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竞标

    至于这两种选择的方式,都不用祁秋年多解释。

    第一个,自然是从侯爷这里批发白砂糖。

    第二个,那肯定就是购买白砂糖的制作配方了。

    不少商户老板的心思都活络了起来,纷纷抢先,想要拿到白砂糖的配方。

    祁秋年稳坐钓鱼台,“配方确实要卖,但本侯有个规定,日后你们售卖的白砂糖的零售价,至少要低于如今糖霜市场价的一半。”

    “这?”有商户老板不解,直接就问出来了,“这做生意,自然是要赚钱盈利的,这白砂糖,如今是市场上的独一份……”

    加一倍的价格还差不多,怎么反而还要降价至少一半呢。

    这是什么道理?

    有的商户老板想到小侯爷之前将纸张的价格拉到历史最低,又将书本的价格压了下来,从前不太懂,现在却是理解了祁秋年的用意。

    有人当即表示自己的诚意。

    “侯爷,我庞家愿以糖霜价格的四成售卖。”庞老板挺着将军肚,“不知侯爷这配方作价几何?成本又是多少?”

    都说了是独一份,能拿到配方,即便是降价销售,自然也能赚钱,至少看赚多赚少了。

    有人直呼这庞老板奸诈,他们都还在考虑呢,这庞老板都直接亮底牌了。

    这要他们还怎么说?要卖价高于庞老板,那是不是就显得他们的诚意不足了?

    祁秋年带着笑意,“诸位老板,你们也先别急,这白砂糖的配方,成本大约是红糖的1.5倍左右。”

    他说得还是比较保守的了。

    祁秋年的话音刚落,全场再次哗然。

    糖霜之所以那么贵,是因为成本太高,一百斤的红糖,那未必能熬煮出一斤合格的糖霜,多是次等的略微泛黄的糖霜,卖不到雪白糖霜的价格。

    但是这白砂糖,与糖霜一样洁白无瑕,居然成本只有红糖的一点五倍左右,可是却能卖到糖霜的一半的价钱。

    这简直是一本万利的暴利行业啊。

    哪怕是最开始只想做批发的商户,也都动了自己的心思。有那么高的利润,单独开一条生产作坊,又有何妨了?

    谁会嫌弃钱赚得多呢?

    反正糖这种东西,永远是不愁卖不掉的。

    个个都七嘴八舌地围过来,问祁秋年。

    “这白砂糖的配方到底是怎么卖的?”

    “侯爷,您就别卖关子了。”

    “是啊是啊,我等还有些家底儿,侯爷但说无妨。”

    祁秋年笑呵呵的,“这配方的价格,我说了不算,由诸位说了算,刚才大家也都听见了,本侯与龚大人说的话,如今工部要修路,要推广曲辕犁,要推广水力纺织机等等,缺钱着呢。所以这白砂糖的配方,要大家需要大家一起来竞标了。”

    竞标,商户老板们细细琢磨了一下这个词汇。

    “不过大家也注意了,今日这白砂糖的配方,本侯也只会卖给二十位老板,并且三年之内,不会再多卖,也就是说,在座的诸位老板,只有二十位能够得到这白砂糖的配方,本侯也不多说废话了,你们将自己能够接受的买这个配方的价格给写下来,最后选取出价最高的二十位。”

    一番话下来,在场的老板们神色各异。

    祁秋年继续道:“不过无论大家出价多少,最后本侯只抽取其中的两成,其他的全部充入国库,给工部用于修缮推广自用。”

    顿了顿,他狐狸眼带着狡黠的笑意,“当然了,诸位,这也算是做好事,本侯也会想办法去陛下那里,为诸位求一个恩典。”

    他说到这儿,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若是陛下公务繁忙,本侯即便是去勤政殿面前撒泼打滚,也得会为诸位将那牌匾给求过来。”

    在场老板们的心思百转千回,刚才小侯爷也没避着,明说了想要给户部捞钱,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捞法?

