在石头上雕刻出来毛绒纹理的脸,露出了茫然。

    它第一次当“山神”,它也不知道。

    谢成赢只看一眼就明白了,问它没用,它不懂。于是,他终于找到借口,向黎鸮走过去。

    黎鸮正在和张余亿道长说话:“……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你不能住我寝室。”

    “没关系,这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和你挤一张床!反正我就是要一直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保证寸步不离。”张余亿道长摆了摆手,不太在意,头上扎着的发髻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

    谢成赢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这个臭道士竟然还要和黎鸮挤一张床?大学宿舍大部分都是单人床,他们两个大男生,怎么能挤一张单人床?

    黎鸮明显有些抗拒,用商量的口吻和张余亿道长说:“张道长,你真的不用跟着我,我可以保证随时和你联系,电话微信都可以,视频通话也可以……”

    谢成赢:“……”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手背青筋已经凸起。

    电话微信、视频通话都可以随时联系?这个臭道士当着他的面,究竟要对黎鸮做什么?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大活人?

    “那可不行!”张余亿道长似乎感觉到了背后有人,回头瞥见是谢成赢,眼神根本没在他身上停留,转头继续和黎鸮说,“随时随地电话微信联系也不行,我必须跟着你,寸步不离,白天晚上都在一起,睡觉也要在一起才行。”

    谢成赢:“……”

    他不仅被当面无视了,还被当面撬墙角了。

    谢成赢咬着后槽牙,皮笑容不笑,正要开口打断他们,就听到旁边的黎鸮耷拉着脑袋,深吸一口气,似乎不太情愿,但还是说:“那好吧,你就跟着我吧,住宿问题我帮你想办法。”

    黎鸮想到自己寝室还有一张空床,或许可以把那张床收拾出来,给张余亿道长住。以前谢成赢是生魂时,也住过那张床。

    听到黎鸮的回答,谢成赢的脸色,比刚才更差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别担心我没地方住,我长得很瘦,实在不行可以和你挤一张床!”张余亿道长一边说,一边激动地蹦了起来,张开双臂朝着黎鸮扑了过去。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一坨“庞然大物”,直接挤开了,连连倒退了好几步,差点没站稳。

    他在震惊抬头,就对上谢成赢冰冷到几欲杀人的视线。

    张余亿道长:“???”

    谢道友干嘛这么看他啊?他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事吗?!

    54再见,谢成赢。

    张余亿道长踉跄了几步, 差点摔了一跤,引得黎鸮向他看过来,神色疑惑, 问道:“你们怎么了?”

    张余亿道长还没来得及告状,罪魁祸首谢成赢故意挡在他身前,飞快地转移了话题:“黎鸮, 那只大石狮子的前爪断了, 如果我请人给它重塑石头雕像,它的前爪可以重新长出来吗?”

    黎鸮顺着谢成赢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注意力从张余亿道长身上移开, 落到了和他们距离不远的大石狮子身上。

    张余亿道长:诶?我就这么被无视了?

    他勉强站稳,发现他的黎道友和谢道友, 都背对着他, 看向了屋子门口的方向。

    大石狮子趴在门口的门槛上,像是一尊守门的门将。它习惯性地歪着头舔自己的爪爪,脑袋上卷卷的鬃毛随着它的动作一抖一抖的。

    黎鸮盯着大石狮子另外一只断掉的爪子, 语气肯定地告诉谢成赢:“它本就是由镇宅护院的石狮子化身而来,重新为它塑一尊雕像,开光祈福,就相当于为它重塑金身,它断掉的爪子自然是可以长出来。”

    “那好,等下山后,我会联系人为它重塑一尊雕像, 到时候请你来替它开光。”谢成赢熟练地安排了后续的事情, 敲定了由黎鸮来开光。

    大石狮子还在专心致志舔自己爪子, 对外界的事充耳不闻,它背后就是屋门口, 屋里面的小傻子还在睡得香甜。

    黎鸮想了想,对谢成赢说:“镇宅护院的石狮子,不能只塑一尊,要塑就要塑一对,一公一母,公的脚下踩蹴鞠,母的脚下要有小石狮子。”

    谢成赢身上有功德金光,是十世善人,受天道眷顾。如果谢成赢能给它们一家三口都重塑金身,那么或许以后,留守在山里的大石狮子妈妈,就不会是孤单一个人了。

    “好。”谢成赢什么都没问,爽快地答应了。

    黎鸮对他客气道:“谢谢。”

    至于谢成赢说的要找他给石狮子雕像开光这件事,黎鸮没有直接拒绝,但是他心底已经打定主意,到时候就把这活儿推给张余亿道长。下山之后,他是绝对不可能再见谢成赢的。

    张余亿道长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接了活儿”,还站在两个人身后,委屈地瘪嘴。

    他这么个大活人,从头到尾,彻底被这两个人无视了。

    “咳咳!”为了显示自己这个大活人还在,张余亿道长没办法,只能自己主动出声提醒他们。

    谢成赢听到他的咳嗽声,也没有过于在意,反而和黎鸮又;聊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你明天早上就下山了,张道长要和你一起下山?你们是要住在一起?”

    “嗯。”黎鸮瞥了一眼张余亿道长,如实回答,“因为一些……原因,我们近期需要住在一起。”

    谢成赢又问:“那么,你们准备住在哪里?住你们学校宿舍?这样方便吗?我记得大学生宿舍,一般都是单人床。”

    “没关系,有地方住的。”黎鸮寝室有一位室友出国了,所以空了一张床,谢成赢还是生魂的时候,曾经住过。而且,现在是放暑假期间,室友安放和杨大鹏都回家了,如果这期间邪祟能主动找上门,对黎鸮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牵连到他的室友们。

    张余亿道长也在旁边搭腔,非常不在意地说:“没事没事,我长得瘦,黎鸮长得也瘦,单人床我们两个人能挤下!”

    谢成赢的脸色顿时比刚才难看了几分。

    这个臭道士,竟然真的要和黎鸮挤同一张床睡!

    黎鸮想要解释说有空床,但想了想,觉得也没必要这么急地解释,等张余亿道长到了他们寝室,自然就知道了,于是他没有说话。

    谢成赢带着私心提议:“两个人挤单人床,多不方便?既然你们两个需要住在一起,不如在学校附近找一个房子……”

    “我是穷道士,我没钱租房子。”张余亿道长立即打断谢成赢,当着他们的面,把自己衣兜翻了出来,空空如也,一毛钱现金都没有。

    黎鸮:“……”

    这年头都用手机支付了,谁衣兜里还会放现金?!

    张余亿道长无辜地眨了眨眼,其实他跟着黎鸮是公事,可以向师门申请住房补贴。但他觉得麻烦,反正平时修行历练时,荒山野岭、山林草丛他都睡过,和这些相比,挤大学生寝室也没什么不能忍受的,他并不在意。

    说到租房,黎鸮急忙跟上:“我也没钱。”

    他虽然刚刚收了柯青宁大姐和表哥包的大红包,但这些可是他以后的学费和生活费,可不能随便乱花。

    谢成赢无奈,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目的:“我在你学校附近有房子……”

    “不用不用,不用那么麻烦,我和黎鸮挤一张床就行,我这个人不挑,随随便便就能睡!”张余亿道长爽快地打断了谢成赢的话,伸手揽住黎鸮的肩头,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谢道友,别担心,黎道友寝室我见过,肯定能挤下,你们以前不也一起挤在一张床上给……唔唔唔!”

    “给我打视频”几个字还没说出口,他就被黎鸮眼疾手快地捂了嘴。

    “唔唔唔!唔唔唔!”张余亿道长张牙舞爪地挣扎,黎鸮动作太急,连同他的鼻子都一起捂住了。黎鸮慌乱中对谢成赢解释:“我们寝室有一张空床,不会挤同一张床。”

    然而,谢成赢所有的关注点却都已经被张余亿道长刚刚那句“你们以前不也一起挤在一张床上”。

    黎鸮大约也觉察到谢成赢的异样,捂着张余亿道长的嘴,慌乱地转移话题:“那个……我们明天早上要下山,现在要去收拾行李了。我和张道长先去收拾行李!”

    说完,黎鸮拎着张余亿就想跑。

    谢成赢站在他身后,缓缓开口,似乎要说什么。

    黎鸮紧张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脑子飞快地运转。如果谢成赢抓着张余亿道长刚才的话不放,偏要追问他,他必须及时给出一个能说服谢成赢的借口。

    可是,这么急的情况下,他能编出什么借口呢?

    然而,就在黎鸮差点把自己急死时,谢成赢已经开口询问了:“你明天早上就要下山,那个小傻子……你准备怎么安排?你再多留几天把他安顿好吧。”

    黎鸮:“……”

    黎鸮愣了几秒,才回过神,然后大大地松了口气,跳到嗓子眼的心也落了下来。

    谢天谢地,谢成赢没有再抓着“挤在一张床上”话题追问,他算是又逃过了一劫。

    想做个为谢成赢着想的“好人”,怎么就这么难?他这样大起大落、撒谎隐瞒,究竟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谢成赢好?黎鸮暗暗腹诽。

    “张安平的事,我已经联系相关方面的公益组织,他们在这方面有成熟的经验和流程,包括监护人方面都由他们去沟通,不需要我们插手。我和老村长也详细谈过,到时候老村长会配合公益组织,我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不如先回去。”

    他说完,扯着张余亿道长的胳膊往屋内走去:“我们先回去收拾行李了。”

    谢成赢站在门口,望着被黎鸮随手关上的门,眼眸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垂在一侧的手背微凉,一低头才发现,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大石狮子,它正在用石头雕刻的薄薄的小舌头,舔他的手背。

    这个“山神”,行为举止,真的很像家养的猫猫。

    ·

    因为假道士郑群被逮捕,受到了惊吓的富二代们,顾不上夜路,连夜下山,灰溜溜地跑了,跑得屁滚尿流。小傻子张安平也被老村长抱走,和老村长孙子住同一个屋了。

    于是,当天晚上睡觉时,黎鸮他们这个屋子里只多了张余亿道长一个人。

    张余亿道长自觉自己和黎鸮黎道友最熟悉,于是主动申请睡大炕要睡在黎鸮身边。

    黎鸮没什么反应,谢成赢的脸就再次黑了。

    张余亿道长注意到谢成赢的脸色不太好,拉过黎鸮,偷偷地和他说:“黎道友,我怎么觉得这次遇到后,谢道友一直看我都不顺眼?好像还经常给我使绊子!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他了?”

    黎鸮:“……”

    黎鸮尴尬地笑了笑,催促他:“快点洗澡睡觉,明天早上要赶路。”

    张余亿道长来不及疑惑,就被黎鸮给撵走了。

    谢成赢看到黎鸮把行李箱的拉链拉好,又看到菌菌也蹲在一旁摆弄着它的小行李箱,好奇地问:“那个张道长,是不是看不到菌菌?”

