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暗卫
晏云澈简直是拿他没办法,而且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言语来表达。
旁边的晏承安倒是非常激动,“祁哥真的好厉害,兵不血刃,居然让盘踞商界多年的陈氏元气大伤。”
右相和晏云耀也得到了重创。
其实祁秋年也没料到陛下能如此雷厉风行,他后面的招数都还没使出来呢。
不过也亏得是陈氏本来就烂到根里去了,腌瓒事儿太多,根本不是哄抬物件那么简单,但如果不是那些隐奴被搜查出来,估摸着陛下还不至于如此生气。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起初杀了一些被推出来的管事儿,也都是陈氏的家奴,原本事情都差不多了,后来又有其他皇子在暗中推波助澜,闹得百姓都知道了。
这事情就不可能善了了,否则难以服众,陈氏还需要保住其他的产业,只能断尾求生,最后干脆推了几个旁支的老头子出来顶罪。
要说那些老头是无辜的,那也不尽然,也算是罪有应得的。
“奶茶很好。”晏云澈终于给出了评价。
祁秋年捂嘴笑,“佛子大人的反射弧这么长的吗?喝第二杯才觉得好喝?”
晏承安也笑,“兄长,祁哥问的是这次陈氏的事情如何?”
晏云澈目露无奈,“这次你算是把右相和晏云耀得罪透了,还不只是他们,还有那些有造纸产业的世家,都被你得罪干净了。”
是这么个道理。
如今这些学子,考没考上都要返乡,他们一返乡把京城一百文钱一刀纸的事情往外说一说,其他那些造纸坊还不得气死?
要他说啊,即便是这个时代的工艺技术落后,一刀最次等的黄麻纸,属实卖不到大几百文钱,超过二白文,他都觉得是宰冤大头了。
陈氏才被清洗了一遍,算是杀鸡儆猴的鸡,老皇帝也大概是为了敲打那些世家。世家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顶风作案,只能跟着降价。
但是降多少,那也是个问题。
反正肯定是不会降到一百文的,但总归是比以前更合理一些。
祁秋年啧了一声,这次得罪的人确实是多了点儿,不过也该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世家把持大部分资源,百姓生活就过得苦啊。
想必经过这次纸张的降价,天底下大概又能多一些读得起书的平民了。
也算是好事一件了,他不亏心。
不过祁秋年也确实该小心一点了。
“其实明的我不怕,就怕他们给我来暗的。”
如果那些世家看不惯他,给他来一场商战,想挤压他的生意,他是无所畏惧的,他还有很多底牌可以打。
世家盘踞,错综复杂,但他也不是吃干饭的嘛。
怕的就是暗杀,虽然短时间不太可能,毕竟他现在算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了,要暗杀他,也要掂量一下陛下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彻查。
同时,他还有佛子与战家的支持,哦,还得加一个皇帝最喜欢的小皇子晏承安。
但防不胜防呢,比如说江湖杀手,只要钱给够,他们应该很愿意接单来杀他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侯爷的。
或是扮作山匪流寇,拦路抢劫的时候,顺道把人杀了,之后逃窜,这也很难查证。
即便是他有自保的本事,但双拳难敌四手,阴招也防不胜防。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晏云澈给了他一个早知如此的眼神,“之前就提过让你出门带侍卫了。”
祁秋年还是不喜欢出门身后跟一长串的人,“有没有什么退休暗卫什么的?”
躲在暗处保护他,他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
他说这话,晏承安都笑了,“祁哥,通常暗卫都是从小培养的,也没有什么退休的说法。”
暗卫的训练是很残酷的,他们几乎一辈子都只忠于一人,嘴里时刻都含着一颗见血封喉的毒药,若是出任务时被俘虏,即便是对方愿意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也未必愿意活着回去。
因为任务失败的暗卫回去,要经受的,或许比死更痛苦,又或者,从此都得不到重用了。
他们从小被洗脑,每每这个时候,都是选择一死了之。
所以大多数暗卫从孩童时期成长到可以去执行任务,职业生涯都是十几岁到三十几岁,若是表现得好,所谓的退休暗卫又会去培养下一代的暗卫,周而复始。
祁秋年若有所思,“照这个意思,就是暗卫一辈子只会听一个人的命令。”
“确实是这样的。”
祁秋年又想了想,“止戈兄那边有暗卫吧?要不然止戈兄给他们下一个命令,让他们日后的任务就是保护我,放心,我是不会亏待暗卫兄弟的,借我两个就够了。”
晏云澈;“……”属实是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操作。
细想一下,也不是没有道理。
“小舅舅去西北了,暂时回不来,战国公府的暗卫,即便是我与承安都使唤不动。”
他们要么留着保护战国公夫人,也就是他的外祖母。
要么就是派出去执行任务了,还有一部分在别院保护大舅舅的妻女。
祁秋年啧了一声,“那就等止戈兄回来了再说吧。”
晏承安倒是想说他也有两个暗卫,不过那两个暗卫都是父皇派给他的,他也无权分配。
祁秋年觉得不慌,反正就不信这些人能这么大胆。
可他还真是低估了那些畜生的胆子。
就在他们说完暗卫的第二天晚上,祁秋年的房顶就被人爬了。
也亏得他习惯晚睡,听到了屋顶上的动静,主要是那人踩到了太阳能板,动静确实有点儿大。
祁秋年眼珠子转了转,将计就计,歪着脑袋就睡下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小厮进门熄灭了蜡烛,放轻脚步离去,那人似乎确定他已经睡着了,这才悄悄潜入了他的房间。
祁秋年一直警醒着,从那人进屋开始,他就开始用最快的速度抽取那人的生机,直到那人靠近了他的床边。
月光朦胧,刀光剑影白光乍现,那人几乎是想要一刀毙命,祁秋年反应迅速,一脚踹到了那暗卫的胸膛上。
那人似乎也没料到祁秋年还醒着,当即就要动手,以求快准狠,切莫把府里的仆人惊醒。
暗卫的身手果然不是寻常侍卫能比的,刀刀都是想要直取性命,可祁秋年也不是吃素的,那几年在末世摸爬滚打,变异的动物可要比人难对付多了。
暗卫甚至都没看清他从哪里抽出了一把长剑,只感觉到了胳膊刺痛,顿时血流如注。
祁秋年又是一个闪身,箍住那人的脖子,将他的下巴给卸了下来,最后反手再掏出手铐,将人手脚都给铐住,使得他无法动弹。
那暗卫似乎也没想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文弱侯爷,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而且,他一直不明白,这侯爷的长剑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不止如此,他总觉得今晚的精力突然大不如前,行动都缓慢了不少。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非这房间里有迷香?
祁秋年也松了一口气,要不是他大量抽取了暗卫的生机,使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行动力减缓,或者要是再来两招,他也未必能招架得住。
这些暗卫的身手,确实是了不得。
扯开了暗卫的面巾,十七八岁的模样,长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放到人堆里,转过头就忘了的那种,确实是适合做暗卫,最起码打探消息应当是好用的。
祁秋年打开手电筒,掐着那人的下巴,看着那人牙缝里有一颗红色的丸子,小心翼翼地用镊子给夹了出来,又把他下巴给安了回去。
顺便吐槽了几句,“你们这些暗卫也太不注重口腔卫生了,你这张嘴啊,滂臭。”
暗卫:“……”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祁秋年继续捅刀子,“这毒药丸子也是神奇,居然都不会在嘴里化开吗?万一你们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咬破了,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暗卫默不作声,似乎在想怎么脱身,或者在想如何求死。
祁秋年点亮烛光,“我要是问你是谁派来的,你肯定不愿意说,我干脆就不问了。”
“侯爷何必如此,今日我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祁秋年连连摇头,“可别,我才不喜欢血淋淋的。”
他甚至还给暗卫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胳膊上的伤口,别让血把他屋子给弄脏了。
暗卫一脸的不可思议。
祁秋年道:“要不然这样,你今晚杀我的事情,我不追究了,以后跟着我干,怎么样?不做卖命的任务,只是保护我,每月十两银子,包吃包住,等到你三十五岁,我就放你退休,给你一笔钱,你去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或者你去帮我训练一队侍卫也行。”
暗卫:“……”上次这么无语的时候还是上次。
不,他此生都没有过这么无语的时候。
如果不是他从小经受训练,祁秋年提出的条件确实有些诱人。
“侯爷身手不凡,何须我这种人来保护。”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嘛。”祁秋年反过来安慰他,“你身手还是很不错的,我说的事情你可以考虑考虑,那要不然说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吧,我以后总不能喂喂喂地称呼你吧。”
暗卫听他这话,是要把自己留下?囚。禁?还是做什么?
“侯爷如此单纯?难道不知我们暗卫都没有名字的吗?你也不必留下我,我是不会屈服的。”
祁秋年哦了一声,然后自顾自地说。
“我还真不知道,在我长大的地方,讲究人人平等,即便也有像你这种藏在黑暗里执行任务的特殊工作者,他们死后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墓碑,他们还有属于自己独特的编号,只有子孙后代才能重新开启,哦,对了,这一类黑暗里的英雄不属于某个贵族世家,他们是为了维护国家的和平,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
暗卫猛地一个抬头,似乎是不敢相信,随后他又意识到是祁秋年在瓦解他的意志力。
“侯爷不必再废话了,还是直接杀了我吧。”
祁秋年不接茬,“那行吧,你要不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就给你起一个了,你是第一个来刺杀我的暗卫,那你就叫暗一吧。”
暗一:“……”
祁秋年知道不可能这么快就让人松口,他也不在意,将人铐住,确定那人走不了之后,他又躺回床上,铺盖卷儿一裹,准备继续睡了。
暗一,“侯爷如此大胆,就不怕我趁你睡着杀了你吗?”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你那手铐没有钥匙是不可能打得开的,是锰钢制成的,也不可能大力出奇迹,不过,你说得有道理,”
于是他又起身,把暗一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找出一支迷香,一瓶毒药,袖子里有暗器,鞋子里还有暗箭。
他啧了一声,“还真亏你提醒我了,要不然我第一次遇见暗卫,还确实没这方面的经验,不过你们这装备还挺齐全。”
暗一是彻底不说话了。
祁秋年心满意足的躺回床上睡了,睡的喷香,暗一熬红了双眼,几乎是不敢相信,这人才经历过刺杀,不招人来对他严刑拷打也就罢了,反而只是锁了他,还能心安理得的睡觉。
第二日一早,小厮过来叫门送洗漱用品。
一开门就见到一个黑衣人赤红着双眸,紧盯着熟睡的小侯爷,吓得他手里的水盆都扔了。
“来人呐,快来人,有刺客。”
小厮的惊声尖叫,吵醒了祁秋年,也吵醒了府里大大小小的小厮丫鬟以及那十几个护院,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侯爷待他们不薄,即便是为侯爷挡刀,他们也心甘情愿。
甚至晏承安连鞋子都没穿,就从隔壁跑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祁秋年从没见过的生面孔。
显然,那两个就是晏承安的暗卫了。
晏承安见到那个被捆绑得生无可恋的暗卫,他松了一口气,旋即又笑出了声儿。
“祁哥,这位黑漆漆的大兄弟是?”
祁秋年还没说话,大源就已经吓得腿软了,“侯,侯爷,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小的该死,没守好侯府。”
祁秋年挥了挥手,“没事,就这一个人,我两招就解决了,这暗卫功夫不太行。”
暗一:“……”这侯爷的这张嘴啊,怪不得会被暗杀。
祁秋年又道:“这人我留着还有用,你们先别管了。”
晏承安带过来的两个暗卫彼此对视了一眼,重新搜查了一番暗一,确定了他没有危险,然后闪身消失了。
祁秋年叫其他人也散了,又叫小厮重新去准备洗漱用品,再把衣服都还没穿好的晏承安拉上床裹着。
“虽然开春了,但还冷着,别着凉了。”
晏承安乖巧裹上被子,“祁哥,你还没说他是谁呢。”
祁秋年摊手,“想来杀我,被我反杀了,我琢磨着我现在也缺暗卫,试一试能不能策反他。”
晏承安难得露出个无语的表情,“祁哥,你也是太单纯了,他们从小就只听一个人的命令,按照祁哥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已经被洗脑了,他们除了忠于自己的主子,不可能再有其他心思,钱权美色,对他们来说都没用。”
祁秋年心里也明白,“就试试看嘛,府里多一双筷子的事情,反正他没完成任务,还被我活捉了,他回去也不会有好下场,还不如跟着我混口饭吃呢,怎么说我都比那些不把暗卫当人的傻逼强吧。”
晏承安点点头,“祁哥说得有道理。”
暗一咬牙切齿,这两人居然当着他的面就开始商讨要如何策反他,他堂堂一个暗卫,在这位侯爷嘴里就变成了多一双筷子的事情。
早饭还真就给他添了一双筷子,甚至还单独给他弄了一张小桌。
“吃吧,别想闹绝食那一套,你要不吃,我就让人掰开你的嘴,给你灌下去。”
暗一:“”他可以去死,但不愿受辱,相比之下,还是自己吃饭比较有尊严。
晏承安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吃两口就要看看那暗卫屈辱吃饭的模样。
啧啧啧,果然,跟着他祁哥,才能见识这个世界上物种的多样性。
吃完饭,他也没拘着暗一,反正手铐脚镣都带着,蹦跶不出去,府里十几个侍卫,身手也都还行,不至于困不住一个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的人。
然后他就自顾自地带着晏承安去做作业去了,哦,准确来说,是晏承安做作业,他要处理一点工作上的事情。
没想到的是,暗一居然在后面跟着一起来了。
祁秋年也没管,甚至都没跟他说话。
晚一些,晏云澈也过来了,主要是监督小承安的功课,避免他被祁秋年彻底带跑偏,结果见识到了祁秋年的骚操作,佛子大人那是欲言又止,欲止又言。
“太危险了。”
祁秋年其实也知道,“他那手铐脚镣是锰钢,刀砍斧劈都是不可能打开的,而且他那人,看着也不像是凶神恶煞的人。”
小承安不服,“祁哥,可不要被他们的外表骗了,他是要来杀你的。”
祁秋年笑着,“你们之前就说过了,暗卫只听命他的主人,是他主人要他来杀我,不是他本意想要杀我。”
晏承安不解,“这有什么区别吗?”
“这区别可就大了,承安你想想看,我们非要逼着你读书,和你自己原本就想读书,虽然最终都是要读书,但是不是感觉不同?”
晏承安若有所思,暗一也若有所思。
祁秋年留下暗一,不是圣母,算是权宜之计。
【暂且先留两天,看能不能钓一条大鱼上来,只不过暂时不方便在暗一面前说,否则还怎么反洗脑?嘻嘻。】
晏云澈看了他一眼,又是无奈,这人连暗卫都要留下了嚯嚯两天?
旋即,他也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跟在最后面的暗一。
暗一霎时间打了个哆嗦,总觉得自己被什么危险的猛兽给盯上了。
过了一会儿,晏云澈才收回目光。
“可有在他身上搜到什么?能否给我看看?”
“都在我屋里了,我让你去拿。”祁秋年也想着看能不能靠这些东西找出线索。
总不能一直被动,找出幕后主使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东西我先带走了。”晏云澈说完又找自己的居士,低声吩咐了两句。
过了一会儿,那居士回来,动作干脆利索的给暗一喂了一瓶东西。
祁秋年不解,“那是什么?”
“是软筋散,服用之后,手脚无力。”就算暂时要留下,也不可能让他毫发无伤。
而且他读了一下,这人居然是第一次执行任务,若是真的能策反,留给心软的祁小侯爷,也不是不可以。
祁秋年有点儿感动,其实佛子大人不用做这些的,他昨晚抽取了暗一的生机,暗一大约是从小练武,身体底子比较好。
但是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一两天,暗一就要病一场了。
暗一对自己服用软筋散的事情,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他已经落到这个地步,根本就没有想要活着,即便是不死在侯爷手里,也会死在主人手里。
区区软筋散,这侯爷还是太仁慈了,或许是与吃斋念佛的佛子接触太久了?近朱者赤?
还有这佛子,居然妄图拿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去查线索?
开什么玩笑?佛子也是这么单纯的人?那东西,但凡是暗卫的,不论主子是谁,都是人手一套,根本不可能有线索。
又过了两天,暗一不出意外的,已经躺了,胳膊上本就有祁秋年刺出来的剑伤,又被喂了软筋散,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如今还浑身上下都痛。
痛不欲生的那种。
祁秋年也没想着给他请个大夫,毕竟也查不出毛病,除非他出手用异能,否则只能慢慢养回来。
而晏云澈也在这个时候来了,顺道带来的,还有‘这些天查到的线索。’
祁秋年眼前一亮,“走走走,我们去暗一面前说。”
晏云澈笑他促狭,这哪里是他查到的证据,分明就是他读出来的,只是等到今日才拿出来罢了。
不过要去暗一面前说,倒也无所谓,看能不能听到更多的消息。
暗一脸色苍白,身上还戴着手铐脚镣,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我们已经查到你主人是谁了。”祁秋年直奔主题,“你要是能提供再多的消息,我给你请个大夫,看你样子,应当是感染风寒了。”
暗一的眼皮子都没掀过,显然是不信。
第52章 怀疑
祁秋年不慌,在暗一的床边坐下了。
“你说你倔个什么呢?你这么多天没回去,那边也多半以为你死了。”祁秋年苦口婆心,“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本侯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不用再拼命,过正常人的生活,但本侯也不是做慈善的,需要你来点投名状。”
投名状,就是他主子的信息了。
暗一心中冷笑,正常人的生活,谈何容易呢?
特别是对他们这种暗卫来说,终日过的都是不见天日的生活,无人能有一个好下场,他的师傅就是在一场任务中,再也没能回来,他连尸首都没找到。
这祁侯,不过也是画大饼罢了,他坚信。
祁秋年见他还是不说话,“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你主子是汝阳云家吧,他们跟承平侯来往密切,到底是云家指使你来杀我,还是承平候赫家的意思,我心里也有数。”
暗一猛地睁开双眼,震惊,不解,迷茫,并且不可思议。
他不想相信,只当是祁秋年在炸他,于是他又闭上眼不说话了。
祁秋年也不多说了,“反正你自己考虑吧。”
离开暗一的房间,祁秋年又去了书房。
“晏云澈,这汝阳云家,跟我有仇?还是单纯的跟承平候有关系?”
能在这个节骨眼来暗杀他,只是因为承平候的意思的话,似乎太单薄了。
晏云澈面无表情,“侯爷贵人多忘事,过年时,陛下给你介绍的小公子你忘了?”
祁秋年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个什么汝阳云家的小公子,是不是在温泉别院的那个?”
晏云澈颔首,“他应当原本就是承平候想安插到你这里的眼线,只不过……”
只不过这小侯爷油盐不进,压根儿没看得上那些小公子。
祁秋年也笑,“庸脂俗粉嘛,我眼光可高着呢。”
【如果非要找】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在了晏云澈的身上。
晏云澈感受到他的目光,听到他的想法,一时之间,沉默在蔓延。
这人,是否从没有一刻把他当和尚?
两人之间的氛围突然又尴尬起来了,或许尴尬中也带着几分不可言说。
幸好来敲门的小厮打破了沉寂。
“侯爷,庄子上的管事朱聪来了。”
祁秋年清了清嗓子,“叫他进来。”
“那我先走了。”晏云澈道。
祁秋年沉默了一瞬,喊住晏云澈转身的动作,“你我之间的关系,不用回避,而且也应该只是农庄的琐事。”
晏云澈心中叹息,“我是想去看一看承安的课业,过些日子母妃寿辰,他应当要回宫了。”
还没出宫立府的皇子,也不好长时间留在宫外,但回宫前,他得试着掰一掰。
“好吧。”祁秋年了解,“等下我忙完去找你们。”
朱聪进来之后,脸上带着几分喜悦,又带着几分忐忑。
“侯爷,您年前让老奴开始收的猪崽,最早的那一批”
他犹豫了一下,“生长得似乎过于太快了。”
快得都不太正常了。
祁秋年哈哈大笑,“阉割过后的猪就是长得快,基本上半年就能出栏。”
朱聪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侯爷要他去找了个从宫里退下来的老公公,专门给猪崽做阉割。
当初他还不理解,现在却能理解了。
“侯爷大才。”
祁秋年:“可还有什么事情?年后过去那一批退伍战家军如何?”
“全部安顿好了。”朱聪道:“都是干活儿的一把好手,现在开垦农田,一个能抵俩,而且任劳任怨,他们的家眷也都很好相处。”
祁秋年点点头,“等春种忙完,你看着情况,也给庄子了的佃户们发点奖励,一两斤肉蛋都可以。”
“是。”朱聪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大方的主家。
祁秋年又道:“你再回去问问,庄子里有没有想送孩子去读书的,现在都可以去厂里的学堂报名,不拘男女,都是免费的。”
前段时间没安排,主要也是担心学子闹起来,到时候人数太多,也麻烦。
现在尘埃落定,即便是还有些老酸腐心里不舒服,也只能憋着了,人家陛下都没说什么。
“如果到时候庄子里要去读书的人多,可以专门安排一个人驾牛车接送,早上下午各一趟,来往小半个时辰,也不耽误农事,也保证孩子们的安全。”
朱聪再次感慨侯爷的善良,又试探性的问:“那老奴的子女能送过去吗?老奴的女儿今年十五岁了。”
本来就到说亲的年纪了,只不过现在身体还在调养,他们也舍不得现在就把女儿嫁出去,只不过听说那学堂超过十五岁就不收了。
“当然可以,姑娘家晚两年成婚也是好的。”祁秋年的学堂不是满十五岁就不收了,只是因为这个时代大多数十五岁的姑娘小子都在开始说亲了,或者也要开始做工了。
如果他们愿意去上学,学堂还宽敞着呢,到时候分班,两个老师轮流教,听瞿寄书说,过些日子,他族中还有人愿意过来。
反正都忙得过来,多收一些学生,多几个人识字也好。
朱聪连连应是。
“你夫人和朱姑娘的身子好些了吗?”
“都好了,都好了。”朱聪心中感激。
当初他带着妻女一起去了庄子,第二天侯爷就派了个大夫过来,医药费比他自己去寻医问药便宜了一大半,其他的都是侯爷补贴的。
从年前到现在,他妻子的身体几乎已经完全康复了,已经开始跟佃户们一起下田劳作了。
女儿的身体还在慢慢温养,总有痊愈的一天,这些都是侯爷的恩典。
如今,他儿女还能免费去学堂读书识字。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跟着侯爷干一辈子了。
祁秋年又问了一些农庄的事情,都还算平稳发展中,没别的事情,就让朱聪回去了。
接下来几天,侯府风平浪静,也没有暗卫杀手来爬屋顶了。
应当是那边知道暗一落网,或许干脆就当暗一死了,短时间内不至于再来自投罗网了。
打草惊了蛇,他这条蛇也是有毒的。
至于暗一,祁秋年也没去管他,偶尔心血来潮去唠两句嗑,暗一还是那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不说话,但也不做什么别的,天天都在屋子里缩着。
祁秋年还没说什么,但每天负责给暗一送饭的小厮却气不过,侯爷这么好的主子,连刺客都愿意留他一命,这刺客还不知好歹。
小厮每次都得去骂几句。
祁秋年知道,却也没干预,随他去吧,这暗一在他主人那边已经算是个死人了,即便是暗一侥幸逃回去,结局也不过是个死字。
他留了几分仁慈,却也不是圣母,他可没工夫天天去给暗一洗脑。
他这几天也在琢磨一个问题,为什么晏云澈能这么快就找到线索?从暗一的反应来看,刺杀他的事情,确实是汝阳云家和承平候的手笔了。
可是这调查速度也太快了一点。
莫非这佛子还手底下还握着什么暗部?谍部什么的?
祁秋年想找晏云澈问一下,又觉得不太合适,再好的朋友,都有秘密,就像他,拿了百分之百的真心对待晏云澈,但也不可能把空间的秘密告诉他。
决定不深究了,祁秋年就直接放下了,苏寻安那边来了信。
不是用电报机,是正常来信。
他和苏寻安几乎都保持着每隔三天就用电报机联系一次,机密事件都是通过电报机传播的。
而这些信件也算是为以后的事情做掩护的。
总不能以后他去陛下那里告发水利有问题的时候,连他和苏寻安日常来往的信件都没有吧?