    敢情是这样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反正都要买白砂糖的配方,无非是多出一点钱的问题。

    陛下钦赐的牌匾,那可不是用钱来衡量的。

    他们想这个问题的事情,其实也没想到如果哪天陛下的钦赐牌匾烂大街了,还剩多少价值。

    咳咳,奸商嘴脸的祁秋年也不准备多说,反正至少现在这牌匾的含金量还是很足的。

    他清了清嗓子,“诸位面前都有笔墨,可以考虑好之后,将自己的意向价格写在纸上,然后交与店小二。至于糖霜的批发,本侯这里目前只有不到万斤,还得留给自用,这价格嘛,咱们晚一点再说,先一件事一件事的来办。”

    商户老板们拱手抱了抱拳,“侯爷说的极是,我等就先再讨论讨论。”

    祁秋年微微颔首,“不急。”

    然后走到一旁找工部尚书,“龚老哥,不如与我去隔壁坐坐,小殿下和佛子大人也在。”

    工部尚书从一开始就激动得手抖,到现在都还没平复下来,为了避免等下自己丢丑,他理所当然地跟着祁秋年一起去了隔壁。

    但因为心虚激动且复杂,他也只是机械性地行了个礼,晏承安让他坐下,不用客气,之后就没声儿了。

    这古代的房子,基本上都是木质结构的,食之禅虽然做了整改,但也不是特别的隔音。

    刚才他们在隔壁的讨论声与对话,晏承安和晏云澈差不多都听见了。

    晏承安拿着纸笔写写画画,像是在算账,“祁哥,你这配方卖出去,你也只抽取最终的两成,是不是有一些亏?”

    亏本不至于,但肯定是不划算的。

    他虽是皇子,当然也希望国库能有富足的银钱,去修缮城墙,修缮道路,国家有钱才能强大,可是做人得要讲良心。

    祁哥出钱又出力的,最后却没赚到什么钱,细算下来,恐怕还不如那些买来配方的老板赚得多呢。

    等到日后这白砂糖在市面上充足了,祁哥的批发生意估计也做不了太长久。

    祁秋年揉了一把晏承安的脑袋,“这配方,本就来自我的家乡,不值什么钱,对于我来说这两成的收益都算是白嫖了,承安也不必为我忧心,更何况类似这样的配方,你祁哥我还多着呢。”

    他说得恣意盎然,又一副奸商嘴脸,“日后若是差钱了,那本侯再卖两个配方便是了。”

    别的不说,天工开物这本书里,就有不少配方,都能卖得上高价。

    晏云澈莞尔,他现在对祁秋年的家乡,是越来越好奇了,若是以后还了俗,不知可否有机会,去那遥远的地方看一看?

    可是他也记得祁秋年曾经说过,他回不去了。

    他说回不去的时候,神色里有些落寞,定然是思念家乡的,可却也有几分释然,觉得回不去也好。

    这很矛盾,晏云澈他能读懂人心,却未必能读懂一个人的情绪。

    工部尚书原本性子挺耿直的一人,今天确实有点被吓到了,祁秋年他们在一旁讨论,他一直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晏承安戳了他一下,“尚书大人,您在想什么呢?”

    龚尚书这才勉强回过神,“小殿下,臣就是在想,今日筹集的银钱,是否要去户部过一圈?”

    户部,一个国家的钱袋子,但凡国家要做什么事情,一分一毫都是该由户部去出这个钱。

    他们如今,直接把这钱拿捏了,怕是会被户部攻坚,虽然这钱是他们自己筹集来的,但不去户部过一圈,不合规矩。

    祁秋年不爽地啧了一声,“等今日把钱收上来了,我抽时间直接去找陛下吧。”

    户部是个油水很大的地方,一块新鲜的猪肉,你赤手去拿了一下,再放回去,手上都是油水。

    包括户部尚书在内的,户部一半以上都是晏云耀的人。

    他是不可能放心的。

    工部尚书这才稍微放心一点,没经过户部的手,最起码经过了陛下的手。

    如此,也算是有个交代。

    至于户部会闹,那就去找陛下闹去吧。

    其实陛下心里也有数,只不过只要不是太过分,没被人揪住小辫子,还有各种权衡利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水至清则无鱼。

    祁秋年看着工部尚书还在颤抖的双手,没忍住皮了一下。

    “龚老哥,你要不猜猜看,今天能筹集多少银两。”

    工部尚书抹了一把额角的汗,“小侯爷,您就别嘲笑老夫了。”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的算盘还是在拨弄着。

    要选出给价最高的20位,今天这些商户老板可都有钱着呢,家底儿也丰厚着呢。

    白砂糖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就像是悬吊在他们头顶的胡萝不,不怕他们不上钩。

    他恍恍惚惚地猜,“约莫一百万两左右?”