    菌菌听到有人喊它名字,下意识抬头,对上了谢成赢看向它的眼神,它不太高兴地朝着谢成赢吐了一下舌头,没搭理他,继续低头摆弄自己的小行李箱。

    黎鸮说:“他不是天生阴阳眼,想要看到菌菌,需要贴符纸。”

    “哦。”谢成赢问完,也没有对符纸好奇。

    等张余亿道长洗完澡回来之后,才发现,他的那一套被褥,也不知道被谁搬到了柯青宁的旁边,中间还隔着个魁梧大汉,然后才是谢成赢和黎鸮。他和黎道友之间,别说是挨着了,简直就是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他抱着道士袍,正想要抗议,却听谢成赢开口说:“农村没什么娱乐项目,睡得早,现在就要关灯了,张道长快点去睡吧。”

    张余亿道长的脸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绝对是被谢道友针对了!

    ——

    第二天一大早,黎鸮就把柯青宁和张余亿道长叫起来了,趁着谢成赢坐在炕边,披着外套没有阻拦他时,他单手拎着行李箱,潇洒地和谢成赢挥了挥手。

    “再见,谢成赢。”

    谢成赢沉默了几秒:“……再见。”

    简简单单给谢成赢留下这三个字,黎鸮拎着行李箱,撒腿就跑,似乎生怕自己跑慢了,就被什么人追上了,只留给谢成赢一个匆匆离开的背影。

    谢成赢默默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地笑。

    小谢崽睡在门口的狗笼子里,平时早上这个时间都是谢成赢或者魁梧男人带它去遛弯的。它听到门口有声音,欢快地摇起了尾巴,没想到出来的却是黎鸮。

    “汪嘤嘤嘤……”看见自己最喜欢的黎鸮,小谢崽更激动了,恨不得自己能变小,从栅栏里钻出来扑到黎鸮身上。

    黎鸮正在“逃跑”中,当然不可能为了rua狗耽误时间,只能和它也挥挥手:“再见,小谢崽。”

    父子待遇一样,非常公平,黎鸮是懂得怎么把一碗水端平的。

    55造谣一张嘴

    黎鸮拎着行李箱出门, 一路上脚步轻快,看得出来他的心情非常不错。

    张余亿道长一头雾水,困惑地回头, 看向他们离开的老村长院子方向,脑子里全是问号,一肚子疑问。

    他记得, 上次遇到黎道友和谢道友两个人时, 这两个人的关系是很亲密的。

    虽然当时谢道友是生魂,生魂回魂会忘记在离魂期间发生的事,但是谢道友和黎道友之间是连着姻缘线的。即使谢道友是生魂回魂, 忘记过去,但只要再和黎道友见面, 那可谓是干柴烈火、枯树逢春, 一发不可收拾……他记得,上一次,黎道友和谢道友找他手机视频通话时, 谢道友还拎着姻缘线想问他是什么呢。

    可是为什么这次见面,黎道友和谢道友之间的相处模式,却非常奇怪。明明两个人寸步不离,相处的氛围也是亲密无间、如胶似漆,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但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什么不太对劲?”柯青宁走到张余亿道长旁边,打了个哈欠。作为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三代, 他平时很少这么早就出门。

    张余亿道长斟酌着说:“呃……就是觉得, 要下山了, 黎道友似乎很高兴。”

    “能下山,谁不高兴啊?”柯青宁非常理解黎鸮此刻雀跃的心情, 并且感同身受,“和谢大魔王呆在同一屋檐下,还要天天晚上睡在一起!我黎哥没疯,那是他心理素质强,抗压能力高!这不,我昨天一听到今天早上能下山,可以远离谢大魔王,嘿嘿,瞬间腰不疼腿不酸了,连困都不困了。”

    张余亿道长:“?”

    他满脸都是“你在说啥?”“人俩是连着姻缘线的情侣和你能一样吗你算哪个葱?”的震惊和无语。

    柯青宁见自己说的话,没有得到这位张道长的共鸣,只得讪讪地挠了下自己的头发,掩饰尴尬。

    黎鸮他们下山的车就停在村口,表哥林跃枫已经提前把车开了出来,见三个人走过来,他朝着他们招了招手,又单独叮嘱柯青宁路上开车要小心。

    柯青宁负责开车,黎鸮坐在副驾驶座上陪他。如果路上开累了,他也有驾照,可以和柯青宁换着开,张余亿道长坐在了后座。

    作为一名修行的道士,张余亿道长上车之后,充分地体现了一名道士的随遇而安,完全不在乎山路颠簸,躺在后座上就呼呼大睡起来,甚至还毫不客气地打上了呼噜,呼噜声音震天响。就连菌菌跳到他身上,小jiojio踩在他的脸蹦跶了一路,他也丝毫没有感觉。

    黎鸮几次试图把捣乱的菌菌叫回来,但又怕冷不丁说话会吓到开车的柯青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菌菌祸害张余亿道长。唯一令黎鸮值得庆幸的是,张余亿道长没有贴开眼符,否则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在自己脸上跳舞的“小小人”,不吓个半死也要吓个半疯。

    柯青宁也注意到张余亿道长睡了一路,他的表情全是钦佩:“这么颠簸的山路,还能睡到打呼噜?果然是高人!”

    昨天听到黎鸮介绍张余亿道长时,说这位是出身龙虎山的高人,柯青宁就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今日见张道长如此洒脱的作风,更对张道长仙风道骨敬佩起来。

    果然,能和他黎哥混在一起的,都是有本事的真高人。

    山路崎岖,坑坑洼洼,和平坦的高速公路相比,非常地不好开。柯青宁开得厌烦,觉得无聊,就随口找了话题和黎鸮聊天:“黎哥,你和谢大魔王以前认识吗?”

    黎鸮瞬间警惕,目光扫向柯青宁,心想:这小子不会是已经被谢成赢收买了,跑来当卧底套他话的吧?

    被假想成“卧底”的柯青宁,没注意到他黎哥的异样,依旧毫无所觉,还在小嘴叭叭地说:“我看你们没认识几天,却看起来很熟,做事也很默契。那可是谢大魔王啊,我从来没见过他给过别人好脸色。”

    提到谢成赢,黎鸮语气淡淡的:“好好开车。”

    显然,他并不想聊这个话题。

    谢成赢对他态度特殊,只是因为拴在两个人之间的姻缘线作祟,并不是谢成赢的本意,谢成赢只是被命运操控了而已。以谢成赢这么骄傲的人,如果知道了真相,可能会恨不得立即掐死他。

    没有人愿意被如此耍弄。

    柯青宁的视线一直盯着车前方,没注意到车内的气氛,还在添油加醋:“黎哥,我感觉谢大魔王因为你的本领,对这些玄学异事、灵异神怪也不那么排斥了。说不定,因为这趟经历,谢大魔王和谢家爷爷在这事上的矛盾会减少一些,他们爷孙两个人就能和解了。”

    黎鸮坐在副驾驶座上,手指敲着膝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对于谢成赢和爷爷之间的矛盾,他并不是那么在意。

    因为谢成赢的面相和生辰八字,都表明他的命格是贵中之极,除了因为肉身无法承载命格而容易离魂的魂魄,需要长命锁来镇住外,谢成赢一生顺遂,并无坎坷,也无家宅不宁之忧。谢成赢和他爷爷的矛盾不是什么无法调和的矛盾。

    然而,柯青宁却语出惊人:“要是他们爷孙矛盾和解了,谢大魔王那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也不至于苦苦等这么多年不能结婚了,怪可怜的。”

    黎鸮瞳孔一缩,呼吸一顿,脱口质问:“未婚夫?谢成赢,他有未婚夫?”

    “对啊,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柯青宁没把黎鸮当外人,把自己在圈子里道听途说的事,一股脑儿地往外说。

    谢大魔王传说中的那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其实他们这些小屁孩都没见过,只是道听途说,一直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谢成赢在他们整个圈子里,一直都是最优秀的,所以不管是家里有儿子的还是家里有女儿的,都想和谢家联姻,让谢成赢当自己的儿婿或者女婿。所以基本从谢成赢小时候,就有很多人家惦记上他了。

    然而,每每有人去谢家试探口风,谢家老爷子都以谢成赢的婚事“从小就定下来了”为借口,将来人一一回绝。最后传来传去,圈子里都知道谢成赢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是个男孩,但是见过的人却几乎没有。

    当然,其实圈子里大部分人家都认为,这只不过是谢家老爷子婉拒搪塞之词,这个所谓的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根本不存在。只是,谢家那样的地位,即使同是圈子里的人,谁家也不敢真的上门求证要见谢成赢的未婚夫。

    不过就是开车路上闲着没事和黎鸮八卦八卦,至于这些八卦中的小细节嘛,柯青宁觉得没必要给黎鸮讲的那么详细了。

    “原来,他有未婚夫啊,难怪……”黎鸮坐在副驾驶座上,垂着头,视线盯着鞋尖,默默地想。

    难怪谢成赢那么抗拒和有命定姻缘线的人结婚,甚至不惜起誓说会亲手斩断他们之间的姻缘线,原来他一直有未婚夫,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黎鸮手指摩挲在他身侧的姻缘线上——这根姻缘线因为距离谢成赢越来越远,颜色已经没有在山上时鲜亮了,就连光泽都黯淡了不少。或许只要他和谢成赢永远不见面,有一天这根姻缘线会自己断掉。那时候,谢成赢也就不用再为姻缘线的事情困扰了。

    果然,“不再见面”这个决定,他做的是对的。

    只是,为什么,他的心口位置,非常地难受,非常地不舒服,好像很疼,又好像很酸,也好像被人挖走了一块……

    之后的一路上,黎鸮的情绪一直不高,柯青宁讲了几次笑话,黎鸮都没能笑出来。后来,柯青宁也没了精力,麻木地握着方向盘开车。期间,黎鸮和他换开了一段路程,最后他们的车终于告别了颠簸的山路,上了高速公路。

    到了高速公路,就好开了,柯青宁再次主动请缨,换黎鸮坐回副驾驶座。这时,已经颠簸着睡了一路的张余亿道长,终于停止了他震天响的呼噜声,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然后掏出了手机。

    “嗯?我手机什么时候静音了?我师父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啊啊啊啊啊,我一个都没接到!”张余亿道长瞬间清醒,和刚才睡眼懵懂的状态判若两人。

    现在是封印松动、邪祟祸心出来作祟的特殊时期,他又负责跟在邪祟祸心的目标黎鸮身边,一向很少碰手机的师父,在这时候给他打电话,一定有相当重要的事情,可是他竟然给错过了。

    张余亿道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挨他师父的揍,那是真疼啊!他顿时吓得汗流浃背,手忙脚乱地给自己的师父回电话。

    手机另一端,张余亿道长的师父,语气温柔,态度和蔼,慢吞吞地说:“余亿啊,追查邪祟祸心的踪迹,是大事,不可懈怠,更不可能委屈了舍身做饵的黎道友。”

    “是是是,师父您说的是。”张余亿道长乖巧应道。

    张余亿道长师父在手机另一端继续慢悠悠地说,似乎途中还抿了口茶:“听说黎道友是住学校寝室,你也要跟着去?”