所以苏寻安这次的来信,看似很平常。
信中说,他们已经到了建渝州府,已经租下了宅院,暂且安置,后续会买地建房。
买农田的事情,也在逐步进行中。
建渝州府不比京城,那地方咋说呢?不算很穷,但也不算富裕,有钱就能买到想要的田地。
只不过他们想买的田地都是靠着岸堤的地方,比较分散。
为此,苏寻安还特意分了好几个实验小队,这也是为以后做掩护。
到时候有人怀疑,也有合理的解释。
就说是每块农田的地质不一样,土地肥沃程度也不一样,培育杂交水稻要从各个方面进行实验。
从中选出最优。
如果老皇帝到时候会怀疑他为什么要选择建渝州府开设试验田。
他也早就找好了理由,建渝州府水量充足,气候,阳光,温度,都十分合适培育水稻。
反正大晋从前也没有人做过类似的培育试验田,具体是什么情况,到时候不都还是他说了算。
苏寻安的信中还问候了自己的妻女如今怎样,劳烦侯爷多加看顾。
苏寻安的妻子肖玲儿,自打苏寻安离京之后,就在老祁宅附近的街上开了一间小铺面,用他提供的彩妆方子,以及部分护肤品的方子,开了一家胭脂铺。
如今生意做得还算可以。
还有大源的妹子小莲帮衬着带孩子,两人虽然忙碌,但也踏实。
虽然那胭脂铺不是他开的,但配方是他提供的,肖玲儿又执意要给他三成的利润,所以他在开业没多久去露了个脸。
意思到位了就行,让人知道那小胭脂铺有人罩着。
前两天,大源还来说那边又买了一个丫鬟回去。
主要还是为了方便日常,肖玲儿和小莲要忙生意,还得带孩子,家里得要有人做饭扫洒。
整篇信里都没有提到任何不合时宜的事情。
这是祁秋年在电报机里就和苏寻安说好的,总要一步一步地慢慢铺垫。
看完了信,他也像模像样地给苏寻安回了信。
也没说什么大事,更没有在信件中暗示什么,只叮嘱了几句培养水稻至关重要,切莫与当地豪绅与官员起冲突,等等。
甚至还大逆不道的说,如果有必要,花点钱疏通一下都可以,只要别让人毁了试验田,毕竟种子有限。
不过重要的事情,也确实是有,是关系到水泥。
原本他派苏寻安去建渝州府,就是为了要重新补修那些水利工程。
以前的那些豆腐渣工程肯定是扛不住今年夏季的洪水的,这件事情,当地的百姓在上辈子就受过罪了。
所以苏寻安在出发之前,祁秋年就给了他水泥的配方,现在他又在信中又叮嘱他,若手底下人不够,可以外招等等,一切以试验田为主。
到时候田地买好,试验田需要修筑田坎,顺道就把那豆腐渣工程给修补了。
而当地的官员,约莫着也应该是晏云耀那个狗东西那一脉的,那水利到底是什么豆腐渣工程,他们心里也有数。
所以有人愿意无偿替他们修补,那地方官还不得偷偷感恩戴德呢,毕竟那豆腐渣工程可就是悬在他们头顶上的一把利刃。
把信件寄出去之后,晚上又到了他们约定好用电报机通讯的时间。
祁秋年就在电报机里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下,然后又做了一点后续的安排。
苏寻安那边也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之后一段时间,他们几乎再没有了纸质信件的来往。
所有的进度都是在电报机里沟通的。
就在下一封来信的时候,潇妃娘娘的寿辰也到了。
祁秋年看着苏寻安写给他的信,信中说他在修筑田坎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了水利工程的材料似乎有一点问题,不过他也不确定,信中又问候爷,此事是否要查一查?
一连用了几个不确定,偶然,似乎,可能,等字眼,满篇满幅的都是忐忑。
祁秋年勾起了嘴角,今天就可以开始进一步布局了。
当晚,他收拾收拾,准备去参加潇妃娘娘的寿宴。
顺道还要说一句,晏承安这个小家伙出宫住了这么久,虽然中途也会经常被潇妃娘娘或者老皇帝传唤回宫住两天,但这次是真的要彻底回宫了。
一个皇子总不能一直住在他一个臣子的家里,
前段时间还好说,老皇帝对外宣称的都是晏承安要跟祁秋年学习海外的新鲜玩意儿。
但也总不能住在一直住在宫外,时间长了,其他人难免揣测。
祁秋年给他收拾包袱的时候,晏承安还闷闷不乐的,显然是在他这里把心都玩野了。
宫墙深重,虽然金碧辉煌,但哪有宫外的百花齐放更美?
晏承安噘着嘴,“祁哥,我下次什么时候还能再来找你玩?”
跟着祁哥,他觉得他能学到更多知识,都是书本上没有的。
而且还都特别有趣。
祁秋年笑着调侃他,“等你以后可以自己出宫立府了,到时候想来找你祁哥,随时都可以,你还可以跟陛下说说,把你的府邸选近一点,最好就是隔壁,到时候你,我,还有你哥,我们做邻居。”
晏承安的嘴撅得更高了,大晋的皇子或公主都是十五岁才出宫立府,他现在才十岁,还有四年多呢。
最后祁秋年还是不忍心,把自己的自行车送给他了,这可算是把晏承安哄好了。
一路上,连马车都不坐了,骑着自行车就往宫里走,脸上春风得意,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这让祁秋年都要怀疑晏承安是不是故意的?
不过这样也好,先前让元杉研究自行车,前几日已经做出样品了。
没有橡胶轮胎,还是用的木轮胎,流畅度和稳定性肯定比不上他带来的自行车,不过对这些古代人来说,应该是够用了。
反正做这自行车,也不是给普通老百姓做的,受众面还是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
他让元杉负责去城外工厂,招人量产去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上市售卖了。
今天就当让承安给他做广告了。
潇妃娘娘位列四妃之一,属于贵妃级别,生辰宴办得相当的热闹。
在此之前宫里还甚至特意去祁秋年的玻璃专卖店购置了一批餐具,就是为了给潇妃娘娘办这场生日宴。
寿宴上,潇妃娘娘一身华贵的宫装,端庄又潇洒,老皇帝就坐在她旁边,以表自己的重视。
下面的大臣没见到几个,几乎都是京中的命妇贵女。
毕竟是贵妃的生辰宴,其他的皇子也都有参加。
祁秋年和小承安的关系好,这次安排的座位十分靠前,就差跟皇子公主们坐一起了。
晏云耀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给了祁秋年一个凶戾的眼神,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祁秋年带着微笑,淡定地回了他一个白眼。
怎么气死仇人,他那是相当有经验。
晏云耀那是脸都绿了。
前段时间老皇帝清理陈氏,连带着他身上有几个负责的政事都被其他皇子瓜分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祁秋年。
如今的晏云耀,那是恨不得把祁秋年挫骨扬灰,可他也知道,前段时间外祖父联合汝阳云家派去暗杀祁秋年的暗卫都没能回去复命。
怕是已经命丧祁秋年的府里了。
不过他也奇怪,被暗杀,按照祁秋年这个性子,居然没有高调的闹得人尽皆知?
是不是又有什么后手?他也不确定。
晏云耀暂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是看向祁秋年的眼神更加凶戾了。
祁秋年心情舒畅,这种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感觉,那可真是太棒了。
宫宴进行到一半,老皇帝像模像样地抽查了一下晏承安这段时间的功课,看看是否有退步或者进步。
晏承安也都认认真真地回答了,不过祁秋年还是注意到了,小承安又是在众人面前藏拙了。
前段时间祁秋年经常听见兄弟俩探讨学问,耳濡目染之下,基础判断还是有的,小承安的回答虽然没有出错,却也是中规中矩的,不算出彩。
做前朝后宫,可真是密不可分。
这时候五皇子晏云墨却站了出来。
“十三弟如今年岁也不小了,父皇是否应当为十三弟安排政务教习了?”
大晋的皇室确实是有这么一个规定。
一般来说,皇子十岁之前都是正常的学习四书五经,但十岁之后会有另外的老师,教他们如何管理封地。
再加上,如今太子之位还没定下来,学习治理封地,未必不是一种考验。
不论这太子之位什么时候能定下来,但皇子封王分封地,是迟早的事情了。
到时候无论是否去封地就藩,还是有特权可以留京,藩王都得要学会打理自己封地的政事才行。
今日是晏承安母妃的寿宴,老皇帝又恰逢抽考了晏承安,晏云墨在此刻提起这个问题,看似没有什么问题,但祁秋年却从中感受到了试探。
试探老皇帝,也是在试探晏承安。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听见老皇帝说话了。
“你们十来岁的时候,日日在背后抱怨学习的内容太过繁杂冗长。如今你们的十三弟,不过也才刚满十岁,何必如此心急。且朕看小十三心性未定,喜爱玩乐,晚两年也不成问题。”
其他皇子心中也有算盘,如果老皇帝真想把晏承安当成个无忧无虑小王爷这么培养,倒也无可厚非,届时分了封地,派上两个得力的助手,未必需要皇子亲自管理。
晏云墨也只好应是,然后退下了。
晏承安这个时候却自己站起来了。
“父皇,儿臣跟祁侯学习海外的知识,祁侯那里有趣的知识太多了,儿臣前段时间都还没学够呢。”
老皇帝哈哈大笑又问他学了些什么。
晏承安掰的指头,“风靡京城的相机,学习了小孔成像的原理,也就是相机的基础原理;还有今日儿臣骑进宫里的自行车,那链条也是一门学问……”
反正说来说去,他只字不提在祁秋年那里学到的管理之道,用人之道,甚至是那些小腹黑,小心机。
祁秋年暗中观察其他皇子脸上的表情,似乎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想来也是,对于这些皇子来说,他拿出来的东西无非就是奇技淫巧罢了,根本上不得台面,小承安玩物丧志,那是他们最想看到的。
祁秋年在心中嗤笑,这些皇子似乎只看得到权势,眼睛里已经装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诚然,在他心里,想要获得权势金钱,想让自己和家人都能在这个时代好好活下去,动用一些手段,是正常的,也是人之常情。
但那些手段不应该祸及无辜伤及百姓。
老皇帝这边,听了小承安的回答,哈哈大笑了一番。
然后又道:“也罢,既然你喜爱与祁侯一起学习,那朕便把祁侯隔壁的府邸赐给你做皇子府吧,总不能日日住在祁侯的家里。”
第53章 佛珠
十岁出宫立府,这就代表着,晏承安在十岁的时候就会有专属的皇子从属官,三百侍卫,若干仆人,这是这一批所有皇子都没有的殊荣。
一时之间,其他皇子心中精彩纷呈,一面又希望陛下把小承安宠坏,一面又忍不住不爽小承安能有这样的殊荣,都快比老坛酸菜还酸了。
他们可都是老老实实等到十五岁才出宫立府的。
小承安的眼睛却是亮了。
进宫之前,祁哥还在跟他说这个事情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出宫立府了,还真就是祁哥的隔壁,以后他们就是邻居了,他可以随时去串门子了。
祁秋年想法却不同,今日陛下能有这个举动,必然是小承安那两个暗卫说了什么。
不奇怪,暗卫是保护小承安的,但他们到底还是老皇帝的人。
祁秋年不介意这个问题,两个暗卫汇报的是关于小承安的信息,又不是去监视他的。
皇子出宫立府,也要择一个良辰吉日,生日宴结束之后,晏承安还是被留在了宫里。
只不过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能出宫了,倒也没什么不乐意,甚至还有几分眷恋。
到底是十岁的孩子,要离开娘亲的怀抱,他还是舍不得的,乖巧地跟潇妃娘娘回去了。
至于祁秋年,宫宴结束之后,没有出宫,找了个小太监,让他帮忙去找一下华公公。
让华公公帮忙通报一声,他有要事要找陛下商量。
今日是潇妃娘娘的寿辰,老皇帝于情于理都要留在潇妃娘娘的宫里。
祁秋年到潇妃娘娘宫门前还在心里吐槽了两句。
【貌美如花的姨姨过个生日还得伺候老皇帝,也真是太辛苦了。】
刚准备出门的晏云澈听了个正着:“……”
他一直就很想问祁秋年,宫妃伺候陛下,难不成是一件很屈辱的事情吗?
他的母妃和父皇虽然没有很深的感情,却也没红过脸,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状态。
帝王宠爱最是浅薄,能守住本心,不被短时间的宠爱冲昏头脑,年复一年,待到年华老去,能与陛下相敬如宾的,整个宫里都没几个人能做到。
不过他倒是也能理解祁秋年的脑回路,陛下和他母妃确实年纪相差有点儿大。
若是放寻常百姓家,少不得被人说老牛吃嫩草了。
是有点子好笑的。
“过来见陛下?”他们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祁秋年点点头,又有些紧张的模样,“佛子大人,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吧,此事事关重大。”
【他妈的,建渝州府那豆腐渣工程比我想象中的还差。】
晏云澈心中一紧,“走。”
有公公提前通报,老皇帝也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不必多礼了,这么急找朕,所谓何事?”
祁秋年还是躬身抱拳,“陛下,此事臣也不好说,还请您看看我属下送来的信件。”
老皇帝有些诧异,华公公却下去把信件递交了上去。
祁秋年这边,“陛下,之前与大司农商讨粮种推广的时候 ,得知建渝州府雨水阳光气候都很合适,所以臣便派了个属下去建渝州府买水田,为了是培育高产量水稻,或者提高水稻的产量。”
老皇帝还没看信,“培育水稻的事情,朕有所耳闻,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当时他也想过要不要让祁秋年把种子交给皇庄培育,那些来自海外的蔬果种子,祁秋年给了他不少,皇庄也种上了。
只是不管怎么看,就比不上祁秋年家里暖棚产出的,无论是色彩还是个头儿。
他怎么能知道祁秋年家里暖棚都是用异能温养过的呢。
所以他到底是把这念头给取消了,还不如让祁秋年自己去培育,到时候培育成功了,总要上交到他这里来的。
他这个老皇帝也坐收一次渔利吧。
祁秋年愣了一下,旋即想到肯定是晏云澈已经提前在陛下面前透过口风了。
这样刚好。
晏云澈这个朋友,真的是太懂他了,他之前不过是跟晏云澈提了一嘴,没想到晏云澈帮他把路都铺好了。
他给了晏云澈一个眼神,晏云澈略微颔首,肯定了他的猜想。
这让他心潮有点儿澎湃。
祁秋年对着老皇帝颔首,“确实是如此,培育水稻倒是没有出什么岔子,不过那培育水稻的农田需要修筑田坎,臣的属下无意间发现了一点别的事情,特意给臣送来信件,下午刚收到,臣不敢自作主张,还请陛下明鉴。”
看他如此慎重,老皇帝这才翻开了信件。
于是祁秋年就看着老皇帝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去了。
过了半晌,老皇帝才开口,“修筑田坎与水利工程有什么关系?”
祁秋年:“陛下有所不知,那水稻的培育,要靠近水源,方便随时加减水田里的水,故而,水田都买在了堤坝附近,而修筑田坎,臣用的是一种特殊的材质,名为水泥,是由石灰石锻造烧制,水火不侵,臣原想着,既然田坎要修筑,顺道把那水利用水泥糊一层,避免雨水多的季节过多的水从堤坝里流入田里,淹没了庄稼。”
老皇帝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带着精明,“确定是水利工程有问题?”
祁秋年躬身,“臣也不确定,但臣的属下从前也是个读书人,从北方逃难过来的,不慎毁了容,这才不得已在臣手下讨个生活,为人是信得过的,也不会无的放矢,但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陛下定夺。”
苏寻安信中也拿捏得很好,忐忑,不确信,疑惑,担忧,表现得淋漓尽致。
老皇帝点了点头,“朕已知晓,此事你也切莫声张。”
顿了顿,他又道:“你那水泥确实可以水火不侵?”
祁秋年给了他肯定的答复,“若是用来修路,百年之内都不会坏,陛下若是需要,臣愿意献上水泥的配方。”
修路都能用百年之久,修堤坝自然不在话下。
老皇帝嗯了一声,“即是你要修筑田坎,原本就要给水利糊一层,那就多糊两层吧,那爱卿能者多劳,只不过这事也不可声张,暗中修补便足以。”
祁秋年:“……”
【这老皇帝也是个厚脸皮啊,居然薅臣子的羊毛。】
晏云澈已经自动忽视他大逆不道的心理活动了。
祁秋年这边还能怎么说,行呗,反正他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他也能理解老皇帝的意思,这事情得暗中调查,避免打草惊蛇,国库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拨款给他。
而他今天来老皇帝这里走一遭,也并不是为了立刻让贪污水利的官员以及三皇子落马,是让老皇帝心里有个数,然后再派人去查一查。
把种子埋下去。
否则的话,他什么都不说,等到今年夏汛,连续半月的暴雨,水利溃堤,而他的农田就在堤坝附近,要说他什么都不知道,那才是有问题。
再从他的角度来说,水稻培育的事情确实不能马虎,只要阻止水利溃堤,暴雨的时候,做到及时疏通水渠,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至于献上水泥配方的事情,迟早的事情,这种东西不是普通商人能做的生意了,修路,修筑城墙,都可以运用。
在古代,几乎可以理解为战略物资了。
“臣遵旨。”顿了顿,他又道:“陛下,只是臣手里能用的人不多,现在跟着臣属下去建渝州府的,都还是臣找止戈兄讨要的退伍将士,就几十个,若是要修补水利,臣的人手不够啊。”
他这么说也是为了打消陛下的疑心。
反正他们的行为没有异常,就是修补水利,以及培育农田,让老皇帝安排一点人过去,老皇帝也放心。
果然,老皇帝点了点头,“也是难为祁侯了,朕会安排人过去的,你且放心。”
“谢陛下隆恩。”祁秋年躬身,“若无其他的事情,臣今日便先告退了。”
这么晚,他一个外男还在后宫,确实说不过去。
老皇帝却叫住他,“听闻祁侯前段时间差点儿被人暗杀了。”
祁秋年毫不意外,“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杀手已经被臣制伏了,不过臣本事不过关,现在还没能审出幕后主使。”
晏云澈微不可察的看了他一眼,想起之前祁秋年想要暗卫的事情,他想说可以找陛下要两个,如果祁秋年不好意思开口,他倒是愿意说一说。
随即他又想到,他没有理由为祁秋年作决定,而且即便是把暗卫派给祁秋年,但暗卫是宫里出来的,祁秋年的某些小心思或者小秘密,未必会愿意半曝光在陛下面前。
果然,老皇帝在说需不需要派人保护他的时候,祁秋年摇头拒绝了。
“陛下,臣的府里有墨家传人做的机关术,只要不是一群人来围剿臣,臣还是能想办法困住他们的,所以暂时不需要陛下派人保护,也是以免幕后之人心生疑虑或警惕。”
老皇帝也没有再强求,“行了,没别的事情了,你今日送潇妃的寿辰礼,潇妃很是喜爱。”
说着,他指使华公公,“领祁侯去朕的私库,让他挑一件礼物吧。”
祁秋年的眼睛都亮了一瞬,皇帝的私库啊,他能随便挑一件,老皇帝笑他没出息。
“谢陛下赏。”祁秋年心里乐了一下,其实潇妃娘娘的寿辰礼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一只复古怀表。
从前去某个古镇旅游的时候,在商业街买着玩儿的,好像就花了百十来块钱。
在后世不稀奇,但是在古代还是很新奇的,从前哪有看时间这么准的物件呢。
祁秋年琢磨着,是不是可以考虑把钟表做出来做生意了?
不过现在急不得,手里的事情太多了,慢慢来吧。
至于老皇帝让他去私库挑礼物,不完全是因为那一只怀表,是他在建渝州府修补水利的事情。
事情查明之前,老皇帝不可能公然拨款给他,甚至都不能褒他,但是找个理由,从另外的角度补偿他一下还是可行的。
他人即便是眼红,也只能憋着。
去私库的路上,华公公脸上都是笑出来的褶子,他跟着陛下几十年了,还真难得看到陛下有这么喜欢的臣子。
想来,还是祁侯爷深得圣心,也是因为祁侯爷确实都做了不少为国为民的好事。
陛下私库。
用珠光宝气来形容,完全不为过。
这么说祁秋年都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但还是不免被这私库晃了眼睛。
“侯爷,陛下说您可以随意挑一件,需要老奴为您介绍一下吗?”
祁秋年强行镇定,“那就先谢过公公的,陛下的收藏确实是琳琅满目,本侯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选什么好。”
“诶,老奴这就给您介绍。”
珠宝,玉器,金器银器,各种琉璃,以及很多他根本叫不出名字的东西,甚至祁秋年之前送给老皇帝的水晶红酒杯套装也在这里。
祁秋年的眼睛都快看花了,直到他看到一件熟悉的东西。
“华公公,这串佛珠?”怎么看着和晏云澈送他那一串一模一样?
天底下佛珠可能看着都差不多,特别是同一种材质的,更难分出差别了。
木料是紫檀木的,在权贵之间,也不算稀奇。
但面前多宝阁上发的这一串,实在是和晏云澈初次见面送他那一串还太过于相似了,就连纹路都像是如出一辙。
华公公笑着,“侯爷来到大晋也差不多小一年了吧,应当直到大晋许多人都信奉佛教,也必然知晓大晋为何信奉吧。”
祁秋年点点头,都是开国皇帝的功劳啊,以由他一己之力,拉动大部分百姓都信佛,还传承了这么多年。
华公公接着说,“这串佛珠便是圣祖爷留下的,当年圣祖爷在树下顿悟,便是在一棵羽叶檀之下,也就是这串佛珠的母树。”
祁秋年略微疑惑。
华公公赶紧解释,“当然了,圣祖爷仁善,并非是砍了那棵树,是他老年时,故地重游,恰逢路过那棵树,回忆起人生的种种,原本那棵不大的羽叶檀也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临走时,那棵树却突然断了一支树干。”
这佛珠便是那树干制成的。
祁秋年了然,这么说的话,这佛珠似乎太贵重了,贵重的是意义。
华公公又继续说,“这佛珠原本是有两串的,当年七皇子在三岁初显佛性,自愿出家成为这一代的佛子,陛下就赏赐了佛子其中一串。”
祁秋年心中咯噔一下,晏云澈是怎么敢的?
初次见面,就把这么重要,还传了这么多代的佛珠送给他。
难怪其他人看见他带那串佛珠的时候,都对他尊敬有加。
他后来提过要还给晏云澈,晏云澈还拒绝了。
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华公公准备继续介绍其他的物品,祁秋年连忙叫住了他。
“公公,我可以要这一串佛珠吗?”
“这……”华公公也有些犹豫,毕竟这串佛珠的意义非比寻常。
旋即,他又想到是陛下的命令,是陛下让侯爷亲自过来挑选的,想必是会同意的。
华公公当即就拿来了锦盒,将佛珠放了进去,再妥善地交给了祁秋年。
“还望侯爷多加珍视。”
“自然。”祁秋年就差拍着胸口保证了,“本侯定然将佛珠保存妥当,绝不让它损耗分毫。”
送走祁秋年之后,华公公回去找老皇帝复命。
“你是说,他别的都没多看几眼,反而要了一串本质上不值钱的佛珠?”
确实是,抛开背后的故事与意义的话,那串紫檀木佛珠,确实不值几个钱。
“是。”华公公毕恭毕敬,“侯爷对那串佛珠表现出十分喜爱。”
老皇帝总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没捕捉到。
时间不早了,他也就懒得想了,既然祁秋年要佛珠,那就拿去便是,本就是他开的金口。
出尔反尔,倒显得他这个皇帝小气了。
“你也下去歇着吧。”老皇帝挥了挥手,他也准备找潇妃娘娘歇下了。
祁秋年这边。
刚走出宫门,就见到晏云澈还等着他。
春日的夜晚,乍暖还寒,祁秋年瞧着他那一袭单薄的僧衣,都要替他冷得打个哆嗦。
他快速把晏云澈推进自己的马车,“等我做什么,又离得不远,总不能会有人蠢到我刚出宫就来围杀我吧?”
晏云澈不答,“你拿的是什么?”
祁秋年晃了晃锦盒,“佛子大人猜猜看。”
【想不到吧,这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串几乎一模一样的佛珠。】
晏云澈:“……”即便是想忽略都难。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猜是佛珠。”
祁秋年手上的动作一顿,震惊得连粗口都爆出来了。
“我操,你,你怎么猜到的?这也太神了吧。”
晏云澈也不好解释自己是读到的,于是便只能尽力解释,阿弥陀佛。
“这锦盒不大,你方才晃动的时候,我听见了有木珠子轻微碰撞的声音,然后又闻到一股极淡的檀香味。”
祁秋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也真是厉害。”
【洞察能力这么强悍,就该去衙门探案呐,做佛子都屈才了。】
晏云澈:“……”这人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祁秋年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里的锦盒塞到了晏云澈的怀里,
“今日我就借花献佛,将佛珠送给佛子大人。”
晏云澈有些怔然,缓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你在陛下的私库选了这一串佛珠,只是为了送我。”
祁秋年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给了我另一串佛珠,我曾问过你这串佛珠的意义,你也没有告诉我。今日从华公公口中才得知这佛珠居然如此重要。你从前送我那一串,我还给你,你肯定不要。索性就讨要了另外一串想送给你,便是当做交换礼物了。”
说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怎么感觉像是交换信物?】
晏云澈张了张嘴,看着祁秋年眼底的真诚,听着他不着调的心里话,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御赐之物,不可随意转赠。”
祁秋年大手一挥,“这佛珠本来就有一串在你那里,两串佛珠在外人看来都差不多,你拿这一串,我拿另外一串,人家也分不出来。”
说着,他借着宽厚的袖子,从空间里拿出了另外一串,把两串放在一起对比,“你瞧,这两串从外观上来看,确实很难分辨,就跟双胞胎似的。”
如果非要说的话,晏云澈送给他这一串,已经被盘出包浆了,表面更加莹润。
不过不仔细观察,那也发现不了。
晏云澈到底是没有拒绝,妥善地将佛珠绕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祁秋年也学着他的模样,将佛珠绕在了手腕上,“是不是挺好看?”