    祁秋年笑他太保守了。

    他这竞标的法子,若是放到其他州府,兴许确实只能筹到一百万两左右,但这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

    单单地只卖一个配方,几万两银子确实绰绰有余,可刚才祁秋年刚才却给他们承诺了,要去找陛下求一个恩典。

    至少给他们一个仁善之家,仁商,或者慈善之家的牌匾。

    这层层加码,作为社会最底层的商人,不怕他们不动心。

    祁秋年自己也是商人,深谙这个道理。

    说到这儿,他还看了晏云澈和晏承安两人,“到时候,这事情还得拜托您二位皇子,替本侯在陛下面前说说好话了。”

    他现在这是拿陛下在做人情呢。

    晏云澈还没说话,晏承安就举举手保证。

    “祁哥你请放心,本殿下一定为你求到这个恩典。”

    今天至少上百万两银子的进账。怎么看都不是一笔小数目,老皇帝不至于连这点安慰都不给。

    祁秋年心里也有数。

    他们几人在这边小声地讨论,时不时听一下隔壁的动静,其实是没有太多的讨论声。

    大概都是怕自己的底价泄露,被人捷足先登了。

    这白砂糖,一本万利的生意,在谁不想要呢?今天大几十号商户,只有二十个人能拿到配方。

    哪怕是做杂货出身的张家,同样也动了心思。

    有的人却愁了眉眼,他们是很想要这个生意,他们也是家族里能够当家作主的。

    可是今天,在场的都是些大老板,他们有些家底肯定是比不过的,若是放手一搏。兴许还有机会。

    可这就代表,家族其他的生意暂时会比较吃紧,甚至开天窗了。

    有的人犹豫之后,咬咬牙填下了自己的价格,有的人犹豫之后却叹息一声,随便写了个不可能中标的数字,放下了笔墨。

    他们没有那么厚的家底儿,还不如做那批发的生意呢。

    左右这批发应当也是能够赚钱的。

    祁秋年这边陆陆续续的收到店小二送过来的竞标价格。

    他淡定地看着纸张上填写的金额。

    有的人甚至还很积极,在金额下面还写了自己愿意出售的意向价。

    祁秋年都笑了,他原是想要压一压糖霜的价格,让晏云耀的爪牙没钱赚。

    所以只要求这些老板们最高按照糖霜一半的价格销售。

    刚才那位做糕点生意的庞老板,说他愿意以四成的价格销售。

    这不,现在有人愿以两成的价格销售。

    晏承安也在看,他疑惑地问道:“祁哥,若是这价格不能统一,那日后在市场岂非是会混乱起来。”

    祁秋年点点头,确实会混乱一段时间。

    但要的就是这场价格战,混乱之后才会达到它的平均水平,这价格才会稳定起来。

    他话虽是说要可以卖到糖霜一半的价格,但最终价格能停留在糖霜价格的两成左右,应当就是最理想的价格了。

    在他眼里,糖本就是日常用品,不能成为奢侈品。

    至于这些老板今天花了这么多价钱买这一个配方,是否会亏本,那是完全不用考虑的,也完全不用担心的。

    最先征服人类味蕾的味道,那就是甜味儿。

    “有的人不吃辣,有的人不吃酸,有的人吃不了苦。”祁秋年口中的这些接受不了。是完全都接受不了。“但是甜这个东西,即便是你哥晏云澈,他这样不喜欢太甜的,也不可能完全不接受甜味儿。”

    晏云澈表情无奈,却看到了另外一个角度,“这白砂糖需要用红糖,日后红糖的供应,怕是有些困难。”

    现在大家还在用甘蔗制糖,可总体产量并不是很高,勘勘维持市面需求,若是糖霜的价格打下来了,买得起糖的人就更多了。

    产量到时候就跟不上了。

    祁秋年却不担心,“我这里有一种外表有点像白萝卜的菜,叫甜菜,也是制糖的原材料,甚至他的出糖率比甘蔗还高,前两日我已经让我庄子那边带回去种下了,甜菜属于快熟的农作物,两个多月就能成熟一季,产量也不低,到时候把这种子传播出去。”

    以后这市面上就多了一种制糖的原材料。

    而且甘蔗和甜菜,都属于经济作物,市面需求量大了,百姓也会考虑在家里种上一亩三分地。

    要说如今的耕地不够,那就去开荒。

    现在可不用考虑耕地太多,会破坏生态平衡的问题。

    等到竞标的价格全部收上来之后,工部尚书颤抖的双手,帮祁秋年一同整理记录。

    这小老头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祁秋年看得好笑,却也出声安慰,“好了,尚书大人也别太激动。日后只要有本侯在,咱工部那可就不穷了,多的是数钱的日子,淡定一点。”

    工部尚书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站起身,郑重地向祁秋年拱手行了一个礼。

    “老夫替天下百姓在此谢过侯爷。”

    说得那叫一个真诚,就差老泪纵横了。

    工部,在六部之中的存在感向来是最低的,可谁又能知道他们,工部其实才是民生的根本呢?