    “是是是,我保证对黎道友寸步不离。”

    “啧啧啧,你这小子,就是死脑筋,不会变通。”张余亿道长师父语调依旧慢吞吞的,但是张余亿道长却已经下的额头上都是汗了。

    以他对他师父的了解,他师父说话越慢,就代表着事情相当严重。他实在想不明白,他究竟犯了什么大错?

    张余亿道长师父却依旧是笑眯眯的,心情似乎很好:“余亿,是这样的,我们以前的一位香客,听说你们在京市需要一个临时落脚点,便主动提出让你们借住在他家中。”

    “这……”张余亿道长看了一眼黎鸮,想要征求黎鸮意见。

    然而,他师父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替他们做了决定:“邪祟祸心虽然现在力量微弱,但毕竟是邪祟,你和黎道友住学校寝室,那里都是年轻学生,人多密集,行动起来也不方便。这位香客在京市的房子,我曾经云游时,帮他看过风水、布过安宅阵法,那里比学校寝室更安全。所以我接受了香客的好意,你们这段期间就暂时借住在他家。我已经让你师兄把地址发你手机,你们今天到了京市,就直接去香客家,人家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挂了。”

    “诶诶诶诶……师父!”张余亿道长握着手机,尴尬地看向黎鸮,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他可不敢违背他师父的命令。

    黎鸮:“……”

    黎鸮无奈叹气,张余亿道长的师父,怎么还强买强卖的。

    56看我诡计多端

    柯青宁根据新地址, 重新定位导航,他们的车下高速到达京市时,天色已经黑了, 道路两侧的路灯灯火通明。

    坐了一天的车,全车人都有些疲惫,只有菌菌还挥着小拳头在车子椅背上跳来跳去, 精力充沛。全车只有黎鸮能看见它, 又没有谢成赢的压制,菌菌玩得毫无顾忌。

    车下高速公路时,黎鸮也扛不住了, 有点发困,靠着椅背打了个盹。等他再醒来时, 发现眼前的这条路特别熟悉, 是朝着他学校的方向开的。

    黎鸮揉了揉眼睛,问柯青宁:“是不是累了?换我开?”

    “不远了不远了,马上就到了!最多十分钟!”柯青宁乐滋滋地扬起下巴, 拍着胸脯保证。

    “你师父帮我们借的住处,离我的学校这么近?”黎鸮问后座的张余亿道长。

    张余亿道长睡了一路,扎着的发髻散开了。他披着一头黑发,坐在后座的昏暗里,还在一脸发懵:“应该是吧……可能是我师父考虑到你回学校方便,所以才在附近借的房子吧。”

    柯青宁又开了十分钟,张余亿道长师父帮他们借的房子就到了, 距离黎鸮的大学的确非常近, 黎鸮从这里到学校, 只需要坐两站地的公交车,出行非常方便。

    但黎鸮却看着眼前的豪华别墅区的大门, 越看越眼熟。不仅是大门眼熟,就连从大门开车进去的那条路,他也非常眼熟。

    不仅黎鸮眼熟,菌菌也兴奋起来,激动地用小手手扯谢成赢的袖子,欢快地摇了几下。

    黎鸮已经认出来,柯青宁开进的这个别墅区,就是他们学校保安王大叔住的别墅区。

    这座别墅区,地处市内最繁华地段,交通便利,寸土寸金,并且依山傍水而建,别墅区后面就连着自然风景保护区。上次因为要埋葬小谢崽妈妈,他和还是生魂的谢成赢、张余亿道长跟着保安大叔来过这里一次。

    菌菌从黎鸮的袖口,爬到黎鸮的肩膀,扶着黎鸮的耳朵垫脚站直,脖子伸得长长的,小手遥遥地指着远方:“爸爸爸爸!你看,那边那座山,就是菌菌第一次遇到你的地方!”

    现在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从车窗看向外面,只能看见路边两旁亮着路灯,远处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坐在后座的张余亿道长也惊呼了一声:“我师父竟然这么大手笔?!”

    上次他来到这个别墅区时,对着这里的风水格局和天时地利,还好生地羡慕了一番。

    黎鸮有些不自在,手指下意识在衣兜里捏了一下自己的三枚铜钱,问柯青宁:“谢成赢是不是也住这个别墅区?”

    柯青宁:“嗯?当然不是!黎哥,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听说,谢成赢在这里也有一栋别墅。”黎鸮记得,上一次来这里,还是生魂的谢成赢和他说过,他在这里也有房子。

    柯青宁摇头:“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嘿嘿,我虽然也是圈子里的,但对圈子里的是知道的不多。黎哥,你要是想知道,我让我大姐帮你打听打听?”

    黎鸮看向柯青宁的表情,带着怀疑,怀疑里还夹杂着几分嫌弃。

    嘴上说着对这个圈子里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八卦讲起来一套一套的,都快把谢成赢的家底都交代了,问到关键的信息,却一问三不知了。要他何用?

    柯青宁:“?”

    就……挺突然的。好像他什么都没做,他黎哥什么也没说,他就被嫌弃了。

    ——

    最终,黎鸮他们的车停在了一栋别墅门口。

    别墅里的人们听到门外的动静,一起热情地迎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爷爷,他穿着板正的西装,腰背笔直,即使年纪已经大了,但浑身都散发着气势,显示着这位老爷爷年轻时一定十分精明能干。

    他主动朝黎鸮伸手,自我介绍:“黎鸮是吧?你好,我姓温,你叫我温爷爷就行。”

    “温爷爷。”黎鸮礼貌地和他握手,顺便看了一下老人家的面相。

    年轻时饱受沧桑、受尽磨难,但安享晚年,是厚积薄发、有福有寿之人。重点是,他的面相走势,和谢成赢完全不一样,可以断定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

    黎鸮自从进这个别墅区开始就有些不安的心,这下终于踏实了。

    看来,一切只是巧合。只是他突然被安排去借住的房子,恰好是他以前来过的别墅区,恰好谢成赢在这里有栋房子。

    温爷爷和黎鸮握了手之后,就热情的招待黎鸮往里进,完全没有给旁人多余的眼神。

    一旁的柯青宁和张余亿道长,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尴尬地收回了手。

    跟在温爷爷身后的一个小年轻,好心提醒他们:“二位客人,请。”

    柯青宁和张余亿道长回过神一看,才发现黎鸮竟然已经被温爷爷带着走进了别墅,他们两个被落在了后面。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们两个的的确确地被忽视了。

    柯青宁想得开,反正他只是负责把人送到目的地,不会留在这里借住,所以没太在意,和张余亿道长挥了挥手,就开着车走了。

    张余亿道长:“……”

    好了,现在尴尬的,就剩他一个了。

    好在,温爷爷虽然对黎鸮特别热情,但也没有苛待张余亿道长。

    他们两个人到的晚,温爷爷特意让家里的阿姨给二人准备了晚餐。两个人,四菜一汤,不算太丰盛,但每道菜都是精挑细选的,味道极好。

    吃饱喝足之后,温爷爷也没有拉着两个人多聊,给他们安排了房间休息。

    黎鸮被安排在二楼的南侧,他的房间隔壁就是整栋别墅的主卧。主卧现在门关着,他看不到主卧里的装修。张余亿道长的房间也被安排在了二楼,和黎鸮的房间门是正对着,只是两间房间中间,隔着挑空客厅的设计,看似距离很近,但过去,需要走旁边的半弧形走廊。

    张余亿道长:“……”

    虽然,他觉得这样的安排,似乎莫名地有点奇怪,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当看见他被安排的房间,内部宽敞,装修豪华,大床舒适,房间内自带卫浴,张余亿道长脑海里那点疑惑,瞬间就一扫而空,被他忘得干干净净了。

    什么奇不奇怪的,连续两天都在山路上颠簸,一定要先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

    黎鸮眼睁睁地看着张余亿道长,爽快地和他说晚“晚安”两个字就关上了门,速度之快,让他连回应“晚安”两个字都没来得及。

    温爷爷一脸慈祥,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小黎啊,时间不早了,也早点去休息吧。你的换洗衣服都准备好了,就在柜子里。”

    “不用,我自己带了。”黎鸮急忙谢绝。

    温爷爷却和蔼和亲地说:“小黎啊,你不用客气,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听说你们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也不知道给你们准备的东西够不够,全不全。如果缺了什么,直接和我说,我立即给你们补上。”

    黎鸮:“……谢谢温爷爷。”

    他总觉得,张余亿道长师父帮他们找的借住这家人,对他们的态度过于热情了,尤其是温爷爷看他的眼神,一直都含着慈祥和蔼的笑,仿佛是在看自家小辈。

    黎鸮谢过温爷爷,正准备进房间关门,忽然发现老人家并没有直接回别墅的主卧,而是下到了一楼,进了楼下的一个房间。

    温爷爷怎么不住别墅主卧呢?黎鸮疑惑了几秒,随即有了合理解释:可能是老人家年纪大了,上楼腿脚不方便。

    他进了房间,关好门,打开行李箱,把自己平时用的东西拿出来。

    可能是因为这间房间就在主卧旁边,所以朝向、格局都非常地宽敞,除了自带了卫浴之外,还自带了一个巨大的独立衣帽间。衣帽间里面挂满了衣服,鞋柜里也摆满了各种款式的鞋子,就连手表领带袖口等配饰,都一应俱全。所有的标签都在,都是全新的,而且看这些牌子和款式,肯定是价格不菲。

    黎鸮震惊了。

    看来张余亿道长的师父,面子足够大,仅仅是安排两个小辈到别人家借住,就被以如此高的规格招待。

    黎鸮没敢动衣帽间里的衣服,从自己行李箱找了换洗衣服,进浴室洗澡了。

    洗好出来时,就看到菌菌穿着小睡衣,带着小睡帽,正在硕大的房间里上蹿下跳地跑酷。它看到黎鸮出来了,高兴地大喊:“爸爸爸爸,我还从来没住过这么大的房间呢!这里比实验室都大!欧耶,住大房子太爽了!欧耶耶……欧耶耶……”

    菌菌兴奋地开始高声唱歌。

    黎鸮早就已经习惯了这只小蘑菇的吵闹声,他已经开始犯困了,于是摸过手机,准备定个闹钟就睡觉。点开手机屏,黎鸮就看到了谢成赢发来的微信消息。

    【X:到了吗?】

    黎鸮盯着手机屏幕,盯了足足有一分钟,最终他还是退出了聊天软件,当做没看见。

    既然已经做好决定了,就不能拖泥带水、优柔寡断。

    有些事,当断即断。

    可能是赶了一天的路,中途又和柯青宁轮流开车,黎鸮的头沾上枕头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黎鸮的闹钟响了,他起床洗漱换好衣服,把迷迷糊糊赖床的菌菌也喊了起来。

    菌菌昨晚太兴奋,跑了大半夜的酷,没睡醒,不停地用小手捂着嘴打哈欠,见黎鸮要出门,它伸出菌丝缠住黎鸮的手腕,小小的一小团挂在黎鸮的袖口上,昏昏欲睡。黎鸮用手心把它托了起来,放到了外套衣兜里,菌菌在里面滚了一圈,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又开始呼呼大睡了。

    黎鸮今天要去学校实验室一趟,有一批菌株需要及时更换营养剂,所以那天对谢成赢说的借口,也不完全是假的。

    走到一楼大厅时,黎鸮看到温爷爷已经在院子里打上了太极。见黎鸮出来了,温爷爷热情地招呼黎鸮:“小黎啊,是要出门吗?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吃一点再出门。”

    黎鸮没有拒绝温爷爷的好意,喝了提前熬好的粥,又吃了几个香喷喷的肉包子,早餐餐桌上的几个小配菜,做得格外的好,开胃爽口。

    黎鸮和温爷爷说自己要去学校实验室,温爷爷提议要派司机送黎鸮,被黎鸮急忙拒绝了。

    他本来就是来借住的,已经给人家添了那么多麻烦,怎么还能劳烦人家司机接送呢?