【咦~怎么感觉像是情侣手串?】
晏云澈又是一阵无言,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都快到家门口了,晏云澈才开口问,“平日里,你也不佩戴佛珠,为何会将它随时放在身边?”
祁秋年也想了想,他也不好解释说,是他放在了随身空间里,不过随身空间和随身携带,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最后回答道,“我喜欢佛珠上面的味道,于是就随身带在身上了。”
晏云澈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
各自回了自己的府邸。
第二日,祁秋年就收到一个消息。
晏云耀那个狗东西居然突然被老皇帝安排到岭南那边去巡视了。
在朝堂上也算是常规操作了。
陛下身份贵重,政务繁忙,是不可能经常出宫微服出巡,去巡视天下百姓的苦难,地方官是否称职。
所以几乎每年都会派出一两个皇子,随机分配一个地方去巡查一圈。
替父出巡,这对皇子来说,也算是一种殊荣了。
更是对皇子的重视。
恰逢,晏云耀那个狗东西在去年有提议过去岭南推广土豆红薯的事情。
所以陛下就干脆让他今年去岭南巡视,表面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听说那晏云耀在朝堂上差点就笑出声了。
不过祁秋年却有不同的想法,他昨晚才去找陛下告了密,今日陛下就将晏云耀发配到那么远的地方。
要说其中没点别的用意,那他是不信的。
岭南州府和建渝州府,两地相距甚远,而陛下也要派人去建渝州府辅助他修补水利,还要暗中调查,现在更像是特意把晏云耀支开,或许也是为了放松晏云耀的警惕。
显然,老皇帝也开始在怀疑自己这个所谓的贤德的三皇子了。
祁秋年乐见其成。
第54章 印刷
把晏云耀支开,之前祁秋年想点什么,也不需要提心吊胆了。
他安排下去的工作,也能更顺利一些,特别是建渝州府。
即便是晏云耀的人在建渝州府发现什么端倪,短时间也太不可能有反应的机会。
离得那么远,即便是飞鸽传书,快马加鞭,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但他和苏寻安有电报机可以随时联络。
怎么说都能比晏云耀那个狗东西的动作快一步。
在战场上,抢占先机,这仗都算赢一半了。
晏云耀之前要他走着瞧,诶嘿,那咱们就走着瞧,看到时候鹿死谁手。
皇子替父出巡,也不是只让他一个人去,老皇帝还给他配备了三个大臣随行,除了要走访民间,还要暗查贪官污吏,给权力不小。
当然了,像晏云耀这种心术不正的,或许还会接机在那个地方安插自己的棋子。
或许陛下也想到了。
所以晏云耀很意外,那三个随行的大臣,其中只有一个是他自己人,另外两个,其中一个是左相傅正卿的人,还有一个是五皇子晏云墨的人。
他也在怀疑陛下此举是否有什么深意。
是监督他?还是监视他?
不过事成定局,他也无力更改,只能暗中多带了几名幕僚一同随行。
在晏云耀出发之后没多久,又一批‘退伍将士’来找到了祁秋年,说是愿意去建渝州府种田。
名义上还是战家军退下来的将士。
祁秋年了然,这些都是陛下安排过来的人手,想必都是陛下的亲信。
他观察了一些,这帮人隐隐以一位稍显年轻的人为首。
“兄台怎么称呼?”
年轻人上前,“ 侯爷,在下伍锦,此次去建渝州府,我等全权由侯爷的属下苏先生安排。”
苏先生,显然老皇帝粗浅的查了苏寻安的来历,这样也好,总有一天苏寻安还是要去告御状的,提前在陛下面前挂名也好。
祁秋年很满意,他们去暗查,他不妨碍,但他也不希望陛下派出去的人会对他培育水稻和修补水利的事情指手画脚。
他们都是老皇帝的人,他们这态度是摆出来了,想必也是老皇帝的态度,祁秋年也表示了一下。
给他们准备了一些盘缠。
如今他几家店都赚得不少,特别是玻璃专卖店,那是日日都赚得盆满钵满,不差这点钱。
“这些银子诸位兄弟拿去,一路上辛苦,你们到了之后,直接去找苏寻安,他是本侯的亲信,为人也十分温和有礼,彼时还希望大家互相照顾,那苏寻安是个文弱书生,诸位兄弟方便的话,多看顾一些。”
伍锦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银子收下了,躬身行了礼,后面的其他壮汉也跟着行了礼。
“尊侯爷令,也定然会护苏先生周全。”
早就听说侯爷对底下人很大方了,感受到手里拿一箱沉甸甸的银子,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他们其实都是陛下的私军,昨日他们这一批被派出来的时候,听说是去建渝州府种田,他们还以为他们这批老家伙被陛下放弃了呢。
没想到是美差呢。
银子谁不喜欢呢?
种田,修补水利,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苦差事。
伍锦他们出发的时候,是跟着张莫的镖局分局一起出发的。
是的,之前祁秋年提过要张莫开一条京城到建渝州府的路线,张莫回去找兄弟们商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跟着侯爷干。
只不过他们钱不太够,祁秋年投了一部分初始资金。
前段时间祁秋年和苏寻安的信件来往,都是张莫镖局运货途中顺道送来的。
这次他们出发,祁秋年也写了信,不过这次没给张莫,直接给了伍锦。
算是表达一下自己的信任。
果然,拿到信的伍锦,对他的态度更加尊敬了。
收服人心,祁秋年还是有一套的。
送走伍锦他们,祁秋年这边算是闲下来了,但他还要做一些之后的规划。
食之禅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平稳,春闱时的文豪盛会,也早就落下的帷幕,烟锁池塘柳到最后也没有人获得高级贵宾的奖励。
是有几人对上了下联,但学子们谁都不服气,哪个都不满意,奖励给谁都不合适。
最后祁秋年只能换成了其他的奖励。
那些祁秋年从家乡带来的诗词,也从食之禅撤下来了,
只不过食之禅的书香气息,以及学习氛围却没有因此消散。
如今,也有不少学子在休沐的时候去食之禅点一壶水果茶,与同窗一起探讨学问。
而那些诗集,通过进京赶考的学子,几乎已经传播到全国去了。
最近有人问起了那些诗集什么时候才能刊印。
听说许多外地的学子,还有书院,都派人来食之禅打探过口风。
有的贫困学子甚至自告奋勇,想来替他抄书。
把诗集刊印出版,这是祁秋年之前就答应过的。
其实他有打印机,只要把那些诗词稍加排版整理,唰唰唰地几下就可以打印出来了,简单装订成册就能出售了。
但是祁秋年不打算这么做,也算是他不想自己太过于依赖后世的机械了。
他才二十多岁,如果运气好的话,他活个八十多岁应该没问题,他还需要在这个时代度过漫长的一生,他总要学着适应这个落后时代带来不便利。
他空间里的机械虽然多,但这些器械也终究会有老化的一天,复印材料也总有用完的一天。
如今的技术有限,他也不知道往后是否还能研究出这些机械的替代品,让他再次过上便利的生活。
所以,如今他除了自己日常使用之外,其他的东西,他尽量用这个时代能实现的平替。
比如说这印刷术。
大晋现目前的印刷技术还停留在雕版印刷上,如果只是需要复制大批量同样的内容的话,雕版印刷其实还是很方便的,比如说四书五经,一个雕版能用几辈子了。
其余的杂书,说实际点,除非流传较广的,会有人愿意刻一个雕版,其他的大多都是雇佣读书人抄写。
实在是因为雕版要刻完整本书,投入成本太高了。
至于像这种诗集这样的书籍,每篇每页都不一样的话,雕版就显得有些鸡肋了。
这让祁秋年想到了活字印刷,将常用字全部雕刻成小方块,需要用到的时候,再拿出来排列组合。
大大降低了成本问题。
只是选择活字的原料上,祁秋年还在琢磨。
起初,毕昇发明活字印刷的时候用的原材料是胶泥,也就是陶制模板,能用,但损坏度高。
不过后来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改进,又有了其他的材质,金属,木质,玉石等等。
如果要做活字印刷,祁秋年优先就排除了木料。
这个时代的抗腐技术有限,木料容易腐坏,而且也不够坚硬。
其次是金属物料,讲个实在点的,这个时代常见的金属,金银铜铁,哪个不是贵重物品?
活字印刷,要大几千个常用字儿,而且每个字儿还不能只做一个,要是全用金属,那投入量就更大了。
再加上,民间也不允许大批量的私自融金属做别的,金银还好说,能用来打造首饰摆件等物件,一般金银行是有这个权利的,也在官府挂了号的。
铜板和铁,那是控制得更严格了。
要是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触线了,虽然陛下未必会责罚他,但保不齐被有心之人利用。
所以祁秋年琢磨着,用玉石会不会好一些?
不用那种贵重的玉石,这样最次等的玉料就足够了,再不济,大理石也行,坚硬程度完全足够了。
首先来说,玉石的坚硬程度不错,而且不会有腐坏的风险,只要不是暴力对待,做一套应该能用很久。
祁秋年想到就准备去做了,临出门,他才突然想起,自己没有玉料方面的人脉,转个身,又去极乐苑找晏云澈了。
晏云澈听他要找玉料商人,还有些意外,从前都不见祁秋年对玉石有所偏爱,甚至是头顶的发冠或发簪都是很基础的用料,随便找个首饰铺子就能买一堆。
“你说要大批量的玉料?是不是还要能信得过的最好?”
祁秋年忍不住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也太懂我了吧。”
他把活字印刷的事情解释了一下,不出意外地见到了佛子眼中的震颤。
“怎么样?可行不?”
晏云澈又是叹息,又是感慨。
普通老百姓,读书困难不仅仅只是因为经济问题,还有知识传播的问题。
而这个知识传播的载体便是书籍,那些想要通过读书科举改变人生的普通人,不可能只看四书五经就够了。
他还需要很多拓展的书籍,书籍贵就不说了,而是很多书籍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晏云澈几乎可以想象到,若是这一套活字印刷术能够普及,天底下或许就能少许多的孤本了。
而传播知识载体的书籍也不会像如今这么昂贵了。
晏云澈记起一个事情,从前,他外出游历的时候,经过一个小村庄,那村子里有个读书人。
他意外路过,瞧着那书生的书都快散页了,于是便想,这人定然是日日翻看,书籍的损坏度才能这么高。
好奇心的驱使下,于是便上前搭了几句话,不过就那几句话,他就约莫知晓了那读书人的水平,很一般。
那书生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说“这几本书是我祖父留下来的,我祖父传给了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又传给了我,这算是穷人家的常态了,一本书都能当成传家宝。”
只不过他们家似乎都没有读书的天赋,即便是这几本书,翻来覆去都快倒背如流了,在科举一道上依旧没有太大的建树。
那书生还算好,吊车尾考了一个秀才,他的父亲和祖父,勉强考了个童生,之后就再也没有更进一步了。
是了,四书五经通读,能够做到倒背如流,考个秀才确实不成问题,但是要再往上走,需要的知识面就不仅仅是四书五经里的内容了。
比如说,某某大儒的手稿流出,基本上都能被学子争相传阅,普通人若是想要传阅,身后没点背景人脉或者金钱的支撑,太难了。
没有印刷版,多是靠手抄。
而手抄的书籍,又往往容易出错,哪怕只是错一个字,也极有可能改变整段话的意思,从而对知识的传播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晏云澈叹息了一声,明明这活字印刷也仅仅只比雕版印刷多了个步骤,而从前居然都没有人想过这条思路上的改进。
是他们太愚钝?还是太过于守旧不知革新呢?
祁秋年似乎知道晏云澈在想什么,“活字印刷术,定然是要传播出去的,本侯爷也没想着把这技术捏在手里。毕竟本侯爷也不靠拓印书籍来赚钱嘛。”
晏云澈目光温柔,“那我就替天底下所有的读书人先谢过侯爷了。”
“晏云澈。”祁秋年啧了他一声,“你跟我见外干什么?他们若是想谢我,唉,那就等他们以后自己来道谢,干嘛用得着你替他们来道谢呢?”
仔细想想,那些读书人也确实该跟他说一声谢谢的。别的不说,纸张的价格都被他打下来了,如今其他州府最次等的纸,基本上都降到三百文钱左右了。
有陈氏倾塌的这个前车之鉴,即便是造纸坊心里不爽憋屈,那也只能憋着。
那万一要被那些书生举报闹大了,他们也心虚,谁手上没点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于是只能把最次等的黄麻纸给降下来,其他好一些的,稍微降一点,意思一下就差不多了。
不过这活字印刷,要传播的话,祁秋年也有其他的想法。
京城最大的造纸坊陈氏,已经倒台了,从前被陈氏挤压到关闭,不敢再做造纸生意的作坊,也逐渐开始投入了生产。
所以京城里除了他的那间买珠玉纸的小铺子,其他的书画商铺,也不缺纸卖,只不过价格会比他的一百文钱一刀要贵一些。
能理解,其他的造纸作坊,没有他那么高的产量。
那些书画坊的老板也托人来问过,能不能去他的造纸坊里批发进货。
祁秋年的态度当然是可以。
但他提了一个要求,就是他们批发回去,价格不能高于一百文钱,而他能给出的批发价是七十文钱一刀。
书画坊一刀纸只能赚三十文钱,自然会觉得这利润太低,不值当做这个生意。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批发价,祁秋年只赚了他们三文钱一刀。
不过倒是有不少外地的书画坊来他这里批发,因为要运送到外地,路上要投入运输成本,祁秋年虽然给他们限制了价格,却也会比京城好一些。
甚至还有些普通老百姓去他厂里,找到造纸厂的负责人蔡漾,也想批发珠玉纸。
蔡漾不敢自作主张,又找到老余。
老余问过之后,才知道他们是准备人肉。背到京城周边的城镇去卖,赚一点脚力钱。
老余的办事能力不错,这种小事儿,祁秋年向来都是让他自己做主的,所以老余也没多考虑,直接就答应了。
到现在,已经有不少的周边百姓隔三差五去造纸厂批发,每次拿的也不多,大约就一百刀到两百刀左右。
投入资金有限,他们人力也有限,几乎都是背到周边城镇,再远一些的,也不过两三日的路程。
他们也聪明,直接到那些学堂或者书院门口去摆摊售卖。
价格也不贵,比京城涨了差不多二十文钱左右,读书人们也都能接受,跑脚力的百姓也高兴,这么跑一趟,他们就能赚好几两银子。
这对普通百姓来说也算是一条不错的增产路线了。
祁秋年听之任之,而且乐见其成,他巴不得这便宜的纸能传播得更远。
反正他造纸作坊三班倒,轮流生产,产量是完全跟得上的。
至于原材料,草根树皮,在这个几乎接近原始的生态环境下,那就更不缺了,不过他也没有滥用,砍伐过后的地方,他都有种两棵树回去。
也好保证持续性发展。
说回正经事,祁秋年对这次活字印刷推广,其实还是主要是为了联合京城的其他书画商铺。
仅凭他一人,很难将活字印刷术推广出去。
但集结京城所有的书画坊,那就不一样了,这些书画坊背后多半都是有点儿关系的,在其他州府也有分店。
所以在目前来说,他需要信得过的预料商人。也是为了暂时不将活字印刷术给泄露出去。
他还得考察一下,哪些书画坊值得合作。
晏云澈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跟我走吧,带你去见个人,具体能不能合作,侯爷可自行决定,不必在意我。”
祁秋年完全都没犹豫,直接就跟他走了,结果没想到,晏云澈会把他带到一个小作坊里去。
说是小作坊,那也不完全准确,好像是一家赌石场?
院子里放了好多的原石,也有不少凿开的玉料,边角料等等,品质有好有坏。
祁秋年好奇,“这是赌石场?”
晏云澈点了点头,“从前是,后来因为赌石,受权贵追捧,影响有点大,投入的金钱财力也不少,影响到了京城的其他商业,甚至还有不少权贵因此大打出手,后来陛下就将赌石给全面禁止。”
当时抓了不少开办堵石场的老板,也抄了家,结果才知道背后靠的居然是某某某官员,某某某世家。
这家的老板聪明,主动上交了赌石的盈利,并且迅速转行,避开了风波。
祁秋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这个赌石场的老板?”
他想问的是人品如何?毕竟他对赌字,完全就没有好印象。赌石,那也是赌博的一种。
晏云澈笑了,“其实赌石原本没有错误,错误的是那些权贵太过于痴迷。”
祁秋年了然,是他自己狭隘了。
任何事情都要有个限度,超过那个限度变成痴迷了,都不是好现象,即便是读书写字也是一样的。
太过于痴迷,就会变得疯魔。
晏云澈又说道:“这赌石场的老板远原也是佛教徒,俗家居士,从前经常去皇家寺院上香,以及捐赠香火。”
他也是偶然间接触过几次,是个不错的人。
祁秋年嗨了一声,“刚才我就是多问了一句,没别的意思,我还能信不过你吗?”
晏云澈也笑,他自然是知晓的,这人其实对这个世界许多的规则都嗤之以鼻。
不过这老板还是让祁秋年十分意外,这赌石场的老板居然是一位女子。
或者说是一位泼辣的大姐姐,三十来岁的模样,打扮也不如其他女子娇媚,反正飒爽干练。
祁秋年对她的第一印象就很不错。
老板叫白玉琼。
自从陛下严命禁止不允许赌石之后,她这个堵石场自然就开不下去了,只能将从前囤的玉石原料,都拿来打磨成玉器或者装饰首饰。
就是技术有限,如今只能说勉强混口饭吃。
晏云澈说明来意,祁秋年又补充了几句。
白玉琼,“侯爷的意思是要像印章那样,单独地将几千常用字都篆刻下来?”
像印章那样,这样理解也没错。
祁秋年又道,“要每个字体都一样的大小,方块也要一样的大小,而且要分批次,大中小号,每个批次都要做至少三套。”
白玉琼瞬间理解,拿出笔墨,简单画了一下草图。
“侯爷,你看是这样吗?”
祁秋年颔首,“字体不用标新立异,就用馆阁体就好,字体大小也是,一定要一样。”
否则,复印出来的书籍,那一个字大一个字小,这个是馆阁体,那个是草书,光是想想就头疼。
白玉琼认真记录下来,“侯爷放心,我这儿的雕刻师傅,虽然雕刻玉器首饰的手艺不太行,但是刻字却是有一手的。”
说着,她招呼下人抬出一块雕版,“之前有位师傅,闲来无事,用这块废料雕刻的,也算个雕版了,我们试过,复印出来的字体还挺清晰。”
祁秋年很满意,这大块的雕板都能每个字体一样大小。
“那就这么办吧,后续工作还希望白姐多看顾一些,品控一定要过关,如果可以的话,也是越来越好。”
白玉琼愣了一下,旋即笑出声,“侯爷倒是个最甜的,寻常人见了我,都是一句白寡妇,要么是许夫人,还真没人管我叫姐姐的。”
祁秋年尬笑,姐姐和白姐还是有区别的嘛。
晏云澈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祁秋年察觉到了,不知道为何,头皮发紧。
第55章 钢笔
祁秋年的敏锐,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情绪。
理不清,而且有些陌生。
不过白玉琼也没给祁秋年更多的思索时间,略微调侃了一番姐姐这个称呼之后,又说起了正事儿。
首先是玉料的选择。
不同的玉,玉质的硬度是有区别的,可能需要先做出几个样品,试验一下才行,白玉琼自然没有意见,当即就叫了手底下的师傅,现场雕刻。
手很巧,也很稳,祁秋年心里定下了大半,看样品,还得等一会儿,又聊起了别的。
这常用字,到底是刻大多数理解中的常用字三千五,还是少数理解的五千字?
祁秋年不差钱儿,那当然是越多越好,免得以后差了什么字,还得来补充。
过了没一会儿,雕刻师傅手里就做出几个不同料子的刻字小方块。
祁秋年调侃,“是有些像印章了。”
晏云澈这边却在感慨,“确实是,如同印章一般,就能提高印刷效率,这么简单的事情,从前却无人尝试。”
祁秋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每件物品的进化,进步,他都需要一个契机的,或许现在民间也有了类似的印刷,或者某某人心中已经有了这类的想法。”
只是迫于身份,或者金钱,甚至是别的原因,得不到推广应用罢了。
晏云澈也明白这个道理。
祁秋年挨个试验了一下几块石料小方块,拓印在纸上确实有些区别,手感也不同。
对他来说,这活字印刷原料的选择,首要第一点是耐用且还用,而不是名贵。
稍微和晏云澈商讨了一下,定了一种白玉做原材料,价格适中。
白玉琼都一一地记录下来,又商讨了一些别的细节,约定好了取货时间,祁秋年和晏云澈就告别了白玉琼。
不过他们也没回府,反而是驾着马车去了城外的工厂。
出城的时候,见着城外空旷的一片,祁秋年不免感慨了两句,“冬日的时候,这里还是密密麻麻的百姓。”
晏云澈当然知道他不是在感慨城外冷清,是在感慨那些返乡的百姓,现如今怎么样了。
“算算时间,他们应当都到北方安顿下来了。”
祁秋年略微颔首,“前几日大司农老孙给我来了信,已经到肃北州府了,粮种也在育种,要准备种下了,他来信问我,曲猿犁能不能推广出去。”
他当然是乐意的,这种农用器具,他根本就没想着要拿来做生意。
从前老是看古装剧,却不知道来了古代,才知底层百姓的疾苦。
能让他们轻松一些,祁秋年也觉得算是给自己积德了。
晏云澈:“侯爷善举,定当百世无忧。”
祁秋年勾了勾嘴角,从前求西藏旅游的时候,听闻过汉传佛教和藏传佛教的区别,汉传佛教求今生,藏传佛教求来世,如今的大晋佛教,倒是有些将两个种类综合了一下的感觉。
他笑着,“那就借佛子大人的吉言了。”
工厂里正热火朝天地赶工。
玻璃厂房这边,更是忙碌得不行。
有小管事儿瞧见他俩,赶紧上前过来行礼问安。
祁秋年摆了摆手,“在厂里就不用这么结束了,老余呢?”他问。
那小管事儿笑着说,“今日造纸作坊那边说是把那什么钢笔还是什么笔给研究出来了,这会儿闲着的大伙儿都过去看热闹了呢,余主管也过去了。”
祁秋年也眼前一亮。
铅笔是很早之前就做出来了,只不过暂时还没有上市销售罢了。
但钢笔,对这个时代工艺技术的限制来说,确实是有些难了,他也只是让蔡漾得空的时候多研究研究。
他这段时间没来,没想到蔡漾那边居然不声不响地把钢笔给弄出来了。
祁秋年带着晏云澈,“走,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晏云澈好奇“钢笔是什么笔?”
大晋如今已经有锻造钢铁的工艺,只不过技术还很差,没到百炼钢的地步,更是比不上后世,除了军营,百姓几乎是见不到钢这种金属的。
所以大多数人对钢铁都只有一个粗浅的认识,包括晏云澈也一样的。
用刚做的笔?光是联想一下就知道有多么坚硬。
如此坚硬,又该要如何书写?
祁秋年笑得很神秘,“你跟着我去看了就知道了,往后有了这钢笔,出门就不用笔墨纸砚的带上一堆了,一支钢笔再来一个小本,想要书写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打开笔帽进行记录。”
晏云澈的好奇心也被他勾起来了。
造纸厂外头乌泱泱的,围了一大帮人。
“嚯!是真的能写字。”
“就是这笔是硬的,咋看起来跟从前的笔不一样呢?”