    这市面上的农具,厨具,打铁,制造兵器,等等等等,都有他们工部的影子,也有他们工部的功劳。

    可是工部穷啊。

    从前他们也有些许的小发明,传播出去可以一定程度上的改变民生情况,但正是因为穷。没有钱去推广,而报到陛下那边,然后再找户部批款项,户部也还是咬着不松口。

    觉得那都是些奇技淫巧,上不得台面,根本不值当花钱去推广。

    于是许多小发明到最后都不了了之。

    工部尚书在心里,笃定他面前的祁小侯爷定然是佛祖派来拯救他们工部的。

    等到整理完毕之后,祁秋年也没出面,直接叫了大源去公布这个名单,然后再让他们第二天去侯府,见证学习一下这个配方。

    没竞标成功的,或者根本就没有参与竞标的,还在等着白砂糖批发的价格呢。

    这些小事情,祁秋年都交给大源去办了。

    大源清了清嗓子,“大家也知晓,这白砂糖的成本只有红糖的一点五倍左右,但中间的制作工序,运输等,还有各种其他的成本,所以这白砂糖的批发价格,是如今市面上红糖价格的十倍。”

    他看着神色各异的商户老板们,又说道,“不过侯爷说了,虽然他限制了白砂糖的零售单价,但是他却不限制诸位老板的批发价格,这也就是说,侯爷这里的批发价格是红糖的十倍,但诸位的批发价,想定红糖的二十倍三十倍五十倍,全凭你们自己做主。”

    有人就问了,“那如此,大家都去侯爷这里批发白砂糖了,我等还如何做这批发生意?”

    零售虽然利润高,但要长期发展,还是要做批发才能赚到大钱。

    大源带着笑意,“诸位老板不必惊慌,我们侯爷原本就没想做这门生意,后即便再做,数量也不会多,基本上都是自用,有多的才会卖出去,无法满足市场的需求。”

    “现如今侯爷这里的存货只有不到一万斤,但我们需要自留五千斤用于日常,剩下的才会批发给各位老板,如果想批发的,等会儿闲下来可以找我聊一聊,这细节与数量,都好商量。”

    大源这么一说,其他的商户老板倒是放心了。

    小侯爷不打算掺和这门生意,即便是自己要做,那也不多,那他们才有赚钱的机会嘛。

    这小侯爷,除了很会做生意,也是很会做人的。

    如今这白砂糖,市面上独一份,若是真按照侯爷的批发价,红糖的十倍的价格,那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划算的。

    有人当即就表示了,他愿意直接收购侯爷所有的存货,

    有人就骂这个人奸诈。

    大源笑而不语,“批发的事情,诸位私下再来找我谈吧,小的这会儿也要去找侯爷复命了,诸位老板请便。”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这大家自愿购买配方的银子,还请明日来侯府学习之前准备好,若是明日没有如数缴清所有费用,将视为放弃,名额将顺延到下一个人。”

    中标的商户老板们赶紧回去准备钱去了。

    生怕这白砂糖的生意给跑了,他们可知道呢,今天这事情必然得传出去,多少人都盯着他们这些中标的商户呢。

    可不能马虎了。

    有人当天就把钱给交了上来。

    龚尚书一边数钱,一边叹息。

    祁秋年乐不可支,“有钱了还叹什么气?”

    龚尚书,“就是感觉不真实。”

    从前工部要找户部要点钱,那得是求爷爷告奶奶的装孙子,哪有像今天这样的,人家求着给他们送钱。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赚钱都是这么容易的吗?