    见黎鸮抗拒的厉害,温爷爷也没有坚持,笑眯眯地目送黎鸮出门。

    黎鸮出门前,特意在别墅的院子里走了一圈,想看看张余亿道长师父留下的法阵是否还牢靠。

    毕竟邪祟祸心虽然是和他结了仇,目标是他,但邪祟终究是邪祟,万一牵连了温爷爷一家,黎鸮会自责一辈子的。

    看了一圈,黎鸮悬着的心算是落下来了。

    这栋别墅的护宅阵法应该有些年头了,但布阵的人是阵法高手,布阵的手法高明,毫无瑕疵,堪称完美。虽然黎鸮是修言灵的,对阵法只略知一二,但他也知道,在如今灵气微薄的末法时代,能布下这么完美的阵法,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检查完护宅阵法,黎鸮这才放心去学校,路过小院时,他看到院子角落里有一个小狗窝。狗窝木头制作的,外形是骨头形状的小房子,十分可爱。但这个狗窝看起来特别新,就像是刚刚才安装上去似的。

    黎鸮观察了一会儿,确认这狗窝是空的,里面没有小狗。甚至以这个狗窝的崭新程度来看,可能从来就没有住过小狗。

    黎鸮没把这点小突兀放在心上,这时刚刚起床的张余亿道长,匆忙地嘴里叼着肉包子追上黎鸮,一边吃一边含糊地埋怨他:“黎道友,起床怎么不叫我?说好了,我要寸步不离地守着你的。”

    “我知道你能追上来。”黎鸮朝着他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三枚铜钱。出门前他已经问过卦了,知道张余亿道长一定会跟来的。

    张余亿道长塞下最后一口肉包子,气恼地说:“黎道友,你那个卦象,就没说我差点迟到吗?”

    黎鸮笑了笑,和张余亿道长一起出了别墅大门。

    现在的别墅物业服务特别好,为了方便业主们取外卖和快递,有专门的观赏电瓶车负责接送,黎鸮乘坐物业的电瓶车到了别墅门口,转乘了公交车,去了学校实验室。

    今天学校保安室,正好是王大叔值班,见到黎鸮回来,又见到上次见过的张余亿道长,他热情地和他们聊了几句,也没为难张余亿道长,让他在门卫登了个记,就放行了。

    实验室培养菌一切正常,黎鸮让张余亿道长自己坐在实验室休息间玩,他换好实验室专用白大褂、配好营养剂,就进了实验室。

    这一忙就是忙了一天,他们中午的午餐是从楼下自动贩卖机买的面包牛奶,随便解决的。

    晚上回去时,黎鸮和张余亿道长刚走到别墅区大门口,就遇到保安王大叔开着车下班回来。

    王大叔热情地喊他们,又惊又喜:“你们怎么在这里?”

    黎鸮如实回答:“我们最近借住在这里。”

    “是哪栋别墅?我顺路,送你们过去。”王大叔特别热情地招呼他们。

    黎鸮和张余亿道长对视了一眼,没有拒绝,打开车门上了车,顺便报了别墅门牌号。

    王大叔一听,有些惊讶:“这栋别墅我知道,是整个别墅区的楼王!位置是全别墅区最好的,单平房价也是最贵的!听说,当初一开始就被售卖一空了,也不知道谁家买去了。不过……”他打了个方向盘,转了个弯,继续说,“不过,这房子很多年都没有人住了,你们借住的人家可能是最近刚刚搬过来的。”

    黎鸮说他们借住的主人家姓温。

    王大叔摇头,直言道:“不认识。”

    不过,他就是个当保安的富二代,圈子里的事了解的不多,不认识也不奇怪。

    他把黎鸮和张余亿道长送到别墅门口,就开车离开了。

    张余亿道长和黎鸮一边往别墅大门走,一边羡慕地说:“这个别墅区,不出门不用买门票,就能逛自然风景区,有钱人买完房子却不住,真是……好羡慕呀……”

    “汪汪汪!嘤汪汪汪!”

    他的话音未落,他们就远远地就听见了狗叫声,还是奶唧唧的小狗叫声,而且听起来还有些熟悉。

    黎鸮刚刚意识到什么,下一秒,一小团白色的小毛球,兴奋地摇着尾巴,远远地就朝着黎鸮跑了过来。

    “谢崽?!”黎鸮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随后,他就看到谢成赢大摇大摆地从别墅大门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闲适舒服的家居服,姿态随意,仿佛是这别墅的主人似的,和黎鸮打招呼:“小猫头鹰,你回来了?”

    黎鸮:“?”

    57青梅竹马

    谢成赢站在别墅的大门口, 身上穿着休闲的家居服。他的头发应该是洗过刚吹干,很蓬松,头顶上的发丝随着院子里吹过的微风, 微微晃动。西斜的夕阳,在天空烧起一片红色的晚霞,晚霞的光洒在谢成赢的身上, 敛起他平日里散发的锐利, 让他变得温润了几分。

    小谢崽已经先他一步,摇着尾巴,热情地扑到了黎鸮的腿上, 立起身体,伸着两只小前爪, 仰着脑袋等待黎鸮的抱抱。

    然而, 黎鸮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谢成赢身上,他看向谢成赢的眼神里全是震惊。

    明明他们昨天早上才刚刚分开,今天晚上怎么就又见面了?!

    这样再次见面的速度, 实在是让黎鸮震惊不已。

    他的脚边,小谢崽一直撒娇卖萌,努力地求抱抱。它在原地蹦来蹦去,黎鸮都没有理它。小谢崽委屈极了,仰着小脑袋可怜巴巴地望向黎鸮,低声“嗷汪汪汪”地叫着。

    黎鸮此刻所有注意力,都被小谢崽身后的谢成赢吸引了, 根本没注意到腿边的小谢崽。

    他看到, 他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 因为两个人的再次靠近,再次亮了起来, 就连姻缘线的光泽也变得更加有了色泽。

    孽缘不断。

    黎鸮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不合时宜的四个字。

    这时,一直被忽略的张余亿道长,上前一步,打破了两个人之间诡异的沉默气氛。

    “诶,谢道友,你怎么在这里?”

    谢成赢的视线从黎鸮身上,吝啬地转到了张余亿道长身上。刚才看向黎鸮时脸上不自觉带着的温和荡然无存,身上的气息也再次锐利起来,就连天边的晚霞也没了能综合他身上锐利气势的效果。

    张余亿道长:“……”

    谢道友是变脸大师吗?怎么态度前后转变这么大?

    谢成赢只是扫了一眼张余亿道长,视线并没有在他身上多做停留,又回到了黎鸮身上。随即,张余亿道长就惊讶地发现,刚才还浑身生人勿近的谢道友,再一次变得柔和,好像是一位邻家阳光温柔的大哥哥。

    张余亿道长:“……”

    难道这位谢道友,是师承川剧变脸大师?

    “这里是我家。”谢成赢没有搭理一脸狐疑的张余亿,而是目光温和地望着黎鸮,唇角略带弧度,语带笑意,说,“龙虎山天师府的张道长,和我们谢家是老相识,这栋房子的风水和阵法布局,就地当年张道长下山云游时,帮忙相看布阵的。昨天,我有事与张道长通了电话,得知他的徒弟和一位道友在京市需要一处落脚地,恰好我在这附近有一套房子,可以让你们来落脚。我当时在山上,没办法及时赶回来,于是就拜托温爷爷先过来招待你们。”

    黎鸮抿着唇,唇角崩成一条直线。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前脚刚和谢成赢分开,下山就“碰巧”住进了谢成赢的家里。而且,谢成赢现在就已经在这里,山上到京市路程开车要行驶一天,谢成赢明显就是昨天在他走后,立即就动身下山赶回来了。

    在一旁的张余亿道长,也恍然大悟。

    他昨天就觉得奇怪。他师父主动帮他们找借住的地方,这可不像是他师父平日里会做的事。现在谢道友站出来解释,那么这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敢情,根本不是他师父面子大,而是谢道友担心黎道友住的不好,打着他师父的名义故意把人弄到身边,他不过就是个附赠品。

    这么一想,张余亿道长顿时就觉得有些心酸,他这个兜里没钱的穷道长,不过就是谢道友和黎道友play中的一环,还是“赠品”的那种,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啊!

    谢成赢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黎鸮身上,对张余亿道长受伤的心灵毫不关心。他主动继续解释:“温爷爷是跟在我爷爷身边的老人了,他这一辈子都在谢家,一直在帮着我爷爷管理谢家,我就是被温爷爷带大的。啊,对了,你见过的荣安,就是温爷爷的外孙,也是从小就在我们谢家长大的。”

    荣安,这个人,黎鸮记得,是那个不爱说话的魁梧男人。

    在山上住的那几天,荣安一直很安静,黎鸮几乎没有听过他讲话。但黎鸮经常能看到荣安在村子里溜小谢崽,早晚两趟,并且还负责小谢崽的饮食,非常尽职尽责。

    而且,黎鸮隐约记得,这个荣安在他们去探查危险的地方时,一直似有似无地护在谢成赢的周围,似乎是想保护谢成赢。

    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黎鸮的脑海里瞬间就想起了柯青宁提到的八卦。

    只是,黎鸮想到荣安的外在形象,虽然他也算的上是帅气英俊,但身材却很魁梧。

    呃……谢成赢好的是这一口?不太可能吧?应该不是这位青梅竹马吧?可能谢成赢还有别的青梅竹马?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黎鸮低头,看了看自己虽然有腹肌但却很削瘦的小身板,心里忽然叹气:如果那位青梅竹马真的是荣安,这么一对比,就算有姻缘线拴在他和谢成赢之间,他输得也不亏,而且输得是心服口服!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一身的好身材,谁不羡慕?!

