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第 111 章

    那众多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宋滇之,皆露出贪婪的光芒。

    游荡在归墟之地的殇魂也是有等级之分,尤其是洪荒时期所遗留下的殇魂。

    郾城的百姓在瞧见这腰挂乔刀的男人时,立即纷纷绕开,生怕招惹上麻烦。

    这也怪不得她们,宋滇之五官冷硬,生的又高大魁梧,那黑色劲衣之下包裹的肌肉更是紧实有力,他神情冷漠散漫,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深邃不见底,黑色的乌发用黑色布条高高束起,发尾正左右轻晃着。

    看起来不好招惹的样子。

    若不是那相貌生的足够俊俏,怕在入城时就有人害怕到报官。

    郾城分两个城门口,城南与城北。

    宋滇之是从城北进场,一炷香的时辰,就牵着身后马儿出现在城南口,还未抬头就听到一道嗓音柔柔的女声。

    “卷饼可要加辣?”

    宋滇之闻声去看,却发现本是自家婶子的茶水摊处,竟出现一名脸生的小娘子,那小娘子肤色极白,让他不由想起草原上空的云朵。

    环顾四周,宋滇之并未瞧见自家嫂子的身影,嘴角不由向下抿去,眼底露出一丝冷意。

    因嫂子不愿去京都生活,宋滇之又怕她闲不住,便买下城南口的茶水摊,还特意叮嘱过郾城的县官,可切莫让自个嫂子被人欺负去。

    按理讲,这县官定不敢忤逆他。

    可这小娘子又怎敢占了这茶水铺呢?

    宋滇之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更不是那讲理的读书人,他就是个粗人,这解决的法子也糙的不行。

    因为鸡蛋不够,乔五味语气轻柔解释,若愿意等便坐在茶桌等上片刻,若不愿那只能明日再来。

    这茶水摊只剩下她一人在,着实有些忙不过来。

    喝茶,煎卷饼,冲肉汤蛋!

    乔五味恨不得有分身之术。

    就在这时,一匹黑马缓缓的在她面前停下来,乔五味抬头看去,马背上的人逆着光,模样看不真切,只知晓是名男子,他单手扯着缰绳,微侧着半边身子,用另一只手正轻轻抚摸马儿的颈部。

    来者皆是客,乔五味柔声问道:“客官是要喝茶?还是买些吃食?”

    宋滇之居高临下扫了眼这小娘子,语气冷冰冰道。

    “这里的宋嫂子呢?”

    乔五味立即警惕起来,她目光落在男子腰间那把乔刀上,以为是有人上门来寻仇,便道。

    “早就搬走了。”

    宋滇之双眼微眯,然后坐直身子,双手漫不经心摩挲着缰绳,他嘴角微微向上扯,明明是在笑,却让人察觉不点笑意出来。

    此时此刻,宋滇之气恼至极。

    这郾城县官狗没个屁用就算了,那何大也是死了吗?

    他嫂子被人欺负这样,都不知晓给自己写封书信。

    宋滇之踩着马镫利落下马,她缓缓走到乔五味面前,眼中情绪隐晦不明。两人身高差距极大,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乔五味朝后不断退去。

    “我瞧小娘子肤白杨柳腰,声音娇软又动听,这抛头露面多可惜,还不如……”

    话还未说话,宋滇之敏锐察觉到有人朝这边冲过来,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乔刀,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要死了!你这个宋老二!”

    宋滇之扭头看去,只见自家嫂子手里的木根冲了过来,并狠狠的打在他的肩上,紧接着就听到自己嫂子破口大骂

    “人家阿五尽心尽力照顾你嫂子,你倒好,一回来就犯病,还不快给人家赔不是。”

    宋滇之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多想了。

    他扭头看着站在屋檐下那双脸涨红的小娘子,连忙解释:“我以为嫂子的茶水铺被人占去,生气才……”

    宋嫂子气不打一出来,手中的木棍更是毫不留情的落在自家小叔子身上。

    “才什么?啊?就算真被占了,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好的而不学坏的学,不打你一顿,日后我还怎么有脸去见你兄长。”

    虽然打的不是很痛,但也不能一直傻站着挨打,宋滇之挪几步,弓着腰,略有些滑稽地绕到马儿另一侧,却无意中瞥见那名小娘子眼底那藏不住的笑意,心头一阵悸动。

    很怪。

    宋滇之见过不少美艳女子,却从未有这种感觉。

    像是躺在草丛中歇息时,突然吹来的一阵凉爽的轻风,亦是在最口干舌燥时,双手捧着冰凉的泉水,一饮而下。

    舒坦!

    他收回目光,对着追过来的嫂子道,语气幽幽道:“嫂嫂,留点脸面我吧。”

    宋嫂子拿木棍的手微微一顿,看着比自个高大半个脑袋的男人,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宋老二不再是当年的小娃娃了。

    宋滇之将马儿栓在茶水摊后方,然后走到那名小娘子面前,双手抱拳,声音低沉而又诚恳。

    “方才是宋某误会小娘子,在此同小娘子赔个不是。”

    乔五味摇摇头:“无事。”

    她不动声色的后退几步,拉远两人之间距离。

    因方才的闹剧,原本好奇肉汤蛋的客人都已经跑光,瞧这样子,今日的生意是做不成了。

    宋嫂子似是想起什么,连忙站起身,并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宋滇之。

    “肚子饿不饿?”

    宋滇之微微抬头:“饿,都能吃下一头牛。”

    方才那小娘子的动作没逃过他的眼睛,宋滇之也不恼,今日之事本就是他有错在先。

    宋滇之转身寻个位置坐下:“那卷饼是何物?”

    这吃食他从未听说过,难免有些好奇。

    乔五味没吭声,只是蹲坐在那,用漏勺查看瓦罐中的卤肉还有多少,宋嫂子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她开口嘀咕着。

    “这卷饼可是阿五捣鼓出来的吃食,就是用烙好的饼皮,卷上剁碎的卤肉跟鸡蛋,还有萝卜丝,再刷上一层又红又亮又香的辣油。”

    宋滇之瞥了眼小娘子面前的小铁锅,咽了咽口水。

    宋嫂子站起身:“阿五,你先替他做几个“料”足的卷饼,碎掉的鸡蛋让婶子来收拾。”

    乔五味点点头,柔声道:“好。”

    她垂眸勺了勺面糊,再用竹条刮平成型,然后故意捞出一块过于肥腻的猪肉头剁碎。

    等宋嫂子笑眯眯去收拾那碎掉的鸡蛋,茶水摊内只剩下乔五味同宋滇之两人,乔五味动作很快,她将“料”足的卷饼搁在碟中,又开始做另外一个。

    直到第三个做好,乔五味才起身端过去。

    宋滇之早就饿的不行,却一直闻着那勾人的卤香肉味忍耐着,正常人吃一个卷饼就够了,可他狼餐虎咽吃完三个,又抬头道。

    “再来两个。”

    好吃,但没吃饱。

    乔五味被宋滇之的食量给惊住,她抿着唇,只好又去做两个卷饼。

    吃有七分饱的宋滇之饶有兴趣的盯着那小娘子的背影,他大拇指下意识摸索食指指腹,这小娘子身上的气质并非普通人家能生出来的,怎会跑这卖吃食呢?

    处理完碎鸡蛋的宋嫂子走出来,她喊道:“阿五,待会多少钱同我说说,我给你。”

    乔五味也不推脱:“行。”

    那两个卷饼还未送上来,宋滇之故作疑惑问道:“嫂子,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乔五味拿竹片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就恢复正常,低头继续从瓦罐中捞出一块过于肥腻的猪肉片。

    宋嫂子也没多想,便将那日的事情说出来,随即道。

    “阿五家中本是做酒楼生意,发生变故这才沦落至此,也是可怜人,做吃食生意也是为了攒钱去京都找她兄长。”

    宋滇之微微挑眉:“京都?”

    要知晓郾城离京都可有几千里,她这娇弱的小娘子,如何一人去京都,哪怕身上有银钱,那也是困难重重。

    这时乔五味将两个卷饼放在宋滇之面前,侧目对宋嫂子柔声道。

    “ 宋嫂子,晚上可要买菜?”

    宋嫂子瞬间跳了起来:“怎么把这么重要得事情给忘了呢!我这小叔子爱吃肥肉,我现在就去城里买些三层肉回来。”

    听到爱吃肥肉这四个字,乔五味嘴角不由朝下抿去。

    方才是白忙活了。

    乔五味脸上露出淡淡笑意:“宋嫂子我去吧,顺便让把猪肉给送过来。”

    虽吃卷饼的客人少了许些,但这猪头却不能断,何况明日她准备将猪头肉拆出去卖。

    乔五味从钱袋子掏了些银钱,便朝着城内走去。而从宋滇之坐下来到现在,她一个眼神都不曾给过这个男人。

    她倒也不是记仇,只是感觉这个男人很危险。

    日正当午,阳光晒着人身上暖洋洋,随着五风袭来,倒也生出几分困意。

    方才宋滇之从嫂子口中得知那小娘子的名字,他微眯着眼打着哈欠,听着嫂子念叨乔五味护着自个,还给她出恶气的事。

    算了。

    不过是个厨艺不错的弱女子。

    有他在,难不成还能翻出天来。

    “等阿五回来,咱们就收摊,回村后,你喊上何大一起去收拾你那院子,等做好饭菜,我便给你们送过去。”

    宋嫂子忍不住问道:“这次呆多久?”

    每年宋滇之都会回来瞧她,每次只呆上几天,想着小叔子是给贵人办事,她就算舍不得也不好留人。

    宋滇之想了想:“半年吧。”

    “怎会这么久?”宋嫂子顿时慌了神,急忙忙问道:“你该不会招惹贵人不高兴,被赶了回来吧。”

    她握着那只冷冷的手,放在脸上蹭了蹭。

    “黑腐者不过是提供养料的工具人,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他们,若不是这群人,阿鹊状4态也不会这么好。”

    “不过我的阿鹊,你什么时候才能醒。”

    “这场雪就快要化了!”

    第 112 章 第 112 章

    红色海水暗涌滚动着,纷纷朝着宋滇之所在的方向扑去,它们击碎前方的冰面,还没来记得高兴,便被冻结在半空之中。

    宋滇之神情淡漠的站在晶莹剔透的冰面上,放眼望去,红海已有大半被冰层封印住,除了那只体积较大的殇魂站在半空外,余下殇魂皆都朝宋滇之扑去。

    正准备靠近,九把玄水剑迅速从中掠过,一一穿透那些扑过来殇魂胸膛。

    暴虐的狂风怒吼着,用力拍打在红海之上,可宋滇之并不受影响,他身上所散发的气场无疑是强大与可怖的,那些避开玄水剑的殇魂僵在半空中,名为恐慌的情愫蔓延全身。

    宋滇之眼眸清冷,薄唇轻启。

    这人总是相互矛盾的。

    宋嫂子虽时常念叨宋二郎在家的日子少,但想着他好歹在京都贵人手里干活,总比在村里种海椒谋生活好。

    宋滇之应道:“不是。”

    “真不是?”宋嫂子盯着宋滇之,忧心忡忡的再次问道。

    宋滇之垂眸,语气认真:“真不是。”

    宋嫂子这才暗自松口气,并不由自主的开始轻声唠叨道。

    “这二十成人,算算年龄你也应该到娶亲年纪,在京都可有看上眼的小娘子,这些年你给嫂子的银钱,嫂子都给你存下来,应是能在京都买下一间小院子。”

    宋滇之没吭声,只是半眯着眼听着。

    京都那些泡在蜜水中的娇柔做作小娘子可瞧不上他这个大老粗,这一个人也乐的自在,娶什么亲!

    “前些年贵人赏了一座院子给我,那些银钱嫂子尽管花就是,我还有。”

    宋滇之的这番话让宋嫂子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蹙起眉梢,圆圆的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情。

    “贵人对你好,那你得要给贵人好好干活,反正那些银钱嫂子给你留着,你不懂!这以后花钱的地方可多着去。”

    宋滇之没反驳,只是轻轻嗯了声。

    此时提着竹筐的乔五味正站在猪肉摊前,她微抿着唇,一双漂亮的杏眼露出一丝薄怒。

    “我说小娘子,这可怪不得我,那人出价比你高的多,你也是做生意的,自然也明白价高者得。”

    猪肉摊小贩故作无奈,那油腻的肥脸将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挤在一起,看起来像是偷灯油的肥溜溜的黑毛老鼠。

    “要不这样,小娘子从明日多加五文钱,那猪头我留着只卖你。”

    乔五味立即明白过来,这是要涨价。

    猪肉摊小贩见乔五味犹豫不决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嘀咕着,要不是买自个猪头去做什么卷饼,她能挣这么多银钱吗。

    乔五味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伸手指着眼前那块漂亮的三层肉:“那这还是原来的价吗?”

    猪肉摊小贩先是一愣,随即道:“那当然。”

    “切三斤。”

    猪肉摊小贩有些疑惑:“不要别的吗?”

    乔五味想了想:“那副猪肝跟这些筒骨也都要了。”

    猪肉摊小贩依旧不死心:“那猪头呢?”

    乔五味抬眸,神情淡淡:“不是被你卖出去了吗?”

