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云澈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不管这小商人接近他是什么目的,但这性子倒是有些可爱。

    再瞧他眉目清明中虽然带着几分狡黠,却也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

    静观其变吧。

    先前他在祁秋年心里读到的亩产两千斤的土豆红薯,他已经派人去查了。

    只是路途遥远,现在还没有音讯传回来。

    若真有此等高产量的粮食,天下疾苦便能少上三分,不急,且再听听这小商人心里的想法吧。

    祁秋年叹息:【我就想做个小生意,找个靠山,日后不受欺压,怎么就这么难呢?难不成真要现在就把土豆红薯交上去?】

    因为上辈子的事情,他还是有些顾虑的。

    他知道晏云澈肯定会去查他的底细,他不怕查,他就是要引晏云澈去查,去查了才知道他手里的筹码到底有多么重要。

    到时候,双方的主动权便不一样了。

    略微思索了一下,祁秋年把带过来的食盒打开,一份土豆泥,一份拔丝红薯,还有一份香酥玉米烙。

    祁秋年说得直接:“在下也不瞒悟心大师了,素食餐厅开业,遇到一些困难,今日想来大师这里寻个出路,这是素食餐厅的几道招牌菜,还请大师评鉴一下。”

    全素食,就连用油都是植物油,祁秋年还是很靠谱的,知道和尚不能粘荤腥。

    晏云澈也不客气,挨个尝试了一下,口感有些惊艳。

    他原以为如此高产的粮食,恐怕适口性会不尽如人意,却不曾想,口感居然如此软糯香甜。

    “为何会想要开素食餐厅?”这是晏云澈品尝过后的第一个问题。

    基层的老百姓,一年到头也尝不到几次荤腥,常年茹素,野菜瓜果,跟和尚也差不了多少了,而富贵人家,餐餐皆有不同的荤食,再佐以两道素菜,便是一餐了。

    即便是礼佛的居士,吃素也能在家中解决,或者去寺庙吃斋饭。

    而祁秋年却要在京城这个权贵聚集地开一家素食餐厅,到底是为什么?

    受众群体又是哪些?

    他看着面前这几道所谓的招牌菜,如果说是菜,不如说更像是点心,如果只是开一家点心铺子,似乎才说得过去,而偏偏祁秋年说的是餐厅。

    祁秋年笑得微妙,“大师是怕我的素食餐厅亏本?门可罗雀?担心我的生意?”

    他为什么要开素食餐厅,一来,他要走的就是高端路线,主打的就算别人没有,只有他这里有,菜式新颖,食材独特,再把菜品的口味把控好,就连装修风格,他也要特立独行。

    而高端消费群体,日日都是荤食相伴,偶尔换一下口味也未尝不可。

    一家别开生面的素食餐厅,再来一些养生,养颜等噱头,未必不能吸引他们的目光。

    二来,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末世几年,动物变异,虽然寻常的鸡鸭牛羊猪肉都还能吃,但是那口感,简直是挑战人类的味觉极限。

    当初祁秋年跟着一群留学生辗转回国的路上,为了不暴露空间的存在,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吃下去,现在想起来都还想吐,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办法吃荤食。

    当然,只有水产除外。

    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陆地上的动物的口感都变了,只有海产的口味没变易,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会选择去海岛避世的原因了。

    所以说,祁秋年开这家素食餐厅,除了做生意,其实也是为了方便自己的一日三餐。

    他道:“本身我自己也喜欢吃素,大师若是担心生意问题,不若先点评一下面前这三道菜。”

    晏云澈也没真关心他的生意问题。

    “口味尚可,定然会有人喜欢。”晏云澈又问:“这三道菜是什么食材做的?为何从前不曾见过。”

    来了来了。

    主题来了。

    祁秋年正色,“我原是海外归来的,往祖上数十代,前朝动乱时,全族逃亡海上,后来几经风波辗转,意外流落到海洋的彼岸定居,如今我这一脉只剩我一个人了,家训有言,若是有办法,一定要回归故土。”

    这话算是真假参半,如今大晋还没有先进的航海技术,最远也不过是去倭国,大洋彼岸,现目前的技术,还很难达到。

    他也不怕晏云澈深究。

    他继续道:“我在海上辗转两年多,几月前才回到故土,只是可惜,海船沉没,我也是被出海的渔民救回来的,而这些食物,都是我从海外带回来的,让渔民从海里打捞上来的。”