“你懂什么,这是小侯爷让研究的,说不准又是海外的好东西。”
“就是这写出来的字儿也不太一样啊。”
“唉~我觉得这钢笔挺好,写出来的字儿这么一小个一小个的,以后书写用纸都能节省不少了。”
“那确实,常听人家说的什么簪花小楷,你小楷再小也没这钢笔写的字儿小啊。”
……
工人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直到有人眼尖地看到了祁秋年和晏云澈,立马回过神,赶紧给两人行礼问安。
祁秋年抬手叫他们免礼。
那边儿被人群围住的蔡漾也赶紧小跑了过来,眉目里都是喜色。
“侯爷,我可算不负侯爷的嘱托,将这钢笔给造出来了。”
他说着,还挠了挠脑袋,“不过这钢笔里头的一些配件,还是我去请教了元杉和墨迹,最后才得以成功的。”
元杉和墨迹都是跟他同一批次进府的能人异士,也都是晏云澈带来的。
蔡漾此举,不算是为了给元杉和墨迹邀功,却也不想独自拦下功劳。
祁秋年很满意这样的聪明人。
蔡漾将他手里的钢笔递交到祁秋年面前,“侯爷不妨试一试,看我做出来的这支钢笔,与您之前描述的那种有什么区别?”
祁秋年倒也没拒绝,执笔的时候带着几分从容和怀念。
执笔写字,行云流水,又带着几分潇洒,再一看纸上的字迹。
铁画银钩,用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似乎是恰到好处。
晏云澈也来看了一眼,他平日里也没少见过祁秋年写字。
也不是没见他用过别的笔,但多数都还是用常见的毛笔字。
不说写的字有多烂或者多好,摸着良心说,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而今天这钢笔写出来的字,居然隐隐有一种风骨在里面。
晏云澈他哪里知道,祁秋年的毛笔字还是他上辈子那几年,闲来无事练出来的,能写得个像模像样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钢笔字,嚯~那小时候练的字帖堆起来起码有几米高。
要是再写不出来点儿风骨,他爸妈那时候就该奖励他一顿竹笋炒肉丝了。
祁秋年写了几个字儿,带着满意的表情点了点头,笔杆比后世的要粗壮一些,钢笔的笔尖也有些粗糙。
书写的手感虽然还是比不上后世钢笔那么的流畅,但现在能做成这个模样已经很不错了。
蔡漾又在一旁介绍,“这里面的墨囊吸宝墨水。大约能写两三千字左右。”
后世的钢笔,吸满墨汁,写个万儿八千字不是问题,这现在还是差了些,不过比起毛笔那要优秀太多了。
而且更加便利。
那些微不足道,后期还能改进的缺点,目前可以忽略不计了,总体来说,祁秋年还是很满意的。
他问蔡漾,“如今这钢笔做出来几支?”
蔡漾回答说,“现目前就做了十支。”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十支钢笔都给呈交了上来。
祁秋年只拿了三支,剩下的七支,他都准备赏赐给最近有功劳的员工。
总共七个人,老余和蔡漾都在其中,其他不在这里的,都让人送去了。
得到赏赐的人都高兴得不行,其他没得到赏赐的围观员工,心中也没有不服气。
侯爷向来赏罚分明的。
只是有人也想要,心急的问了一醉,“侯爷,这钢笔什么时候能卖?”
只要不是太贵,他们也能省点钱去买一只,不少人都是这种想法。
这钢笔实在是太方便了,特别是这里头的那些技术工,偶尔需要记录一点东西,还得先磨墨。
这问题就要问蔡漾了。
蔡漾道:“现在这十支都是样品,其他的零件也在加紧生产中,应该不出十日就能上市销售了。”
只不过前期可能数量不会太多,估计得限购,属实是笔尖不好锻造,影响生产效率。
至于这价格,蔡漾的目光又落到了祁秋年的身上,毕竟祁秋年才是老板,他把随身携带的小册子交上去。
“侯爷,钢笔的成本基本上就是这些。”
钢笔大部分的零件都是用木质的,除了内核和笔尖是用的钢,而且这是轻钢,除了打造起来麻烦之外,用量并不多,根本没多少消耗,再加上人工等成本,总的成本价大约在六两银子左右。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上市前一个月就卖八两银子吧,一月之后恢复正价,卖十两银子,日后若是有人来批发,也卖八两银子。”
顿了顿,他又看着那些目光灼灼的员工,“员工内部价就六两半银子吧。”
蔡漾直呼侯爷心善,“侯爷几乎是成本价给大家伙儿了,可千万别说出去。”
员工们也不是傻子,跟着侯爷吃香喝辣,工钱高,福利待遇又好,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主家。
巴不得主家能红红火火长长久久,让他们的子子孙孙也能来工厂里上工。
不少见过世面的员工心里也感慨,这技术,若是落到其他权贵世家手里,这钢笔不说千两银子,最起码要卖百两银子一支了。
否则都配不上他们的高贵。
还是他们的小侯爷好啊,都是为了让他们这些普通人也能用得起。
钢笔欣赏完了之后,祁秋年又问起了其他的进度。
十二花神和梅兰竹菊的花签纸呢?
当初想做这些,原本是想要挤压陈氏造纸坊,压低市面纸张价格,顺便能让那些见不得女孩儿上学堂的傻逼酸腐闭嘴的。
如今陈氏现在已经倒台了,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复兴,至少在京城里是不可能了,而纸张的价格,这自是不用多说。
至于傻逼老酸腐,也不敢用着他那便宜又好用的珠玉纸还背地里骂人了。
所以前段时间也就没急着生产这些花签纸。
如今他有了新的打算,要联合其他书画坊推广活字印刷,这花签纸确实要提上日程了。
说到这个,蔡漾就更高兴了。
“侯爷,您不妨跟我来看看,这是不是您想要的花签纸?”
前几日,是做出来一些,但目前还只能说是实验品,所以还没报到祁秋年那边去。
祁秋年翻看了一下,手感顺滑,外观更是漂亮,这蔡漾甚至还给纸张染了一点颜色。
有些是晕染的,有些是整篇染的,不是那种厚重的色彩,是烟雾缥缈的淡色。
比如说这荷花纸,晕染出来的那一抹薄粉,像是姑娘家的腮红,另外一种桃花纸,则是通篇透着微粉……
每一种花签纸的角落,都有他们相对应的花朵。
不说是那些书生小姐们是否会喜欢了,祁秋年他自己看了都很喜欢。
果然,还是不能小瞧古代人的智慧,他们只是落后,不是没有脑子。
如今有他这一颗砸到头顶的苹果,那智慧不就开始野蛮生长了吗?
蔡漾虽然高兴,但还是有些忐忑。
“侯爷,这花签纸若只是写字,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如果作画的话,似乎会有晕染沁色的情况。”
祁秋年也试用了一下,确实还存在这个问题。
“还得要再改进改进,尽快,多实验几次。”
蔡漾听令,完全不敢马虎,“是,侯爷,今日我又有了一些思路,最多再给我十日,不,给我五日就够了,定然把那完美的花签纸做出来。”
祁秋年倒也没说什么,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尽力而为就行了,如果到时候还是不能绘画,只能用来写字,售卖的时候提前跟顾客说清楚就好,这纸张做得漂亮,稍微有那么一点瑕疵,想必顾客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甚至还能搞一出噱头,就说这是信件专用纸。
什么信件?君子之交,可以用梅兰竹菊的花签纸通信,手帕之交,可以用紫薇,兰花等等。
情人之间,桃花,芍药,都是不错的选择。
蔡漾再次在心里偷偷地感慨,侯爷的脑子实在是太好用了。
祁秋年拿了一整套的花签纸样品,刚走出厂房,他反手就把梅兰竹菊塞给了晏云澈。
祁秋年笑着调侃,“这梅兰竹菊花中四君子,感觉跟佛子大人很配。”
晏云澈无奈地笑着,却也没拒绝,这一套纸确实很漂亮。
只不过,他的目光却落在了祁秋年手里的钢笔上。
祁秋年会心一笑,又忍不住想逗一逗他,“一支我准备留给自己做纪念,另外一支,我准备下次张莫进京的时候,让他给建渝州府的苏寻安送过去,这还有一支呢,佛子大人认为我该留给谁?”
晏云澈假装看不懂他的促狭,反而挑着眉头,调侃回去,“这钢笔新鲜,想必陛下还没用过吧。”
祁秋年心里又是一个咯噔,旋即他又无奈地看着晏云澈,“算了,你赢了。”
陛下的钢笔不着急,即便是要送给陛下的钢笔,至少搞个金银玉器的笔杆子吧。
这木杆子,送进去也不像话。
不过晏云澈还真是提醒他了,以后要是有什么好东西,可都别忘了给宫里送进去。
老皇帝这人,咋说呢,有着上位者的通病,敏感多疑,识人无数,喜欢掌控他人,但总体来说,对他还是很不错了。
最起码,他到目前为止对老皇帝提过的要求,老皇帝都没有反对过,而他做了什么成就,老皇帝也给了他奖赏。
如今,他在京城里,即便是爵位不高,其他人也会给他三分薄面。
他在心中叹息这个阶级分明的世界。
还是佛子大人好啊。
想到这,他又反手把一支钢笔塞给了晏云澈,“有什么好东西,都不会忘了佛子大人的。”
晏云澈收下,却又挑眉,“过两日就是承安出宫立府的日子了。”
祁秋年:“……”糟糕,又把小承安给忘了。
晏云澈笑他,“左右不过是几日就能上市销售了。”到时候再给小承安送,小承安也不是小气的人。
祁秋年算是听出来了,这佛子大人拿他开涮呢。
一个气不过,扑过去就掐着晏云澈的肩膀使劲晃荡,“让你逗我,让你逗我。”
晏云澈被他晃了个头昏脑涨,却不由得笑出声。
笑声如清风朗月。
祁秋年的动作却是顿住了,他是早知晓晏云澈笑起来好看的,笑声也好听。
只不过寻常晏云澈都是面带着浅笑,难得见他情绪如此外露的时刻。
细想之下,晏云澈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
他身为佛子,身为七皇子,身份要他不食人间烟火,要他沉稳大气。
祁秋年收回手,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手指,然后颇为不自然地说道:“佛子大人,你还是少开我玩笑,下次我可就掐脖子了。”
晏云澈回之一笑,“不是侯爷先同我玩笑的?”
祁秋年卡壳儿,嘿,这人也是个腹黑的。
他面无表情,“佛子大人,你是出家人,怎么能这么记仇呢?”
晏云澈:“侯爷此刻记得贫僧是出家人了?”从前在心里不正经的时候,有哪一刻记得他是和尚了?
祁秋年心头一梗,因为晏云澈一直都是以平等的关系跟他相处,也没有时常在他面前念经,故而是经常忽略了他还是一个和尚。
不过不管晏云澈是和尚,还是皇子,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
“算算时间,佛子大人要还俗了吧?”
晏云澈略微颔首,也不多说,祁秋年也不多问了。
没两日,就是晏承安出宫立府的日子了。
这还是大晋这一辈第一位不到十五岁就出宫立府的皇子,乔迁之喜盛况空前,几乎整个京城有品级的权贵都带着厚礼来了。
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这位十三皇子是陛下的幼子,自幼受宠,虽是无缘皇位,但日后不管是哪个皇子做了皇帝,这位十三皇子只要不是谋逆,那都轻易动不得。
未来的荣华富贵,那是能想象到的。
更别提,他还有佛子这个未来国师,还有战国公这个靠山,抛开帝位来说的话,这位十三皇子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这不,刚到吉时,皇帝,皇后,以及潇妃娘娘都亲自过来了,旁边还跟着一位老妇人,应当是战国公老夫人了。
十三皇子府就在祁秋年隔壁,准确来说,是右边的隔壁,左边是晏云澈的极乐苑。
祁秋年没挤着人最多的时候过去,等到人散得差不多了,他才带着自己的礼物上门。
到了门口,还是没忍住吐槽了两句:“这府邸,装饰得比人家成婚还热闹。”
进了门,他也不得不感慨,承安不愧是最受宠的皇子,从老皇帝赐下府邸,到今日,也没多久的时间,这府邸都几乎已经焕然一新了。
门窗屏风,更是去他的玻璃专卖店定制的。
小太监一路带着祁秋年去了正厅,这时候老皇帝和皇后,以及潇妃娘娘和战国公老夫人都没走,还有几位朝中大臣。
老皇帝笑着让他不要多礼,“祁侯今日是来晚了啊。”
本就免了祁秋年的跪礼,祁秋年要是再不识好歹,难免被御史台弹劾了,所以他还是规规矩矩地躬身行了个礼。
老皇帝暗暗点头,这祁秋年从来都不是个蠢人。
祁秋年刚直起身,小承安就赶紧走了过来,“祁哥,怎么这么晚才来?”
祁秋年笑着,送上自己的礼物,“这不是给小殿下选礼物去了,所以才耽搁了一些时辰,恭贺小殿下乔迁大喜。”
小承安今日也换了一身沉稳的打扮,毕竟是出宫立府的皇子了,在外人眼中那就是大人了,脸上的小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不少。
只不过一到祁秋年面前,还是原形毕露,“祁哥,从今天起,我们就是邻居了,开不开心?”
祁秋年笑着,“臣左边是佛子大人,右边是小殿下,我们仨还真是做了邻居。日后赏花看雪,正好我们三人做个伴儿。”
他现在说这话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有一天一语成谶,并且那时候的他无比想要把这锃亮的电灯泡给赶出侯府。
晏承安恍若未觉,“对了,祁哥,你今天送我什么了?”
“你自己去看就是了,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但应该还算新鲜。”
小承安喜不自胜。
在这个时代,没有说当着客人的面拆礼物的,那也太失礼了,所以小承安再怎么期待也只能等宾客离开之后才能去拆礼物。
不过老皇帝在这里,还挺好奇,“这里没有外人,祁侯若是不介意,不妨让小十三拆开,让朕与诸位都涨涨见识。”
老皇帝都发话了,祁秋年自然只能说好。
晏承安亲自拆开了包装,是一支黑色的笔。
“祁哥,这莫非就是之前听兄长说的钢笔?”
祁秋年摇摇头,“那钢笔不日就要上市销售了,不过几两银子就能买到,如何能作为礼物?”
老皇帝也有所听闻,“那钢笔,改日给朕也送几支进来。”
祁秋年偷偷一脸黑线,“陛下,您的钢笔已经在特殊订制了,明后日应该就能给您送进宫了。”
老皇帝一听是特殊定制,也就不说什么了,这代表祁秋年这个臣子是念着他的。
还是来看这礼物吧。
祁秋年将那一支黑笔拿在手中,按下一个按钮,“小殿下,不妨对着这支笔说点儿什么,随便什么都可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晏承安的身上,不知道怎么的,小承安突然紧张起来了,想了想,四平八稳地背了段诗词。
十岁少年独有的嗓音,不算悦耳,却也清脆,众人都安安静静地等着他背完,然后把目光投向祁秋年。
紧接着,祁秋年又在那支黑色的笔上按了两下。
下一刻众人都惊诧地张大了嘴巴,他们居然在那支笔里听见了小殿下方才背诗的声音,还十分地清晰。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支笔怎么会发出声音呢?莫不是什么怪物?”
“不不不,这肯定是侯爷从海外带回来的新奇物件。”
大臣小厮,太监丫鬟们,都捂着嘴,议论纷纷,这物件实在是太新奇了。
就连老皇帝眼神中也难掩惊诧,“祁侯爷,这支笔?”
祁秋年笑着解释道:“这并非是什么妖物,这只是一支录音笔而已,只是通过一种手段,将人的声音刻录进这支笔里,可以随时进行回放。”
小承安的眼睛都亮了,今天收到这么多礼物,还是祁哥的礼物最特别,他敢肯定,这支录音笔,定然是大晋的独一份儿了,就连他父皇都没有呢。
老皇帝也很感兴趣,只不过这录音笔是他的臣子送给他儿子的,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夺了去,只好把目光落在了罪魁祸首祁秋年的身上。
那潜台词似乎在说,有这么好的东西,居然不往宫里送?
祁秋年背脊一身冷汗,却又十分无语,这也不是什么利国利民的大事情,不过一个小物件罢了。
他想了想,“陛下,若是让臣做出这一模一样的录音笔,暂时或许还达不到,不过是让臣做一个留声机,应当是可以试试看的。”
这留声机,顾名思义,就是把声音保留下来,那听起来跟着录音笔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老皇帝大手一挥,“祁侯尽管去研究,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去找内务府讨要。”
祁秋年还能说什么?只能谨遵圣旨了。
他手底下现在还有这么多事儿呢,结果又突然间让他研究留声机,祁秋年偷偷把老皇帝骂得不轻。
不过在留声机确实不难,原理很简单,初中的知识了。
难的是要如何在有限的技术和材料里,把这声音录得清新。
祁秋年回府,当天就派人打造了一批需要用到的材料以及零件,稍微略微组装一下,像模像样的一个大喇叭。
“佛子大人先试试看?”祁秋年指着大喇叭,“朝着这里面说话就可以。”
晏云澈感觉有些怪异,但还是朝着大喇叭念了一段经文。
然后祁秋年再扭动把手,留声机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晏云澈直言道:“不如小承安的录音笔那么清晰。”
若是把这玩意儿送去给陛下,怕是要被治一个不敬之罪了。
比起小巧的录音笔,这留声机显得笨拙还不说,录下来的声音也不够清晰。
祁秋年理所当然地点头,“这留声机的技术比起录音机的技术,那可是差得太远了,还得改进改进。”
反正老皇帝也没指望着他三五日就能把东西做出来,还有的是时间。
原理没有问题,但如何要把声音变得清晰,那就只能从材质上下手了,于是他又几道命令吩咐下去,还去找老皇帝要了不少东西,让老皇帝知道他在努力研究,没有闲着。
材料收集还需要一点时间,祁秋年也没那么急切,转而,他又办起了正事儿。
十二花神的花签纸,终于在蔡漾的反复试验下成功了。
哪怕是画画,也不会有晕染沁墨的缺点了。
而前段时间其晏云澈那也没闲着。
祁秋年拜托他帮忙查一下京城那些书画舫背后的老板是谁。
自从晏云澈能三天就把一个暗卫的底细摸清楚,他就知道这种暗查的事情拜托晏云澈肯定没有问题。
晏云澈从中选了几家出来,都是属于家室背景比较干净的那种。
和这样的人合作,也不会有那么多后顾之忧。
确定好了人选,祁秋年便写了请帖,把他们约在了食之禅。
那些书花坊的老板收到祁秋年的请帖,全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侯爷又想做什么了。
不过他们一想到与侯爷交好的王家布庄的老板王程,如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他们也难免心中激动。
难不成是侯爷也看到了他们身上的潜力,要带着他们发财了?
于是乎,这些老板,一个个地都抱着激动的心情,带上厚礼去了食之禅,店小二引路,结果一开门才发现半个京城书画坊的老板都到了。
书画坊的老板们面面相觑,却也只能坐下来寒暄。
都不知道这小侯爷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祁秋年也没让他们多等,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他才敲门走进了包间。
书画坊的老板们赶紧起身行礼,不管他们背后之人到底有什么权势或者什么官职,至少他们只是一个普通的商户老板。
见到侯爷,是理所应当地是要行礼的。
祁秋年还真就稳稳的受了他们一拜,有时候确实要拿出他一个侯爷的威严才行,要不然都得把他当软柿子捏了。
其中一位年轻的老板,行过礼却直接就问了,“侯爷,此次把我等召集到此处,是有何贵干?”
有人猜测,莫非是珠玉纸?侯爷愿意让他们涨价售卖了?
毕竟小侯爷的小铺子每日是限购的,他们即便是涨价到三百文钱,应该也是卖得出去的。
祁秋年让他们先坐,然后又让小厮给他们呈上了一份礼盒。
“诸位老板不妨打开礼盒先看看,咱们再来谈这笔生意做不做的,要如何做这笔生意?”
他这么说的话,这些老板顿时都放松了,不就是做生意嘛。那自然是可以商量的。
都知道这侯爷会做生意呢。他们要是能跟着侯爷分一杯羹,那也是不错的。
于是众人便打开了锦盒,盒子里放着一本小书册,小书册他们没先翻看,眼神已经完全被旁边的彩色纸张吸引住了。
当即就有人惊呼出声,“这这是什么纸?这纸上居然有花树,这还能写字吗?这还能用来拓印书籍吗?”
在座的老板几乎都是同样的想法,如果这个漂亮得过分的纸张只能用来看,不能书写作画,那就没有太多的意义了。
祁秋年面带笑意,“诸位不妨再看看旁边的小书册。”
书册里印的是诗集,而这本书册用的纸张,便是那十二花神的花签纸。
字体是用最常见的馆阁体。也无什么风骨,都四平八稳的。
邻近的老板也互相看了看彼此的小册子,都是同样的字迹,彼此又对视一眼,这是拓印下来的,不是手抄的。
这小侯爷还真是大方,为了一本小书册子,居然还做了这么多的雕版。
祁秋年把看着他们的反应,但笑不语。
有聪明的就先起身了,“侯爷,不知这彩色的花纸。叫什么名字?又要如何售卖?还有这诗集,侯爷又是如何打算,是否要让我等运到各个州府寄卖?侯爷不妨直说。”
看出来了,这是个急性子的生意人。
祁秋年也不再卖关子,“本侯爷这里有一套印刷术,能将如今的雕版印刷的效率提高数十倍不止,诸位老板是否感兴趣?”
这当然感兴趣了!!!
除了常见流传度较广的书籍有雕版之外,其他的书籍多为是雇人抄写。
而如今愿意接抄书工作的读书人不多了,价格也是越来越高,若是出价低了,根本没有读书人愿意来抄了。
这抄书赚钱,在不少人眼中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毕竟大多数都是抄写一些话本子。
可偏偏这些话本子又有市场,特别是那些闺中的小姐,最是喜欢打发丫鬟偷偷俩买各种男主情深似海,一生只忠于一人的话本子了。
而那些书生,又特别喜欢狐狸精怪这一类的艳情话本子。
抄书的费用变高了,那他们的书籍的售价那自然就水涨船高,一本话本子,字数两三万字的,都要买到五两银子左右了,字数多的,那更是不用提。
再得加上写书人的稿费,抄写费用,那价格属实的降不下来。
有聪明的,似乎已经理解到了祁秋年的用意。
这侯爷之前特意把纸张的价格压到如今这么低,莫不是又想把书籍的价格压一压?
有人琢磨着,如果真的能将印刷的效率提高十倍,那相当于降低了成本,成本没那么高,书籍的价格往下跌一跌,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要跌的这个范围能在他们承受之中,就当是买了这侯爷的印刷术了。
祁秋年不急,“这诗集,是先前春闱的时候,本侯答应过那些读书人的,如今春闱过去许久了,本侯也应该兑现了,方才那位老板说得没错,本侯确实是需要你们将诗集放在各个州府的分店售卖。”
他想要把诗集流传得更广,这诗集的价格就不能定得太贵。
“这诗集,分了两个种类,一类是你们今日看到的,用这花签纸印刷出来的精装版,价格自然贵一些,一套诗集总共六本,总共卖十两银子。”
书画坊的老板们捋着胡子,六本诗集,只卖十两银子,还是用这精美的花签纸,那还不得被读书人抢爆了?
“精装版都只卖十两银子,那普通版呢?”
“是个聪明的。”祁秋年适当夸奖了几句,“普通版也是六本,一套只卖一两银子。”
书画坊老板们面面相觑,按照他们目前的经验来说,这完全就是亏本的生意啊。
那个能提高效率的印刷术,如今就像是一支胡萝卜似的钓着他们。
有人又问了,“不知侯爷是打算给我们的批发价是多少?”
只要能得到这印刷术,即便是分文不赚,他们也是乐意的,大不了到时候少进一点货。
祁秋年笑得奸诈,“谁说是本侯批发给你们?这全国大大小小的州府几十个,本侯的印刷术即便是再怎么高效率,也不可能顾及到全国去。”
“那侯爷的意思是?”有人有了不祥的预感。
“侯爷不妨直说,这做买卖,谈生意,谈得拢的就谈,谈不拢的,那就下回再合作。”
祁秋年笑着,“本侯愿意免费教大家这提高效率的印刷方法,但需要你们学成之后,免费复印至少一万套诗集出去售卖。”
嘶~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即便是最普通的一套诗集一两银子,一万套,那就是一万两银子了。
那印刷术值不值得他们去亏本卖这一万两银子,是最重要的问题。
祁秋年继续说,“这一万册,精装版不能少于三千,用的花签纸……”
他笑着看着面前的老板们,“这花签纸,全国目前就我一家在售卖。”
第56章 计策
大家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
这侯爷,还真是比他们会做生意。
“不知这花签纸作价几何?”