    “不是不是,我是说明日的。”猪肉摊小贩立即慌了起来,那猪头并非像是他说的那样,是被人高价买走,而是被他拿回家去。

    主要是听闻乔五味挣了很多银钱,猪肉摊小贩眼红,才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涨价。

    那郾城的邻城是专门靠养猪为生,每日会有八头猪从那赶过来,城中猪肉摊小贩分大半,另小半分郾城各大酒家,最后一部分则送到府衙之中。

    而猪头只有在逢年过节拿来祭祀先祖供奉上天时,才会供不应求,平时基本是很少有人买,一部分人敬畏它是神明食物,还有一部分是它过于吓人以及难处理,故此都难以卖出去。

    乔五味当初买猪头回去卤,主要是两个原因。

    一是便宜,二是肉够多。

    如今突然要涨价,乔五味自然是不会当这个冤大种,这郾城又不是他一家猪肉摊。

    她故作忧虑的叹口气:“再好吃的东西也会有吃腻的一天,这几日卷饼生意一日不如一日,那卤好的猪头肉更是剩了大半,还不如不做。”

    听了这话,猪肉摊小贩是彻彻底底慌了,他开口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说什么好。

    说自己不涨价?

    说猪头被藏起来了?

    说猪头每日都送到茶水摊?

    可若是说了,那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本想多挣些银钱,却不曾想到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猪肉摊小贩的脸是涨的通红,心里更是悔不当初。

    就不应该贪心!

    乔五味算好要买的东西价格,数好银钱后便放在满是油渍的长板上,在接过猪肉摊小贩递过来的三层肉,一副猪肝跟好几段只有星点肉沫的筒骨后,便立即转身离开。

    郾城不止这家肉摊,之所以常来,只是因为这儿近。

    不过这件事也给乔五味提个醒,有时诚信在金钱面前一文不值。

    她必须找个双赢的法子才行。

    待东西全都买好后,乔五味提着重重的竹篮朝着城南口方向走去,等出城门,抬眸就瞧见何大正同宋嫂子的小叔子说些什么,而那头黑色的驴则使劲朝那匹皮毛油亮的黑色骏马那边凑,硕大的鼻孔正“吭哧吭哧”喷着热气。

    宋嫂子眼尖,看到乔五味身影后就立马过去帮她提篮子。

    “阿五,今日咱们能早些收摊回去吗?”

    说完她就有些心虚。

    每日午时过后,前来喝茶水的人并不多,可前来吃卷饼的人却不少,这早些收摊,可是会耽误阿五挣不少银钱。

    乔五味想了想:“行。”

    因猪头肉的事情,她也没什么好心情摆摊。

    宋嫂子似是想起什么,她问:“那猪头肉何时送过来?”

    那猪头极重,每次都是猪肉摊小贩亲自来送。

    乔五味并未把涨价的事情说出来,而是寻个理由:“这几日我不打算买卷饼,有些忙不过来。”

    宋嫂子想到今日的慌乱,也赞同的点点头。

    同宋滇之正说话的何大在瞧见乔五味过来时,连忙开口喊道:“阿五,今日可有多的卤肉,我打算买些回去。”

    这些日子,何大对乔五味态度转变极大。

    从最开始的质疑到如今的热情,全因那罐卤到色香味俱全的猪头肉说起。

    何大对吃食要求不高,熟了能吃就行,什么淡什么咸什么鲜就别提,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家里还有个瞎眼的老人。

    老人牙齿不多,吃不得太硬的东西,每日只能喝点粥水。

    直到某天乔五味见卤肉还有剩的,便以几文钱价格卖给何大,那卤肉夹起来上下晃动,看着就诱人,最关键肥肉部分入口如水般化开,瘦肉一抿就开。

    当晚,是奶孙俩这辈子吃的最香的一次。

    这吃过好的,吃差的就不对味了,于是何大就每天蹲着罐子中的卤肉,对乔五味的态度也慢慢发生改变。

    乔五味边拉着襦裙边坐上驴车:“有的,等回去何大哥拿个大碗过来就行,到时候给你勺两勺卤肉汁,单浇在面上都好吃。”

    何大那张憨厚的脸上顿时露出开心的笑容,连说几个好。

    站在旁侧的宋滇之不由自主的舔舔嘴唇,方才明明已经吃饱了,可听那番话后,顿时又觉得有些饿。

    等宋嫂子给茶摊门上挂了锁,上了驴车后,何大才拉着缰绳驱使着驴子调转方向,然后朝着辣头村方向走去。

    宋滇之则一脚踏上马镫,抬腿利索上马,并慢悠悠的跟在后头。

    “哎呀。”宋嫂子突然拍了下手,瞧她这个脑子,怎就忘了给乔五味介绍自个小叔子呢。

    “阿五,若是不介意,就随何大一样喊他宋二哥就行。”

    乔五味先是一愣,随即微微垂眸,将眼底“极其介意”的情绪掩了下来,她一脸乖巧,语气轻柔。

    “好。”

    坐在马儿身上的宋滇之见状,嘴角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嘲讽。

    还真是“乖”巧。

    到辣头村地界,只见两侧田地里的海椒苗在不知不觉中扎紧了根须,正舒张的嫩叶朝着苍穹窜着,随着轻风袭来,绿油油的一片嫩苗开始左右晃动,倒也几分五意盎然的景致。

    宋滇之那匹黑色骏马还未到村口就吸引不少村民的注意力,他们纷纷猜测,宋二郎定是得了京都贵人的眼,不然也不会如此阔气,竟骑着一匹马回来。

    要知道一匹马的价,少说也要九两银子或十两银子。

    宋滇之在外发财这事如阵风,从村头传遍了村尾。

    等何大的驴车停着宋嫂子家院前,乔五味刚下来还未站稳,就感觉有人用力撞了她一把,若不是宋嫂子手疾眼快搀扶住,那脑袋许是要磕在驴车上。

    “宋二哥你回来了!”

    “宋二哥你这马可真威风!”

    柳巧儿一脸兴奋的站在宋滇之面前,她也不敢靠太近,那马儿若是把自个踢着了可咋办。

    宋滇之挑眉,语气冷淡:“你谁?”

    柳巧儿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她扭捏的晃着身子,双手扒拉着有些枯黄的长发。

    “我是柳巧儿,小时候你还跟我说过话勒。”

    宋滇之轻轻“哦”了声,随即问道:“有事?”

    柳巧儿连忙摇摇头,方才在听闻宋家的宋二郎在京都得了贵人的眼,挣了很大一笔钱时,她就蠢蠢欲动。

    这柳巧儿也快要及笄,虽不急议亲,但这心思不比她那娘亲少。

    阿娘说过,只需要等兄长考上秀才,她也跟着什么水涨船高,这嫁的人定是城里的有钱人。

    可城里有钱的人能比京都贵人比吗?

    虽说宋儿郎比自己要大上好多岁,但只要钱多,她是一点都不介意的。

    况且两家挨的近,按戏文中里来讲,那就是青梅竹马。

    这不柳巧儿就一直在院门口扒着瞧,在看见宋滇之骑着那匹要花好多银钱的马儿出现时,就立马冲了过来。

    宋滇之冷冷瞥了眼挡在自己面前的柳巧儿,不留情面道。

    “没事就别在这碍眼挡道。”

    也是在那瞬间,岛上那朵朵黑色瘟疫花开始消失,绿色的嫩芽以肉眼速度占满整座岛屿每个地方,在一朵不知名的野花绽放后,那具“尸体”竟缓缓坐起身来。

    乔五味没想到云城主竟真将死去的人给复活过来,她不敢放松警惕,立即捏手诀召黄符,十一张黄符立即凌空漂浮在身后。

    只见“尸体”呆坐许久,她半歪着脑袋,似是还未从长期的沉睡中清晰过来。

    好半响,这具“尸体”才有所行动,她俯下身来,凑近身边那朵盛开的小野花,许是察觉到脸上那碍事的面具,她伸出手将其摘下来。

    可等看清“尸体”的相貌后,乔五味直接傻了!

    第 113 章 第 113 章

    这具复活过来的“尸体”相貌,竟与云城主生得是一模一样。

    “看来我所预知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

    与云城主那有些雌雄莫辨的声音不同,她的声音清冷而又空灵,就像是藏在远古海妖在轻吟。

    乔五味则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女子想了想:“我名云惊鹊,乃是繁城的城主。”

    柳巧儿满脸错愕的愣在原地,还没等回过神,宋滇之一脸淡漠的骑着那匹黑马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站在旁侧的宋嫂子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鄙夷的看了眼柳巧儿。

    “这人总得要脸,阿五你说是吧。”

    乔五味犹豫几秒,点头轻嗯了声。

    方才被撞的地方还是有些痛的。

    柳巧儿脸皮再厚也不好继续呆这,她委屈巴巴道:“宋嫂子,我只是许久没瞧见宋二哥……”

    话还未说完,宋嫂子就狠狠的“呸”了声。

    “这宋二哥也是你能叫的,嫂子是过来人,就你那小心思小伎俩我还不清楚。”

    柳巧儿脸色苍白无比,生怕宋嫂子那一嗓子吸引不少村民瞧热闹,连忙低头灰溜溜的朝自家院子跑去。

    宋滇之余光瞥了眼正在拿竹篮的乔五味,随即目光落在自家嫂子身上。

    “嫂子,我先回去了。”

    宋嫂子点点头:“晚点我给你送饭。”

    随着马蹄声离去,搬完东西的何大也驾驶着驴车回去拿碗过来装肉。

    厨房内,乔五味边将竹篮里的东西拿出来边说道。

    “宋嫂子,中午吃红烧肉跟辣炒猪肝,再添一醋溜白菜梆子如何?”

    那白菜是冬日里放在地窖里存着,新鲜的很。

    宋嫂子盯着瓦罐中的卤肉:“那这些怎么办?”

    今日这猪头肉都没怎么卖出去,虽放着坏不了,但也不能放着。

    “卖一半给何大哥,余下的咱们晚上下面条吃。”乔五味抬起头,笑眯眯的看向宋嫂子。

    “那面条上浇上些辣子酱,吃完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虽那卤肉吃了有大半月,多多少少也有些腻,可听乔五味这么一说,宋嫂子瞬间有了胃口。

    “行。”

    说完,她就开始勺米蒸饭,乔五味见宋嫂子勺了快三碗米,不由想起那宋二哥在茶水摊内大口大口吃卷饼的样子。

    他吃相并不难看,反而十分豪迈。

    乔五味收敛思绪,开始处理眼前的食材。

    先是猪肝,她动作利索的除掉精膜部分,并将其切大薄片,随即放入清水中清洗,再倒入之前买的米酒抓洗,这样去腥效果极好。

    处理好猪肝,乔五味就开始处理三层肉。

    三层肉叫法不同,有些地方会称呼为花腩肉。

    红烧肉第一步是处理猪皮上的猪毛,这法子也很简单,锅烧至冒青烟,将三层肉皮朝下,烙成金黄洗干净即可。

    第二步就是煮肉,猪肉的水中要放去腥的生姜等,差不多一炷香的时辰就可捞出,待放凉切成同等大小的小块。

    第三步是最重要的,将小块猪肉煎至金黄,并将多余的油勺出去,接下来将猪肉推入一旁,开始放冰糖炒制糖色。

    等猪肉成功上色后,加入热水,放调味料跟香料炖煮。

    而厨房内的肉香味也比刚才要浓郁许些。

    红烧肉的香跟卤肉的香都极其霸道,那香气顺着屋檐的缝隙飘散出去,随着轻风的传递,整个辣头村的村民都闻到了。

    大人们馋的流口水,孩童们则纷纷干嚎着要吃肉。

    家里有余钱的,咬牙答应待会就去城里头买猪肉,没余钱的只能提着自家孩子衣领,骂骂咧咧的关上门。

    何大正在帮宋二哥收拾院子,这院子是宋滇之很早之前买下来给自己住的,每次从京都回来时,他就住着。

    肉香很快就飘散过来,何大闻着味,手中的动作不由加快,并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宋滇之也闻到了,他目光瞥向嫂子家的方向,又将目光落在收拾差不多的院子。

    “剩下我来收拾就行。”

    何大起身,拍了拍手心的灰:“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院子要收拾的东西并不是很多,将飘落在院中的枯叶跟碎石扫干净,屋内将落了尘的家具擦拭干净。

    宋滇之带回的东西,两套衣裳跟几张银票,还有悬挂在马鞍上的那把乔刀。

    那匹黑色骏马正在院子里,吃着从墙角缝隙中生长出来的嫩草,尾巴正上下摆动着。

    宋嫂子的院中,浓郁的肉香味消散没多久,紧接着就是让人呛到流眼泪的香辣味。

    乔五味将辣的香气彻底挥发出来,并将它融入到切成薄片的猪肝中。

    织女的巧手是能将天上的云彩化为仙衣,那她的双手就是化腐朽为神奇。

    宋嫂子口水不知咽了多少次,那股香辣味实在是太诱人了,她忍不住凑上去,目光就没从那碟大半都是红色辣椒干的炒猪肝挪开。

    “阿五呀!”宋嫂子讨好道:“嫂子可不可以尝一片试试味道如何?”

    乔五味那双漂亮的杏眼弯起,小巧的唇掠起淡淡的弧度,她体贴的将筷子递过去。

    “小心辣。”

    宋嫂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宋嫂子可是最能吃辣的人,对了,阿五你可知这儿为何叫辣头村吗?”