    “鸮鸮,你在想什么?”谢成赢发现黎鸮好像一边在听他说话,一边走神,忍不住开口唤回他的注意力。

    “你和荣安,是青梅竹马?”大概是太过好奇,黎鸮没顾得上去计较谢成赢对他的称呼。

    “嗯?”这个问题,出乎谢成赢的意料之外。那一瞬间,谢成赢本能警惕,浑身都炸起了戒备的刺,满脑子都是疑问。

    黎鸮什么时候对荣安感兴趣了?是在山上时吗?荣安趁着他不注意时对黎鸮做了什么,引起了黎鸮的兴趣?荣安现在就在别墅里,看来他需要找个借口,把荣安撵回谢家老宅,免得这家伙留在这里碍事。

    “不方便回答吗?那就算了,是我冒昧了。”黎鸮见谢成赢似乎有些顾虑,非常体贴,没有再问下去。

    “没什么不方便的。”谢成赢回过神,飞快地回答,“也不算是青梅竹马,他比我大8岁,我刚记事,他就小升初了,开始忙学习,忙中考忙高考,不屑带小孩玩。”

    而且,他那个时候身体不好,时不时就生魂离体,陷入昏迷,根本没办法像正常小朋友一样玩耍,温爷爷照顾他比较多,和要上学的荣安接触的很少。

    黎鸮:“……”

    很简单的一段描述,谢成赢怎么说的咬牙切齿的,怨念这么深?难道是因为他的青梅竹马没能一直陪在他身边所以有了怨念?

    黎鸮感叹:“你们感情真好。”

    谢成赢狐疑,黎鸮从哪里能看出,他们感情真好的?

    “荣安一直跟在我爷爷身边,谢家的大部分事务也一直是他在处理。这次上山,我爷爷不放心我,才派荣安一起的,他很快就会回我爷爷那边。”谢成赢说。

    “哦。”因为柯青宁的八卦,黎鸮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他真的是你未婚夫吗?你们不能结婚是因为你爷爷迷信姻缘线吗?

    但现在从谢成赢的视角来看,他们从认识那天算起,也还认识不到一个月,他冒然地问这些问题,实在是太唐突了。黎鸮压下了心里的好奇,终于弯腰,把一直在他脚边求抱抱的小谢崽,抱在了怀里。

    菌菌原本没拿小谢崽当回事,一直把小谢崽求抱抱的行为当热闹看,甚至还故意朝小谢崽吐舌头“略略略”,把原本就委屈巴巴的小谢崽弄得更委屈了。现在,它忽然得偿所愿,被黎鸮抱进了怀里,菌菌顿时就不干了,探出了一根菌丝,开始敲小谢崽的小狗头。

    “嗷呜呜呜!”小谢崽被打疼了,小狗头就使劲地往黎鸮的怀里钻,只留皮粗毛厚后背给菌菌。

    菌菌气得抓狂:呜呜呜,真讨厌!这只臭小狗和它爸爸都是烦人鬼,又来和我抢爸爸了!

    黎鸮抱着小谢崽路过院子,看到早上还空着的狗窝,里面已经铺上了柔软的垫子,门口也放了狗粮碗,显示今天这里有新主人入住了。

    果然是一应俱全。

    温爷爷见黎鸮他们回来,热情地招呼大家吃晚饭,荣安也坐在餐桌旁,见到黎鸮,他竟然破天荒主动地和黎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是荣安,小黎见过吧?他是我的外孙,和成赢一样,都是我一手带大的。”温爷爷坐在主位,谢成赢坐在旁边,黎鸮被安排在了谢成赢的身侧,张余亿道长没得挑,挨着黎鸮坐着。

    一桌人开动,荣安还是和之前一样,一直很安静,吃饭过程中没发出任何声音,存在感并不高。

    由于柯青宁带来的八卦,吃饭时,黎鸮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荣安。

    柯青宁说过,谢成赢的那个未婚夫,苦苦等了那么多年,还是不能结婚,怪可怜的。如此一看,荣安比谢成赢大8岁,年龄也对得上。

    “在想什么?”谢成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黎鸮下意识回答:“荣先生应该已经32岁了。”

    苦苦等了这么久,可惜还不能结婚。

    “嗯?”谢成赢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他的年龄?”

    黎鸮看向谢成赢,理所当然地说:“他比你大8岁,不就是32吗?”

    谢成赢的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敏锐地抓住了黎鸮话中的疑点。

    荣安比他大8岁,今年35岁,黎鸮却少算了3岁。而他清晰地记得,黎鸮曾经说过,他们之间有1.3个代沟。而实际上,他比黎鸮大7岁,是2.3个代沟。这中间也是少算了3岁。

    这是巧合吗?

    为什么黎鸮没问过他的年龄,却语气笃定,像是非常了解他的年龄似的?这个疑点,在山上时,谢成赢也抓住过,他当时没舍得逼问黎鸮,这一次,他不打算放过机会,顺势边说:“黎鸮,你可能弄错我的年龄了,我今年26岁,过完生日就27了,比你大7岁,不是大4岁。”

    黎鸮:“……”

    黎鸮眼角抽搐了一下,表情一言难尽。

    呦呵,生魂时期的谢成赢,连告诉他的年龄都是假的。

    “哦,那可能是柯青宁记错了。”黎鸮往嘴里塞了一块红烧肉,含糊甩锅。

    谢成赢亲口问过柯青宁,柯青宁没和黎鸮提过他的年龄。

    不过,谢成赢但笑不语,他没有拆穿黎鸮,而是非常贴心地把一碟子剥好的蟹肉,放到了黎鸮面前:“酱汁蟹腿,是我家厨师的拿手好菜,味道和别处的不一样,你尝尝。”

    “谢谢。”突如其来地被投喂,黎鸮顿时受宠若惊,却忽然和对面荣安投过来的视线对上了。

    黎鸮筷子一顿,做贼心虚地收了回去,没敢立即去夹。

    毕竟谢成赢的姻缘线拴在他身上,如果荣安真的是那位青梅竹马,他确实有点对不起对方。

    荣安看这一眼,本来只是不经意而已,却没想到,换来谢成赢冰冷的视线向他射来,没有实体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似的,全是带着凶狠的警告,似乎在警告他:这是我的,你看什么看?不许看!

    荣安:“……”

    哼,小气鬼!

    他不就是因为好奇自家成赢少爷未来的另一半,多看了一眼而已,过分吗?!

    58亲

    荣安被谢成赢凶神恶煞地威胁着, 准备收回视线时,却发现黎鸮正在看着他,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好像乖巧中带着几分歉意,还带着几分八卦的味道。

    然而就因为这么零点几秒的耽搁,荣安收回去的视线晚了一点, 再次对上了谢成赢比刚才更凶的眼神。

    荣安:“……”

    荣安无语, 你老婆偷瞄我,你瞪我?你有本事,你瞪你老婆去啊?!

    当然, 和柯青宁一样,在谢大魔王威名的常年压制下, 一向沉默寡言的荣安, 敢怒不敢言,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这么几眼微妙的眼神变化,黎鸮那边已经快要脑补了一出虐恋情深的戏码了, 并且对柯青宁提到过的八卦,已经开始将信将疑。

    刚刚饭桌上,谢成赢和荣安这两个人,吃个菜都要眉来眼去的。尤其是荣安,看向谢成赢的眼神越来越哀怨,似有千言万语的抱怨憋在心口,却因为忌惮些什么不敢直说, 看起来委屈极了。

    此情此景, 黎鸮忍不住无视荣安魁梧的外形, 开始猜测,他是不是真的就是谢成赢那个青梅竹马未婚夫?

    都怪柯青宁, 和他八卦了一路,到了关键信息时却卡壳了,也不说清楚谢成赢的青梅竹马叫什么!

    真要急死吃瓜群众了。

    谢成赢发现,黎鸮还在看荣安。不是那种明目张胆、光明正大的看,而是自以为掩藏的很好,其实小眼神动来动去,很难不被人发现的那种偷看。

    真可爱。

    他喜欢的人,就连这种狗狗祟祟偷看的小动作,都这么可爱。

    而且,他还发现,黎鸮不仅只偷看荣安,还时不时地也偷看他一眼,难道是在把他和荣安作比较?

    谢成赢:“!!!”

    意识到这里,谢成赢忽然就有了警觉。

    虽然,他自认为,他的自身条件,各个方面都不比荣安差,但过于魁梧的身材这方面……谢成赢也只能自愧不如。

    靠!谁会闲着没事把自己练得浑身都是即将爆出的肌肉块?动起来仿佛变形金刚的铁甲似的!

    谢成赢自认为,他自己这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才是最完美的身材!荣安那种算得了什么!

    于是,无辜的荣安,又接收到了谢成赢不满的眼神,并且谢成赢皮笑肉不笑,说:“荣安哥,你吃完就可以回老宅了。”

    荣安:“……”

    他这辈子遇上他们家成赢少爷,简直是倒了血霉。谢大魔王已经毫不客气地卸磨杀驴、过河拆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

    正在围观吃瓜的黎鸮,一瞬间眼睛都变圆了,耳朵都悄悄地竖了起来,偷偷地看看荣安的神情,又偷瞄了几眼谢成赢的表情。

    来了来了,谢成赢开始撵人了!

    他们两个人是吵架了吗?现在是在互相阴阳吗?他们会当众闹翻吗?

    黎鸮在专心致志地等八卦,却不知道在他设想的八卦主角之一正在看他,并且此刻脑海里已经翻江倒海、汹涌澎湃。

    谢成赢抓住了黎鸮偷看他的那几眼,忽然福至心灵、豁然开朗、恍然大悟!黎鸮刚才一切不合理的行为,也一瞬间都能解释通了。

    谢成赢记得,在山上时,黎鸮听说他有命定姻缘,也是这般在意。

    如今,黎鸮听说荣安是他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同样如此在意。

    这些种种行为、古怪的反应,放在一起,说明了什么?当然是说明,黎鸮心里有他!黎鸮好爱他!

    因为黎鸮喜欢他,所以黎鸮会吃他那个所谓命定姻缘的醋;因为黎鸮喜欢他,所以会尤其在意和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想明白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谢成赢的唇角都要压不住了。

    这个嘴硬的小家伙,喜欢他就直接说,何必偷偷的吃醋呢?万一偷偷吃醋,把自己气坏了可怎么办?

    那他可是要心疼的。

    荣安被谢成赢毫不客气地直接撵走,他也没说什么,只从餐桌上起身,拿了外套,和温爷爷打了个招呼就走了,任劳任怨,没有丝毫怨言。

    瓜吃到一半,疑似主人公走了一位,这种不上不下的难受感觉,谁经历谁知道,黎鸮急得抓心挠肝的,忍不住多看了谢成赢几眼。

    他看向谢成赢时,立即就发现,自从荣安离开之后,谢成赢就变得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甚至还眉目含笑地朝他抛了个媚眼,那股嘚瑟劲……黎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一直在偷偷吃螃蟹腿肉的菌菌,坐在黎鸮的碗边,咽下一块蟹肉,嘟嘟囔囔地插嘴:“他怎么像开屏求偶的孔雀似的,360°全方位各角度无死角地展示自己的魅力,好欠揍哦!”

    黎鸮:“?”