祁秋年笑着,“自然是大众都能接受的价格,诸位也知道,本侯的小纸铺,先前都是做的低价书写用纸,即便是这十二花神纸上市,价格也不会太离谱。”
当然了,如果陈氏没倒台,他还是愿意卖贵点,然后以质量与噱头去挤压陈氏的。
但这不是陈氏已经倒台了,那就没必要多此一举了,毕竟在祁秋年看来,无论是什么书写用纸,都应该是日常用品,不应该变成奢侈品。
当然了,这十二花神确实是独一份,再便宜也不可能几百文钱一刀,有人猜测,应该是一套一套的卖?或者说是一张一张的卖。
这人还是很聪明的,祁秋年确实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既然这花签纸不贵,那么印刷成本也降低了。
不过有人却发现了华点,他思忖着开口,“侯爷,这让我等免费复印一万套诗集,我等确实有这个财力,也不算是大问题,只是这诗集卖出去的钱又当如何划分?”
如果只是让他们复印,然后放在他们的铺子里自己卖,如果拥有侯爷说的高效率的印刷方式,那相当于只是做了侯爷这一套诗集的这一笔生意罢了。
或者说,他们只是帮助侯爷推广这诗集的一个桥梁?
印刷提高效率降低,不管是价格十两银子一套或是一两银子一套,再加上人工,纸墨,虽然赚不到大钱,但应当是不会亏本的。
只怕侯爷没有这么轻易地将提高效率的印刷方式免费教给他们,必然不是他们想的这么简单。
从始至终,他们可都没有怀疑过侯爷口中那提高印刷效率的真实性。
都是在京城做生意的,谁还没有一点自己的人脉呢。
其中就有人跟王家布庄的王程很熟,来应约之前,他还特意去找过王程取经,王程当时大手一挥,让他放心大胆地跟着侯爷干,绝对不会吃亏。
他原想说王程太过于信任这外来的侯爷了,但再一细想,那纺织机,几乎集结了全国布庄,如今全国大部分的布庄,都以王氏马首是瞻,如今王程在布料商人中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还有已经上市缝纫机。
纺织机不对外销售,他们虽然知道能提高纺织效率,但没见识过,不过缝纫机就不一样了。
想起去年那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全民抗灾活动,王程就搬了两台缝纫机过去,嚯,那效率简直了。
后来上市销售,因为数量有限,根本就没有过多的宣传,不过他们做生意的,消息自然要灵通一些,那是有钱人家里的夫人小姐,谁不吵着要买一台呢?
可见侯爷的手段以及手里掌握技术,绝对不是虚假的。
还有侯爷这食之禅,每次做活动的时候,送的代金券,还有拍照印的照片,那应当也是印刷术的一种,只是他们不得其法而已。
所以有这么多例子在前,他们根本没有理由怀疑侯爷口中那提高效率的印刷术的真实性。
祁秋年静静地看着他们偷摸打着小算盘,“卖诗集的钱,这归属问题先不谈,本侯今日只会选十个名额出来,方才也说了,是至少一万册,精装版不少于三千册,这只是个基础。”
众人心里都咯噔一声,这小侯爷啥意思?
他们京城一半的书画坊老板都来了,却只选十个出来?
意思就是说,只有十家商户能得到那高效率的印刷术?
这不得了。
原本就是同行见面三分眼红,今日这还成了竞争对手。
都想要这提高效率的印刷术。
祁秋年慢条斯理地,“但是,本侯不禁止诸位将这印刷术再卖出去。”
他们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这不是向来都是独家生意最赚钱吗?
他们刚才还有些财力丰厚的在窃喜呢,如果他们能成为那十分之一,不说是免费送一万套诗集给侯爷了,两万套都行了。
可是现在侯爷又说不禁止他们将这印刷术给卖出去。
这是什么意思?
不少人都陷入了沉思。
没见过像祁秋年这么做生意的,可偏偏人家的生意就是做得好,就是比他们会赚钱。
祁秋年注意到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书画坊老板,他一直坐在角落,脸上除了思考之外,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参与过其他书画坊老板之间的讨论。
那老头感受到祁秋年的目光,叹息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来。
“侯爷有话不妨直说,也好让我等有个心理准备。”
不怪祁秋年说的话他们听不懂,实在是这侯爷从前做生意的套路,他们都没见识过,说不定这又是什么他们没见过的新套路呢?
这老头这一说完话,有几个其他书画坊的老板都颇为信服的模样,看来这老头子在京城书画坊里也是有一定地位的,看气质,以前也该是个读书人。
祁秋年站起身,“行了,本侯也不与诸位卖关子了,这印刷术的技术,本侯只教给十个人,但是你们可以再把这技术卖出去。这意思就是说,无论你们花了多少钱在本侯这里买这门技术,你们都可以再卖给其他的小作坊将钱给赚回来。”
他的话,的让众人不由的嘶了一声,简直是倒吸一口凉气。
那老头倒是明白了什么,“侯爷是否是想让我等推广这门先进的印刷术?”
祁秋年赞赏地看了那老头一眼,“确实是如此,看着在座的诸位书画坊老板,本侯也相信你们也见识过普通人想要读书识字的困难,我等虽然是生意人,却也不是无良的黑心商家。”
那些黑心商家,今天根本就没有资格坐到他这里来。
祁秋年说得大义凛然,在座的老板不由得都骄傲地挺了挺自己的胸脯。
确实是,经常听人骂他们这些商人唯利是图,满身铜臭气,可哪里知道他们这些商户其实也做过不少好事呢?
如果赚不到钱,口袋里没有银子,又拿什么去做好事情呢?
他们心中也有一个想法,彼此互相看了一眼,侯爷必然是筛选过了。
今日能来这里的,有的家资丰厚,有的却是守着一间书铺子,养活一家老小。
若是像侯爷说的那般,所有的商铺都要至少复印一万套诗集的话,必然是会有几家铺子的老板拿不出这个资金的。
故而,侯爷才会想着,只将这门技术交给十家书画坊,他们再去贩卖这门技术。
那老头子又站起来问,“那么,侯爷,您还没告诉我们这卖诗集的成本,我们出了钱,但赚的钱呢?”
听侯爷的意思,侯爷似乎也没有想要这笔钱的意思。
总不能真是让他们自己印刷,自己卖,还能让他们小赚一笔吧?
祁秋年带着温和的笑意,“这些诗集,非是出自我本人之手,自然不该以这些前人的诗集去盈利,所以诸位卖诗集的钱,本侯只收取一成,权当做是这本侯的辛苦费了,剩余的九成。”
他看着在座的老板们,眼神锐利。
“本侯希望大家可以将这笔钱捐献出来,或是修桥铺路,或是修缮慈幼堂,总之,其他善事也都可行。”
“这,这,侯爷。”
书画坊的老板们都傻了。
按照最基础的一万套诗集,其中三千套精装版,成本暂时按照八两银子和八百文钱计算,那就是三万五千六百两银子了。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即便是把诗集全部卖出去,还能赚两成,分给侯爷一成,剩下的那一成,成本里扣一扣,那也要掏出去不少的钱啊。
而且侯爷说的是一万套起步。
这?
他们是越听越糊涂了。
祁秋年在心底啧了一声,其实也不是他只想教给十个人,主要是这十万套诗集,应该能满足全国学子的需求了。
实在是读书人太少了。
而活字印刷,又必须要推广出去,只能玩一玩脑子了。
“印刷术的技术,本侯爷只教给十位老板,但本侯爷不干涉你们卖多少钱,你们只卖百两银子也好,卖十万两银子也罢,能卖出去多少,那都是你们的本事。”
有的人眼前一亮,全国还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书画坊。
只要能抢占先机,凑到足够的人数,哪怕是一家只卖五百两银子,他们也能把成本赚回来的。
祁秋年继续说,“但本侯爷有一个要求,你们无论卖给谁,以后他书画坊里的书籍,至少要降价三成,特别是科举用书,以及各种民生辅助工具书。”
顿了顿,“若是话本子……这个不作强行的降价要求。”
老板们摸着良心说,祁小侯爷还是不够黑心啊。
若是能提高印刷效率,印刷出来的书籍数量定然比从前高出许多。
但是读书人,暂时也就是只有那些,若是不降价,那些书都得在库房里吃灰。
关于这一点,他们之前就想到了,这新的印刷术,提高了印刷效率,降价是必然的过程。
而书本降了价,日后就会有更多的读书人,特别是现在,纸张的价格也降下来了,读书人越多,那他们书画坊的生意岂不是就越好吗?
无非是暂时少赚一些而已,他们都能接受。
这时候有人就起来问了侯爷,“这十位幸运儿,究竟如何选择?”
祁秋年笑着,“这十位先驱者,就由诸位来竞拍吧,一万套诗集起拍,封顶两万套,超出两万套就作废。不过,本侯希望诸位暗拍,把自己意向的诗集印刷数量写在纸上,届时让店小二交给本侯爷就够了。”
然后选取愿意印刷最多的十位胜出。
他这个有点意思呀,这竞拍从来都是价格越高越好,那么,今天用印刷诗集的数量来竞拍,那自然也应该是越高越好,可偏偏小侯爷又定了一个上限,不能超过两万套。
有人就说了,“如果选中的商户都只印刷一万套,那么总共只有十万套,销往全国肯定是不太够的,再多一些应当也能卖得出去。”
毕竟这些诗集,确实是精彩,就连他们这些满身铜臭的商人也不得不拜倒在诗仙诗圣的脚下。
不缺钱的那些,基本上都应该是买一套精装版放家里收藏,普通版用于日常翻看阅读。
但,若是变成二十万册,或者是更多,那销售起来就会有一些困难了,当然,这诗集定然还是能全部卖出去的,只不过会暂时积压一些库存罢了。
祁秋年又道:“为了公平起见,资金不足的可以三两家集合在一起竞拍,以你们的总数为主,但本侯爷只教给一个人,比如你们三个人作伴一起竞拍,选择一个人出来向本侯学习,学完了这个人再回去教另外两个人。”
他这个话,让不少家底比较薄的都松了口气,纷纷去找自己相熟的老板,虽说同行见面三分眼红,这时候也不得不彼此寻求合作了。
都想抢占这个先机。
毕竟那上万套诗集卖出去,他们分文不赚,靠着卖技术就赚回本了。
祁秋年见解释的差不多了,也就离开了雅间儿,去了另外一头。
晏云澈在等着,“如何了?”
祁秋年自信张扬地笑着,“当然是解决了,现在就看他们的诚意了。”
晏云澈也笑着,“让他们把钱捐献出去修桥铺路,这一点必然得和当地的官员有所牵扯,此事要慎重。”
祁秋年也明白,自古官商勾结,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他想了想,“晚些时间,等这些人竞拍结束,确定好了人数之后,我进宫去求皇上给个恩典吧。”
前些日子,他刚把水泥的配方上交了,这土水泥的煅烧极其简单,通过实验,证实了他坚不可摧,并且水火不侵。
老皇帝很满意,除了要修筑城墙之外,正想着用这些水泥改善一下官道的路况呢。
想要富,先修路嘛,古代人也懂得这个道理。
如今这些商人不就是冤大头吗?啊,不是不是,不能这么说。
如今这些商人,在他这里买了印刷术,本就是要捐钱修路的,与其去捐钱去修那些城镇里的道路,还不如一起捐钱,将大晋的官道修一修。
如果官道修好了,路上平坦了,那他们做生意来往运送货物,那不是也方便一些吗?
他去求陛下给个恩典,哪些人出了钱,都立个功德碑在路边。
嘿,还真别说,这功德杯对古代人来说还真挺好使。
毕竟这是流传千古的大好事儿啊。
这水泥路修好,如今也没有重型车辆,只有正常的马车和行人通行。
使用了上百年,完全不成问题。
将美名传扬百年,那自然也是没有问题的。
晏云澈带着浅笑,“侯爷还真是把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祁秋年的脸上却带着一点嫌弃,“谁让你们这官道的路实在是太难走了,你都不知道,我当初从南安县一路奔波上京,在路上吃了多少苦头,你知道吗?”
即便是他的马车做过减震设计,内部还做了特殊设计,已经比寻常的马车舒适太多了。
但是依然颠簸得不行啊。
起初他这身体刚重生就开始奔波,还没适应情况,那颠簸得他都想吐。
很快,那边店小二通知,那些老板们已经写下了竞拍的数量。
祁秋年让他把这些老板竞拍写下的纸条给他拿过来。
他略微看了一下。
家底丰厚的,基本上都是直接填了两万套,也就是六千套精装版,一万四千套普通版。
其他的几乎都在一万六七左右。
说好选十家,那就只选十家,不过还是有聪明人的。
“晏云澈,你看这里,这六个商户也不笨嘛,他们三个人为一组,分了两组竞拍,也是填了一万八千套,算下来,平均每个人只需要出资刊印六千套就够了。”
他也把纸条交给晏云澈,“你帮我看看,反正人都是你选出来的,这些人应该没有问题吧,他们背后的人,之后不会从中作梗吧?”
晏云澈略微颔首,“侯爷只管放心。”
如今能在京城站稳脚跟做生意的,背后若是没点靠山那是不可能的。
就好比祁秋年他自己也一样,当初来到京城,初来乍到,没有靠山,连商铺都买不到。
今天这商铺老板亦然。
只不过晏云澈早就调查过了,这些人的背后势力,人品都算还不错的。
最起码都和晏云耀那个狗东西没有任何的牵扯,也没有和其他皇子有牵扯。
“听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祁秋年,“我再过去一趟,把人选定下来。”
祁秋年再次回到了包间,手里拿着那十位竞选人的名单。
“诸位,人选已经出来了。”祁秋年也不作玄虚了,直接点了那十个中标的商户的名字。
“诸位老板,明日就来我府上学习的新的印刷术吧。”
被点到姓名的都高兴得不行,他们抢占了这个先机,今日就回去通知各个州府,让州府的负责人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那他们自然就不缺买家了。
其中一位老板站起来:“侯爷,我等是否要带印刷工人一同过去?”
从前的印刷术都只有雕版印刷,他们也知道原理,但没几个人上手试过的。
所以他们也不知道侯爷这新的印刷术,他们这种商人是否能学会,还是带上工人稳妥一些?
祁秋年神秘一笑,“不用带工人,你们自己来学就行了,学会之后再回去教吧,放心,这印刷术很简单,届时你们见了就会明白。”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自然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其他那些没中标的,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能为力,只能找与自己相熟的老板,看他们是否愿意现场出售技术。
能快一些买到这一门技术,他们也好早日投入生产。
侯爷这一招真是妙啊,即便是他们不想买这门技术,想墨守成规继续使用雕版印刷,雇佣读书人抄书。
但人家有了这门技术,书籍的价格必然下跌,如果他们不跟着降价,那他们还有什么生存空间吗?
但他们没有这门技术,把如今的书籍价格降低三成,根本就没有赚头了。
啧啧啧。
做生意,还是要跟侯爷学习啊。
不得不说,侯爷是真商业脑,一己之力拉低了全国的书写用纸的价格不说,如今还要把书籍的价格往下拉扯一把。
幸而,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他们也愿意出一份力,即便是从私心上说,他们也不想被挤压到无法生存。
这十个人要卖给谁,卖什么价格,这一点祁秋年就不管了,也是说好了的。
他是说过的,无论他们二次售价卖多少钱,都跟他没关系,但这其中玩儿的计策,那可就不一样了。
但凡从今往后想要继续做这门生意的,若是不降价,那就没有活路,就等着改行吧。
第二日,十个商户老板准时来他的侯府赴约。
晏云澈和晏承安两人也在,十个商户赶紧磕头行礼。
祁秋年平日里和气,大多数时间都不要他们多礼,即便是场合问题,也只需要他们躬身行礼就够了。
但晏云澈和晏承安毕竟不同,一位是位高权重的佛子,一位是最得宠的皇子,自然不敢轻慢。
“都起来吧,这是祁哥的府邸,诸位老板也不用如此拘谨。”晏承安略显沉稳地开口。
祁秋年偷笑他,这出宫立府了就是不一样啊。
都会装成熟了。
晏云澈窥见到他眼底的揶揄,眉眼上也不由得染上喜色。
这祁侯虽然时常不着调,但也不得不说,承安跟他一起,耳濡目染学到了不少实用的知识。
是了。
不是什么之乎者也的大道理,是从民生出发的,实用性的知识。
不管日后承安的际遇如何,是被分一块富裕的封地做王爷,还是……
若是有祁秋年相助,定然能让百姓的生活质量提高不少。
想到这里,晏云澈都有些好奇祁秋年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了,他从前生活过的地方又该是什么模样的?
想来,能培养出像祁秋年这么优秀的人才,又能使得他心境平和的地方,定然是和平的,富足的。
相识半年多,他偶尔也从祁秋年口中,还有这些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科技,书籍等,窥见过几分那个世界的绚烂。
但或许,他曾经也经历过什么,晏云澈能感受到他心底的凄苦和愤怒。
因为晏云耀?即便是他的读心术,依旧无法探究分毫。
幸好,这人从未有过任何的歪心思,做的事情,也都是以百姓为出发点。
祁秋年也懒得跟他们废话了,直接让人把刚从白玉琼那里定做好的几套活字印刷给抬了上来。
是的,是好几个壮汉给抬上来的。
即便是每个方块都只有大拇指的大小,但是好几千字呢,又是好几套呢,这分量可不轻。
祁秋年看着那十几位老板。“这里就是活字印刷需要用到的东西了,诸位老板不妨来看一看。”
这几千字,祁秋年都用拼音字母的顺序将它们做了排序,想要取用的时候也不至于到处找都找不到。
当然了,大晋也有属于自己的音标可以排序,他们可以自己排序,想学他这种排序的方式,他也能免费教一教。
老板们看得一头雾水,“这,这是印刷术?”
不就是一些小方块吗?这让他们产生了疑惑和不解。
祁秋年却给了他们肯定的回答,“这种印刷术被称之为活字印刷,只需要将常用字全部刻篆刻成小方块,需要用到的时候再拿出来进行排列组合,便可直接进行刷墨复印了。”
祁秋年的话,直接让十个书画坊的老板瞪大了双眼,震惊在了原地。
就,就这么简单?
这提高数倍的印刷术居然是这么简单?
一时之间,他们心里居然生出了也不过如此的想法。
有的还觉得自己花那么大价钱是不是亏了?这活字印刷真值得他们花费大几万两银子吗?
但细想之下,却又觉得这技术确实是了不得,它值得他们出的钱。
原理确实简单,但往后不管是印刷什么书籍,都能立即排列组合,刷墨印刷,一晚上就能复印多本。
科举用书,工具辅助用书,就先不说了,这受众人群目前只能算是有限,不读书的也不会买。
但其他杂书就不一样了,特别是话本子。
侯爷可没限制他们话本子是否降价的问题,那以后话本子都不用雇人抄写了,少了一笔抄书的支出,又不用降价,那利润不是就高了。
嘿嘿,嘿嘿,侯爷还是想着他们的。
祁秋年也没多费口舌,“诸位先来看看,看仔细了,回去也好教家里的工人,若是没学明白的,也可以去找本侯的管家。”
他直接让大源给他们演示一遍,最近的事情都安排上了正轨,大源也总算是可以回府休息一段时间了。
今天是因为要会客,大源这个管家自然不能不出面。
让大源示范,大源想了想,干脆就拼了一个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
挨个从活字里找出来,逐一放进卡槽里,用框架固定牢固,然后刷上墨,附上纸张,轻轻这么一刷。那只那三字经便清晰地印在了纸张之上。
除去把常用字打造成一模一样的方块,然后再通过排列组合,将其印刷,其实从本质上与雕版印刷没有太大的区别。
书画坊的老板们都恍然大悟,难怪昨天侯爷让他们独自来学习就够了,这确实是简单。
“怎么样都学会了吧?”祁秋年带着笑意,“虽然定下了你们十位作为推广的主要人选,但本侯也希望你们能够信守承诺。”
如果只是想学了这门技术,不对外传播,自己独自实用,单独降低自家的书籍价格,妄图挤压其他书画坊的生意,那他也不会轻饶。
他还是希望大家能把这个技术传播出去的。
他大小也是个侯爷,威胁一下这些商户,也没毛病。
十个商户老板立即抱拳躬身,表达自己的诚意。
“我等,定然不负侯爷所托。”
祁秋年满意地点点头。“这印刷用的活字方块,我用的是白玉雕刻,目前来说没什么太大的缺点,你们如果想降低成本也可以用硬木,或者其他木质材料,做好防腐也能用很长的时间。”
商户老板们连连点头认可,家底不丰厚,几个人合资竞拍的,确实有想用木料的想法,降低成本嘛。
祁秋年又道:“你们也做过雕版印刷,陶器,瓷器自然用来烧制也可以。”
他开玩笑道:“如果你们有钱,想用金银铜铁打造也不是不可以,记得去官府报备一下。”
哪有人愿意用什么金银铜铁?就是用来印刷的,普通材料,耐用,这才是最实在的。
有老板若有所思,“在下觉得这白玉就很好,用过之后也方便清洁,不知侯爷这一套是在哪里定做的?”
祁秋年把白玉琼的地址跟他们说了一下。
在场的,大多都经历过几年前那场赌石风波的,自然是听说过这位雷厉风行的白娘子的。
果然,还是这白娘子先他们一步呀。
祁秋年看着他们的表情,“诸位也请放心。这位白老板,与本侯同签订了协议,她是不会,也不能将这活字印刷术传播出去的,所以日后要如何传播,还看诸位老板。”
商户老板们又赶紧躬身道谢。
一旁的晏承安。见他们聊得差不多了,这才走过来。
“诸位商户老板,本殿下昨日从祁哥这里听闻,诸位愿意捐款修桥铺路,本宫也大为感动,所以本宫愿意去陛下面前,为诸位求一个恩典,若是愿诸位愿意将卖诗集的钱捐出来,辅助官府修筑官道的话,或许诸位的名字亦可出现在官道的功德碑上。”
这些老板的眼前一亮,他们昨日就在想着,这捐钱修桥铺路,他们要去修哪里的路?铺哪里的桥?
可今天这小殿下就给了他们一条思路,要修就修官道呀。
那官道,一下雨坑坑洼洼的。要是能修正得平坦一些,最起码用石子铺一层也行,日后他们出行,运送货物也方便。
而那功德杯,确实像是吊在他们头上的胡萝卜。
商户老板们顿时又跪地磕头。
“那我等,就先谢过十三殿下了。”
晏承安一脸稳定地让他们起身,“诸位也不必谢本宫,还是因为诸位心善,愿意为大晋的发展出一份力。”
商户老板们的眼珠子转了转,又赶紧躬身谢了祁秋年。
是祁秋年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呀。
祁秋年勉强受了他们这一拜,算是给他们交个底,“本侯前段时间进献给陛下一种特殊的材质,可用来修桥铺路,成本不高,往前只能十里路的资金,往后约莫能修二三十里路了。”
老板们的眼睛更亮了。
“你们昨日竞拍的数量,售价多少,能赚多少钱,你们心里也有数,本侯心里也有数,诸位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便速速回去吧,也好早日将这修桥铺路的钱交上了。”
小承安在一旁小声嘟囔了一句,“父皇近日正愁国库没银子修路呢。”
虽是嘟囔,那声音可不小。
有老板当即就掏出了银票,“侯爷,我愿先出钱,反正侯爷的诗集已经远扬全国,根本不愁卖不出去,我愿先垫付这一笔钱,昨日也有商户找在下买了新的印刷术。”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我等也愿意。”
身上没带钱的也直说愿意回去取。
小承安偷偷地朝祁秋年眨了眨眼睛,嘻嘻。
祁秋年也笑,这孩子,还真是被他带跑偏了,难怪晏云澈盯得这么紧。
他原想着,这些老板又要出钱去打造活字印刷,还要印刷诗集,最起码纸张得要花钱去进货吧,特别是花签纸,也只能去他这里进货。
成本不低,他也想给这些人一个喘息的机会,至少等他们把这印刷术卖出去,让他们回本之后再把钱捐出去。
可这小承安只一句话,就他们心甘情愿地先掏钱。
既然这些人愿意把提前把钱拿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把他们昨日竞拍的套数。算清楚,该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晏承安也给出自己的态度,“既然诸位老板如此的主动,那本宫今日下午便进宫,求父皇,给下这一份恩典,诸位也竟然不要让父皇失望呀。”
嚯~!这一下是直接在陛下面前挂名了。
一众商户老板,即便是家财万贯,此刻也兴奋得不行。
祁秋年能理解他们的心态,士农工商嘛,他们商户排在最底层。
能做到皇商,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了,像祁秋年这种,做生意能做成侯爷的,更是数百年来的独一份。
祁秋年直接让大源帮他们把昨天的账目算了个清楚,当天中午这十位商户就补交了所有的银钱。
然后风风火火地开始去定制活字印刷去了。
大多还是如祁秋年一样选择的白玉,少有的几个选择了木质,那都是想节约成本的,祁秋年也理解。
这时代木质防腐不过关,但成本低呀,坏了再补也不是不可以,就是麻烦一点而已。
而祁秋年和晏承安也没让他们空等。
当天下午就进了宫,去找了陛下说明缘由。
老皇帝还有几分诧异?这修桥铺路,花的银钱可真不是一笔小数目。
头两年抗击北方旱灾,国库本来就空了不少,他还在想,这修路的事情要不要再缓一缓呢。
结果没想到,他的县侯,居然就这么轻易地给他弄来了几十万两银子。
若是想要把全国的路都修成水泥路,几十万两银子,那定然是不够的,但这几十万两却解决了燃眉之急。
还有那活字印刷,也是了不得,这小侯爷居然就这么将东西献出来了,从老皇帝的角度来看,祁秋年几乎是在赔本赚吆喝了。
不过此等都是利民的大好事,他自然乐见其成,甚至也想着,将宫里的藏书也印刷几份,传播出去也好。
还有那些孤本,万一哪天出了意外,那不就可惜了嘛。
这商户捐钱修路,功德一件,替他们修建功德碑,也无可厚非,老皇帝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祁秋年又灵机一动,“等这一批商户捐钱修路,功德碑建好之后,陛下,或许可以直接效仿,再让其他的商户修桥铺,咱也给他建一个功德碑。”
不过还是要等这一批商户的功德碑建好之后再说,要不然怎么能显得他们特殊呢?要不然这么能让此事传播出去呢?