    乔五味摇摇头。

    当时听到这个名字,只是觉得奇怪,可奇怪的村名也不止一处,故此也没怎么在意。

    宋嫂子边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夹猪肝,边开口道。

    “村里大部分村民都是逃难迁徙过来的,并不知海椒是可以吃的,后有人发现加入海椒能让身体暖和起来,都硬着头吃。”

    说完,那块猪肝就塞入嘴中。

    入口的那刻只觉得有些烫,随即辣味瞬间袭击味蕾,似排山倒海般让人始料未及。

    随着牙齿咀嚼猪肝,辣味与香气如同火苗开始燃燃升起,伴随着还有猪肝本身的鲜嫩润口,两者的搭配简直是天造地设。

    等那片猪肝咽入肚,宋嫂子额头都出一层薄汗。

    她发自内心的称赞道:“这……这怎会有人把猪下水做的如此好吃!”

    宋嫂子不是没有煮过猪肝,只不过煮的极其难吃,但又怕浪费,只能皱着眉吃完。

    乔五味也没打算藏着掩着,将猪肝的做法详细说了出来。

    这吓的宋嫂子想用手捂住乔五味的嘴,可又担心自己手太脏了,急的只跳脚。

    “这都是你家祖传秘方,怎么能随便告诉我呢。”

    乔五味微微愣住,没想到宋嫂子在担心这个,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祖传秘方,只不过是表哥认识的一个苗疆人所教。

    “宋嫂子不是别人。”

    这话宋嫂子爱听,她犹豫半响:“那我只做自己吃,不拿出去卖!”

    乔五味笑着点头。

    两道肉菜都做好了,只剩下最简单的酸辣白菜梆。

    先去掉白菜头,留下菜梆子,随着菜刀斜切下去,菜蔬原有的清透水香气瞬间喷薄而出。

    冬日采摘下来的白菜,其实生吃都有它独特的甜味,那是只有在霜后才会有的味道。

    待肥而不腻且香气四溢的红烧肉,香辣扑鼻且鲜嫩润口的辣炒猪肝,以及酸辣可口且爽脆解腻白菜梆子摆上桌后,宋嫂子就连忙去厨房拿上竹篮跟空碗。

    想到小叔子胃口大,她硬是装四碗大米饭,又用一个空碗装菜。

    乔五味见宋嫂子小心翼翼的将菜夹到空碗里,十分体贴道:“宋嫂子多装些吧,这些咱们也吃不完。”

    闻言,宋嫂子这才放下心来,小叔子爱吃肉,也爱吃辣,于是又多夹几筷子红烧肉跟辣炒猪肝。

    她觉得,小叔子定是会很喜欢这两道菜的。

    “阿五,你先吃,我把饭菜送过去就来。”宋嫂子将饭菜装入竹篮中,并用粗布将其盖住,免的沾上灰尘。

    等她转身离开,乔五味并没有坐下来一个人先吃,而是将这三道菜放在锅里温起来,免的等宋嫂子回来后变冷。

    宋嫂子没走几步路就赶到宋滇之的院子,她没进去,而是站在墙外喊了声自家小叔子的名讳,没多久院内就传来脚步声。

    宋滇之刚沐浴完,带着湿气的长发垂落在背后,他随意套上两件衣裳,嘴角叼着黑色发带,双手随意合拢长发,在朝院中走去时,一手抓着有些散落的长发,一手拿起发带将其绑好。

    在打开门,宋滇之就闻到浓郁的肉香味跟扑鼻的香辣味,他还未开口,就听到自家嫂子的呵斥声。

    “说过多少次,头发还未绞干就绑起来易得风寒,别仗自个身体强壮就不当回事!”

    宋滇之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嫂子,我待会就绞干。”

    宋嫂子这才将手中的竹篮递过去,又忍不住唠叨几句。

    “别进屋就忘了。”

    宋滇之轻嗯了声,宋嫂子想着乔五味还在家里等着,便没在继续逗留,只是嘱咐道。

    “晚上自个去拿饭。”

    “知晓了。”

    在目送嫂子离开背影后,宋滇之提着份量不轻的竹筐进了屋,他伸手扯开发带,黑色的长发瞬间散落背上,垂在胸前。只见那发尾的水珠滴落在衣裳处,形成暗色印记,紧贴那结实的胸膛上。

    宋滇之将竹篮里的饭菜一一拿出来,他没忍住,拿起筷子夹了片猪肝放入嘴里,随着香辣席卷口腔,宋滇之的眼底不禁露出一丝惊艳。

    紧接着他又夹了块红烧肉,红烧肉入口有些微甜,可肉皮却极其软糯,肥肉部分也不会油腻,香味更是极其浓郁。

    最后那句话让这群人彻底呆愣在原地,似是怀疑是不是听错,亦或者是眼前的抱着小白虎的姐姐在撒谎。

    他们身上的黑腐病又怎会痊愈?

    乔五味看着眼前这群年轻的男女,也不管他们信不信自己的话,开口嘱咐道。

    “你们先别回地底下,找个没有人的院子先躲起来。”

    她能帮的也只有这些。

    乔五味正准备抱着小白虎向宋滇之所在的方向走去,只是没走几步,怀里的小白虎忽跳了下来,它嗅了嗅地上的流淌的血河,然后抬头冲着乔五味“吼”了一声。

    第 114 章 第 114 章

    奶声奶气的“吼”了声后,小白虎张嘴咬住乔五味裙角,显然是想带她去某个地方。

    乔五味以为慕思尘是要去寻爹,想着虽然男主变成巫族形态,但应该能听得懂人话,便开口安抚道。

    “我知道你急,但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

    可小白虎不为所动,继续咬着乔五味的裙角,朝刚刚的方向拽去。

    这顿饭宋滇之吃的畅快淋漓,那四碗饭跟一大碗菜都吃的干干净净,一粒米一滴汤汁都未剩下。

    他突然有些期待,那小娘子晚上会做出什么样的吃食。

    午饭过后。

    宋嫂子有事出了门,乔五味便搬个矮矮的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她双手撑着下巴,目光看向远方,认真思索今日之事。

    以往乔五味都是拘束在闺阁之中,同姨母学着如何管家,盘账等。

    这做生意她还是头一次,只是没曾想,不过半月就遭遇到难题。

    而这件事不解决好,卤肉这生意便很难维持下去。

    乔五味那小脑袋瓜子灵光的很,很快就抓到了重点,肉摊小贩之所以涨价,是因为瞧自个生意红火,眼红罢了。

    可若让他也能挣到银钱呢?

    乔五味瞬间就想到一个可行的法子,嘴角不由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不知何时,天色阴沉下来,太阳悄悄藏匿在浅灰色云翳之后,一场五雨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院中的韭菜叶上很快就凝结出一颗又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那韭菜叶最终是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在雨落下的那刻,乔五味边提着板凳站在屋檐,听着淅淅沥沥不停的雨声,只觉得压在心间上的巨石微微有些松动。

    她回到屋内坐下来,安静的观赏着这场雨。

    随着雨势变大,那雨水顺着屋檐慢慢流淌下来,渐渐的形成一条条银线。忽的一阵风袭来,卷起许些水意与泥雨混合的气息,直接涌入屋内。

    乔五味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冰冷的雨水洒落在自己的脸上,也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冷意,可她却并没有回房,依旧是坐在那盯着这场雨。

    许是此时就她一人,隐匿在心中的那些种种顾虑与担忧都放下来,身上的伪装也卸去,并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这场五雨持续很久,直至天黑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在乔五味纠结是做刀削面还是细面时,宋嫂子穿着蓑衣,急忙忙的赶了回来。

    “宋嫂子,快来烤烤火,我给你煮点姜汤。”

    一身湿气的宋嫂子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她脱下湿透的蓑衣,来到灶台前蹲坐下来。

    乔五味洗好姜,刀背用力拍碎,正好锅中的水烧开,把姜碎放进去。

    宋嫂子见状,连忙喊道:“加些白糖,不然忒难喝。”

    乔五味闻言有些无奈,但还是放了两勺白糖。

    等姜汤煮好,她勺了两碗,一碗递给宋嫂子,一碗留给自己。

    那姜汤滚热又辛辣无比,宋嫂子端着碗放在嘴边吹了吹,皱着眉头苦着脸喝了小半口后才道。

    “阿五,晚上咱们是吃白面吗?”

    乔五味点点头,随即问道:“宋嫂子想吃刀削面还是细面?”

    宋嫂子正准备再喝一口那难以下咽的姜汤,哪怕加了些白糖,也难喝的不行,再听到乔五味说刀削面这三个字,眼前顿时一亮。

    “刀削面是什么面?”

    乔五味想了想:“就是用刀削出来的面,只是我许久没做过这种事,怕做的不好吃。”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突然闪现表哥曾说过一段话。

    【阿五,你可知不同地方吃食习性也皆不同,有地方爱吃面,有地方爱吃辣,还有地方爱吃甜,也不知我哪日可逍遥快活,去尝遍天下美食。】

    这刀削面就是表哥书籍中所瞧见,是一个叫山溪地方的吃食。

    宋嫂子却不可置信道:“阿五做的吃食怎会难吃呢!”

    这段时间,乔五味被宋嫂子夸赞的快要麻木了,她嘴角露出浅浅笑意。

    “我瞧宋嫂子手里的姜汤要凉了,再不喝驱寒效果可就没那般好。”

    宋嫂子神情痛苦的看着碗里那淡黄色的液体,幽幽的叹口气。

    既然是刀削面,乔五味就开始准备。

    刀削面要做成功,和面很讲究,毕竟面团硬度不够,便无法用刀削成面片。

    勺一定量的面粉到盆中,先加入一勺盐,加冷水揉和并放置半盏茶时间,再揉和,再放置一盏茶时间,然后继续揉和。

    而和面必须做到“手光”“盆光”“面光”。

    揉好的面放置一旁,用湿布盖住,开始醒面。

    在醒面的过程中,乔五味开始洗酸菜,瓦罐中的卤肉卖给何大大半,余下的部分用来浇在刀削面中。

    猪头肉毕竟油水过多,吃起来稍微会腻,而酸菜刚好可以解腻。

    宋嫂子在旁看着忍不住嘀咕:“这般麻烦?”

    面醒好后,乔五味再次进行搓揉,并加入少许面粉,等锅中的水开后,她左手拿起面团,右手拿刀,在宋嫂子无比诧异的眼神下,开始削面。

    烛火下,乔五味脸靥略映着灯色,极其清灵和美,她微抿着唇,开始挥刀,一开始削出的面片稍微有些粗厚,后手感上来了,面片厚度才逐渐薄了些。

    这一幕让宋嫂子惊呆了下巴,久久都没合拢嘴。

    枕头大小的面团随着乔五味的动作开始缩水,直至少到没有办法动刀,乔五味才放下刀,用手揪着那少许的面团,丢进沸腾的开水中。

    随即加入少许酸菜,瓦罐中的卤猪头肉还在温着。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宋滇之的声音。

    “嫂子。”

    回过神的宋嫂子连忙应了声,随即找了把油伞走出去,又很快提着竹篮进来。

    乔五味知晓宋二哥是过来拿吃食的,便拿出大碗,夹了大半面进去,勺上热汤,再添许些猪头肉跟半勺卤汁。

    还差点。

    她想了想,又淋了一大勺辣油上面。

    “宋嫂子,这碗是宋二哥的那份。”

    外面还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等久了也不好。

    “好勒,我现在就送过去。”

    宋嫂子连忙将那一大碗面放置再竹筐中,然后用粗布遮盖住,撑着油伞匆匆走出去。

    院内,厨房的烛光将地面上的水坑映照的波光粼粼,宋滇之身着黑色劲衣,他没撑伞,那高大的身躯就这样暴露在雨水中,在闻到空气中那似有似无的面香,深邃的黑眸中不由露出一丝期待的神情。

    吃面吗?

    宋嫂子小心翼翼避开院子里那大大小小的水坑,隔着栅栏门把竹筐递过去。

    “怎么没打伞就过来了!” 她忍不住埋怨起来:“你等着,阿五煮了些姜汤,你带一碗回去喝。”

    没等宋滇之开口拒绝,宋嫂子就转身朝着厨房方向走去。

    很快,她就端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出来,边放到竹筐中,边继续念叨。

    “别觉得自个身体好就不当回事,若是得了风寒,嫂子可没空照顾你,这姜汤回去就一口喝光,可知晓了?”

    宋滇之有些无奈:“知晓了,嫂子。”

    宋嫂子这才轻轻嗯了声,并将手中的油伞塞到宋滇之手中,随即满怀期待的朝厨房走去。

    也不知道阿五做的刀削面到底是怎样的口感。

    不同的院子,不同跳跃的烛火,一碗相同的面。

    宋嫂子跟宋滇之几乎是同时夹条面条入嘴,先是卤水的肉香,酸菜独特的风味以及辣油的香辣,而随着牙齿咀嚼面条那刻,两人脸上都露出震惊的神情。

    滑弹且十分有嚼劲!

    好吃!

    宋嫂子似乎想到什么,她开口问道:“阿五,我们也可以卖刀削面呀。”

    这倒是提醒了乔五味,只是思索片刻,她就否决这个想法。

    “茶摊就我们两人,烧水泡茶需要人,卷饼子需要人,今日刚推出肉汤蛋,我们今日就已经手忙脚乱,还是再等等。”

    宋嫂子也觉得有道理。

    她们人少,若再卖刀削面,根本就忙不过来。

    不过宋嫂子的话也让乔五味有些心动,吃食越多,客人抉择也多且不会腻,那挣的银钱也多,可惜她没分身乏术。

    翌日。

    乔五味从睡梦中缓缓醒来,许是雨还没有停的缘故,窗外黑蒙蒙一片。那细雨也在轻拍着窗,今日似要比前些日要冷上几分,呼出的气都形成白烟。

    她下意识的将脑袋钻进暖和的被褥里,内心挣扎许久,在不知不觉中又睡了过去。

    直至想起要去茶水摊时,才猛的惊醒。

    乔五味刚准备起身,屋外就响起宋嫂子的声音。

    “阿五,今日不去茶水摊,若困了就再睡一会。”

    “好。”乔五味声音瓮瓮的应道,可躺着却又十分清醒,思索半响,她几乎是蹙着眉心穿戴好袄裙。

    在推门那刻,冷意迎面袭来。

    乔五味忍不住打个哆嗦,宋嫂子拿着油伞从外刚回来,见乔五味出来后,神情担忧的问道。

    “可是觉得冷?衣裳要不要在添些?”