    虽然菌菌形容的非常生动形象,和谢成赢现在的神情极为贴切。但是,餐桌上坐着的只有温爷爷、他和张余亿道长,谢成赢就算像孔雀一样开屏求偶,求偶的对象是谁啊?

    忽然,黎鸮的身体一顿,看到摆在他面前碟子里被精心剔下来的蟹肉,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

    谢成赢的求偶对象,不会是他吧?

    姻缘线的力量,果然强大无比!

    ——

    作为一个在餐桌上全程被忽视的透明人,张余亿道长吃完了两碗香喷喷的大米饭,打了个饱嗝。

    这些年的修行,早让他习惯了随遇而安。不就是被当做小情侣play中的一环吗?不就是当着他这只单身狗面前诡计多端秀恩爱吗?他有什么不能忍的?

    然而,他发现,他还真不能忍!

    他破防了!心态崩了!

    他吃完晚餐之后,和黎道友、谢道友一起上楼回房间,到了二楼,张余亿道长才发现,黎道友和谢道友,住的都是朝南的正房,从楼梯口走几步就到了。而只剩他一个人,需要顺着走廊绕大半圈才能抵达自己的房间!

    昨天,不知道这里是谢道友的家,他没多想。但今天,得知这里就是谢道友的家后,他怎么可能不多想?

    谢道友就是故意针对他的!

    在山上时,谢道友就各种看他不顺眼,还把他铺好的被褥搬到了别的位置。

    他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里得罪了谢道友?

    和张余亿道长一样困扰的,还有黎鸮。

    谢成赢住在这栋别墅的主卧,和黎鸮现在住的房间,一墙之隔。并且,此刻的谢成赢就站在黎鸮的房间门口,似乎完全没有想回自己房间的打算。

    黎鸮只能硬着头皮撵人:“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今天去学校实验室了?菌株的长势怎么样?”谢成赢靠在门口,自认为选了个侧脸最好看的角度,对着黎鸮。

    黎鸮没开口,菌菌抗议地挥了挥小拳头:“哼,有菌菌我在,我看看哪只小菌株敢不好好长!”

    谢成赢的视线从黎鸮身上,转移到他的肩膀上,和小小一只的菌菌对上了。

    菌菌被谢成赢莫名其妙这么一看,莫名地打了个哆嗦。

    似乎有刁民想害朕!

    几秒之后,谢成赢果断地做出决定:“菌菌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房间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走,带你去看看。”

    菌菌:“???”

    菌菌:“!!!”

    这个想上位当它后妈的男人,果然是想害它!

    它立即伸出了小手手,抓住了黎鸮的衣领,打死都不离开黎鸮的身上。

    然而,谢成赢又继续说:“菌菌,看,那边的房间就是给你准备的,特别大,里面还给你准备了许多玩具。我不知道你这个年龄的小女孩喜欢什么,所以把商场里能搬的都搬来了。要不要去看看?”

    菌菌:“……”

    怎么办?好像有点心动了!

    那个房间,会不会像视频里艾莎公主的城堡一样?

    谢成赢再接再厉:“我还让人按照你的尺寸,给你定制了许多漂亮的小衣服,去试试大小?”

    “爸爸……”菌菌求助地看向黎鸮。

    不是菌菌不够坚定,是敌人的糖衣炮弹太诱人,连它这只小精怪都抵抗不住了。

    谢成赢给菌菌准备的房间,连门都漆成了小公主喜欢的淡粉色,梦幻又童话。黎鸮伸出手指,点了点菌菌的小脑袋,给了它一个台阶:“去吧。”

    菌菌立即举起小拳头保证:“爸爸爸爸,菌菌就去看一看,看一看就回来了。”

    谢成赢唇角勾出了一抹笑。

    当然不可能让你回来继续打扰我和鸮鸮的二人世界了!

    ·

    菌菌被谢成赢带去看它的卧室,黎鸮回房间洗了澡换了衣服。这期间,菌菌一直没回来,显然是在它的新房间玩嗨了。

    小朋友的保证,果然不能轻信。

    谢成赢带着菌菌在玩,黎鸮没打算去凑热闹。

    他和谢成赢之间,还是尽量少接触,越远越好,免得谢成赢被姻缘线支配,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决定。

    他正想着,忽然手机铃声响了,是柯青宁打来的电话,他伸手,点屏幕接通了。

    柯青宁的大嗓门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黎哥,我去打听了!你猜怎么的?还真被你说对了!你们借住的这个连着风景区的别墅区,有好几套都是谢家购买的!其中当属楼王的那栋大别墅,是三年前,谢大魔王过24岁生日时的生日礼物!”

    “嗯。”黎鸮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没太放在心上,今天在餐桌上,他已经暴露了自己弄错谢成赢年龄的事,锅早就甩给了柯青宁。

    “黎哥,你知道,你们现在借住的这栋别墅的主人,是谁吗?”柯青宁神秘兮兮地问,语气兴奋,仿佛手里握着个非常刺激的大瓜。

    黎鸮淡定地开口:“谢成赢。”

    “是谢大魔王!”柯青宁刚刚激动地公布答案,就顿了一下,震惊地问,“诶,黎哥,你知道?!”

    黎鸮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他何止是知道?他刚刚还和谢成赢见了面,说了话,一起吃了饭。

    “诶,你已经知道了,就没意思了,我挂了啊!”柯青宁没能给出惊喜,非常失望,正准备结束通话,突然听到黎鸮喊他。

    “等一下。”

    “黎哥?”

    “我今天见到荣安了。”

    柯青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荣安和他们在山上呆了好几天,甚至住在同一屋的大炕上,见到了有什么奇怪的?

    然后,他就听到黎鸮,支支吾吾、似乎难以启齿,小声问:“他……他是不是就是谢成赢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手机静默了足足十几秒后,另一端的柯青宁发出了爆笑。

    黎鸮黑了脸,他就不应该问出口。

    手机那边,柯青宁笑得前仰后合,好几次想说话都没说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黎鸮:“你再笑,我就挂了。”

    “别别别别……”柯青宁一边笑一边问,“黎哥,你是怎么想的?谢大魔王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怎么可能是荣安哥?哈哈哈,笑死我了,不行,笑得我肚子疼……”

    “你慢慢笑,我挂了。”黎鸮咬牙切齿。

    “诶诶诶……”柯青宁在手机另一端狂喊,也无法阻止黎鸮按下结束键,世界瞬间安静了。

    然而,就在此刻,他身后门口的方向,忽然传来了谢成赢的声音。

    “鸮鸮,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黎鸮身体一顿,缓缓转身,就看到谢成赢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他的房门,此刻正靠在他房门口的门框上。

    他刚才明明已经关门了。

    谢成赢解释说:“我敲门了,你没听见。”

    他说完,身体站直,抬脚迈进房间里,还顺手关了门。

    黎鸮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

    谢成赢迈步,缓缓向前,靠近黎鸮。

    他望向黎鸮的眼眸,语气温和地问:“鸮鸮,你为什么会觉得,荣安是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黎鸮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这是吃瓜吃到正主面前,直接贴脸开大了。

    谢成赢又向前走了一步,靠得黎鸮更近了,笑容比刚才更温和几分,但问出口的问题,却让黎鸮整个人都绷紧了。

    “鸮鸮,荣安是不是我的青梅竹马,是不是我的未婚夫,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嗯?”他最后的一个“嗯”字,尾音上挑,轻飘飘的,看似温柔,却压迫感十足。

    黎鸮浑身僵硬,抓着手机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扣在屏幕上的指尖已经泛白了。

    然而,即使这样,谢成赢也没打算放过他。

    他又向前一步,微微低头,脸颊和黎鸮的脸颊近在咫尺,几乎要贴在一起了。

    “干……干什么?”黎鸮紧张地问。

    谢成赢说:“鸮鸮,我们以前真的不认识吗?”

    “当、当然不认识。”黎鸮脑子已经乱成一团,没精力思考,果断地给出了回答。

    然而,谢成赢却保持着这个姿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小王警官的手机,给宠物医院打过电话,询问过谢崽的情况。而小王警官亲口说,那个时间段,只把手机借给你使用过。”

    黎鸮:“!!!”

    这这这……谢成赢是怎么知道的?!

    谢成赢看着黎鸮因为震惊而瞪圆的眼睛,语气上带了些愉悦,又说:“张余亿道长亲口说过,我们两个人亲密到曾经睡过同一张床。”

    “……才不是!”黎鸮气急,怎么还带胡编乱造的。

    谢成赢不理会黎鸮的恼羞成怒,又继续开口:“而且,你似乎和我熟悉到,可以笃定我今年是24岁。”

    “柯青宁记错年龄了,关我什么事!”黎鸮急忙甩锅狡辩。

    谢成赢却没在意,他深情地望着黎鸮漂亮的双眸,柔声道:“黎鸮,我们两个以前,就是认识的,对吗?你不要急着否认,我已经抓到过你好几次把柄,只是每次都因为不想逼你,所以轻拿轻放,放过了你。但是,事不过三,你还想抵赖吗?”

    黎鸮恼羞成怒,垂死挣扎,坚决不承认:“我不认识你,我没见过你,是你自己想多了!”

    “其实,以上三点,我都没证据。”谢成赢缓缓开口。

    黎鸮:“……”

    没证据,早说啊!

    吓死他了,他差一点就被谢成赢“屈打成招”了!

    然后,他就看到谢成赢掏出手机,点亮手机屏幕,上面是一条短信。

    短信内容是【请问这是谢成赢的手机号吗?我知道他现在昏迷不醒,也许我有办法让他醒过来,收到请回复】,短信对话框上的【发件人】明晃晃写的是黎鸮的名字。

    谢成赢说:“这是我给你手机号码的备注,而在我知道你手机号码之前,你就已经给我发过这样的短信。”

    黎鸮:“……”

    黎鸮哑口无言。

    证据已经摆在眼前,他也没什么可抵赖的了。

    于是,黎鸮破罐子破摔,说:“对,我是认识你!你生魂离体时,我们曾经见过。”

    “是吗?仅仅只是见过吗?”谢成赢放下手机,缓缓倾身,再次靠近黎鸮,唇角带着愉悦的弧度,“可是我觉得,我一定很喜欢你。”

    他的唇,距离黎鸮的唇,近在咫尺,两个人此刻近的,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黎鸮紧张到呼吸都变慢了,此刻谢成赢身上散发着对猎物势在必得的气势太强了,几乎压迫的他无处可逃。

    “就是……这样。”黎鸮抿着唇,还在顽固坚持。

    谢成赢的唇,却已经靠近了他的唇。

    他听见谢成赢说:“再不说真话,我就亲你了哦。”

    黎鸮视线盯着谢成赢近在咫尺的唇,实事求是地说:“谢成赢,你如果亲下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不亲下去,我才会后悔!”