要让其他商户看到真实的案例,他们才会愿意主动掏钱。
毕竟这可不能跟去年那十几件棉衣,几十床棉被相比较,修路,少说得出几万两银子吧。
他这个大饼画的,老皇帝听得那是一个面色红润。
按照祁秋年这么一说,他这修路几乎就是不花钱了,全都由这些商户出钱了,国家就出点修桥铺路的人就行了。
这世道,人力才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祁秋年也想到这一点,“陛下,既然诸位商户老板都捐钱修桥铺路了,是否可以将徭役的生活水平提高一些,至少让他们干活的时候能够吃饱饭。”
这算是小事一桩,老皇帝大手一挥就,直接答应了。
想要徭役吃好,顿顿吃肉,这或许很难,但吃饱还是不成问题的,他大晋的国力,还不至于让徭役连饭都吃不饱。
只不过从前批下去的款项,让这里贪一把,那里贪一把,最后才落了个徭役吃不饱的下场。
如今这不是有在粮食里掺米糠麦麸的法子了吗?
他到时候就只发粮,不发钱,就看这些尸位素餐的蠢货还敢怎么贪腐。
这事情在老皇帝这里说通了。
老皇帝也没有只画大饼,当天就洋洋洒洒地写了几块牌匾,让人给那几个出钱的商户送过去。
不大的牌子,就几十公分那么大,上面就写了两个字。
仁商。
不过下面有老皇帝的印章落款。
收到牌匾的商户更是激动得几乎快要昏厥过去,当即就焚香沐浴,把牌匾给挂了上去。
他们原以为能在修的道路旁立下功德碑,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还有陛下钦赐下来的牌匾。
这对他们来说,是无上的殊荣。
这是他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京城里其他商户收到消息,纷纷前来打听。
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这些个老板都听了祁秋年的叮嘱,暂时还没有将事情传扬出去。
都在偷摸的,准备好纸张,要准备拓印诗集了。
第57章 画纸
人脉广一些的,都打听到这些商户得到陛下钦赐牌匾之前,无一例外的,都去食之禅见过祁秋年。
这,又是跟那位传奇一般的小侯爷有关?
不少商户都蒙圈儿了。
这些书画坊的商户,似乎也没做什么大功德的好事情吧?
怎么会有陛下钦赐的牌匾呢?
还是仁商,这仁字是怎么个仁法呀?
更有甚者觉得,今年春闱的时候,这些书画坊似乎还被陛下警告过,勒令他们不准哄抬纸张的价格么。
陛下这态度怎么就转变得这么快呢?
实在是让人费解,
但他们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那小侯爷又悄悄做了什么事情。
有的聪明一些的,直接去路上‘偶遇’小侯爷,想问问侯爷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商户不肯说,必然是有人授意,或是现在不能说,但侯爷肯定不一样了。
但凡侯爷愿意透露一个口风……
他们也想要仁商的牌匾。
瞧那些得到牌匾的商户,近几天生意都红火了不少,这可是陛下钦赐的招牌,百姓有从众心理,陛下都愿意赐下仁商招牌,那不就代表着这些书画坊是良心商家了嘛。
客户几乎是蜂拥而至。
祁秋年被堵了好几次,终于是反应过来了。
“诸位,此事本侯暂时也不能多说,本侯只说一句,准备一点资金先放着,日后定然能用得上。”
他这话又让人迷惑了。
难不成又要他们捐钱捐物了?能得到陛下钦赐仁商的牌匾,怕是要捐不少钱吧?
这……有的人觉得划不来。
有的人又觉得侯爷肯定不会无的放矢。
之后,祁秋年就不怎么出门了,实在是懒得费口舌去解释,不过真要这些商户后续捐钱修路,是不是也得拿点什么东西出来?
这一批‘仁商’,最起码还得到了活字印刷的技术。
这事情不急,得从长计议,最好能搞点儿实用的。
如今正值春末夏初的季节,阳光和气候都是最舒适的。
小承安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祁秋年问了一嘴。
晏承安沉默了一下,“祁哥,你吩咐他们可以二次贩卖活字印刷的技术,是为了能把这一项技术推广出去,但如果他们卖得很贵,那买得起的商户就不多了。”
到时候,也得不到充分的推广。
祁秋年笑他,“承安,别太单纯了,这技术是从我这里出来的,如果他们阳奉阴违,卖出天价,就不怕得罪我吗?到时候,我一怒之下,直接将活字印刷公之于众,那他们可就没有活路了。”
更别提,他们现在在陛下面前挂了名,仁商二字,盛名所累,他们想搞小动作都要掂量一下。
晏承安恍然大悟,“还是祁哥厉害。”
祁秋年笑得温和,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规则。
他记得,在华夏近代的某个时期,如果哪家做出什么贡献,或者家里有烈士等,国家就被给他们挂牌。
什么勤劳之家,烈士之家,光荣之家等等,就挂在他们的门口。
而这些人家,几乎都以此规束自己与家人,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虽有例外,也只是极个别。
老皇帝这一招,基本上也算是有异曲同工的妙用了。
这会儿,晏云澈突然抱着两只小猫过来,就巴掌那么大一点,应该还不足月呢。
那长相,怎么感觉跟他们家煤球似的?
“这是哪里来的小猫?”
晏云澈:“你自己的猫在外面安了一个家,你都不知道?”
祁秋年:“……”
他还真不知道,前段时间煤球老是往外跑,他起初还派人到处找,但是后来知道煤球会自己回来,就放任他自由活动了。
想想,前段时间,不正是万物复苏,动物又到了xx的季节吗?
“嘿,煤球,这个渣猫。”
煤球是他来大晋之后在海边捡来的猫咪,当时煤球被墨鱼喷了一身的墨汁,奄奄一息地躺在沙滩上,他就干脆捡回来救活了,取了个名字叫煤球。
上辈子煤球也跟着他奔波,最后为了给他报仇,挠了晏云耀,却也死在了晏云耀的刀下,这辈子,他自然就更宠煤球了。
好吃的好玩的,还有专门的丫鬟小厮照顾,府里都把煤球当小主子看待。
这时代技术有限,煤球也是大猫了,他就没有给煤球做绝育。
还真想不到,煤球居然还会在外头找小母猫,还生了两个崽。
也是有趣了。
祁秋年,“敢问佛子大人,我那儿媳妇儿呢?什么品相?这两只就是我孙子?”
晏云澈笑他把猫儿当儿子养,却也顺着他的话说,“你的猫媳妇儿是一只金丝虎,体格颇为壮硕,就生了这两只小白猫,只有尾巴尖有金丝虎纹路。”
颇为壮硕?哈哈哈哈哈。
祁秋年啧了一声,金丝虎,那不就是橘猫嘛,十只橘猫九只胖,还有一只压倒炕。
全身都是雪白雪白的,遗传了煤球的基因,就尾巴尖尖有橘色条纹,橘猫基因。
“过来,让我抱抱小孙孙。”
两只小奶猫喵呜喵呜的,奶声奶气的,别提有多可爱了,祁秋年没忍住埋头就是猛吸一口。
小承安笑得不行,他见过喜欢猫的,没见过像他祁哥这么喜欢猫的。
“祁哥,小猫不会臭臭的吗?”
祁秋年理所当然的,“当然不会臭了,奶香奶香的,你要不要试试?”
晏承安又笑得不行,然后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才不要吸猫猫。
他甚至都想问两只小猫咪需不需要帮他们报官。
祁秋年吸猫吸得欢乐,“对了,我家孙孙怎么在你那里?”
晏云澈:“……你家煤球在外面安的家,就在我极乐苑里。”
极乐苑本来就有野猫,平时那些和尚居士也会顺便投喂一下,煤球又经常跟他去极乐苑,一来二去,就跟那些野猫玩熟了。
他也是偶然发现煤球跟着一只金丝虎屁股后头转悠。
“方才我正在念经,你那儿媳妇儿就叼着小猫扔我身上,然后跑路了,你儿子去追去了。”
祁秋年:“……”
原来不是煤球渣,是煤球被橘猫渣了,上演追妻火葬场?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算了,能追回来,我就养着,追不回来,那我也没办法。”
原本就是野猫的话,养家里,人家猫咪可能还会觉得不自由呢,要是愿意跟煤球回来,养一只胖乎乎的橘猫,他也是很开心的。
但这两只小猫,显然是被母猫托孤了,也正好养着了。
“走,今日家里添丁,我们庆祝一下。”
小承安眼睛亮亮的,“要怎么庆祝?吃大餐吗?”
明明是最受宠的小皇子,到他这里就像是啥也没吃过一样。
“当然可以。”祁秋年大手一挥,“今天本侯爷亲自下厨。”
小承安欢呼。
晏云澈无奈。
祁秋年看他这兄弟俩,一静一动的,倒也是有趣。
就在京城里紧锣密鼓地开始印刷诗集的时候,祁秋年的纸铺上新了。
十二花神的花签纸,终于上市售卖了,一张纸只有A4纸那么大,用来写信刚好,
还有钢笔。
钢笔是早就能卖了,不过祁秋年却是等着十二花神一起上市。
钢笔算是笔墨的革新了,暂时还没有那么大的受众面,但很快,他们就能知晓钢笔的妙用了,特别是配合十二花神的纸张。
到时候,钢笔的生意自然不会差。
至于十二花神的花签纸,他做了个噱头,刚上市就收到了疯抢。
十二花神是一整套售卖,外面是有封壳的,他在封面上加了点非主流土味情话和浪漫诗词在上面。
而且每一本都不一样。
晏承安得了一个全套,一本一本地翻看着册子封面上的文字。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人生若只如初见?”
“如果爱,请深爱?”
“你的笑容里没有酒,我却醉得像条狗。”
……
晏承安脸上写满里不可思议,总觉得这些文字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好上头。
不确定,再看看。
祁秋年捂嘴偷笑,这些诗词短句,曾经被网络上定义为青春疼痛文学。
这定义虽然有失偏颇,但是在某个时期,确实是很吸引某一个群体的关注与喜爱。
简而言之,受众面还是很广的,现代人都能拿下,还拿不下这些古代人吗?
瞧这生意,门庭若市的,即便是不舍得花钱买一套十二花神的,也要单独买一张自己喜欢的花色。
是了,花签纸除了成套售卖,也单独售卖,不过零售确实是要略微贵一些的。
顾客们也能理解。
“感觉怎么样?”祁秋年问的是同样在翻看的晏云澈。
只不过晏云澈手里的花签纸却是不同的,比A4纸大多了,跟正常画纸一样的大小。
祁秋年道:“知道你喜欢作画,单独给你裁剪了画纸。”
晏云澈心底一暖,“画纸不售卖?”
“自然是要售卖的,但不是现在。”
现在要先把花签纸的噱头抄起来,把名声打出去,等到顾客主动上门来问。
到时候画纸的价格那可就比书写用纸的价格要贵了。
想要利民,但做生意,总归是要赚钱的,他还有那么多员工要养活呢。
书写用纸是日常用品,可以便宜利民,但画纸不是。
“祁侯不愧是生意人。”
祁秋年顺杆往上爬,“但不知道本侯有没有幸让佛子再帮我画一幅画呢?”
晏云澈目光略显无奈,“侯爷想要什么画?”
他从小便无特殊喜好,只有绘画一道上,确实用了几分心思。
往常有什么好东西,祁秋年这个小侯爷都处处想着他,无论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他这里必然都会有一份。
而他似乎好像没给过他回馈,只是要一幅画罢了,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要不然你给我画一幅人像画吧?”
晏云澈画过的人像画极少,多为风景实物或者小动物。
毕竟在这个时代,给对方画人像的,除了专门做这个行当的画师,替那些闺阁女儿或是青少年画相亲图册的,或是亲人之间,彼此画一画算正常。
除此之外,极少有给对方画人像画的。
通常的理论上讲,似乎有些僭越,或是不礼貌。
祁秋年见他沉默,又似乎从他的眼睛里窥见了陌生的信息。
“怎么?人像画是不是不方便?”
晏云澈莞尔,“侯爷都开口了,那自然是方便的,不过这人像画,你得多等一些时日了。”
人像不比景物动物,景物动物,他可以信手拈来,但人物想要画出神韵,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在特定的时间,来一场特定的灵感。
这也是为什么他很少画人像的原因。
祁秋年当然不会催他,“那你就放心画吧,什么时候画好了,什么时候再给我。”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你那一张照片还在我密室里挂着呢。”
这挂了得有小半年了。
不过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提这件事情,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或许也是今天气氛到位了,话题也正合适,祁秋年便顺口提了一嘴。
晏云澈想了想,“那便下次,我给你送人像画的时候,你再把照片给我吧。”
祁秋年说了声好。
旁边的小承安支棱着脑袋过来,“兄长,我也想要人像画,我就记得小时候你每年只能回来一次,给我和母妃画过一张画像,我都没有单独的画像。”
晏云澈目光柔和,说了声好,出家人,也非断情绝爱,他那时也会思念母妃与胞弟。
晏承安在他们面前似乎一直都很孩子气,听他哥答应了,他就风风火火地说要去找一张特别的画纸。
祁秋年调侃他,“怎么?小殿下觉得我这十二花神的画纸不够画出你的风姿吗?”
晏承安被他祁哥无语到了,“祁哥,之前父皇给我的赏赐里刚好就有贡品画纸,我也不喜欢画画,放库房里都快落灰了。”
祁秋年笑出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晏承安找画纸去了,祁秋年也想到这个问题。
“晏云澈,你们画家是不是对画纸的研究和追求都不一样?”
晏云澈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祁秋年解释:“就是越好的画纸,画出来的画就越好?但什么样才算是越好的画纸呢?”
晏云澈摇头,“这个说法对我来说不成立,即便是会晕染沁墨的画纸,找到合适的绘画方式以及画的是什么内容,依旧可以作出不错的画作。”
影响画作的,不是画纸,是作画的人。
是了,这人的画技出神入化,画纸对他来说反而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那你这辈子见过最好的画纸是什么?”
晏云澈愣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纤细修长且白皙的脖颈上。
他一直是知晓的,这人的皮肤很好,在寻常可见的地方,几乎找不到任何的瑕疵。
有什么画纸能比得上莹润无瑕的肌肤呢?
祁秋年被他看得不自在,“怎,怎么了吗?”
晏云澈收回目光,眼神里似乎又带上了几分厌恶的回忆。
“五年前,我随同师父苦行,一路游历祈福修行,听闻一位画师画技如谪仙,我前去拜访,交流过几日,他将我引为知己,临别前,他送了我一张画纸。”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
祁秋年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好奇心却驱使他追问下去,“那张画纸有问题?”
“洁白无瑕,不是画纸,是画皮,是一张人皮。”
祁秋年顿时打了个哆嗦,“好恐怖,你不会收下了吧?”
晏云澈给了他一个眼神,祁秋年放心了,佛子大人吃斋念佛,怎么会用那么残忍的画纸呢。
“最后那人怎么样了?”
晏云澈:“那人的密室里,不只是一张人皮画纸,他在密室里圈养童男童女,使得他们终日不见阳光,日日用草药给他们沐浴。”
才能使得那些‘画纸’洁白无瑕。
“最后我报了官,那人被砍了头。”
祁秋年叹息,“这实在是过于变态了,幸好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晏云澈略微颔首。
就在十二花神风靡整个京城的时候,有书生偶然间在一间书铺里看到了祁侯爷之前在食之禅展览的诗词。
那书生没忍住,惊呼了一声,“祁小侯爷终于将诗集兑现了!!!”
旁边的学子纷纷侧目,围了过去。
“还真是,等了这么久了,终于出了。”
“一共有六册,诗仙李白的诗作呢?在哪里?”
“小生倒是更喜欢李贺的诗词。”
“在下喜欢苏轼的诗词。”
……
刚好也有姑娘家戴着帷幔,原本在挑选话本子的,听到诗集出了,也连忙围了过来。
“易安居士的诗词有吗?”
“有有有,都有,混合复印的。”书画坊的小二立马上前介绍,“除了侯爷当初在食之禅展览过的诗词,还有很多大家没见过的作品。”
“给我来两套,不,给我来十套。”
店小二红光满面的,“诸位,别急,且先听小的把话说完,这诗集一共出了两个版本,内容都是一样的,但纸张不一样,一个是精装版,用的就是这段时间风靡京城的十二花神纸,一套共六册,整套售卖,只卖十两银子。”
书生们都不敢相信,六本诗集,居然才十两银子。
是他们没睡醒吗?怎么书籍突然便宜了这么多?还是这么精彩又经典的诗集。
可店小二接下来的话,直接让他们傻眼了。
店小二,“还有普通装订版,一套只售一两银子,用的纸张也是侯爷的造纸厂里产出的珠玉纸。”
他们这些店家,得了侯爷的好处,自然要给侯爷一点面子。
他们从前不想卖珠玉纸,主要还是利润太低了,但现在嘛,不一样了。
最次等黄麻纸的纸张质量比不上珠玉纸,要拓印诗集,即便是普通装订版,也不好用太差的纸张。
综合考量,还是侯爷的珠玉纸更有性价比。
所以他们进货来拓印诗集的时候,顺便多进了一些,也放在店里售卖。
只不过,他们也钻了个空子,珠玉纸还是一百文钱一刀,但必须搭配其他的东西一起买,哪怕是买一支最差的毛笔都行。
关于这点,祁秋年管不着,却也感慨这些老板也是真的聪明,居然连捆绑销售都搞出来了。
还是说诗集的事情。
听到一套诗集只要一两银子,在场的全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店铺书架上放得有两套样本,一套珠玉纸的,一套十二花神的。
“这,这居然还全部都是拓印的,不是手抄本。”
有人好奇,“难不成,为了这些诗集,店家还特意做了雕版?”
大众认知里,雕版一般都用于科举用书,诗集,从前还真没见过雕版印刷的,大多都是手抄本。
店小二笑而不语,“诸位小姐,公子,这诗集也是限购的,每人每个装订版都只能买一套,也就是说,精装版一套,普通装订版一套,多了不行。”
京城里,大多都还是不差这点钱的,当即就掏了银子,将两套全部买了下来。
后面的人也不例外,全都是两套两套的买。
一套拿回去珍藏,一套拿回去翻阅学习。
买了之后又去呼朋唤友。
很快,这家店就售罄了。
“诸位也别着急,明日就会上新,大家可以明天再来。”
今天没买到的,都有些失落,可很快,他们就听闻京城十几家店都在售卖侯爷的诗集。
就连装订都一模一样。
这定然是侯爷的主意了,说不定价格这么低,也是侯爷定下的。
这小侯爷,确实是心善。
不少已经买了两套的人也打着算盘,偷偷派人去其他书画坊再买两套。
诶嘿,这诗集,无论是拿来收藏,还是拿来送人,都是值当的。
没几天,京城里又掀起了一阵诗词赏析的风潮。
有的家里不缺钱的,开办诗会等等。
人们见面的对话都是:“你买了吗?买到了吗?买了几套?”
渐渐的,京城的诗集开始饱和,书画坊里的诗集效率开始下跌,而诗集的拓印却没有停下来,陆陆续续地,开始销往外地。
那几个竞拍成功的老板都在感慨,他们当初竞拍的数量,怕是都不够卖的。
属实是没想到这些读书人能这么热情,都是几套几套的买。
他们也只能问到祁秋年这本来了,就是约定好的诗集拓印完成之后,还能不能继续拓印售卖?若是可以,后续的钱,要怎么分账?
祁秋年也是没想到能卖得这么火爆。
“本侯考虑一下,过几日给你们答复。”
第58章 冯生
光是京城,这诗集就销售了差不多两万套左右,但凡是家境稍微富裕一些的,都是买两套起步。
这也导致精装版如今在京城都供不应求了。
但祁秋年知道,这个数据是有虚高的,很多人囤了好多套,都有可能是给外地的亲友寄送过去的。
而全国除了极个别州府,其他的都不如京城富裕,随之而来的蝴蝶效应就是读书人不会有那么多,紧跟着,到时候精装版的销量也未必能像京城这么火爆。
竞拍出去的,总数接近二十万册,但整个大晋的读书人都未必有这么多,而普通识几个字的,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买诗集。
这个数据很残酷,却是现实,还是老生常谈的问题,基础百姓想要读书,太难了。
或许经历过这次纸张降价,接下来书籍也会跟着降价,几年之后,这会读书知识的或许会上涨不少吧。
若是能把教育模式整改一下就好了,不说能让所有人都读上书,至少做到青少年扫盲吧。
可惜,这次他也无能为力。
他能在工厂里开办免费的学堂,资金充足之后,他甚至可以去每个州府都开办一家免费的学堂。
可是,这不是长久之计。
也无法根治如今的国情现状。
或许到时候,还会出现升米恩斗米仇的情况。
他要生活在这个时代,自然是希望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可他也不是救世主,更不是圣母,罢了,一步一步地慢慢来吧。
“侯爷在想什么?”休假的大源送茶进来就见他们家侯爷愁眉不展的模样,“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侯爷尽管吩咐大源,大源一定帮您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祁秋年回过神,“没外人,坐吧。”
大源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侯爷。”
祁秋年看着这个跟了自己两辈子的弟弟,“想过脱了奴籍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吗?”
大源一惊,立马又站起来了,“侯爷是不要小的了吗?是不是小的哪里做得不好?”
祁秋年无语,“坐下,我就是随便问一下,你也差不多十八了吧,按照你们这里的规矩,也应该到娶亲的年纪了,寻常人家的小厮丫鬟,到了年纪也会放出去结婚生子的,就问问你的想法。”
大源毫不犹豫的,“不要,大源不要离开侯爷,奴籍还是良籍对我来说,都不如跟着侯爷,那话怎么说的,小的要跟着侯爷打拼一番事业。”
跟着侯爷这些日子,他会学会了读书识字算账,是侯府的管家,走出门去,人家也会看在侯爷的面子上给他几分薄面。
他承认,自己从村里来,是有虚荣心的,他也喜欢京城的富贵繁华。
可是他想要留下,不是因为虚荣心,是因为侯爷对他恩重如山,还有他的小妹,如今跟苏家嫂嫂一起开了一家小铺子,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
这是他前十多年都不敢想的生活。
他也能看出来,侯爷想做的事情还很多,很缺人手,那他怎么可能离开呢?
即便是他做不了大事,在侯爷累了的时候,送上一杯热茶还是可以的。
祁秋年啧了一声,“算了,我就随口说说,不过你这年纪也确实可以考虑婚事了,别的千金小姐咱不敢想,府里的丫鬟,若是你们有看对眼的,尽管来跟我说。”
顿了顿,他又想起大源这个古代人思维,如今大源是管家了,家里的丫鬟小厮都归他管。
“不能强求人家姑娘,得要先问问人家是否愿意,但凡有一丝勉强,本侯都是不会同意的。”
大源嘻嘻笑两声,“暂时还没有,不过侯爷比我还大几岁呢,怎么不考虑婚事?”
从前他就疑惑,主子这么有钱居然娶不上媳妇儿,后来到了京城,接触这么久,他也多多少少听了些风言风语,侯爷是个断袖,就是喜欢男人的男人。
虽然他不理解,但侯爷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当然了,像侯爷这么光风霁月的公子哥,肯定是看不上他们这些下人的。
可是侯爷身边都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是不是可以去小倌馆赎两个清官人回来?