    乔五味笑着摇摇头:“不冷。”

    她似是想起什么,又开口问道:“宋嫂子,今日不去茶水摊吗?”

    宋嫂子看了眼那飘落下来的细雨:“不去,这雨还没停,也没人会停下来喝茶。”

    她那茶水摊摆了三四年,自是知晓何时喝茶的人多,何时喝茶的人少。

    乔五味点点头。

    “那早上我煮点粥水,搭配咸菜。”

    宋嫂子也不挑:“行,待吃完,嫂子带你去隔壁村的山里头捡蘑菇。”

    乔五味微微愣住:“捡蘑菇?”

    宋嫂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指着离辣头村不远处的大山的方向:“就那个地方,每年五雨后,那蘑菇就从泥里钻出来。”

    随着承桑话音落后,乔五味忽瞥见周边浮现点点金光,她有些好奇的戳了戳,那金光落在指腹处,像是只萤火虫般在那蹭了蹭,而后朝上空慢慢汇聚。

    “真漂亮。”

    乔五味的视线随着金光移动,在看到空中那熟悉的身影时,顿时愣在原地,待反回过神后,也不知为何,鼻头有些酸酸的。

    站在一旁的承桑开口道。

    “这些是功德金光。”

    “阿姐也有!”

    “只是阿姐身上的功德金光都可堪比天上太阳,耀眼极了!”

    第 115 章 第 115 章

    乔五味的注意力都落在宋滇之身上,压根就没怎么听承桑说什么。

    点点金光聚集着朝宋滇之所在的方向涌去,那并不刺眼且有几分柔和的金光将他衬托的如九天而临的仙者。

    不,那本就是仙者。

    只是片刻,功德金光全都融入宋滇之的体内,他落在乔五味面前,眉眼中满是疲倦,还未开口,便被人给抱个满怀。

    清脆娇柔的声音在四周回荡着,可并未得到主人想要的回应。

    乔五味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她紧抿着唇,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眼里也露出许些慌张。

    周边树木那茂盛的枝干将那湛蓝的苍穹遮掩大半,几缕散碎的阳光折射进来,伴随着几声“啾啾”的鸟叫声,乔五味才逐渐冷静下来。

    在迷路的情况下,最忌讳就是乱走。

    等到约定时间,宋嫂子见她迟迟不归,定会找人一起找寻,其次乔五味打算站在原地不动,宋二哥既然是从这地方离开,也或许下山时可能从这地方路过。

    但她也并不打算坐以待毙,更不会把所有希望都寄托给别人!

    乔五味将背筐放置空旷的地上,将那筐装有菌子的背筐做为记号,随即选个方向朝前走,走到快要瞧不见背筐时才停下来。

    她低头打量地面上的痕迹,有好几双鞋印,看来是有人曾经过这边。

    乔五味大喊几声:“有人吗?”

    再没有得到回应,她下意识抓了抓有些发痒的手背,随即朝其他方向碰碰运气。

    只可惜老天爷并未站在乔五味这一边,这来回折腾,额头都生出薄汗,都没听到有一人回应。

    乔五味失落的回到放置背筐处,她正想寻个干净的地坐下歇息时,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让乔五味立即警惕起来,手下意识的握紧腰间的羊角,她抿着唇,目光死死盯着发出声响的地方,直至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乔五味面前。

    宋滇之那衣襟处沾满水渍,身后的背筐已装满菌子不说,左手拎着两只断了脖子的野鸡。

    在瞧见那名小娘子正一脸警惕的盯着自己时,眉梢微微挑起。

    “你怎么还在这!”

    乔五味愣愣的看着宋滇之,很快她就垂下头。

    “等你一起回去。”

    宋滇之那双深邃的双眸微眯,这鬼话他自然是不信,他同这小娘子只碰两次面,一次在茶摊处,另一次就在刚才,这半个熟人都算不上,又怎会呆在原地等自个回去。

    但宋滇之并未拆破乔五味的谎言,他扫了眼小娘子鞋侧沾染的污泥,以及那双发红的小手,声音低沉道。

    “走吧。”

    乔五味轻“嗯”了声,连忙上前背起地上的背筐,然后乖巧的跟在宋滇之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又因身形上的相差,远远看过去,只瞧见宋滇之冷着张脸走着,他那高大的身躯将娇小的乔五味遮挡的严严实实。

    宋滇之从小就同兄长来这座山上采药,故此十分熟悉这个地方,熟悉到什么程度呢?

    就算是闭着眼,他都能走下山。

    虽有宋滇之带路,但乔五味并未彻底放下心来,每次她都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看看有地上有没有其他人的脚印,那模样像极了警惕四周有没有捕猎者的小麋鹿。

    可这山路本就难走,又因下雨而便的湿滑,就在乔五味有些怀疑宋滇之是不是走错路时,脚下突然一滑,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撞上前方的宋滇之,而因本能的缘故,她下意识抓紧离自己最近的东西。

    预想的疼痛并未袭来,直至头顶传来宋滇之低沉醇厚的嗓音。

    “小娘子可是抱够了?”

    回过神的乔五味这才发现自己竟整个人贴在宋滇之的身后,双手紧紧搂着这男人那窄瘦有力的细腰。

    她迅速松开手,并朝后退了好几步。

    可那地方本就湿滑,乔五味整个人直接跌坐在了地上,身上的袄裙沾染了污渍,脏的不行。

    此时此刻,她脑子一片空白。

    半响,那双漂亮的杏眸中蓄满豆大的泪水,一眨眼就滚落下来,砸到发红的手背处。

    姨母曾教导,女子名节极为重要。

    故此乔五味出门蒙面,哪怕是表哥,也从未单独相处过,更没有过于亲昵的行为。

    可刚刚!

    自己竟抱住宋二哥的腰,同他有了肌肤之亲。

    宋滇之侧身就瞥见这一幕,他向来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可瞧见乔五味无声落泪的样子,胸口涌出一股莫名的烦躁感。

    他走上前,半跪半蹲在乔五味面前,声音淡淡:“哭什么?”

    乔五味垂眸,双唇紧闭,泪水似是断了线的珍珠,那长长的睫毛还带着几分湿意,这让宋滇之心头一震,搭在膝盖大拇指下意识摩挲食指的指腹。

    “说话,你哭什么?”

    乔五味这才抬起头,有些哽咽又有些破罐子破摔:“方才为何你闪开。”

    宋滇之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深邃的瞳孔幽幽的泛出波光,他嘴角微微翘起。

    “没来得及!”

    “怎么?怕我不负责?”

    乔五味双眼哭的通红,她抿着唇,明明很气愤却又不敢抬头,随即轻声哀求道。

    “宋二哥,这件事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吗?”

    那声“宋二哥”叫的宋滇之心头一软,也懒的再吓唬这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娘子,轻声道。

    “这地方就我们两人,刚才那一幕没人瞧见。”

    乔五味猛的抬起头,漂亮的杏眼眨了眨,她软声道:“当真?”

    宋滇之站起身,轻“嗯”了声。

    他想起曾被砍掉双脚的女子,只因在水潭洗脚时,被外男瞥了一眼,生父为家族名声着想,亲手拿起了斧头。

    “宋二哥。”乔五味小心翼翼站起身,伸手擦拭眼角的水渍:“谢谢你。”

    她想若宋二哥同别人说了此事,自个就反咬一口。

    毕竟刚才那一幕没人瞧见。

    宋滇之并不知乔五味心里的想法,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丛林,叮嘱道:“你在这等我片刻,我去采些草药回去。”

    乔五味乖乖的点点头。

    宋滇之将那两只断了脖子的野鸡丢在地上,朝着远处丛林走去,很快就采摘一些老樟树鲜叶和枝条丢进背筐中,看着眼睛还湿漉漉的小娘子道。

    “走吧。”

    乔五味连忙跟了上去。

    不过这次她留了心眼,同宋滇之保持一段极长的距离。

    宋滇之在瞥见身后那名小娘子离自己远远的,不由嗤笑一声,并停下脚步。

    “先歇一会。”

    乔五味连忙摆手:“我不累。”

    宋滇之伸手,采了些老樟树鲜叶和枝条丢进背筐里,抬头睨了一眼乔五味,语气调侃。

    “眼眶红成这样,被人瞧见,还以为咱俩是对野鸳鸯。”

    乔五味!!!!

    怎……怎说这般孟浪的话!!

    可这话虽糙,但却在理,她这般模样若是被人瞧见,定是会被误会。

    待眼眶没那么红,两人才起身朝山脚下赶去。

    雨后苍穹,万里无云,湛蓝如块碧玺澄澈。

    乔五味眉眼含笑:“好,听宋嫂子的。”

    她刚抬头,就瞥见柳鸿飞急忙忙的经过院前,朝着柳家方向赶去,看样子像是出了什么事。

    被淋成落汤鸡的慕思尘连忙伸爪子扒拉乔五味的衣裙,生气的告状。

    “乔姐姐,这胖头鱼欺负我!”

    乔五味有些无奈的薅起慕思尘,看着又准备喷水的浆果,十分严肃道。

    “都不准闹!”

    “浆果听话,你要快些将我们带回南国才行。”

    第 116 章 第116章

    浆果想着大鱼不记小猫过,便乖乖听主人的话,放弃喷水这个幼稚行为,而后吐出一个很大很大的水泡。

    水泡在月光下显得晶莹剔透,在离开水面缓缓朝乔五味所在方向飘去,这引的慕思尘探出脑袋,好奇伸出锋利爪子戳了戳面前那亮晶晶的水泡。

    水泡并未“啪”的炸开,反而将一人一虎给吞噬其中,这让乔五味想起来在黑潭时,也是这样的水泡将她包裹其中,若不然早就溺死了。

    乔五味有些怀疑,当时会不会是浆果救了自己呢?

    宋嫂子满脸焦急的站在树下,听到周边传来动静后,连忙小跑过去,可瞧见是柳小喜跟柳巧儿,脸色的欢喜顿时消散。

    柳小喜背筐只装半筐菌子,其他竹筐空空如也,她有些羡慕看着宋嫂子身后那满满一背筐的菌子,然后垂下头,正准备离开,却被宋嫂子开口喊住。

    “小喜,你有瞧见你阿五姐吗?”

    柳小喜摇摇头。

    柳巧儿站在旁侧,冷笑道:“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宋嫂子被这话气的不轻,她直接撸袖子。

    “再乱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上次宋嫂子打人时,柳巧儿可是瞧的清清楚楚,她吓的连忙躲在柳小喜的身后,并咬着牙恶狠狠道。

    “我是实话实话。”

    柳巧儿担心宋嫂子真的一耳光抽过来,急忙撇下柳小喜,很快就跑的没影儿。

    柳小喜犹豫半响:“宋嫂子放心,阿五姐那么机灵,肯定不会出事的。”

    阿五姐在宋嫂子的茶水摊那做吃食的事情,已经在村子里传了个遍,想起那日的鱼头,那是柳小喜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鱼头。

    本来六神无主的宋嫂子听到这话,这才满满冷静下来。

    是呀!

    阿五那么机灵,肯定不会出事。

    不过这也怪她,怕菌子被别人采完,才让阿五跟自己分开采菌子,却没想过阿五是第一次到这座山上。

    若是迷路或朝误入深山。

    想到这里,宋嫂子就急的在原地走来走去,她拉着准备离开的小喜,无比焦急道。

    “小喜,你帮帮嫂子守在这。”

    话还未说完,身后就传来乔五味的声音。

    “宋嫂子。”

    宋嫂子连忙转身,先是看到自家小叔子,紧接着才看到他身后的乔五味,她小跑过去,在瞥见乔五味袄裙上的污泥,眼眶立即就红了。

    宋嫂子紧紧抓着乔五味的声,声音有些哽咽。

    “都是嫂子不好,都是嫂子糊涂,怎么能让一人去采菌子。”

    乔五味连忙轻声安抚道:“宋嫂子我没事,只是路滑摔了一跤,你瞧我采可多菌子了,回去咱们吃菌子炖鸡如何?”

    被无视的宋滇之?

    宋嫂子低头,伸手快速擦掉眼角的泪水,然后夸赞着。

    “阿五真厉害。”

    乔五味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她亲昵搀扶着宋嫂子:“我瞧宋嫂子也采了很多菌子。”

    提到菌子,宋嫂子就眼前一亮,并邀功道。

    “我发现好几窝鸡枞菌,回去嫂子给你做油鸡枞。”

    乔五味开心的点点头,随即又不由自主的抓了抓发红的手背,不知为何,越抓越痒,似是有千万只蚂蚁藏在里面撕咬着,难受极了。

    宋嫂子是过来人,瞧乔五味抓手的样子,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她连忙阻止乔五味继续抓下去。

    “别抓,别抓,若是抓破了就更难办了。”

    乔五味抿着唇:“可是很痒!”