    说罢,谢成赢的唇,如狂风暴雨般,狠狠地落在了黎鸮的唇上,再也不给他逃走的机会。

    59缩头的猫头鹰

    谢成赢的吻, 如狂风暴雨般,狠狠地落在了黎鸮的唇上,他的手臂揽住黎鸮的腰, 牢牢地把人扣住,连一丝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留给黎鸮。

    黎鸮微仰着头,被禁锢在谢成赢的世界里, 无处可逃。

    其实, 他……也并没有那么想逃。

    他缓缓闭上眼睛,放下所有挣扎,放纵自己陷入这无底的深渊, 沉入其中,不可自拔。即使他知道, 这一切不过是饮鸩止渴, 可他依旧食髓知味,贪.婪着想要死死抓住,哪怕仅仅是这一分一秒也好。

    他就像沙漠里经历过漫长旅途找不到水源的流浪客, 谢成赢就是放在他面前唯一的一瓶水。他抓住这唯一的一瓶水,拼命地汲取,把每一滴水都占为己有,填补他在漫长沙漠旅途中的饥渴。

    他被谢成赢拥着,意乱情迷,陷入到了绝望又渴望的情绪里,已经快忘了自己此刻身在何处。直到背后传来被子柔软的触感, 黎鸮才回过神, 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 谢成赢已经把他压在了床上,弯腰俯身, 唇却一直没有离开他的唇,依旧在肆无忌惮地索取。

    “唔唔……”黎鸮终于找回自己的意识,搭在谢成赢肩头的双手用力,试图把人推开。

    然而,谢成赢却意犹未尽,也并不打算放开他,甚至更加得寸进尺了,黎鸮所有的感官再次被谢成赢牵动着,又一次坠入了一道看不见摸不着却无法逃离的深渊。

    ……

    许久之后,似乎过了很长时间,也似乎只过去了几分钟,黎鸮终于把谢成赢推开了。

    谢成赢直接翻身,仰躺在黎鸮的隔壁,手却没有收回去,趁机握住了黎鸮的手,把他的手牢牢扣在了自己的手掌里。

    再次呼吸到久违的新鲜空气,黎鸮在急促地喘气,胸口剧烈地起伏。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谢成赢的手抓住,手背上能感觉到谢成赢炙热的体温。

    这个夜晚,不平静的人,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牵着手,沉默了许久,没有人先开口。

    谢成赢抓着黎鸮的那只手并不老实,手指一直在黎鸮的指尖上轻轻摩挲。

    期间,黎鸮几次想收回自己的手,都被谢成赢牢牢抓住。谢成赢强势又霸道,就像亲吻他时一样,一丝逃跑的机会都不给他。

    一想到刚刚的亲吻,又想到自己放纵地沉浸其中,黎鸮的耳朵再一次刷地就红了,脸颊也是隐隐发烫。

    刚刚那个几近疯狂的人,真的是他吗?

    谢成赢一直在偷偷观察黎鸮。

    他觉察到黎鸮原本就因为害羞呈现出粉红色的耳朵,忽然一瞬间颜色就加深,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的小猫头鹰是害羞了。

    他就着两个人并排平躺的姿势,翻了个身,再次凑到了黎鸮身边。

    黎鸮的呼吸一顿,紧张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谢成赢并没有进一步靠近,他像在山上睡觉时那样,半趴半靠凑在黎鸮身边,还特别手欠地用手指戳了一下黎鸮通红的脸颊。

    黎鸮:“……”

    他现在特别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时间回溯机器,他一定第一个冲进去,回到几分钟之前,扛住美□□惑,把谢成赢赶出房间。

    “鸮鸮……”谢成赢轻声唤他,说话的语气变得黏黏糊糊,像是掺了蜂蜜似的,又甜又腻。

    黎鸮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装死,不想说话。

    谢成赢不依不饶,又往他身边凑近了一些,缠着他问:“鸮鸮,你就是喜欢我,对不对?”

    黎鸮紧闭着双眸,睫毛抖了抖,彻底出卖了他。

    谢成赢的头靠在他颈侧,无声地笑成一团,心情颇好,春风得意。

    黎鸮猛地从谢成赢的手掌里抽回自己的手,滚了半圈,掀开被子飞快地钻了进去,扯上被子蒙住自己的头,抬脚隔着被子,踹了谢成赢一脚。

    似乎觉得不解气,黎鸮踹完一脚后,又踹了一脚,无声地撵人。

    谢成赢知道,他的小猫头鹰是害羞了,现在根本不想理他,甚至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不出来见人了。

    今天晚上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谢成赢也没有再逼黎鸮,他很大度地给了黎鸮台阶,弯腰隔着被子,在他的发顶落下一吻。

    “晚安,我的小猫头鹰。”

    被子里的黎鸮不自在地动了动,带着身上的被子也动了动。

    谢成赢看着床上裹成的这么一团,心像是融化了似的,轻轻的,软软的,暖暖的,最终都化成了一滩甜腻。

    ·

    黎鸮把自己整个人都藏在被子里,紧张得不敢乱动一下。

    直到他听到谢成赢离开关门的声音,才试探着掀开被角,大口呼吸。

    这一晚上,太过惊心动魄,然而,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是他没能固守本心、抵住诱惑,意乱情迷导致城池失守,最终溃不成军。

    黎鸮拥着被子坐起,越想越害羞,他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把头埋进被子里,声音含糊不清地低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啊?我明天怎么去见谢成赢啊!我要怎么和他解释啊?”

    就在这时,黎鸮的手机铃声响了,手机屏幕弹出了一个视频邀请,邀请人,就是谢成赢。

    黎鸮:“……”

    人刚刚才从他的房间离开,又来打什么视频?

    黎鸮气急败坏,抓过手机,毫不留情,果断地挂断。

    现在满脸羞红的他,根本不适合视频,更不适合和谢成赢视频!

    此刻,他就是一只缩头乌龟,虽然他知道,明天一定逃不过谢成赢,但今天晚上能逃避一时是一时。

    他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这次不是视频邀请了,而是连续弹出的几条微信消息。

    【X:鸮鸮,我知道你不会接我的视频电话。】

    【X:我就是怕你注意不到信息,打个视频提醒你一下。】

    【X:没别的事,就是想和你说声:晚安,早点睡。】

    黎鸮面无表情地扔了手机。

    泥马!

    谢成赢撩拨完就跑了,他还怎么睡?他还能睡得着吗?

    黎鸮几乎是木着脸,掀开被子,下床穿鞋,再一次走进了浴室。

    他是个男大学生,简称男大,正处在如狼似虎的年龄。

    这是一个禁不起半点波澜的年龄。

    ——

    第二天一早,黎鸮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敲开了张余亿道长的房门。

    张余亿道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给黎鸮开门,看到黎鸮的脸色,瞬间吓了一跳:“黎道友,你这是怎么了?你被人打了?你怎么一晚上就变熊猫了?”

    “我找你,有事谈。”黎鸮耷拉着眼皮,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径直往张余亿道长的房间里走。

    张余亿道长被挤到门边,扶着门把手小声嘟囔:“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一定要大清早五点钟来谈?”

    黎鸮心虚,避开了他的视线。

    张余亿道长却忽然清醒了,顿时紧张了起来,焦急地追问:“黎道友,你要说的是邪祟祸心吗?”

    “算……算是吧。”黎鸮迟疑地点了下头,他来找张余亿道长,的确是要来谈邪祟祸心的,也勉强能搭上边。

    “怎么?黎道友,你是做梦又梦见邪祟祸心了吗?它又跑进你梦里,蛊惑你了吗?”张余亿道长盯着黎鸮脸上明显的黑眼圈,恍然大悟道,“是它昨晚在梦里蛊惑你、缠着你,你才没睡好吗?”

    黎鸮摸了摸自己眼下的黑眼圈,又一次心虚,含糊地回应:“……差不多。”

    昨天晚上,的确有人在他的梦里,蛊惑他、缠着他,甚至还酱酱酿酿了他,导致他的梦一发不可收拾,他想生拉硬拽都拽不回来。

    但是,他梦里的罪魁祸首并不是祸心,而是他们借住的这栋别墅的男主人。

    张余亿道长却一头雾水,百般困扰:“邪祟祸心这么快就恢复力量了吗?”

    他掰着手指,如数家珍地说:“昆仑山那条山脉上的封印,我师兄和天师府其他几位师叔已经去察看过,再次加固了封印。这种做法,会从根源上削弱邪祟祸心的力量。现在邪祟祸心的能力微弱,它要做恶事,必然先找到共感的人,借助共感人的力量强化自身。如果它这么快就恢复了力量,那么它就是已经找到能给它提供力量的共感之人。我会立即通知天师府的师兄弟们,尽快找到这个与邪祟祸心共感的人。”

    黎鸮:“……你想多了,不是邪祟祸心,它没来过。”

    他其实没想问这么多,他就是想问问:“张道长,我们究竟需要在这里借住多长时间?我可以提前搬走吗?”

    再让他和谢成赢继续同住一个屋檐下,干柴烈火、枯木逢春,他和谢成赢之间又有姻缘线加持,他可不敢保证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昨晚那样的诱惑再来一次,他很可能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到那个时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如果谢成赢知道了姻缘线的真相,知道他们之间是受到了姻缘线的摆布,知道对他的好感并不是真的喜欢……他不敢去想像谢成赢失望的表情。

    张余亿道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才继续说:“谢家的这栋别墅护宅阵法是我师父亲自布下的,昨天我检查过了,这里的阵法依旧完好运行。邪祟祸心即使找过来,在这里也是处于劣势。黎道友,你放心,昨天一天,我的同门师伯师叔们,都奉我祖师爷之命下山,已经提前在这周围埋伏好了,只要邪祟祸心敢露面,定叫它有来无回!”

    简单翻译,就是现在他还不能搬走,他还要继续当诱饵。

    从张余亿道长这里得到了“不能搬走必须继续住在这里”的答案,黎鸮一脸地生无可恋,人偶般毫无生气地拉开门,却在下一刻,对上了站在张道长门外的谢成赢。

    黎鸮:“……”

    谁能告诉他,大清早五点钟,谢成赢为什么会出现在张余亿道长的房门口?!

    他特意大清早五点就跑来找张余亿道长,就是因为怕正常时间起床时会撞上谢成赢!

    谢成赢看着黎鸮慌乱的神情,也很无辜地解释:“昨晚……太兴奋,我一晚上没睡,于是准备早起去遛谢崽,然后……就看见你,进了张道长的房间。”

    黎鸮:“……”

    谢成赢深邃的双眸望向黎鸮的眼睛,眸中含笑,饱含深意又补充了一句:“至于我为什么一晚上没睡?鸮鸮,你比谁都清楚。”

    黎鸮:“……”

    清楚你个鬼啊!

    60二选一

    张道长的房间门口, 门里站着黎鸮,门外站着谢成赢,两个人面对面, 彼此看着对方,气氛说不上的黏腻和古怪。

    然而,张余亿道长一向不怎么会看气氛, 他大大咧咧地从后面走过来, 语出惊人道:“你们两个昨晚干什么了,怎么都没睡?”

    黎鸮:“……”

    黎鸮此刻很想把张余亿道长的嘴堵上。

    谢成赢却已经勾起了唇角,似笑非笑, 似乎是在用眼神问:原来你也没睡?