祁秋年敲了他脑瓜子,“别像歪的,本侯不允许发生这种事情。”
“是,侯爷。”大源委委屈屈的,在他的认知里,有钱又有权,这种事情很正常啊,他见京城里的那些大老爷,都是这样的。
祁秋年摇摇头,“算了,你去歇着吧,对了,你抽空去跟那些书画坊的老板说一声,加印可以,但是等这批快卖完了再做决断具体加印多少,至于之后的收益,分我三成就是了。”
这些诗集总归是会流传千古的,一次又一次的加印,也在所难免,但也不总不好让那些老板一直打白工。
过了这次风波,市场几乎饱和,之后那些老板也不可能大赚特赚,少赚点,就当那些老板的辛苦费了。
大源应了声是,然后匆匆忙忙的去办事去了,完全没想着要抽空,侯爷吩咐的事情,他随时都有空。
祁秋年看着大源背影,明明也还只是个少年人。
大源虽然对他一条心,但始终三观差太远,他可以照顾,帮扶,把他当成家人培养,但聊不到一起去。
还是去找晏云澈吧。
也不知道晏云澈给他画的画怎么样了?
收拾了有点东西去了隔壁,结果却被居士告知,晏云澈今天出门了。
祁秋年还挺诧异,“佛子去哪儿了?”
这种随意打听他人的去向,是有点儿不礼貌的。
但看门的居士知道这小侯爷跟他们佛子的关系好,彼此互为知己,说了也无妨,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右相冯良家的小公子,从去年起就大病了一场,后来病好了之后,又落了水,之后眼睛就时好时坏了,可最近,那冯小公子却直接瞎了,还卧床不起,太医都无能为力了。”
右相夫人陈氏,四处广招名医,结果遇到一个颠僧,也是名药僧,说那冯生是因为欠下的人命太多,亡魂找他复仇了。
陈氏自然不信的,但那颠僧给冯生做了一场法事,冯生的情况居然好了很多。
后来又没效果了,颠僧说他是修行不到家,要得道高僧才能净化怨气。
这不,普天之下,哪个得道高僧比得上佛子呢?
于是那陈氏便厚着脸皮求到了晏云澈这里,晏云澈闭门不见,但那冯生毕竟是右相冯良的儿子,右相又求到陛下面前去了。
陛下念在右相的父亲是自己曾经的太傅的份上,还是下了道命令,让晏云澈去跑一趟。
祁秋年啧了一声,那冯生,十多岁了还喝母乳,害死了那么多乳娘,这种渣滓,死了就死了。
而且那所谓的冤魂复仇,必然也是那颠僧胡说的,不管他穿越又重生的,还自带空间,本质上他还是个唯物主义的。
说不定,这事情还是跟苏寻安有关,这是直觉,也是来自上辈子他和苏寻安相识,对苏寻安的了解。
他记得,上辈子这冯生后来就是出意外死的,那其中若是没有苏寻安的手笔,他是不信的。
也是牛批了,苏寻安现在远在建渝州府,都还能让冯良生不如死的。
能做到这样的,玄学肯定是不可能了,或许是中了什么奇毒。
是了,他想起那次冯生和三皇子妃在玻璃专卖店配眼镜,他试探抽取冯生的生机的时候,就看到冯生身上的生机是黑色的。
不管,这事情跟他没关系,他也不打算去问苏寻安,他还得夸一句干得漂亮。
“那行,本侯就先回去了,佛子回来之后,你帮忙跟他说一声我来过。”
“是,侯爷。”
晚一些,晏云澈从右相府邸出来,就直接来了祁秋年这边。
显然,晏云澈也是知道冯良的情况必然和苏寻安脱不了干系,不过他也不打算说,也不打算管。
“冯生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祁秋年虽然惊讶了一下,但接受度良好,“像这种渣滓,死了都当是为民除害了。”
晏云澈挑眉,“为民除害?”
这词用得妙啊。
祁秋年顿了顿,“我的意思是他活着都浪费空气。”
两人默契的揭过这个话题。
不过祁秋年还是好奇的。
【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应该要慈悲为怀,这佛子怎么感觉跟我以前见过的和尚都不一样?】
晏云澈抬眸,并不回答他心里这个问题。
比起慈悲为怀,他更相信因果,种下什么因,就能得什么果。
简而言之,那都是他自找的。
祁秋年不去找冯生,那冯生却找上门来了。
那日,晏云澈去右相府做了一场超度法事,还真是奇了,那冯生的情况确实是好了不少,眼睛隐隐又能看见了,甚至都能下地了,只不过那张脸还是人不人鬼不鬼的。
又要去玻璃专卖店买眼镜。
顺道得一说,那冯生的眼睛,是因为时好时坏,大部分时间戴上眼镜能看清,但可能突然间就看不见了,之前买了那么多眼镜,都是冯生发火,自己砸了的。
对于这种傻逼行为,祁秋年就不作评判了。
那冯生上次和祁秋年对上之后,又被三皇子妃管束了一番,紧接着又是年后陈氏风波,所以冯生后来都是差遣下人来买的,不过这次视力问题更严重了,要配眼镜得重新测量。
他眼睛看不清,刚进店,就创到了一位店员。
店员本着顾客至上的理念,主动道歉了,结果那冯生却揪着人不放,让随从把店员打成了重伤。
自他病后,脾气本就越来越坏,甚至还放话,“不过是个低贱的下人,本公子就算打死你,又能奈我何?”
祁秋年就恰好是这个时候到的。
“冯公子未免太嚣张了。”祁秋年黑着脸,让人赶紧把那店员送去救治,“这店员是良籍,冯公子觉得打死良家子,也不用负法律责任吗?”
实际上按照大晋的法律,即便是家奴,也不能随意打杀,无人举报便罢了,若是有人报官,官府还是要受理的,虽然不至于被关押,但是会被罚款。
但良家子又不同了,他不是谁的私产,即便是王公贵族,打杀了也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还亏得开国皇帝曾经是和尚,许多律法都还算比较公平,只不过这权贵伤人,真要想治罪,也难,多半都是赔了钱了事。
显然,冯良也知道这一点,嚣张地扔了一张银票,“这算是本公子赔侯爷店员的医药费。”
银票轻飘飘地,落在了祁秋年的脚边。
侮辱的意思不言而喻。
祁秋年的脸更黑了,本来他是不欲和这种活不了几天傻逼费口舌的,但这种羞辱,他若是能忍了,那不被人骂缩头乌龟?
明的来,不合适,光天化日的,他要是揍了右相的儿子,也说不过去,到时候可能老皇帝也会为难。
但抽取冯生的生机,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看着这人苟活,还出来恶心人,不如再送他一程,早死早超生。
祁秋年偷偷动了动指尖,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冯生的生机急剧流失。
冯生突然感觉胸腔一阵闷痛,眼睛瞬间又什么都看不清了,这下他就感到恐慌了。
连忙招呼随从抬他回府,还让人去找佛子,让佛子去帮他治病。
祁秋年嗤笑,这次晏云澈能去的话,他把名字倒着写,除非是冯生直接死了,晏云澈可能还会去做一场超度法事。
“侯爷,这地上的银票怎么办呐?”另外一位店小二咽了咽口水,一千两银子呢。
祁秋年:“留五百两给刚才被打伤的员工,你们其他人分一百两,剩下的,买成米粮,送去给破庙里的小乞丐。”
钱嘛,总不能浪费了。
店小二虽然心疼,但这是侯爷的命令,他也只好执行,而且侯爷一直都待他们不薄了,有一百两分一分,那也已经很不错了。
那冯生方才侮辱侯爷,他们看着也气呢,幸好那冯生又犯病了,店小二偷偷唾骂,这种仗势欺人的纨绔,就该早点去死。
祁秋年回了府,听到个消息,那右相又派人来找晏云澈了,毫不意外的,晏云澈那边以准备祭祀仪式,时间紧 ,走不开为由,直接给拒绝了。
祁秋年还特意去了一趟极乐苑,问晏云澈又是什么祭祀。
“陛下的万寿节。”
祁秋年若有所思,皇帝的寿诞,虽然是在盛夏,但确实要提前准备的。
但是上辈子,老皇帝寿诞的时候,建渝州府正好发生水患,听说寿宴也办得极其潦草。
祁秋年上辈子是没那身份了解具体情况的,只是听闻了几句。
这辈子,建渝州府有他修补水利,定然是不至于发生水患的,不过那半月的暴雨,还是得防一防。
从苏寻安的来信来看,老皇帝派过去那帮人一已经到位了,干活儿也是一把好手。
平时也不多问什么,帮他们挖种田,煅烧水泥,干活也不喊累,更是不干涉他们的决定。
约定好用电报机联络的时候,也都说没问题。
祁秋年就在琢磨,要如何跟苏寻安说一说,那连续半月的暴雨,是不是该带百姓避开?
但是,这要怎么说才合理?总不能让人知道他未卜先知。
祁秋年这边还没考虑出一个具体的章程,那右相冯良又开始作妖了。
晏云澈不去右相府,冯良又只能求到陛下那边去了,陛下也拿这老臣没办法,被他吵得头疼。
但说到底,老皇帝和冯良还有一层亲家关系,如今三皇子替父巡视岭南州府去了,冯生又是三皇子妃的弟弟。
而目前,右相虽然风评有损,但并没有人拿到他的把柄和证据。
于是又只能先委屈一下晏云澈。
晏云澈也去了一趟,不过这次冯生却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当夜就要不行了。
祁秋年都听说了,右相府好像就要开始准备白事了,那冯陈氏的眼睛都要哭瞎了,后院几个姨娘战战兢兢,生怕被殃及。
也是奇了怪了,冯生中的毒,居然没有人诊断出来,只当他是得了怪病。
祁秋年在心底呵笑,那日他抽取冯生的生机,可一点都没手软。
本就是强弩之末的身体,能撑这些天就算他求生的意志力坚定的。
反正无人知道是他做的,那就跟他没关系,安安心心地规划自己的生意。
可冯良却不打算放过他。
先是直接去告状,说他儿子是被祁秋年的员工撞了,这才伤及肺腑。
让祁秋年交出那员工,给冯生陪葬。
那冯良年纪也不小了,老年丧子,哦,是即将丧子,估计是有点儿疯魔了。
老皇帝被他吵得不厌其烦,最后只能宣了祁秋年进宫问话。
祁秋年咬死不认,反而状告冯生仗势欺人,为非作歹,那员工现在还在医馆躺着呢,全身多处骨折,如果不是及时送医,能不能救回来都难说。
冯良眼睛赤红着,“前些日子我儿的五脏六腑都不曾受损,就在你店里被人撞了,当即就胸口闷痛,回府之后便不省人事。”
祁秋年翻了个白眼儿,“冯大人,第一,是您儿子看不清,自己撞到了我店里的员工,第二,如果只是轻轻碰撞一下,就能损伤五脏六腑,您儿子是豆腐做的?”
他这几句话可以说是完全不给右相面子了。
纯粹是厌恶这种人。
右相:“我儿原本就重病初愈,若不是你员工撞了他,又怎会犯病。”
这简直是强词夺理了。
“右相大人,那日的事情就发生在本侯玻璃专卖店门口,多的是路人围观,具体是什么情况,围观的百姓心里有一杆秤,本侯知道你家公子得了怪病,冯相即便是伤心过度,也不该污蔑无辜之人。”
祁秋年心里也明白,冯相不是真的要他交出那员工,就是为了拉他下水,冯生反正是救不回来了,还不如临死之前拉他这个小侯爷垫背。
呵~这算盘珠子都快蹦脸上来了。
他能想到,老皇帝在这种时候其实也会为难,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对错问题了,这是朝堂上的权衡利弊。
他很厌恶这种潜规则。
最后老皇帝谁也没罚,不过右相儿子到底是要死了,老皇帝也送了些药材过去,权当做是安抚了。
祁秋年心中叹息,如果他没点实质性的功劳,老皇帝也未必会在这种时候保他。
毕竟脱离姻亲关系,朝堂上半壁文臣都与右相有些关系。
一同出宫的时候,冯良眼睛都快滴血了,“祁侯,咱们走着瞧。”
祁秋年啧了一声,“三皇子先前也对本侯说过这句话。”
冯良被气得不轻,差点儿就要捂着胸口倒下,祁秋年动作快,在他倒下之前,立马缩进自己的马车,让车夫赶紧驾车离开。
这鬼老头怎么还想碰瓷呢,他可没碰到那鬼老头一根手指头。
冯生当夜就咽了气。
祁秋年是第二天才知道的,不过他也没管,连面子工夫都没做,其他官员多多少少还是带着厚礼去悼念了一番,他这几天连门都没出。
日日窝在家里,写自己的企划书。
他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但是太混乱了,得要理一个章程出来,不能再想到什么就是什么了。
老皇帝要的录音机,哦,不对,准确来说是留声机,还在挨个试验那些材料。
北方推广粮种的事情,算算时间,至少还要两个月才能收获,到时候这一批收上来,全部留种,就要全国推广的事情了。
他虽然不揽权,但这却是他带来的,下一步的全国推广,那可就不是一两个负责人就够了。
他并不想让晏云耀那个狗东西分一杯羹。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下一次粮种推广之前,踩死这一只臭虫。
突破点,还是在建渝州府的水利上。
有一件事情,他没怎么想明白,上一世,建渝州府发生水患,晏云耀刚好有个幕僚在那边。
可是要如何做到在水患中极速挽救?
仅凭那一个人,定然是不行的,所以绝对还有后手,这一点恐怕要让苏寻安多注意了
事情太多,祁秋年想着想着,突然就脑子昏昏沉沉的,没一会儿就趴在书房里睡着了。
直到砰地一声巨响,他被惊醒。
一睁眼,就看见身体差不多养回来的暗一在与一个黑衣人缠斗。
暗一的身上还带着祁秋年的手铐,出招受限,已经落了下风。
祁秋年啧了一声,又是要搞暗杀这一套?这次又是谁?
不过他是真没想到,暗一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第59章 暗杀
祁秋年把暗一留下,偶尔闲得无聊去洗洗脑,暗一基本上都不理他,却也没试过逃跑,他后来就干脆不管了。
刚好这段时间又连轴转,忙得不行,差点儿都快忘了府里还有暗一这么一个人了。
眼瞅着暗一快招架不住了,祁秋年假装从书桌下抽出一把长剑,直接给刺了过去。
那黑衣人身手敏捷,闪身躲过,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可思议。
明明他都先用迷烟了,这侯爷醒得未免太快了一些,而且这侯爷的功夫居然还不错。
祁秋年知道自己打不过,反手就把手铐的钥匙扔了过去。
这其实很冒险,如果暗一这个时候背刺他,那他今晚可能就难了,如果非要拿下这两人,那他的秘密必然保不住,也只有让这两人去死了。
他现在就赌暗一这段时间没白吃他家里的大米饭。
幸好暗一并没有让他失望,迅速解了锁扣,又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长剑,朝着黑衣人刺了过去。
祁秋年没了武器,也不好直接再从空间里拿出来,干脆就闪身到一旁,故技重施。
抽取那黑衣人的生机。
诶嘿,暗一是物理攻击,那他就是魔法攻击。
两人来回打了好几个回合,身上都有一定程度的受伤。
也是奇了怪了,这里打得这么厉害,府里的其他人都没有动静,就连煤球和两只小猫崽都没点儿声音。
祁秋年瞬间就意识到不对了,按照他夜猫子的习惯来说,不至于趴在书桌上就睡着了。
迷药。
祁秋年砰地一声,踹开窗户,玻璃碎了一地,新鲜空气涌入,暗一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不少,手里的动作也越发凌厉。
那黑衣人也极力反击,再次打了个不相上下。
不能再继续这样打下去了,暗一前段回家半死不活的躺着,许久没有舒展拳脚了,而那黑衣人,一招一式都是致命的招式。
“你是谁派来的?”祁秋年出声,妄图扰乱那黑衣人的心神,“是右相派你来的?还是三皇子妃?”
那黑衣人却恍若未闻,祁秋年蹙眉。
按理说,他抽取了那黑衣人的生机,体质好,功夫好,不至于当场倒地,却也能减缓他行动,当初他就是这么对暗一的。
可这黑衣人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不,还是有影响的,从那黑衣人的眉目里能窥见几分强撑。
这些都是不要命的主,如果不能杀了他,那也不可能落入他的手里。
就在祁秋年准备再次出手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飞奔而来。
借着月色,祁秋年抬眸望去,穿着寝衣的晏云澈就撞进了他的眼瞳。
祁秋年得承认,自己此刻的心跳有点儿不对劲。
晏云澈见他全须全尾的在窗边站着,略微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吧?”
祁秋年呆了一下才回答,“没事,你怎么过来了?”
他见晏云澈手里还拿着武器,脸上的焦急都还没有退去。
晏云澈没有回答他,飞身跃起,拎着武器就冲过去了,与黑衣人搅打在了一起,和尚不杀生,但禅杖开生路。
祁秋年被他那一招帅瞎了眼睛。
【嚯,妖僧化身成了武僧。】
晏云澈手里的禅杖都顿了一下,差点儿没接住黑衣人劈过来的刀。
那黑衣人似乎感觉不敌,想要逃走,可三人一起,堵住了他的去路,他也只能继续接招。
有了晏云澈的加入,祁秋年在外围又偷偷魔法攻击,那黑衣人很快就败下阵来。
暗一熟门熟路,用了祁秋年当初控制他的那一招,反剪住了黑衣人的胳膊,然后卸掉了他的下巴,手铐都是现成的。
这动作熟悉得令人心疼。
不知道暗一这段时间究竟在心里偷偷复盘了多少次,才能这么熟练。
晏云澈也收了禅杖,“这人不像是暗卫。”
暗一的动作顿了顿,扯开黑衣人的面巾,捏住他的下颚,面无表情地对黑衣人说,“你这张嘴,滂臭。”
祁秋年:“……”倒也不用什么都学。
“小侯爷,这人确实不是暗卫。”暗一捏着他的下颚,朝着烛光的方向,“他嘴里没有毒药。”
祁秋年瞬间明白,暗卫嘴里的那一颗毒药,几乎是标配。
晏云澈这边也道:“是江湖杀手,拿钱买命。”
祁秋年噢了一声,这种杀手,虽然是收了别人的钱来杀他,但本质上不会像暗卫这样任务失败就自尽,那理所当然地不会有那一颗见血封喉的毒药。
难怪,刚才这人几次试图逃跑。
祁秋年端详了一下这人的面容,也是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别人给你钱,让你来杀我,要不然我也给你钱,你说一说你的雇主是谁?”
黑衣人似乎觉得自己受了侮辱,可暗一并没有把他下巴接回去,只能留着哈喇子回话。
“江湖道义,除非侯爷今日死在我手上,临死前,我可以告诉你雇主是谁,若侯爷也要雇用我杀掉上一任雇主,也要在侯爷死后。”
说话说不明白。
祁秋年听了半天才知道他说了什么,“还江湖道义,你的江湖道义不过就是是非不分罢了,雇佣你的人是谁,本侯心里也有数,他是什么人,本侯爷是什么人,你们这些跑江湖的,难不成就没听说过。”
黑衣人怒目,“我们杀手只认钱,不认人。”
祁秋年嗤笑,“是非不分,那你不配被称之为杀手,不过是为虎作伥的伥鬼罢了。”
暗一的神情也顿了一下,为虎作伥的伥鬼……
晏云澈:“带下去审一审吧。”
祁秋年说好,旋即他又想到,“晏云澈,我这没有地牢啊,带到哪儿去审?”
总不能又像锁暗一那般,一直关在屋子里吧?暗一他算是摸清楚了,初出茅庐,手上没有人命,心底还有点儿微弱的良心与是非观,但这种杀手就不一样了。
他能自保,但家里的家丁丫鬟就未必了。
晏云澈的动作也顿住了,幸好跟着晏云澈一起过来的武僧也赶到了。
“佛子,是我等救驾来迟。”
不是他们身手不如佛子,实在是因为佛子是翻墙进来的,他们到底只是保护佛子的武僧,身份摆在这里,侯府的墙也不是他们能随意翻的。
更何况,他们都不知道佛子大晚上突然间拎着禅杖急匆匆地出门是为什么,所以只能走正门,结果又在府里绕了好几圈才找到地方。
晏云澈说没事,又看了祁秋年一眼。
祁秋年会意,让那些武僧把杀手带走了。
这大晚上的,也是刺激。
祁秋年见暗一身上受了伤,从书柜里拿出外伤药,“自己去上点药吧,之后没什么事情了,你也早点儿休息。”
暗一动作顿住,“侯爷不锁着我了?”
祁秋年笑了,“你若是想走,难不成还走不了了吗?今夜你救我一命,本侯先记下了,剩下的事情,明日再说吧,你先去处理伤口。”
暗一犹豫了一下,拱手,接过了伤药,然后离去。
祁秋年这才看着晏云澈,“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危险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窗户上一声喵呜,叫得缠缠绵绵的。
祁秋年一转过身,就看见煤球优雅地站在窗沿上,闲适地舔着自己的小胖爪。
那小表情就差再说快来表扬我了。
“是煤球。”晏云澈目光温柔地看着胖猫,“方才我刚睡下不久,煤球便来挠我的窗户,声音急切,又带着几分恐惧,煤球向来就很通人性。”
所以他便猜到了祁秋年有危险。
祁秋年的目光也很温柔,上前抱住煤球就是一顿么么哒。
吧唧吧唧,这么多的异能,没白喂啊,好大儿都知道去搬救兵了。
煤球一脸嫌弃,用爪子把他大脸推开,然后跳下他的怀抱,回去找自己的喵儿子去了,明天他还得去追妻火葬场呢。
才不要跟铲屎官腻腻歪歪的。
祁秋年可以想到,煤球是名副其实的夜猫子,应该是感受到迷烟,所以才去找了晏云澈。
还真是够聪明的,知道找谁才能救他。
顺道的,祁秋年又把全侯府都中了迷烟的事情给晏云澈说了一下,“这迷烟,应该不会对身体有影响吧?”
晏云澈摇头,“多数情况都只能让人昏睡,至多明日头晕,休息两日就好,若是不放心,可以找大夫来看看。”
祁秋年其实也是一阵后怕,如果不是暗一,如果不是他有异能,迷烟对他的影响不大,那今晚还真不好说了。
“明日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吧。”祁秋年对古代的这种迷烟迷药是不信任的。
他倒是没事,万一其他人留下后遗症呢,吃两服药也放心些。
晚春的夜风微凉,月色漫漫。
祁秋年这才想起晏云澈只穿了一身寝衣,而方才打斗,衣襟也早已松垮,露出小半的胸膛。
【卧槽,我又见到男妈妈了。】
晏云澈:“……”
到如今,他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了,神情自若地整理了一下衣服。
“要,要去换一身衣服吗?”祁秋年也不好盯着人家看,“晚上还是有点儿凉的。”
顿了顿,“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那边有新做的衣裳,还没穿过。”
晏云澈原想说他回去再换,但随即又想到那杀手说不定还有后手,万一不止一人呢?
如此,他便跟着祁秋年回房换了一身衣服。
晏云澈比祁秋年高了七八公分的样子,但祁秋年喜欢穿得宽松一些,所以他的衣服换在晏云澈身上,似乎也恰好合身。
只不过……
祁秋年看着晏云澈一身常服,还是第一次见他穿素色僧衣之外的衣服。
他得承认,有一瞬间,他又被惊艳到了,是惊才绝艳的那种惊艳。
明明他这一身衣裳也不算华丽。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晏云澈原本就自带浓烈的美貌。
【卿本佳人,奈何出家呀。】
祁秋年暗自感慨,明知道不礼貌,但目光却依旧舍不得从晏云澈身上挪走。
晏云澈闭了闭眼,“侯爷看着我作甚?”
祁秋年呼出一口气,“被佛子大人的美貌闪瞎了双眼呗,除了你,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话说得实诚,也真诚。
晏云澈也叹息,“皮囊罢了,任何漂亮的皮囊都抵不过岁月的侵扰,死后也都是一抹尘土,美丑又有什么区别,”
祁秋年反驳,“这你就说错了,佛子大人,你即便是老了,那也是个帅老头儿。”
晏云澈:“……”
他不想再讨论帅老头儿的话题了,“不若说是你的衣衫漂亮。”
他也得承认,祁秋年很有品位,明明看着都差不多款式的衣服,但祁秋年穿着就是不一样。
从他这个画师的角度来讲,无论是从色彩的搭配,还是衣衫走线的流畅度,都做过特殊的小设计。
只不过他也记不得自己多少年没穿过僧衣之外的衣服了,这漂亮的衣衫穿在自己身上,他居然还有几分别扭。
祁秋年笑:“等你还俗,我一定要送你几套漂亮衣服。”
晏云澈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先在此谢过。
祁秋年挥手,“咱们的悟心大师就不要客气了,今晚你是来救了我一条命啊。”
晏云澈无奈莞尔,“那你该谢煤球,该谢暗一。”
“都要谢的。”祁秋年一边说着,一边找来零食饮料,“再来一次深夜座谈会?”