    宋嫂子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宋滇之:“你快去山里采些老樟树鲜叶和枝条回来。”

    老樟树鲜叶和枝条治冻疮是最效果的。

    宋滇之语气淡淡:“方才瞧见便采了些。”

    宋嫂子连忙走过去,见有十几株老樟树鲜叶和枝条后,脸上才多出几分笑意。

    见时辰不早,三人背着满背筐的菌子朝辣头村方向走去,柳小喜也不知何时离开。

    回去路上,乔五味忍不住又抓了抓手背。

    宋嫂子心疼道:“等回去将老樟树鲜叶和枝条捣烂,入锅加水煎成浓汁,涂满你那冻疮处就不痒了。”

    乔五味愣愣的看向自己发红的手背,原来是冻疮,怪不得那么痒。

    等三人回到院子,还未进去就听到柳老太那院子里传来难听的叫骂声,宋嫂子忍不住嘀咕道。

    “迟早要遭报应的。”

    乔五味抬头看去,就瞥见柳小喜被用力的推搡出门,并狠狠的摔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那柳老太站在门槛处,刻薄的骂道。

    “看看别人采多少菌子,没用个的东西,今日没采到一筐菌子就给我死到外面去。”

    柳小喜木楞的爬站起身,她舔了舔起皮的唇,拎起竹筐背了起来,低着头晃悠悠的朝着大山的方向走去。

    乔五味下意识的扯了扯宋嫂子的衣角,有些担忧道:“她这样会出事的。”

    山里多危险,她是最清楚的。

    眼下已经午时,若到夜里就更危险了。

    宋嫂子幽幽的叹口气,嘴里骂道:“那个老不死的狗东西,真是太作贱人!”

    “嫂子,午时我去郾城一趟,晚上麻烦你送饭菜过去。”

    宋滇之还有事,将背筐跟两只鸡都放置在地上就走了。

    柳家院子的大门已经紧闭,宋嫂子连忙上前拉着柳小喜厨房,而乔五味则将那三大筐菌子给搬进去,顺便煮个菌子鸡蛋汤。

    菌子鸡蛋汤是最快,也是最适合柳小喜当前的食物。

    乔五味将菌子鸡蛋汤端到满脸麻木的柳小喜面前,声音轻柔的道:“有些烫,得慢慢喝。”

    说完,就将菌子鸡蛋汤递过去。

    柳小喜不可置信得瞪大眼睛,似是觉得眼前这一幕像是做梦,家里的鸡蛋从来都没有她的份,不是煮给堂哥吃,就是攒着卖银钱。

    “真是给我吃的吗?”

    柳小喜的声音很虚弱。

    宋嫂子心疼道:“快吃吧。”

    若换做以前,柳小喜定是不会接的,可现在她实在是太饿了,菌子鸡蛋汤的香气一缕一缕钻入鼻腔,饥肠辘辘的肚子更是发出“咕咕”声。

    在接过乔五味手中的碗时,手心的热意才让柳小喜明确感觉到真实,她将碗凑到嘴边,小小的喝了半口。

    菌子鸡蛋汤是简单不能简单的菜肴,可当鸡蛋汤入口的瞬间,柳小喜觉得它是这世间最鲜美的东西。

    暖和的汤水从喉咙滑过冰冷的肠胃,身体也逐渐暖和起来。

    明明饿的要死,但她还是一小口一小口,无比珍惜的将这碗菌子鸡蛋汤喝的干干净净,如果可以,甚至想把碗都舔干净。

    肚子有了食物,柳小喜的脸色也好了许些。

    “多谢宋嫂子跟阿五姐。”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轻声道:“日后要是去郾城,就到宋嫂子的茶水摊,阿五姐请你吃饼。”

    柳小喜连忙摆摆手:“阿五姐不用了,我……”

    “若不想饿死,就听你阿五姐的。”宋嫂子叹口气:“你那阿奶真不是个东西。”

    饿的感觉并不好受,何况刚刚她还喝了一碗香喷喷的菌子鸡蛋汤。

    “多谢阿五姐。”

    乔五味又塞了两颗水煮蛋:“拿去吃。”

    柳小喜刚想拒绝,宋嫂子就开口:“拿着吧,你宋嫂子不缺这两鸡蛋。”

    听了这话,柳小喜一脸感激的揣着那两颗热乎乎的水煮蛋,背着竹筐离开。

    等厨房只剩下乔五味与宋嫂子两人,宋嫂子直接不客气的对着柳老太院子方向骂道。

    “这个老jian货也不怕死后下地狱,自个孙子是人,孙女就不是人,我就不信不遭报应。”

    宋嫂子是越骂越气,直到瞥见乔五味在低头抓手背,她才收声。

    “先忍忍,嫂子给你煮老樟树鲜叶和枝条汁水。”

    话音落后,宋嫂子就从背筐中找出这两样东西,先洗净然后锤烂丢入锅中,用水熬煮,直至熬成浓汁。

    待浓汁不烫后,她边小心翼翼将其敷在乔五味手背,边叮嘱着。

    “今日就别碰冷水,过几日在敷一两次,冻疮就能治好。”

    敷了药的位置冰凉凉的,很舒服,皮肉下那些撕咬的万千只蚂蚁似是陷入沉睡,那种钻心的痒消失了。

    乔五味忍不住感叹道:“宋嫂子,这偏方真有效。”

    宋嫂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法子是我夫君发现的。”

    这还是乔五味第一次听宋嫂子提起这个人。

    “他医术很厉害,以前经常带我小叔子去那座山采摘草药。”宋嫂子低头轻声说道。

    “长的也好看,心肠也好,可能就是太好了,所以老天爷把他带走了。”

    乔五味静静的听着。

    她也想阿爹阿娘了。

    等双手都敷了药,宋嫂子便让乔五味坐在一旁,自己则开始清洗那些采回来的菌子。

    清洗菌子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但宋嫂子却乐在其中。

    “阿五,中午我给你做菌子炖鸡如何?”

    那野鸡是宋滇之打的,极其肥厚,也不知炖煮后的滋味如何。

    乔五味坐在太阳下,整个人晒的暖洋洋的,似是要融化般。

    “宋嫂子做的肯定很好吃!”

    “那我待会烧热水,先炖一只鸡,晚上再炖一只。”

    在那一瞬间,承桑忽然反应过来,面前无比强大的临潮仙君宋滇有了软肋。

    而那个人是自己的阿姐。

    他很清楚宋滇之在担心什么,那亦是自己所顾虑的事。

    承桑点点头。

    “好”

    第 117 章 第 117 章

    通过南国的海域有片生得极其茂盛的海草,海草的根部紧紧抓着底下岩石,扎堆的挤在一起朝着海面上蔓延去,并形成一个天然的海草迷宫。

    在穿过海草迷宫后,不远处便是传闻中的南国。

    这里与世隔绝,又透着神秘色彩。

    从高处看去,南国是被一层泛着浅浅金色屏障给包围着,灿烂阳光倾斜而下,看起来就像是一颗巨大的珍珠。

    乔五味还从未捡过菌子,在姨母家外出的话,不是去灵验的寺庙捐香火钱,就是收到帖子,却城中相等身份人家中参加宴席,或去赏花。

    她那双漂亮的杏眼中不禁露出一丝期待与向往。

    “好!待会去捡菌子。”

    等炊烟从厨房屋檐缝隙中钻出去,其他户人家也开始生火做饭。

    这场五雨对种海椒谋生的村民来说,那堪比是一场及时雨,雨水过后,海椒苗会生的更快,故此大多村民们的脸上都洋溢的笑容。

    白粥很快就煮好了。

    虽然只是普通的粥水,那在这湿冷的天气中,喝上这热腾腾的食物,也是一种享受。

    粥水本身带着丝丝的甜味,若觉得寡淡,便吃口猪油炒的酸菜。

    那滋味,妙呀!

    两人正在厨房美滋滋的喝着,屋外突然响起宋滇之的声音。

    “嫂子!”

    宋嫂子第一次觉得自家小叔子有些烦人,她看来眼锅里还剩少许粥水,幽幽叹口气,自己怎么记得,以往小叔子是不怎爱来这吃饭。

    乔五味十分体贴道:“锅里的都给宋二哥吧。”

    她也快吃饱了。

    宋嫂子这才将粥水勺进碗里,又扒拉许些酸菜上面,端着走了出去。

    昨夜那一大碗刀削面让宋滇之吃的满头大汗,这不天刚亮就急忙忙过来,在期待嫂子又会端出什么好吃时,他就瞥见那碗白粥。

    宋滇之神情有些诧异,略有些失落的问道:“就喝白粥?”

    宋嫂子不由翻个白眼:“怎么?金贵了?还喝不得白粥了?”

    宋滇之没吭声,但却伸手接过白粥,将酸菜一起搅拌,四五口就喝个干净,随即递给站在面前的婶子。

    就当准备离开时,宋嫂子却开口喊住了他。

    “欸,待会跟我们一起去捡菌子。”

    宋滇之思索片刻:“那我待会过去。”

    捡菌子的那座山他知道,每年五雨过后,众人都会心照不宣的去那座山上捡菌子,菌子的种类很多,有毒的,没毒的,而每年也都会有人因吃毒菌子出事。

    雨依旧在下,不过却是毛毛细雨。

    待家中收拾好后,宋嫂子挑了一个干净背筐给乔五味,自个也背一个,手中还拎一个。

    乔五味边背上背筐,边忍不住问道:“宋婶子,我们要摘这么多菌子吗?”

    宋嫂子应道:“那当然,吃不完咱们可以晒干,做菌干,到时候炒肉炖鸡鲜的不行,若是遇见鸡枞菌,咱们还可以做油鸡枞,嫂子同你说,那滋味美的不行。”

    乔五味认真的点点头,她以往只喝过菌汤,那菌汤的味道确实鲜美无比。

    那座大山离辣头村还是有些距离,在赶过去的路上,乔五味瞧见了柳小喜跟柳巧儿两人。

    柳小喜穿着单薄打了补丁的袄裙,背着背筐,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筐,而柳巧儿只是轻松的提着竹筐,并开口抱怨道。

    “你还不走快些,若没见到菌子,我让阿奶不给饭你吃。”

    柳小喜没敢反驳,她低着头,忍受肚子的饥饿跟身上的寒冷,艰难的前进着。

    这时柳巧儿也瞥见宋嫂子,想到宋滇之跟阿娘的交代,她连忙笑着走过来,正想亲昵的搀扶宋嫂子的胳膊时,不曾想宋嫂子直接躲开。

    “哎呀,使不得。”宋嫂子阴阳怪气道:“忘了你阿奶阿娘昨个指着我鼻子骂。”

    她怎会不知柳巧儿心里打得什么主意,还真是敢想呀!

    宋嫂子亲昵的搂着乔五味的手:“阿五,我们走,这人打的算盘声太吵了!”

    乔五味被这话给逗笑出声,她轻“嗯”一声。

    “好。”

    感觉被羞辱的柳巧儿恶狠狠的盯着宋嫂子跟乔五味离去背影。

    哼!

    等着吧!

    等她兄长考上秀才,看自己怎么好好收拾这两人。

    那宋滇之有了银钱又如何,难不成还敢跟秀才大人斗?

    心里憋口气的柳巧儿上前狠狠的掐了把柳小喜,并开口大骂道:“你是眼瞎吗?没看到我被人欺负。”

    柳小喜疼的不行,却一声不吭。

    去往大山采菌子的人多,也好在两人起的早,虽山脚下的菌子都被采的差不多,到往里没走几步,就看到好几株浅黄色的菌子伫立在树脚下,宋嫂子立即冲过去,动作温柔的扒拉地上的湿泥。

    “这叫做奶浆菌,因为它的杆子折断,就会流出奶白色的汁水。”

    许是怕乔五味不信,宋嫂子故意折断奶浆菌的杆子,瞬间就流出奶白色的液体出来。

    乔五味点点头,并暗自将奶浆菌的相状特征都记在脑子里。

    宋嫂子扭头正巧看到不远处陆陆续续过来采菌子的人,她顿时急的不行,生怕菌子待会被人给摘没了。

    “我们分开采菌子,等太阳悬挂在正空,咱们就在这汇合。”

    乔五味顿时愣在原地,没等她开口,宋嫂子就转身朝着左手边的方向急忙走去,她很急,急的采菌子。

    犹豫片刻,乔五味只能朝那棵树的右边走去,她有点害怕,环顾四周,准备寻了一个长度合适的木棍做防身,却无意瞥见一群极其漂亮的菌子。

    乔五味走上前,好奇的蹲下身,歪着脑袋,观察这菌子的形状与颜色。

    菌子的颜色极其漂亮,是十分显眼的黄色,只不过它的形状很奇怪,并不是像刚才奶浆菌是单个的,而是一簇一簇小小的,像是珊瑚。

    她想了想,找个小小的树枝扒拉菌子周边的泥土,然后小心翼翼的拔出来。

    也不知为何,明明只是寻到比巴掌还小的菌子,但内心却有一股无法形容的满足感。

    有了第一次采菌子的体验,乔五味瞬间明白宋嫂子为何如此急匆匆的。

    再找到合适的木棍防身,她认真扫过地面第一个角落,很快就找到一株奶浆菌。

    在把奶浆菌丢进背筐中,乔五味嘴角不由自主的朝上扬起,那双漂亮的杏眼中也露出浅浅的笑意。

    雨不知何时停歇下来,山外的苍穹之上,也悬挂起一座七彩的天虹。

    只可惜乔五味沉迷寻菌子,并未瞧见这般美如画的景致,随着采摘的菌子越多,她也发现菌子原来可以颜色不一,形状不一,当真是有趣极了。

    很快,乔五味的背筐快装满了,她想再摘两株菌子就准备回去,只是没走几步,乔五味就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她下意识握紧悬挂在腰间的羊角。

    “是我!”