    黎鸮:“……”

    啊啊啊啊啊,他昨天晚上就不应该被美色迷惑, 放纵自我!

    别问, 问就是后悔。

    正在黎鸮懊恼着悔不当初时,被强行叫起床的张余亿道长走到了他的身后。可能是没睡醒,张余亿道长晕晕乎乎, 不知怎么就左脚绊上了右脚,自己把自己给绊倒了,他的身体直接向前跌倒。千钧一发之际,练过剑术的张余亿道长反应极迅速,下意识伸手就要去抓黎鸮的背,然而谢成赢比他反应更快。

    “小心!”他长臂一伸,直接把黎鸮从门内拉进自己的怀里, 及时躲开了张余亿道长摔过来的身体。张余亿道长抓了个空, “咚”的一声, 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房间门口。

    张余亿道长:“@#%¥……&¥%@×!”

    他直接被逼得爆了粗口。

    这对小情侣,大早上不睡觉, 就是来克他的吧!

    黎鸮悄悄抬手,捂住了眼睛,假装没看见着惨不忍睹的一幕,毕竟他是有点心虚的。

    谢成赢对摔了一跤的张余亿道长并没有在意,他只是虚环着黎鸮的后背,微微侧头,问他:“鸮鸮,既然睡不着,要不要一起去遛狗?”

    黎鸮义正言辞地拒绝:“不去,我要回去睡觉。”

    如果谢成赢找到了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一定会继续昨天晚上的话题。

    虽然黎鸮知道,这场谈话他一定逃不掉,但他是一只缩头乌龟,能逃避一时是一时,能晚些面对就晚些面对。

    谢成赢的手臂还在虚环着黎鸮,他不敢有太过份的动作,怕把黎鸮逼急了直接跑掉。他只是盯着黎鸮微微泛红的耳尖,问:“回去真的能睡着吗?”

    黎鸮:“……”

    他无言以对。

    要是能睡着,他昨天晚上就睡着了。

    看来这场谈话,势在必行了。

    “走吧。”谢成赢也不多说什么,他牵起黎鸮的手,带他顺着楼梯台阶下楼。

    黎鸮被牵得很不自在,挣扎着抽手,但没抽回来,谢成赢攥得很牢固,似乎生怕他会跑掉。

    既然已经决定要谈谈了,黎鸮没有再继续挣扎,顺从地跟着谢成赢下楼。

    还趴在地上没人管的张余亿道长,望着牵着手离开的两个人,忍不住再一次爆了粗口:“……靠!”

    谢成赢牵着黎鸮走到楼下,在一楼小谢崽的专属房间里,把小谢崽接了出来。直到谢成赢弯腰给小谢崽扣牵引绳,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黎鸮的手,掌心和指尖还留有黎鸮手的温度。

    小谢崽看见黎鸮,就像是看见了肉骨头似的,激动地就摇着尾巴扑了过去,一蹦一跳地求抱抱,还故意叫出了卖萌的小奶音“嗷呜嘤嘤嘤”。

    黎鸮被这小家伙一闹,原本因为想逃避产生的紧张感被打破了,他甚至还饶有心情地看谢成赢和小谢崽为了扣牵引绳互相斗智斗勇。

    这是十分赏心悦目的一幕。

    可惜,并不属于他。

    ·

    今天早上的天气很不好,乌云压顶,气压沉沉,似乎随时会有大雨倾盆而下。

    谢成赢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说:“走吧,我们就在附近逛逛,很快就能回来。”

    其实,小谢崽在谢成赢的别墅里,除了有专属的房间之外,也有院子自由活动,可以随便撒欢,院子里还有它的狗窝,并不是非要每天大清早起来遛的。黎鸮很清楚,谢成赢只是找一个和他说话的机会。

    果然,他们刚刚离开别墅大门,谢成赢就先率先开口了。

    黎鸮的心往上提了几分,不由地有些紧张,胆战心惊地等着谢成赢的质问。

    然而,谢成赢说的却是:“昨天半夜,我睡不着,于是给柯青宁打了个电话。”

    黎鸮:“?”

    谢成赢要说的内容,和他预想的内容不一样。他以为谢成赢会问在他离魂期间,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更令黎鸮惊诧地是,谢成赢竟然记住了柯青宁的名字。如果柯青宁本人在这,会不会激动得痛哭流涕?毕竟,柯青宁一直以为,他在谢成赢的心里,就是放在柯家院子里的一块石头。

    谢成赢语气颇为愉悦,说:“柯青宁跟我说,他告诉过你,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你听了之后很不高兴,脸色很不好。鸮鸮,你是吃醋了吗?嗯?”

    黎鸮:“啊?”

    黎鸮一脸懵逼,柯青宁这个人,怎么胡乱地造他的谣!他什么时候不高兴了?他什么时候吃醋了。

    “你能吃醋,我很高兴。”谢成赢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黎鸮垂死挣扎:“柯青宁他在造谣,他胡说八道!”

    “鸮鸮,我从来都没有过青梅竹马,也没有过未婚夫。”谢成赢并没有在黎鸮是不是吃醋这个问题上纠缠,他牵着狗绳,认真地和黎鸮解释,“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晕倒陷入昏迷。请来的大师们说,是因为我命格贵重,我的肉体凡胎承受不住如此重的命格,才常常导致魂魄不稳、生魂离体。”

    谢成赢讲的这些,黎鸮曾经通过谢成赢的面相和生辰八字算过。

    像谢成赢这种情况,需要长命锁来镇魂。只是,谢成赢的命格是贵中之极,不知道什么样的长命锁才能镇住他的魂魄。

    谢成赢注意到黎鸮滴溜溜乱转的眼神,继续说:“当时,谢家内部各派系正在争权夺势,动荡混乱,我爷爷为了打消一些人的念头,才对外推脱说我有未婚夫。”

    “争权夺势,动荡混乱”谢成赢轻描淡写地只用了八个字形容,事实上豪门内的血雨腥风一直都没有停过,三年前谢成赢就再次中招发生意外,也彻底惹怒了谢家老爷子动用了铁血手段,彻底地清洗了整个谢家。

    他说完,停住脚步,看向黎鸮:“黎鸮,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谢成赢一直都是单身,从没谈过恋爱,也没有婚约,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黎鸮也跟着停下,抬头看着谢成赢。

    谢成赢盯着黎鸮,眸光含笑,声音格外温柔:“所以,黎鸮,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我……”黎鸮紧张地攥着手指,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些什么。

    他以前不是没有被人表白过,有给他偷偷写过情书的,也有要过他微信的,有胆子大的,跑到他面前当面表白的。但是他以前,都是轻而易举地就拒绝了,甚至转头就忘记了,从来不会有什么压力。

    可是现在,他感受到的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压力。

    他能感觉到谢成赢是喜欢他的。

    可是,谢成赢对他的喜欢,有几分是谢成赢真心实意的,又有几分是受到姻缘线摆布的?

    此刻,黎鸮觉得,还不如让谢成赢问离魂期间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总比谢成赢认认真真和他解释“青梅竹马”和“未婚夫”的误会,认认真真和他表白强!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还是用了昨天晚上的说辞:“谢成赢,你不是真的喜欢我,这只是你的错觉。你喜欢我,会后悔的。”

    “黎鸮,我是认真的。”谢成赢神情认真地望着黎鸮。

    黎鸮苦笑着摇了摇头,小声强调:“你真的会后悔的。”

    谢成赢的唇张了张,似乎还想说什么,黎鸮已经若无其事,主动转移了话题:“我来牵着小谢崽吧,天气不好,早点遛完它,我们早点回去。”

    说完,他从谢成赢的手里接过牵引绳,一路小跑,带着小谢崽朝前方湖边的小凉亭跑去了。

    小谢崽最喜欢黎鸮了,这一路上就一直试图往黎鸮身上扑,在黎鸮脚边不停地绕圈圈。现在黎鸮亲自来牵它,它更是高兴地疯狂摇着尾巴,细细小小的尾巴,都快被它摇出了火星。

    谢成赢站在原地,望着跑远的黎鸮背影,无声叹气。他缓缓闭眼,敛去眸中的无奈,再次睁开眼睛,果断地抬脚迈步,追了上去。

    黎鸮可以逃跑,但他也能追上去。

    ·

    天公不作美,黎鸮刚刚带着小谢崽跑到湖边凉亭里,外边天气骤变,暴雨来袭,瞬间倾盆而下,淹没了整个天幕。幸好谢成赢人高马大,几步就跨进亭子里,只被淋湿了一点。

    黎鸮掏出纸巾给他,让他擦擦脸上的水珠。

    “谢谢。”谢成赢接过纸巾,心情愉悦。

    虽然黎鸮拒绝了他的表白,但是他能感觉到,黎鸮是喜欢他的,黎鸮并不排斥他的亲近行为。

    在生魂离体期间,他和黎鸮发生了什么?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

    谢成赢心里痒痒的,抓心挠肝地想知道,但是他也很清楚,他没有生魂离体期间的记忆,即使现在问黎鸮,黎鸮也不会实话实说,只会简单几句就把他打发掉。

    黎鸮没注意谢成赢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他站在凉亭边,抬头望向黑压压的天空,皱着眉在想,这么大的雨什么时候能停?

    谢成赢走到了他的身后,顺着他的视线,一起看向天空。

    他的身体贴得黎鸮很近,黎鸮后颈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谢成赢呼出气息的温度。

    他不自在地挪了一下,转身想离开这个位置。

    然而,谢成赢堵住了他的去路。

    暴雨倾盆,又快又急,雨水在凉亭四周边沿落下,形成了四道水幕,把两个人包裹在一个仅属于他们的私密天地里。

    黎鸮微微仰头,身体后倾,望着挡在他面前的谢成赢,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

    谢成赢目光专注地看着他,在沉默了十几秒之后,他无奈又宠溺地问黎鸮:“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

    黎鸮没说话。

    谢成赢忽然上前一步,双臂圈住了黎鸮,直接把他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谢成赢,你干什么?”黎鸮满脸无辜地看向他。

    谢成赢却一直盯着黎鸮的眼睛,视线没有挪开过半分。他说:“黎鸮,要不然,我们去领证结婚吧?”

    黎鸮:“!!!”

    黎鸮的眼睛都不自觉地瞪圆了。

    谢成赢却像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表情已经有些愉悦了,再次强调:“等雨停了,我们就去结婚。”

    黎鸮:“……你正经点。”

    他抬起没牵狗绳的那只手,想要推开禁锢着他的谢成赢。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见谢成赢说:“黎鸮,我一直都很正经。二选一,要么跟我结婚,要么我现在就亲你。”

    黎鸮:“!!!”

    谢成赢望着他,眼神势在必得,问:“黎鸮,你和我结婚吗?”

    黎鸮下意识拒绝:“不要……”

    “哦,那么你就是选我亲你喽!”谢成赢故意拉长了音。

    黎鸮:“你……”

    耍赖!

    最后两个字他根本没机会说出口,所有的话都已经被谢成赢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