    说这些,也算是给晏云澈交个底。

    他指着面前的三道菜,“这分别是土豆,红薯,以及玉米,目前都是大晋还没有的食物,可以做菜,也可以当作是主食。”

    至于产量,他不准备说,晏云澈去查过就知道了,而且,就算他现在说了,晏云澈这个古代人也未必相信。

    要知道,大晋如今的农作物,大米小麦大麦,产量也就在两石到五石左右,算下来也就是两百多斤到六百来斤。

    而土豆红薯玉米,亩产两千斤,都是很保守的估量了。

    哪怕是上辈子,他带着这些粮种投奔晏云耀,晏云耀也是派人去他之前住的小山村调查过的。

    晏云澈断断续续读到一些内容。

    他面色不改,心底却难掩惊诧。

    自三岁起,他因为顽皮,在佛像上磕破了眉心,自此就拥有了读心的本领。

    到如今,也已经有十八年了。

    可是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上次在凉茶铺子,也有过一次这样的情况,当时却没细想,只当是自己没听清。

    如今来看,必然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了。

    晏云澈不得不再次审视祁秋年,这小商人身上到底有什么蹊跷和秘密?

    半晌之后,他不动声色,“天色不早了,施主请回吧。”

    祁秋年:“.......?”

    【吃了我的东西,也不说给我解决一下问题?】

    晏云澈这会儿都不用去读他的心,那小表情,就差把想法写到脸上了。

    这人倒是有趣,简单的情绪都藏不住,可见也不是城府深沉之人。

    “餐厅的事情,会有人去寻你,你且安心回家吧。”

    祁秋年放心了,即便是他准备把晏云澈当成靠山,也更希望是合作共赢的方式,而不是像前世,他成了晏云耀的下属,哪怕是开店做生意,也打上了三皇子的标签。

    “如此,在下便先回去了。”祁秋年起身行礼,“明日我再来拜访大师。”

    走之前,他还看了一眼晏云澈笔下的锦鲤。

    “大师画的锦鲤活灵活现,在下手中还有一些上好的颜料,我不通丹青文墨,如今倒是给我的颜料找到了合适的去处。”

    【希望您老人家拿了我的好处,也多给我一些庇护才好啊。】

    回答他的是晏云澈的轻笑。

    祁秋年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笑了?笑了?是笑了吧?上好的颜料就能让他这么开心的吗?】

    有些难以置信,主要是他没想到晏云澈笑起来更好看了,笑声更是让他耳根发痒。

    思想瞬间抛锚:【这样一个人,长得好看,说话声音好听,就连笑声都如此蛊惑人心,也不知道喘起来会是怎样的光景,可偏偏他是个和尚,啧。】

    晏云澈:“......???”

    再一抬眼,便只看到了祁秋年离开的背影。

    从背影中,他竟然还看出了几分遗憾。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晏云澈只觉得迷雾茫茫,却也觉得更有趣了。

    祁秋年这边刚回家,就有人找过来了,送来的是一张商铺的房契。

    那人也没多说什么,留下房契就离开了。

    祁秋年满意极了,他是没想到晏云澈居然给了他朱雀大街的商铺。

    那条街,说是京城除了皇宫之外最繁华的地方也不为过了,此前他根本没想过去朱雀大街买商铺,那里商铺通常都是天价,更别说这是个三层楼的商铺。

    之前应该是做酒楼生意的。

    果然啊,七皇子即便是和尚,那也不是不通庶务只会敲木鱼的小和尚。

    祁秋年美滋滋,立马找来大源,“前些日子让你联系的工匠如何了?”

    大源拍着胸脯,“都安排好了,就等公子的商铺了。”

    祁秋年把房契拍在他手上,“去安排吧,小管家,餐厅的装修,让他们务必按照我的图纸去做,哪怕是多花些银钱,也不能退而求其次,明白吗?”

    “明白。”大源也是个行动派,去书房揣着设计图就找工匠忙活去了。

    商铺的事情搞定了,装修也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祁秋年也没闲着,他忙着去极乐苑跟晏云澈探(培)讨(养)佛(感)法(情)。

    当然了,培养的不是所谓的世俗情感。

    他是想要两人的合作关系更加稳固一些,每天过去,都得送点儿小玩意儿。

    要么是从空间里翻出来的颜料画笔,要么是他亲手做的素食点心等等。

    态度亲昵,却不谄媚。

    晏云澈对他的态度似乎也开始有了变化,就连他去极乐苑,都不用居士通报带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