    宋滇之的声音突然响起,可这并未打消乔五味的警惕,她抿着唇,扭头看向站在树下的男人。

    细碎的阳光穿过重重叠叠树叶,斑驳的折射进来,宋滇之就站在那,他一半身躯沐浴在如同金色细沙的光幕处,一半隐入阴影当中。

    在看到男人身后的背筐,乔五味忍不住柔声问道。

    “宋二哥也是来采菌子的?”

    宋滇之轻嗯了声,随后瞥了眼乔五味那装满菌子的背筐,并陷入了沉默。

    半响,他才开口,声音低沉:“你分辨不出毒菌子?”

    乔五味微微愣住,她从未采过菌子,自然不知有些菌子有毒,有些菌子是可以吃的。

    “毒菌子?”

    宋滇之伸手指向乔五味身后的背筐:“你这里面几乎大半菌子都有毒。”

    乔五味!!!

    “全都倒出来,我帮你将无毒菌子挑出来。”

    乔五味没有犹豫,立马将背筐取下,并把里面的菌子全都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随即像个做错事的孩童般,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宋滇之走进,半蹲在乔五味面前,低头将无毒的菌子丢进旁边的竹筐中,待挑拣完后,原本满满的竹筐只剩下一小部分。

    “行了。”

    宋滇之站起身,正巧瞥见乔五味眼底的失落,他收回视线,目光看向大山的深处。

    “菌子炖鸡会煮吗?”

    乔五味不解抬起头,望向这个比自己高一个脑袋的男人。

    还没弄明白宋二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宋滇之就取下背筐,他那竹筐已经装了许些菌子,甚至比乔五味方才的还要多上一些。

    “我……我不需要。”

    乔五味只以为宋滇之是在安慰自己,连忙拒绝。

    宋滇之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他垂眸,深邃的眼眸就这样大大咧咧的打量面前的乔五味,随即嘴角上扬。

    “不需要什么?”

    乔五味双手下意识握紧,咬着唇:“你的菌子。”

    宋滇之挑眉:“我的菌子为何给你?”

    乔五味愣愣的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杏眼挣的极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小脸顿时涨的通红,她低下头,拿着自个少的不能再少的背筐准备离去时,却被宋滇之拦了下来。

    “帮我背回去,我去打两只野鸡。”

    不等乔五味拒绝,宋滇之就夺过她手中的背筐,眨眼间,就消失在远处的丛林中。

    从回来第一天,乔五味从那把乔刀就推测处,这个男人身手定是不错的,故此瞧见这一幕时,并未觉得惊讶。

    她气呼呼的背起装满菌子的背筐,朝着回去的路走去。

    只是没走几步,乔五味那张小脸就苍白如纸,她虽然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在四周都是郁郁葱葱树木的山林里迷路了!

    本打算靠地上的脚印回去,但来山中采菌子的人太多,地上的脚印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犹豫几秒,乔五味冲着宋滇之离去的方向大喊道。

    “宋二哥!”

    就算人没回来,但“家”必须给看守好。

    进府邸后,承桑屁股还没有坐热呢,就急匆匆出府朝南国皇宫赶去。

    这银花冠虽然有了,但嫁衣还没备好。

    第 118 章 第 118章

    虽然不明白深海中为什么会有浴池的存在,但乔五味放下好奇心,舒舒服服的躺在里头泡着,芳香清甜的熏香在浴池外袅袅升起,舒适的温水将人紧紧的包裹中,惬意极了。

    等从浴池出来,崭新的嫩绿色纱裙早已备好放在旁侧,等乔五味刚换好,外面就传来侍女恭敬无比的声音。

    “姑娘,可否需要人进去伺候着?”

    乔五味正在用干布擦拭湿漉漉的头发,开口道:“不用了。”

    乔五味眼底闪过一丝鄙夷,随即将目光落在宋嫂子的身上,那筐菌子已经洗了大半,还剩下大半放置旁侧。

    “宋嫂子,我来帮你吧。”

    她刚起身,就被宋嫂子喊住:“你好好坐着。”

    许是怕乔五味不清楚冻疮的严重性,故边起身,边开口说道。

    “这冻疮都是寒冬腊月冻出来得,手脚位置或脸跟耳朵这四处最容易得,刚开始冻疮呈青紫或红斑状,后会感到烧灼痒痛,局部搔痒麻木,甚至溃烂,可等天气转暖又会自个自愈。”

    当初这些话是宋老大说给宋嫂子听。

    如今这些话是宋嫂子说给乔五味听。

    “别以为就这样无事,冻疮只要复发,就极其难愈。”宋嫂子板着张脸,语气严肃:“不然有你好受的。”

    乔五味神情错愕,许是没想到冻疮竟这般严重。

    这倒也不怪她,家中还未出事,乔五味就是爹娘手心中捧的明珠,后被姨母接过去,也从未怠慢过她,吃喝穿用住皆是顶好。

    冬日时,那屋子里更是暖和的能出汗,又怎会得冻疮。

    乔五味知晓宋嫂子是在关心自己,她乖巧的坐在木凳子上,声调微微向上扬起。

    “嗯,我听宋嫂子话,好好坐在着。”

    宋嫂子这才放下心来,转身走进厨房。

    而乔五味也算是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她仰着头,看着一缕缕青烟从黑色屋檐钻出,不到片刻,便被风吹散没了踪影。

    此时,柳家屋内。

    柳鸿飞神情激动的同张氏道。

    “娘,只要拿出三十两银子去疏通,你儿这次秀才之位就稳了!”

    张氏瞬间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真的?”

    柳鸿飞点点头,许是怕隔墙有人,他小心翼翼张望四周,才小声道。

    “贾夫子亲口同我说的。”

    这贾夫子是郾城三行书院的副院长,更是这次五闱的出题者之一,昨夜柳鸿飞被叫过去,那贾夫子是亲口承诺,若能拿出三十两银子,他今年必榜上有名。

    三十两银子跟秀才之位相比,简直是稳挣的买卖。

    故此,柳鸿飞趁午休急忙忙的赶回来。

    既是贾夫子说的,那定是不会骗人,一想到自己马上就是秀才娘,张氏激动的双手直哆嗦。

    柳鸿飞则十分焦急的说道:“娘,我还要赶去书院,你快拿银子给我。”

    银子这两个字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瞬间将张氏的美梦给砸碎,她连忙回屋从衣柜中翻找出家中所有的积蓄,在数清有多少后,顿时心冷了半截。

    十两。

    只有十两银子怎么够。

    张氏很快就有了注意,然后轻声安抚道:“儿呀,你先回书院,五闱之前,阿娘定能凑足三十两银子。”

    柳鸿飞相信阿娘不会拿自己前途开玩笑,见时辰差不多,又急忙忙的朝郾城方向赶去。

    张氏不放心,跟着柳鸿飞出了院子,再目送她儿身影逐渐成个小黑点,彻底瞧不见时,才转身朝着大房屋走去。

    这一幕正巧被宋嫂子瞧见,她低头边把野鸡浸泡在冒着滚滚热气的木盆里,边同乔五味道。

    “每次那柳鸿飞回来,张氏都会一趟孙氏的房内……”

    乔五味正盯着院中的烂泥,不知在想什么,在听到宋嫂子的那番话后,眼底露出一丝厌恶。

    那柳鸿飞还真是会独善其身!

    乔五味想了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宋嫂子摇了摇头:“迟早有她后悔的时候。”

    说完,她就开始扯野鸡的鸡毛,被热水烫过的野鸡,只需轻轻用手一扯,那毛就掉了。

    等脱完鸡毛,宋嫂子左手拿着菜刀,右手提着脱好毛的野鸡走进菜园子,她动作利索的开膛破肚,能要的要,不能要的就丢在角落,留给那些野猫儿吃。

    处理干净后,宋嫂子皱着眉头喊道。

    “阿五,你去屋里头正中间柜子下方,抽一根干艾草放到院内烧。”

    乔五味连忙起身:“好勒,宋嫂子。”

    她进屋,便瞧见柜子下方摆放十几捆干艾草,乔五味从中抽了一根出来,进厨房用火石点燃后,就坐在旁边候着。

    半响,专属艾草的那股中药草味慢慢驱散院中的血腥味。

    而宋嫂子将处理好的野鸡跟菌子进了厨房,然后一股脑的丢进锅里,想着还有大半的菌子没有洗好,她抬头对着外面喊道

    “阿五,你坐灶前替宋嫂子看着火,别熄了就行。”

    菌子炖野鸡不需要太多的技巧,菌子本身就鲜的不行,野鸡更是柴而不瘦,两者随便炖煮都好吃的不得了。

    乔五味扭头看向厨房内,声音轻柔应道:“好。”

    第十七章:

    乔五味眼底闪过一丝鄙夷,随即将目光落在宋嫂子的身上,那筐菌子已经洗了大半,还剩下大半放置旁侧。

    “宋嫂子,我来帮你吧。”

    她刚起身,就被宋嫂子喊住:“你好好坐着。”

    许是怕乔五味不清楚冻疮的严重性,故边起身,边开口说道。

    “这冻疮都是寒冬腊月冻出来得,手脚位置或脸跟耳朵这四处最容易得,刚开始冻疮呈青紫或红斑状,后会感到烧灼痒痛,局部搔痒麻木,甚至溃烂,可等天气转暖又会自个自愈。”

    当初这些话是宋老大说给宋嫂子听。

    如今这些话是宋嫂子说给乔五味听。

    “别以为就这样无事,冻疮只要复发,就极其难愈。”宋嫂子板着张脸,语气严肃:“不然有你好受的。”

    乔五味神情错愕,许是没想到冻疮竟这般严重。

    这倒也不怪她,家中还未出事,乔五味就是爹娘手心中捧的明珠,后被姨母接过去,也从未怠慢过她,吃喝穿用住皆是顶好。

    冬日时,那屋子里更是暖和的能出汗,又怎会得冻疮。

    乔五味知晓宋嫂子是在关心自己,她乖巧的坐在木凳子上,声调微微向上扬起。

    “嗯,我听宋嫂子话,好好坐在着。”

    宋嫂子这才放下心来,转身走进厨房。

    而乔五味也算是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她仰着头,看着一缕缕青烟从黑色屋檐钻出,不到片刻,便被风吹散没了踪影。

    此时,柳家屋内。

    柳鸿飞神情激动的同张氏道。

    “娘,只要拿出三十两银子去疏通,你儿这次秀才之位就稳了!”

    张氏瞬间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真的?”

    柳鸿飞点点头,许是怕隔墙有人,他小心翼翼张望四周,才小声道。

    “贾夫子亲口同我说的。”

    这贾夫子是郾城三行书院的副院长,更是这次五闱的出题者之一,昨夜柳鸿飞被叫过去,那贾夫子是亲口承诺,若能拿出三十两银子,他今年必榜上有名。

    三十两银子跟秀才之位相比,简直是稳挣的买卖。

    故此,柳鸿飞才趁午休急忙忙的赶回来。

    既是贾夫子说的,那定是不会骗人,一想到自己马上就是秀才娘,张氏激动的双手直哆嗦。

    柳鸿飞则十分焦急的说道:“娘,我还要赶去书院,你快拿银子给我。”

    银子这两个字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瞬间将张氏的美梦给砸碎,她连忙回屋从衣柜中翻找出家中所有的积蓄,在数清有多少后,顿时心冷了半截。

    十两银子。

    只有十两银子怎么能够。

    张氏很快就有了注意,然后轻声安抚道:“儿呀,你先回书院,五闱之前,阿娘定能凑足三十两银子。”

    柳鸿飞相信阿娘不会拿自己前途开玩笑,见时辰差不多,又急忙忙的朝郾城方向赶去。

    张氏不放心,跟着柳鸿飞出了院子,再目送她儿身影逐渐成个小黑点,彻底瞧不见时,才转身朝着大房屋走去。

    这一幕正巧被宋嫂子瞧见,她低头边把野鸡浸泡在冒着滚滚热气的木盆里,边同乔五味道。

    “每次那柳鸿飞回来,张氏都会一趟孙氏的房内……”

    乔五味正盯着院中的烂泥,不知在想什么,在听到宋嫂子的那番话后,眼底露出一丝厌恶。

    那柳鸿飞还真是会独善其身!

    乔五味想了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宋嫂子摇了摇头:“迟早有她后悔的时候。”

    说完,她就开始扯野鸡的鸡毛,被热水烫过的野鸡,只需轻轻用手一扯,那毛就掉了。

    等脱完鸡毛,宋嫂子左手拿着菜刀,右手提着脱好毛的野鸡走进菜园子,她动作利索的开膛破肚,能要的要,不能要的就丢在角落,留给那些野猫儿吃。

    处理干净后,宋嫂子皱着眉头喊道。

    “阿五,你去屋里头正中间柜子下方,抽一根干艾草放到院内烧。”

    乔五味连忙起身:“好勒,宋嫂子。”

    她进屋,便瞧见柜子下方摆放十几捆干艾草,乔五味从中抽了一根出来,进厨房用火石点燃后,就坐在旁边候着。

    半响,专属艾草的那股中药草味慢慢驱散院中的血腥味。

    而宋嫂子将处理好的野鸡跟菌子进了厨房,然后一股脑的丢进锅里,想着还有大半的菌子没有洗好,她抬头对着外面喊道

    “阿五,你坐灶前替宋嫂子看着火,别熄了就行。”

    菌子炖野鸡不需要太多的技巧,菌子本身就鲜的不行,野鸡更是柴而不瘦,两者随便炖煮都好吃的不得了。

    乔五味扭头看向厨房内,声音轻柔应道:“好。”

    随着土灶的火舌吞噬干柴,锅中的香气逐渐弥散出来,那是纯粹的野菌子的香气,以及浓香的鸡味,两者的糅合可谓天造地设。

    乔五味坐在灶台前,见火势弱了几分,便塞根干柴进去,时不时用木棍疏通疏通,免的干柴塞的太多,将火苗给压灭了。

    这时外面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我说宋嫂子,你家那茶水摊还什么卖吃食的摊子,不是挣了可多银钱吗?怎么还同我们抢菌子。”

    说这话的是钟寡妇,她背着空篓子同其他村民路过,瞥见宋嫂子那满满一堆的菌子,心里顿时不平衡起来。

    宋嫂子袖口被撸到手肘处,手里正拿着一棵巴掌大菌子,在听到钟寡妇这话后,立即站起身,单手叉腰反驳道。

    “怎么?我家有银钱就得让着你吗?”