晏云澈略微颔首,坐到了他的对面。
深夜座谈会,自然是想到什么聊什么。
“话说,晏云澈,你的法号为什么会叫悟心?”
晏云澈:“大概是天底下,人心最难懂,悟懂自己的心,悟懂他人的心。”
祁秋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又天马行空地说起了另外的话题。
“你觉得这次的幕后主使会是谁?”
晏云澈犹豫了一会儿,“大致可能是冯陈氏。”
冯陈氏,冯良的续弦妻子,冯生的亲娘。
亲娘想给儿子报仇,他能理解,但为什么会是冯陈氏?而不是冯良,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冯良前日才进宫闹了一场,试图拖你下水,现在冯生死了,反而他不会多做什么了。”
若这个时候祁秋年出了什么事情,用脚指头都想得到会是谁干的。
冯良中年丧子,确实悲痛,但他却不是个傻子,即便是要报仇,也不会选择暗杀这么愚蠢的方式。
但冯陈氏不同,本就养在深宅大院,除了做生意有几分见解之外,本身并没有太多的头脑。
她就冯生这么一个儿子,儿子死了,找不出病因,甚至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难免失去理智,买通江湖杀手来杀祁秋年,正常。
再则,他们本就和祁秋年有仇,不论这事情是否与祁秋年有关,只要他们把这顶帽子扣在祁秋年身上,那就别想轻易取下来了。
而且冯良和冯陈氏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冯良去岁大病一场,是在祁秋年硬闯丞相府之后没两日病倒的。
他们也怀疑是不是祁秋年偷偷下毒了,但即便是宫里医术最好的太医都查不出病因,都说冯生没有中毒。
他们也没有证据。
再则,这次冯生明明看着已经大好了,却在去过祁秋年店里一趟就突然病倒。
这看着,确实和祁秋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祁秋年可不担心冯良猜忌,证据呢?谁能知道他有异能?
他现在大小是个侯爷,如果不来阴的,不搞暗杀这一套,那冯良明面上想治他,不是有口就行,是得要讲究证据的。
祁秋年眼珠子转了转,鬼主意喷涌而出,“那杀手你们带回去不会严刑拷打吧?”
“出家人慈悲为怀。”
那就是不会了。
祁秋年眼睛里像是有星光,“嘿,晏云澈,明早跟我一起跑一趟呗。”
晏云澈略微不解,“去何处?”
“明早我们压着那杀手进宫,本侯爷也要去陛下面前哭一哭。”
那冯良不是想给他扣帽子嘛,那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晏云澈笑他促狭,不过这法子确实不错。
即便不是冯良**,那也是他夫人做的,也不算是污蔑了。
他堂堂一位侯爷,三番两次遭遇暗杀,这次还是买通的江湖高手,他会‘害怕’,那是理所当然的。
祁秋年啧了一声,经过今天这么一次,他觉得府里确实该安排两个暗卫了。
“止戈兄什么时候回来?”
战止戈年初就去了西北,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他还等着找战止戈要几个暗卫呢。
晏云澈却是摇头,“小舅舅前几日来信,他应当暂时不回来了。”
祁秋年诧异地嗯了一声,“西北要打仗了?”
“是我外祖父,他要回京了。”
国公爷本就年事已高,去年冬季和西北外的胡人又小打了几场,身上的旧伤复发了。
原是瞒着的,如果不是战止戈去送土豆红薯,也不可能知晓。
西北风沙大,气候环境也不好,不利于养伤,父子俩多番较量之后,老国公还是妥协了,选择回京养病。
而西北关外的胡人一直虎视眈眈,战家军不能没有主帅,战止戈得留在西北坐镇。
祁秋年啧了一声,“这打仗,最后苦的还是百姓。”
晏云澈也深表赞同,可这天底下,资源就这么多,西北关外的胡人生活苦寒,可他们骁勇善战,最好的办法,便是掠夺。
祁秋年琢磨着,要如何能兵不血刃,让胡人俯首称臣,这打仗,他不太擅长,再找时间去翻翻资料。
晏云澈又说了,“你若是要暗卫,找我外祖父也是一样的。”
都不说祁秋年今年年初让战止戈拉到西北种下的土豆红薯,帮战家安置退伍的将士,就说去年年底,送过去的烧制红砖的配方,以及那两支望远镜。
战家早就欠了祁秋年不少的人情了。
无非是两个暗卫,想必他外祖父还是很乐意的。
祁秋年点点头,“到时候就劳烦佛子大人替我引荐一二了。”
第二日一早,天色将明,祁秋年就红着眼眶子出发了。
轻车熟路。
晏云澈看着他往自己眼睛里滴了什么液体,多问了一嘴,“这液体可对眼睛有损?”
“这是眼药水,缓解视疲劳的。”祁秋年看了一眼晏云澈,“你也一夜没睡,我给你滴两滴?要不要试试看?效果还不错。”
两人又畅聊了一夜,都没睡觉,晏云澈也确实感觉眼睛干涩,也就没有拒绝。
“你过来点,头往上仰一仰。”
晏云澈照做。
可下一秒,他却突然后悔了。
近,太近了,近到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身上温度。
阿弥陀佛。
祁秋年地呼吸就散落在他的脸上,“别紧张,别眨眼。”
夜色还未全部褪色,马车空间狭小,光线昏黄不明。
祁秋年为了不把眼药水戳到晏云澈眼睛里,只能再靠近一些。
两滴眼药水滴落到眼瞳上,晏云澈本能的有些不适应。
“别动,把眼睛闭上,等上一会儿再睁开,就不会像我这样流得到处都是了。”
晏云澈也只好继续照做。
祁秋年略微退开一些,晨风吹动了马车的窗帘,光线明灭间,他却感觉吹动的似乎是自己的心尖。
闭上眼的晏云澈,浓烈的美貌变得不再具备攻击性,却又带上了几分‘引诱’。
祁秋年赶紧住脑,总觉得自己对晏云澈的感官越来越奇怪了。
退更远一些,看着依旧紧闭双眸的晏云澈,非常不合时宜地想到一句经典台词。
【佛说四大皆空,你却紧闭双眼,若是你睁开双眼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1
晏云澈心底一颤,睫毛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一滴还未来得及吸收的眼药水,从眼角滑落,破碎感油然而生。
祁秋年却是闭上双眼,不敢再看,是他不能两眼空空了。
马车里的氛围变得有些诡异,两人都默契的没再睁眼,似乎是趁着这短暂的路途补眠。
但侯府离皇宫就那么近一点儿,没一会儿,驾车的小厮就停下车,“侯爷,大师,到皇宫了。”
两人睁开双眼,却默契地没有与对方对视。
“贫僧要等极乐苑的武僧将杀手押送过来,侯爷不妨先进宫。”
“喔,好。”祁秋年傻愣愣的。
他想再给自己滴两滴眼药水,旋即想到刚才的画面与氛围,最终还是匆匆下了马车。
早朝上,百官山呼万岁,老皇帝刚喊了平身,祁秋年就迫不及待地站了出去。
双眼红红的,可怜得很。
鉴于他是第二次来这么一遭了,其他大臣的反应并不是很强烈,至少这小侯爷今天没有吸溜鼻涕了。
他们且先看看,这小侯爷今天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第60章 妖邪
老皇帝也是眼皮子一跳。
这又是怎么了?
每次这小侯爷来上朝,那都是有大事情要发生了,不过他直觉,这祁秋年今天怕是要搞事情。
他清了清嗓子,“祁侯今日为何眼眶红红?”
祁秋年躬身,规规矩矩的,沉声道:“臣战战兢兢,一夜未眠,殿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老皇帝更头疼了,“爱卿为何一夜未眠?”
他派去建渝州府帮忙种地修补水利的,传信回来也没说出什么意外了,最近好像也没发生别的什么事情。
不,不对,右相冯良的儿子死了。
莫非……
祁秋年红着眼睛,“陛下,昨夜臣府里来了一位江湖杀手,用迷烟迷晕了臣府里所有的下人,臣也差点儿难逃毒手,若非是家里的狸奴聪慧,去了隔壁极乐苑求救,否则臣今日就见不到陛下了。”
不管怎么说,这天子宠臣差点儿被暗杀,都是在打老皇帝的颜面,百官们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三皇子一派的某个官员站出来,“侯爷是否在江湖上树敌了?这才惹来江湖高手?”
祁秋年睨了他一眼,“那杀手亲口承认是有人花钱雇他来取我性命的。”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老皇帝震怒,那官员也不敢继续多说。
“爱卿可有受伤?”
祁秋年没受伤,但这不是卖惨来了,“一点轻伤,劳陛下挂念了,不碍事的,但臣昨夜差点儿被暗杀,现在想想就是后怕。”
老皇帝也有自己的猜想。
“那杀手呢?”
祁秋年:“悟心法师座下的武僧昨夜将杀手押解去了极乐苑暂时关押,今早又押解过来了,应当在宫外了。”
顿了顿,“佛子大人也来了。”
杀手是不可能进朝堂的,老皇帝叫人宣了佛子觐见。
晏云澈已经换下了祁秋年那一身衣裳,穿回了自己素白的僧衣。
老皇帝又问了晏云澈,关于昨夜的事情经过。
晏云澈与祁秋年的说辞几乎一致,老皇帝略微颔首,大臣们若有所思。
不过,这事情也不好办,那杀手只承认了自己是被人雇佣来的,没招认雇主是谁。
不过杀手跟暗卫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老皇帝下令,将那杀手关入天牢,务必审问出幕后主使,要还祁秋年一个公道。
这公道怕是很难了,但祁秋年的目的达到了。
他不需要此刻就给他一个交代,那杀手能不能审出什么有效信息也不重要,或许那杀手在天牢里都活不了几天,重要的是给人们心里埋下种子。
最近和祁秋年有仇的是谁,祁秋年动过谁的糕点,他们自然潜移默化地就要怀疑是谁。
呵呵。
如此,短时间内,他应该能安全一些了。
出宫的时候,老皇帝又派了个御医跟祁秋年一起出宫,还给御医下了死令,一定要好好诊治一下,万一那迷烟有后遗症呢。
老皇帝还是很看重祁秋年的,祁秋年也欣然接受,刚好给家里的家丁丫鬟都检查一下。
到宫门口,又恰好碰到天牢的侍卫在和武僧交接杀手。
那杀手,不过一夜之间,精神头就失了大半,看起来像是个手耙脚软的普通人,不像是身手了得的江湖杀手。
祁秋年略微停了停,动了动手指。
“怎么了?”晏云澈见他停下脚步,似有所感。
祁秋年暗中收回手,“无事,就是再看看那杀手罢了。”
晏云澈也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两人又一路回了府。
没两天,京城里的百姓就多了一层谈资。
不过,这事情都是悄悄在谈,完全不敢大声了。
“你听说了吗?小侯爷差点儿被暗杀了。”
“听说是冯相做的。”
“嘶 ~我还听说啊,前段时间冯相那儿子不是病危了嘛,冯相还去陛下面前告状,说是小侯爷害的。”
“听说这次是雇用了江湖顶尖杀手,幸好佛子大人住得近,匆忙赶过去,才从杀手的手里救下了小侯爷。”
“那冯相是为了给自己儿子报仇?要我说啊,冯相那儿子就是一纨绔,死了就死了。”
“诶,小声点儿,你不要命了。”
……
此事众说纷纭,却也不敢搬到明面上说。
右相府。
刚办完白事的白布都还没撤下去,冯良大发雷霆,打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愚妇,蠢货。”这些天冯生办丧事,老皇帝给冯良放了假。
杀手的事情,他也是今天才知晓,别人只是对他有所怀疑,可他一听就猜到了是自家夫人做的。
如今那杀手还没被审出来,可那是江湖杀手,不是他们家养的暗卫。
杀手都只认钱,不认人,根本没有什么忠诚可言,江湖道义又不能抵卵用,在威胁到他们自己性命之前,把冯陈氏供出来,几乎是迟早的事情。
冯陈氏哭得伤心,“姥爷,生儿的病,定然与那妖人侯爷脱不了干系,您之前不也这样认为的吗?妾身的娘家也因为他受到重创,即便是三殿下也在那妖人手里吃了亏,这样的人,还有什么理由留他性命?”
冯良气得七窍生烟,“简直是愚不可及,即便是要杀他,也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如今整个京城都在传是老夫雇凶杀人,老夫经营了一辈子的名声,就让你这愚妇给毁了。”
冯陈氏也被吓到了,“这,这要如何是好?”
冯良叹息,“为今之计,就是让那杀手说不出话来。”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他的想法与祁秋年倒是相似,只要那杀手没供出冯陈氏,没有证据,那百姓的猜测与传言,那也只能是传言了。
过些日子,用一件新鲜事儿,就能转移百姓的注意力。
于是,当夜天牢就遭遇了一场劫杀。
不过天牢的高手可不是吃素了,没让人得逞,但是那边来的人却也不是善茬,没能活捉,死了几个,有几个逃走了。
如此,杀手的看管更严格了,不过之后又出了几次杀手差点儿被下毒的情况。
这些事情都是晏云澈来跟祁秋年说的。
祁秋年想了想,“他们这是狗急跳墙,想要杀人灭口了吧。”
不过这算不算掩耳盗铃?
如果杀手在天牢里被暗杀,那怀疑对象不还是冯良?
晏云澈微微摇头,“怀疑对象可以是冯良。”
祁秋年了解,怀疑而已,只要没了证据,哪怕是陛下,也不可能给右相定罪。
这朝堂之上,又有多少人真的双手干净呢?
只要没有证据,只要他还有价值,老皇帝都不会轻易动他。
祁秋年啧了一声,“还是我家乡更好,至少法律是公平的。”
极少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家乡,晏云澈也好奇,“你家乡的法律很公平?”
祁秋年想了想,换了个说法,“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知道吧?不论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有什么背景,一旦你犯法了,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该怎么判罚就怎么判罚,不会因为你有钱有权就轻判。”
而大晋,只能说相对比较公平。
王公贵族犯罪,很难做到公平判罚。
晏云澈颇有几分感慨,“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家乡的律法……”
他顿了顿,只用了‘很好’二字来形容,又多问了一句,“那你为何会来大晋?”
祁秋年当初的说法是自己的祖上在前朝战乱的时候,意外流落到海外去的,说是祖训有言,让后人一定要想办法回到故土,落叶归根。
可晏云澈知道,祁秋年口中的海外,或许不是他们所理解的海外。
还有他时常只能读一半的心声,这小侯爷身上的秘密确实太多了。
祁秋年苦笑,“不是我想来,是我回不去了。”
回去又能如何?末世降临,文明崩塌,亲人也都不在了。
相比之下,还不如如今的大晋呢,至少能安稳过日子。
晏云澈沉默了一下,“既来之,则安之,大晋也会有你的天地。”
祁秋年乐不可支,玩笑道:“佛子大人是在安慰我吗?”
原以为等不到回答,却没想到晏云澈还真就颔首并嗯了一声。
祁秋年略微触动,“其实虽然会思念家乡,但我在那里也没有家人朋友了,反而是来到这里,认识了你你们,又有了自己的事业,日子反而潇洒了不少。”
还不用担心那些变异的动植物。
如此,晏云澈也不再说什么了,转而说起了正事。
“天牢里的事情,我会继续招人盯着的,这些日子你出门,还是多注意一些。”
不是防冯良,是防冯良的各种死对头,或者说是三皇子的那些对头,这个时候但凡祁秋年受了伤,甚至是……
都可以嫁祸给冯良,折断三皇子一条臂膀。
祁秋年叹息,“朝堂上的事情,果然复杂。”
从私心上讲,他当然希望冯良倒台,折断晏云耀那个狗东西的臂膀,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用自己去冒险。
他想了想,“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干脆就不出门了,先避避风头。”
他之前要写的规划还没弄完呢,府里有十几个侍卫,虽然不太顶用,但这不是还有暗一嘛。
那日之后,他没再锁着暗一,但暗一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意思大概也很明显了。
挺好,免费得了个暗卫。
他不出去找事,可事情总会找得到他。
没两天,祁秋年正和晏云澈商量粮种下次全国推广的事情,大源就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腿都软了,“侯,侯爷,不,不好了,出事儿了。”
祁秋年抬眸,“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慌张?工厂?还是玻璃专卖店?农庄?还是书画铺子?”
“不,不是。”大源紧张得话都说不明白,“是您,您出事了。”
祁秋年诧异了一下,“你别急,你慢慢说,你越是着急,越是说不清楚。”
晏承安也在,“你是祁哥的管家,遇事如何能慌慌张张的?”
在他看来,这个年轻的小管家,其实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到位,不过祁哥府上管理本就松散,他到底是个外人,平日里也不好多说。
但今天这小管家,遇到事情,不说要求他做到处变不惊吧,居然连话都说不明白。
大源扑通一下就跪了,“侯爷,外头有人在传您是妖邪,说是跟您接触过后就会被您吸干阳气,说那冯生就是被您吸干阳气才死的。”
晏云澈心底一沉,目光落在了祁秋年的身上。
自古,只有两件事情,一旦沾上,那便说不清了。
一件是谋逆,一件便是与妖邪扯上关系。
他是知道祁秋年身上确实有些非同寻常的,毕竟他自己都有读心术,别人有些其他的本事,似乎也不奇怪。
祁秋年心底也跟着颤抖了两下,他现在算是能理解大源为什么这么害怕了。
如果非要说有人窥探过几分他的秘密,那必然是大源了。
大源是跟他接触时间最多的人了,虽然他有刻意隐藏,但大源也不是个傻子,他身上说不通的奇怪的地方多着呢。
可大源对他忠诚,从没多问过一句,这也就导致大源云里雾里,不明真相。
所以当他听到祁秋年与妖邪沾边,才会这么害怕,因为他心里也不能百分之百的确信祁秋年没有问题。
祁秋年啧了一声,冯生的死,确实跟他脱不了干系,可证据呢?
哦,传言是不需要证据的。
呵~他还真是小看冯良了,居然给他来这招。
祁秋年沉下心,“此事具体情况如何?你在何处听到的?是谁传开的?”
大源哆哆嗦嗦的,“是那冯生的小厮冯三,那冯三被相府打断双腿赶出来了,然后便在一间破庙里哭诉他家少爷是与您接触过才生病的,就连太医都找不出病因,肯定是被妖怪吸干了阳气。”
这事情,从昨夜就开始传了,如今京城里已经沸沸扬扬了。
不少百姓都信了,或许也只是单纯的害怕了。
有不少人都在琢磨,侯爷确实和他们不一样,说是来自海外,可无从验证,其次,侯爷拿出来的东西也太过于标新立异了一些,他们从前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过呢。
大源是刚好去巡视生意,发现生意不对劲,从前门庭若市的几家店,今日居然冷冷清清的,他这才出去听到了这个传闻。
晏承安冷笑一声,“简直是荒谬,本宫在侯府住了这么久,又与祁哥接触了这么久,怎么不见本宫的阳气被吸干?”
硬要说的话,他在祁哥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都没生过病。
说着,他还比祁秋年更气了,“父皇也与祁哥接触过,怎么父皇就无事?简直是造谣生事,危言耸听。”
晏云澈倒是想到另一个问题,迅速招来跟他出门的居士,“去把那冯三找出来,务必要他活着。”
若是此刻冯三再死了,那这传言就更难听了,说不定还会被说是冯三暴露了祁秋年的秘密,被祁秋年暗中吸了冯生的阳气。
居士见此事非同小可,自然不敢耽搁,小跑着就去办事去了。
祁秋年也琢磨了一下,“大源,你去把几家店都关了,暂时不要开门营业。”
万一遇到那种激进分子,再被人挑唆几句,打砸店铺的问题是小,伤了人,那才是大问题。
他在京城得罪的可不止是右相和三皇子一派,还有很多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的敌人,那些人会不会在暗中推波助澜,接机除掉他,这确实很难说。
大源这会儿也缓过劲了,“是,侯爷,小的马上去办。”
沾上妖邪,这事情确实不好办,主要没法解释,你说破大天,你不是妖怪,那你要怎么证明自己不是妖怪?
妖怪还会自己跑街上说自己是妖怪的吗?
但幸好,被他抽过生机的只有冯生,哦,不对,还得加上暗一。
暗一那时候被他抽取了生机,也是躺了一段时间,但暗一的底子比那冯生要好得多,跟他离得近,他偶尔去洗脑的时候,也会顺便喂两把生机回去,所以恢复得快。
再加上暗一又吃过软筋散,未必会想到这个方向去。
晏云澈面容冷峻,“那日的江湖杀手,现下如何了?”
祁秋年抬眸,果然,晏云澈比他想象中的更敏锐。
若是那江湖杀手也是和冯生同样的问题,才是真的不好解释了。
祁秋年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放心,他必然没事。”
那日他在出宫的时候,遇到侍卫和武僧交接,那时候想的是杀手体弱,若是扛不住严刑拷打,那不是白瞎了嘛。
于是他停顿的那一刻,就是又把那人的生机给还了回去。
头两日或许还需要缓缓,但现在应该是没有问题了,即便是有问题,那也是被天牢里拷打出来的。
对了。
祁秋年立马起身,“我要进宫去见陛下。”
只要证明那杀手没有问题,那一切的传闻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不过,这事情还得从另外一个角度去解决,对方能造谣,他也可以利用舆论给自己洗白。
他叫人找来暗一。
暗一的态度对他恭敬了许多,“侯爷有什么吩咐?”
祁秋年简单把事情说了一下:“本侯要你去市井传播本侯自从进京以来做过的善事,不能强行辩驳本侯不是妖邪,要说即便侯爷是妖怪,那也是为国为民的好妖怪。”
暗一听到关于妖邪的问题的时候,其实身子略微僵硬了一瞬,可是侯爷却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办了。
是啊,即便这侯爷是妖怪,那也是个好妖怪,他从来没有害过人。
暗一抱拳躬身,“侯爷请放心。”
说罢,闪身离去。
祁秋年这边也不敢耽搁,“我进宫,你们要去吗?”
晏承安立马起身,“我要跟祁哥一起去。”
晏云澈犹豫了一下,“我去天牢。”
此刻,天牢那杀手也不能有事。
分头行动。
为了避免意外,祁秋年和晏承安都是从后门坐马车离开的,到宫门口,晏承安出示了自己的腰牌,他们连马车都不用下,直接驾车进宫。
老皇帝今日没在忙,华公公通报了一声,就让他们进去了。
“怎么?祁侯兜不住了,知道来找朕帮忙了?”
显然,老皇帝也听到了传闻,说不定还是特意在等他进宫呢。
祁秋年躬身,“陛下,此事如果不能妥善解决,那臣这辈子不就毁了,日后还怎么替陛下研究各种高科技,以及各种高产量的粮食。”
“你啊你。”老皇帝带着要,摇头又叹息的。
其实他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也略微犹豫了几分,毕竟这祁秋年确实是奇异了一些。
可随后一想,他几乎把这祁秋年查了个底朝天,这祁秋年从海边被渔民救起来,起初就是过了一段时间普通人的日子。
做点小买卖,从来不争不抢,更多的时候,他宁愿在海边嗮太阳。
他派出去的人也打听到的,据说祁秋年原本是想在南安县开素食餐厅的。
如若不是被那县令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关押到地牢,那祁秋年都未必愿意进京蹚浑水。
再加上,这祁秋年进京进献粮种,开店做生意,被他封为县侯,后来组织百姓一起抗灾等等等等,几乎是数不清的功劳。
如果不是顾虑到朝堂上的权衡利弊,祁秋年的功劳加起来,给他换一个更高的爵位是没有问题的。
可偏偏这人,人淡如菊,什么都不爱沾染。
这让他即便是想要怀疑,都没有怀疑的理由。
即便是那冯生的病因和死因确实有些蹊跷,但无论如何,怎么看都和祁秋年不沾边。
再退一万步,这祁秋年真是妖邪,可是能给大晋带来如此多益处的妖邪,那麻烦他多来几个。
他这个皇帝还是有胆量的,说他与妖怪为伍?他这个皇帝会怕吗?
再加上,他做了几十年的皇帝了,识人的本事,那还是有的,把这祁秋年扒干净了看,也找不出关于他是妖邪的证据。
“明日午时,朕会判决那杀手在菜市口斩首示众。”
无论那杀手是否招认,暗杀侯爷,都是死罪一条。
祁秋年会意,“明日,臣定然会在菜市口与百姓解释清楚,还请陛下务必要保住那杀手的性命。”
老皇帝颔首,给他吃了颗定心丸,“天牢已被重重包围,朕保证苍蝇都飞不进去,此后,要如何处理,就看你自己的了,若是不能妥善解决,甚至引起民愤,你该明白,即便是朕,也未必保得住你。”
祁秋年再次躬身行礼,老皇帝能信任他,能帮他这一把,已经足够了。
“臣知晓了,谢陛下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