    钟寡妇被怼的脸色有些难看,可很快她就露出委屈的神情,微低着头。

    “我只是觉得,你家不缺吃食,何必同我们这些可怜人抢这些东西。”

    许些没有采到菌子的村民们听后,顿时觉得这话有理,不由开始嘀咕了起来。

    “是啊,钟寡妇这话说对。”

    “我听闻她同那远方亲戚一日能挣上半贯钱呢!”

    这让在场所有人开始惊呼不已,这么多!!!

    有人气愤不已:“那还同我们抢菌子。”

    乔五味连忙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的是一群人站在院门口,每个人脸色神情不同,有嫉妒,有震惊,有气愤,还有幸灾乐祸。

    宋嫂子是气的不行,她恶狠狠盯着钟寡妇:“把你嘴给老娘闭上!”

    钟寡妇却一脸无辜道:“我说的是实话。”

    “宋嫂子,你可是同这位嫂子有什么过节,怎三番两次来胡说八道呢?”乔五味走上前,她那张精致小巧的脸露出浅浅的笑容,声音也轻柔柔的。

    钟寡妇记得乔五味,若不是她插手,上次也不会吃那么大的亏。

    想想,这脸就疼的不行。

    “小娘子说的什么话。”

    乔五味眨了眨她那双漂亮的杏眼:“这位嫂子,我说的可是实话呀!”

    钟寡妇被怼的哑口无言,都不知怎么接话。

    乔五味也不给钟寡妇机会,趁胜追击道 :“可是忘了你上次污蔑宋嫂子私会外男之事?”

    钟寡妇连忙反驳:“这次我可不是污蔑,我只是打抱不平!”

    有村民则不满的喊道:“你们都挣了那么多银钱,又采了多菌子,说都不让说了。”

    乔五味微微挑眉,这番话她还是第一次听。

    “银钱是我们起早贪黑挣的,菌子是我们含辛茹苦采的,有人嫉妒嘴碎几句倒也无妨,但说抢就不对。”

    没等钟寡妇开口,乔五味继续道:“那大山跟菌子身上可没写任何人的名字,都是靠自个本事采的,怎么能算抢呢?”

    她直勾勾盯着钟寡妇:“我若是说错了,这位嫂子可定要说出来。”

    钟寡妇都快咬碎后槽牙,这小娘子还真是牙尖嘴利,像是专克自己似的,只能挤出一抹苦笑出来。

    “没错,是我想岔了。”

    乔五味没应声,只是看向其他村民,脸上笑意不变。

    钟寡妇同那些村民也不好再说什么,全都灰溜溜的离开。

    等人都走光后,她不由惊呼一声,吓的身后宋嫂子差点跳起来,她急忙喊着。

    “怎么了,怎么了!”

    乔五味边朝厨房走去边道:“灶里的火也不知熄没熄。”

    宋嫂子微微愣住,随即那张大圆脸露出开心的笑意。

    “熄了便重新生起来,不妨事。”

    乔五味点点头,然后转身走进厨房里,而宋嫂子则站在原地,她目光落在钟寡妇离去的身影,忍不住昂首挺胸,小声嘀咕着。

    “哼,我现在可是有人护着。”

    而刚刚那些话正好被张氏听的清清楚楚,在听到一日能挣上一贯钱时,眼前瞬间发亮。

    而她手里拿着是大房所有的家产,一两银子都不到,少的可怜,还想自个儿给他死后摔碗,真是可笑。

    张氏随即又去柳老太那要银钱,可她又不能全盘托出,只能寻个理由,事关自个金孙读书的大事,柳老太只能咬着牙,先让张氏出去等着,待屋子里只有她一人,才打开床头上方的柜子,从里头找出一个不起眼的蓝布头出来。

    这里面有五两银子,是柳老太的的棺材钱。

    她想了想,拿出二两银子出来。

    屋外,张氏看着手中的二两银子,心顿时凉了半截,这凑起来才十三两银子,余下的十七两银子可怎么办。

    不对!

    有法子!

    张氏迅速抬头,目光炽热朝着对面冒着炊烟的院子望去。

    “这些都是我的吗???”

    宋滇之笑道:“都是你的。”

    乔五味只觉得像是在做梦,正抬头想说些什么,宋滇之忽俯下身来,冰凉的唇落在那片柔软上。

    他声音沙哑:“不是梦。”

    话音落后,宋滇之凑过去,加深刚刚的那个吻。

    第 119 章 第 119 章

    乔五味单手抵在宋滇之的胸膛上,整个人被亲的有些踹不过气来,耳根更是羞红厉害,她感觉宋滇之就像是侵略者,贪婪且有霸道的夺走自己的呼吸。

    两人唇畔相碰,鼻息纠缠。

    而每当乔五味想要逃离时,宋滇之便紧紧的扣住她的后脑勺,偏头继续肆无忌惮下去,这让她有种错觉,自己似是要被宋滇之揉进身体中。

    直到双眼迷蒙,并沁满着水雾,宋滇之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可瞥见怀中的人儿嘴唇娇艳欲滴时,眼底神色微暗。

    乔五味脸上的羞红还未褪去,面对宋滇之那灼热的目光,她侧目看向别处,而后小声呢喃着。

    对于乔五味想让这个人渣活下去,宋滇之不理解,但还是尊重她的抉择,十分嫌弃的将其给拖了出去。

    等茶水摊内只剩下乔五味一人,她才慢慢蹲下身来,双手紧紧拽着那羊角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最终滴落在地上。

    方才在后厨弄茶时,乔五味就瞥见柳鸿飞映照在地面上的影子,那时她就握紧腰间的羊角尖。

    待宋滇之赶回茶水摊时,就瞥见那小娘子正可怜兮兮的蜷缩成个团,依靠在角落旁,一言不发。

    他目光落在乔五味手中紧握的羊角尖:“你那东西不错,可惜还不够锋利。”

    乔五味微微抬头,泪汪汪的看了宋滇之一眼,又垂下眼眸。

    那一眼瞧的宋滇之心都软成泥巴,他想了想:“过几日我给你寻个好东西防身。”

    乔五味这才瓮声道:“谢谢宋二哥。”

    许是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她连忙站起身,低头拍了拍袄裙处的灰尘。想到宋滇之说杀人那风轻云淡的,乔五味十分笃定这男人身份不简单。

    宋滇之突然道:“需要宋二哥教你个法子吗?”

    乔五味愣愣的看着他:“什么法子。”

    宋滇之嘴角向上挑起,语气带着几分痞气:“男人最了解男人,若有下次,先用刀子扎手,趁他没回过神时,立即转身踢他下三寸,记得用全身力气。”

    乔五味眨了眨眼。

    下三寸?

    待明白那是什么地方后,她脸色爆红,如同屋外旭丽的晚霞。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嚣,乔五味侧目看去,便瞧见张氏正带着一群围在茶水摊,喧喧嚷嚷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过瞧那架势,似是要朝里走过来。

    在那一瞬间,乔五味似是意识到什么,脸上的红润瞬间褪去。

    她曾随姨母见识过不少府邸中的“脏”事,而姨母也似是有意让她早些领悟这些东西。

    乔五味聪慧,学了不少,却从未想过自己差点栽了跟头。

    那张氏远远瞧见茶水摊后厨,有一男一女身影时,整个激动的直颤抖,她压抑内心的激动,故作疑惑道。

    “今日怎未瞧见宋嫂子呢?”

    跟在她身后大多是辣头村的村民,在郾城做完工准备回去,却被那张氏拉着去喝茶歇歇。

    这茶水钱自然是张氏来付钱。

    张氏直接带着人朝后厨方向走去,可在瞧见那名男子是宋老二时,整个人愣在原地。

    怎么会是宋老二!

    她儿呢?

    不是说好,先引走宋嫂子,他过去毁了那小贱蹄子的清白,而自己则带人过来捉奸。

    到时将脏水全都泼给那小贱蹄子,让她只能被纳入门。

    宋滇之那双黑色的眼眸幽暗阴冷,瞧的让人双腿不由发颤,他嘴角突然向上扯起,目光盯着当先冲过来的张氏。

    “张嫂子可是要喝茶?”

    张氏此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鸭,想开口质问他儿呢?可又不知怎么开口,直至身后有人喊道。

    “是宋老二呀,你张嫂子今日请我们喝茶呢。”

    有人瞥见宋老二身边的乔五味,似是发现不得了的事情,其他人也好奇的探出脑袋过来。

    “宋老二,你这在后厨同这小娘子作甚呀?”

    人群中,不知是谁开口打趣道。

    乔五味连忙应道:“宋嫂子让宋二哥在后厨弄个烧饼窑,他刚过来瞧瞧建在哪呢。”

    宋老二低头看了郾乔五味,却并未拆穿她的谎言。

    “嗯,过来弄烧饼窑。”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烧饼窑是什么东西,脸上都露出好奇的神情,而乔五味则边伸手指着身后某地方边轻声解释道。

    “那烧饼窑就像瓷器窑般,大致建在那个地方,过几日都可以过来尝尝味儿如何。”

    话音落后,众人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大半。

    之前他们就听闻,宋嫂子家里那位小娘子心灵手巧,卖卷饼就挣了许些银钱,如今又弄出这什么烧饼窑。

    手中有一些余钱的村民,忍不住开口问道。

    “可贵?”

    他吃过那卷饼,搁在郾城绝对是独一份,尤其是那卤肉肥而不腻,肉香四溢,肥肉入口即化,瘦肉一抿就烂,搭配那爽口的萝卜丝,又极其解腻。

    最关键是那辣酱。

    香!

    辣!

    让人胃口大开。

    那千层酥饼听的就好吃,只是烤出来的饼的那个酥层,真的有千层吗?

    乔五味想了想:“要比卷饼贵上一文。”

    “若好吃,这价格倒也合理。”

    对于这样的称赞,乔五味欣然接受,似是想到什么,她的目光落在还未回过神的张氏身上。

    “张嫂子既要请大家喝茶,那大家先坐着,我现在就给大家泡茶。”

    这除去张婶子外,余下村民有六人,乔五味动作利索,直接提了三壶热茶过去,宋滇之则站在那片荒地,半蹲下身开始测量位置。

    等张氏回过神,看着两人一壶热茶的场景后,差点没被气的吐血,她本想利用这群人当目击者,不曾想搬石头砸到自己的脚。

    一壶热茶三文钱,三壶热茶那就是九文钱!

    这九文钱能买半斤肉还有剩。

    张氏气的面容扭曲,但眼下最担忧的还是她儿有没有出事,她紧紧盯着乔五味,想从身上找寻一些蛛丝马迹,在瞥见悬挂腰间的那羊角尖上的血迹时,张氏差点跳了起来。

    她没忍住,故作担忧的问道:“阿五,你腰间的挂饰怎么沾有血迹,可是受了伤?”

    话音落后,在场喝茶的村民们都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乔五味身上。

    乔五味一脸无辜:“许是在卖肉摊处,沾上那畜生的血。”

    张氏猛的站起身,那凳子直接“碰”的一声摔倒在地上,她怎会没听懂乔五味话里的含义。

    这小贱蹄子怎么敢!

    她儿日后可是秀才,是吃官家饭的大人物。

    乔五味眨了眨眼:“张嫂子是要付茶水钱吗?一共九文。”

    张氏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里头,上不上,下不下,最终是咬着后槽牙,从钱袋子里不情不愿的掏出九文钱。

    乔五味也没客气,接过银钱放入自个钱袋子中,转身对着宋滇之喊道。

    “宋二哥,那烧饼窑弄大些,这般烤出来的饼也可多许些。”

    半响,喝完热茶的村民们都已经离去,只剩下张氏一人坐在那,那目光正死死的盯着乔五味,眼里是藏不住的恨意。

    待乔五味收拾茶壶时,张氏突然伸手死死拽住她衣角,开口质问道。

    “我儿呢!”

    “你是不是把我儿给杀了!”

    “我告诉你,我儿日后可是秀才,他若少了一根毫毛,我定要将你这个小贱蹄子给千刀万剐。”

    乔五味一副被吓坏模样,她吓的朝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张嫂子你在说什么,我方才可什么人都没瞧见,怎么就胡说八道乱污蔑人呢?”

    张氏立马反驳:“不可能,我明明……”

    她的话嘎然而止,因为后面的话不能说。

    乔五味眼底闪过一抹讥讽,声音却柔柔问道:“明明什么?”

    张氏不甘咬着头:“没什么!”

    她的那些盘算不能说。

    若被人知晓,她儿的前途也彻底毁了。

    “那张嫂子能否撒手,这衣服若被撕扯坏了,可是要赔的。”乔五味声音依旧温温柔柔,目光则落在腰间那沾有血迹的羊角尖。

    张氏没法子,只能不情愿的松开手。

    这时宋嫂子从外走了进来,她先是骂骂咧咧,在瞧见张氏坐在自个的茶水摊处,连忙小声嘀咕着。

    “晦气!”

    宋嫂子怒气冲冲的走到乔五味面前:“气死我了。”

    乔五味连忙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她也没问,可宋嫂子本就是憋不住事的人儿。

    “你还记得……”

    话还未说呢,外面就传来焦急的呼喊声。

    “出事了,出事了,张氏你儿出事了!”

    张氏哪还顾得了别的,她连忙站起身问道:“我儿怎么了!”

    前来喊话的是刚才喝茶的村民:“我们在回去路上,瞧见柳鸿飞昏死在田地边上,也不知是得罪谁,头上手上全都是血。”

    张氏顿时哀嚎一声,就慌忙跑了出去,乔五味低头,神情淡淡的擦拭木桌上的物资。

    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宋嫂子神情错愕,她凑到乔五味身边:“看,遭报应了吧,这遭狗瘟的东西。”

    乔五味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她眼眸低垂。

    “嗯,遭报应了。”

    正用碎石围成大半个圆的宋滇之半蹲在那,他语气淡淡:“烤饼窑这般大可行?”

    宋嫂子这才发现自家小叔子也在茶水摊内,而乔五味则扭头瞥了一眼,然后点点头。

    “可。”

    宋滇之这才起身:“行,明日我让人送些土坯砖跟碎石过来。”

    乔五味先是愣住,显然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竟被宋滇之当真,她犹豫半响,才抿着唇道。

    “这烧窑饼我让别人来弄就行。”

    宋滇之见嫂子还站在那,便没有吭声。

    此时,张氏正趴在晕死过去的柳鸿飞身边嚎嚎大哭,不知情的还以为那柳鸿飞是死了呢。

    那柳鸿飞脸上沾满血迹,右手手背处一个血窟窿,虽然血都已经止住,但那样子却十分的可怖。

    这不知不觉,外面天色也亮了起来。

    宋滇之一袭红衣,整个人光彩焕发,本就俊美无铸的容颜今日更加夺目,他嘴角正露出温柔的笑意,带着身后的迎亲队伍朝着承桑府邸的方向走去。

    在迎亲队伍的唢呐与铜锣声响起瞬间,整座南国开始热闹了起来。

    稚嫩的孩童成群结伴的随花轿边走边吆喝着。

    “娶新娘子咯~娶新娘子咯~”

    第 120 章 第 120 章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街道两侧站满看热闹或者曾喜气的百姓们,每个人脸上露出笑容,他们都替这对新人感到开心。

    府邸外,承桑身着米金色暗纹长袍,微卷的长发用同色发带高高束起,就连慕思尘也被他给打扮一番,颈部处戴上红色丝绸花。

    也否管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前来凑热闹的百姓们都被门外侍从热情的迎了进去喝杯喜酒。

    而承桑正在叮嘱待会要拦门几人:“待会给我拦拦人,好让宋滇之知道,我阿姐可不是那么容易娶的。”

    拦门几人连忙拍着胸膛,异口同声的保证道。

    “公子放心,我们定能完成任务。”

    他身上弥漫浓浓的酒味,似是喝醉了酒,失足摔成这副摸样,那群发现柳鸿飞的村民们也是这般想。

    其中有人忍不住道:“怎饮这多些酒。”

    原本嚎嚎大哭的张氏听罢,顿时收了声,方才瞧见她儿这副惨样,整个人魂儿都要吓没了,哪留意什么酒味。

    如今听周边村民这么一说,才逐渐反应过来。

    她不蠢,甚至聪明的过头。

    前几个时辰,张氏就同柳鸿飞商议好,先寻个理由将宋嫂子引出去,待店内只剩下那小娘子时,便让柳鸿飞过去,顺便使一点手段,两人最好有肌肤之亲,而张氏则用请人喝茶的缘由过去,让众人撞击两人亲昵的场面。

    那般这小娘子名声算是彻底坏了,除了嫁给柳鸿飞外,还能嫁给谁。

    这嫁给柳家,卖吃食的法子定不能在崔嫂子茶水铺卖,倒时在郾城内随意支个摊,定也能挣的盆满钵满。

    可张氏方才带人过去,她儿没了踪影不说,那招人恨的宋老二却在那。

    看着柳鸿飞身上的伤,又会想起那小娘子腰间那沾血的羊角尖,张氏五官瞬间扭曲了起来。

    定是这对狗男女将她儿打成这样的!

    张氏全身被气的直颤抖,她儿日后可是秀才大人,这个宋老二怎么敢呀!可眼下张氏又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这个暗亏也只能咬碎后槽牙应下。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将她儿给抬到城里头的医馆处瞧瞧,而村民们也是看在柳鸿飞是童生的份上,才上前帮忙的。

    一行人匆匆忙忙的路过茶水摊,张氏狠狠的瞪了坐在门口歇息的宋嫂子,并瞥见后厨内的宋二郎同那小娘子,眼底不由露出一抹怨毒。

    乔五味并不知茶水摊外的事情,她正满脸认真,伸手指着面前这块空地,告知宋滇之自己想要的多大的烧饼窑。

    宋滇之瞥了眼乔五味,很快又收回视线。

    他开口问:“何时用?”

    乔五味想了想:“三天后。”

    她手还在涂药,不能碰冷水。

    宋滇之点头,声音低沉:“行。”

    乔五味也没别的要叮嘱的:“那麻烦宋二哥了。”

    说完,便转身朝着外走去,待走出后厨外,乔五味才偷偷的松口气,不知为何,她同宋二哥单独在一起时,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坐在摊外的宋嫂子见乔五味出来后,边招呼她过来,边拿起茶壶倒了杯热茶。

    待乔五味坐下来后,宋嫂子连忙贴近,她神情激动,并神秘兮兮道。

    “你猜,我方才瞧见了什么?”

    乔五味有些好奇:“瞧见了什么?”

    宋嫂子连忙将一群人抬着要死不活的柳鸿飞朝着郾城的事情说了出来,随即小声嘀咕着。

    “这剥削算计自个亲人,迟早都是要遭报应的,你瞧!这报应不就来了吗?”

    乔五味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茶碗,她垂下目光,盯着腰间那已经洗去血迹的羊角尖,轻轻抿着唇。

    那羊角尖锋利无比,能同匕首相比较。

    自己会不会一下子将那柳鸿飞捅死?

    想到这,乔五味脸色变的有些苍白。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宋滇之的声音,他身上那套黑色劲衣的衣角处,好几处都沾染上了污渍,宋滇之弯腰伸手拍了拍。

    “我方才路过,那柳鸿飞一身酒味,许是喝多了酒给摔的,瞧那样子应是死不了。”

    乔五味微微愣住,她不知晓宋二哥是在在安抚自己,还是听见宋嫂子的话,过来同她说的……

    宋嫂子有些慌了,自个小叔子是什么脾性她是知道的,她小心翼翼问道:“确是他自个摔的,不是你踹的吧。”

    宋滇之直起身子来,神情坦荡:“不是,他自个喝多酒摔的。”

    随即他对着因为用力,手指尖微微泛白的乔五味道。

    “你那烧饼窑明日才能动工。”

    回过神的乔五味盯着手中的茶碗,语气柔和:“不打紧。”

    此时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宋滇之似是想到什么,边朝城内方向走去,边冲着宋嫂子道。

    “嫂子,跟何大说声,等我回来再走。”

    宋嫂子还没来及的宋滇之要去干嘛,那人就已经走远,乔五味抬头,便瞧见那沐浴在夕阳下的男人身影。

    他脊背挺直,肩背宽阔,腰身窄瘦有力,只是一个背影,就能瞧出此人不好招惹。

    待宋滇之走远,宋嫂子才幽幽叹口气。

    “今个也不知是谁哄骗我,说那丁氏出了事,我着急跑过去,人影儿都没瞧见。”

    乔五味忽然想起来宋嫂子回来时,似是要同自己说些什么,只不过被人给打断,后又忙碌烧饼窑的事,就彻底将其给抛到脑后。

    “丁氏?”

    宋嫂子听到这两字就觉得头痛。

    “那是我娘家的偏远亲戚,昨日我出门就是去她家要田租。”说到这里,宋嫂子不由顿了顿:“也是让人操心。”

    乔五味并未追问下去,只是坐在那静静的听着。

    宋嫂子给自己倒了杯温茶,眼底露出几分无奈,待将茶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后,便起身收拾东西。

    此时落日入山大半,何大也驾驶着驴车赶来,茶水铺收拾的差不多时,宋滇之也迎着落日余辉出现在三人视野中,那高大的身姿让他多了几分威严,他左手提着用油纸包好的东西,鼓鼓的,也不知是什么,右手则提着一罐红布包裹好的酒。

    宋滇之上前,那双深邃的眼眸眯起,将半只烧鸡递到何大面前:“五熙酒楼的招牌烧鸡,拿半只回去给阿奶吃,夜里去我那喝几杯?”

    何大憨厚的脸上露出笑意,他也没客气,伸手接了过来。

    “好。”

    余下三只,一只分给自个嫂子,另两只留着夜里下酒。

    宋嫂子忍不住道:“可要我炒几个下酒菜?”

    “夜里冷。”宋滇之寻了个理由:“就不麻烦嫂子了。”

    宋嫂子狐疑的瞥了自家小叔子,随即冷哼一声,便挽着乔五味的手上了驴车。

    何大拉着缰绳,见宋二哥没有坐上来的意思,便驱使着驴朝着辣头村的方向行驶去。

    天彻底暗下来时,驴车才停在院门口。

    宋嫂子同乔五味进屋没多久,就听到柳老太那凄厉的哭喊声。

    “金孙啊!我的金孙啊!”

    正在厨房内拆油纸的宋嫂子被吓的一激灵,差点将这烧鸡给扯到地上,她小声对着乔五味嘀咕着。

    “又不是什么重伤,怎嚎的跟死了人似的。”

    乔五味抬眸,顺着推窗的缝隙朝柳家院子瞧去,那微弱的烛火下,只瞥见准备离去的牛车,还有哭天喊地的柳老太。

    张氏脸色阴沉无比,那大房一家两人脸上则露出担忧的神情。

    柳老太哭喊许久,似是想到什么,她猛的抬起头,目光死死的盯着张氏:“到底怎么回事,我这金孙昨日还好好的,今个怎就……”

    说完,就忍不住干嚎起来。

    这柳家好不容易出了这个金疙瘩,若有个好歹,可叫她死后如何有脸见老头子哟。

    张氏自是不敢实话实话,她单手握拳,指甲死死的嵌在肉中,疼痛让她的恨意越发浓烈。

    片刻,张氏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道:“与同窗喝了许些酒,回来时摔的。”

    柳老太的干嚎嘎然而止,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她错愕的望着躺在屋内的金孙,喝酒摔的?

    很快,柳老太就开始咒骂着。

    “什么同窗,定是嫉妒我金孙,尽带坏我金孙,若我金孙有什么事,我定要闹到书院去。”

    张氏听的是一个脑袋两个大,若真闹到书院去,那她的谎言也被戳破,按柳老太的脾性,定要问到底。

    站在旁侧的柳安突然开口:“娘,别吵了,先让鸿飞好好养伤吧。”

    柳老太连忙点头:“对,养伤!等金孙醒了就把家里老母鸡给宰了炖汤。”

    对她的金孙,柳老太向来大方。

    等人都散后,柳安目光落在张氏身上,俗话说话的好,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方才柳安怎会看不出张氏在撒慌。

    “说吧,飞儿到底是怎么伤的。”

    张氏犹豫半响,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柳安脸色变了变:“若那宋二郎没回来,这般做倒也无妨,可那宋二郎在村子里,你怎敢呀?”

    张氏不服气:“怕那宋二郎作甚,他算什么个东西,我儿去学堂读书时,他粗鲁无礼还四处惹事,哪次不是一身伤回来。”

    柳安:“可听人说,他在京都贵人底下做事。”

    张氏冷哼一声::“贵人底下做事又如何,还不是个奴才,难不成奴才大过秀才。”

    说到这里,她想起疏通关系的银钱。

    “你可有法子弄银钱,那可是关乎我们儿的前途,就算砸锅卖铁都要凑齐。”

    柳安皱着眉头,伸手摸了摸下巴,眼珠子左右转了转。

    “法子是有的。”

    张氏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

    柳安点点头。

    “柳喜马上要及笄了。”

    张氏一脸鄙夷:“那贱蹄子及笄就及笄,难不成还要大操大办不成。”

    柳安走上前,双手搭在张氏的双肩处,放低声音道。

    “前些日子我去城里上工时,听人说有个员外的独子出了意外,他怕独子黄泉道孤独,便花重金寻八字不错的女子,想同他儿配个阴婚。”

    屏障上空的乔五味继续捏手诀,刚刚的招式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眼下才是最重要的一步。

    亦如师傅所说的那般,符箓这东西要看用它的人怎么去用。

    而她则选择以符为阵!

    乔五味左右双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除大拇指之外,无名指给与小拇指半弯着,待双手合拢在一起的瞬间,她大喝道。

    “天地之灵,为我所令!”

    “东请青龙,南请朱雀,西请白虎,北请玄武!”

    “愿诸神归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