    祁秋年:“龚老哥不如把这法子给记录下来,之后你们不是还要筹钱修路嘛,竞标水泥的售卖权,照葫芦画瓢罢,不过这事情,本侯到时候就不参与了。”

    免得被人诟病。

    龚尚书张了张嘴,感激涕零地应下了。

    白砂糖的生意,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可是在祁秋年没注意到的地方,京城里已经开始不太平了。

    先前三皇子妃被囚。禁在皇子府,毕竟是右相冯良的女儿,冯良前段时间才死了个儿子,现在女儿也多半要完。

    这可不就坐不住了嘛。

    皇宫里,皇贵妃赫氏,三皇子的母妃,求到了陛下的跟前。

    这皇贵妃从前看起来都很低调,至少祁秋年进京这么久,那赫皇贵妃没来找过事情。

    但是这赫皇贵妃,当年能在陛下深爱皇后的那些年,第一个生下皇子,如今还是仅次于皇后之下的皇贵妃。

    这皇贵妃和贵妃,虽然一字之差,那地位可就不同了。

    可见,这位皇贵妃的手段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之前还只是右相家里出事,而且那冯生算是病逝的,即便是要找祁秋年麻烦,也不可能明着来。

    但这次便不同了。

    第72章 试探

    三皇子妃冯嫣儿,到底还是赫皇贵妃的儿媳妇儿,是她儿子的皇子妃。

    而且当初她给晏云耀选择冯嫣儿做正妃,也是看中了冯良在朝堂上的人脉。

    她若是不出面保冯嫣儿,冯良那边必然心生嫌隙,毕竟他们当初也有过默契,若是能助晏云耀登上帝位,冯嫣儿的后位绝对不可动摇。

    而冯嫣儿和晏云耀成婚这些年,也陆陆续续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闺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则,这件事情,算是冯嫣儿给晏云耀背了锅。

    他们赫家也要拿出自己的态度。

    可现在别说帝位了,原本几乎板上钉钉的太子之位都危险了。

    若是等晏云耀登上帝位,冯嫣儿的那几个孩子,怕是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他们不能有一个被砍头的母妃。

    赫皇贵妃很聪明,她的娘家,承平候,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皇贵妃的地位,早就该落寞了,这些年也没出什么人才。

    前些时日,与那汝阳云家暗中勾结,派了暗卫去刺杀祁秋年,也是愚蠢,幸好那暗卫伏诛自尽,祁秋年也没将此事闹大。

    如今的承平候,全靠侯府的门楣和她在后宫里的地位撑着。

    晏云耀要靠的,还是只有右相冯良在文臣圈子里的势力和地位,有了朝堂半壁文臣的支持,即便是陛下,也要掂量一下的。

    至于武将的支持,赫皇贵妃也头疼,她们家一直想要拉拢战家,可战家不接招。

    但也幸好,战家保持中立,也不与其他皇子接触。

    晏云澈这个佛子,历来都有不成文的规定,他就不可能成为太子,更不可能成为皇帝,至于晏承安,十岁的皇子了,要换成别的,早该知事了,可陛下还把他当幼儿一般宠爱,不足为惧。

    大概,这也是老皇帝的权衡利弊,如今战家在武将中如日中天,老皇帝也日益年迈,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日。

    若是老皇帝有心让还算年幼晏承安即位,也要担心战家会不会挟天子以令诸侯。

    到时候,这天下姓晏还是姓战,也就不好说了。

    她要拿捏的,也就是老皇帝的顾虑。

    赫皇贵妃跪在老皇帝的面前,雍容华贵但不算年轻的面容带着泪痕。

    “陛下,臣妾别无所求,只求陛下能留冯嫣儿一条性命,哪怕是贬妻为妾,如今耀儿还在民间巡查,若是回来之时,自家的皇妃被判下狱斩首,他要如何自处?您的两位皇孙,又该如何自处?”

    说到两个大孙子,老皇帝有些动容。

    可是事已成定局,他这个皇帝也没办法,他也是愁容,“爱妃莫要说了,当日那黄氏女子当众告御状,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若是不能公平处置,如何给百姓一个交代?”

    如今他还是皇帝,是天下之主,他不想在自己晚年当政的这几年,给自己一生的勤政爱民留下任何污点。

    自古,有多少帝王,都是在晚年变得昏聩,而他却深刻警醒着自己。

    也或许,人都是利己的,那三皇子妃,不过是一个不成气候的女子罢了,再则,现在百姓都知道三皇子妃做了那等恶事,也是丢了皇家的颜面。

    更何况,那事情已经证据确凿了,人证物证都不缺,即便是想要嫁祸给府里的下人,说是下人自作主张都难以服众。

    说到这,老皇帝也有气,“朕从前竟然不知,那冯嫣儿看似柔弱,却能如此心狠手辣,杀人灭口,一家几十口人,连看门狗都没放过。”

    赫皇贵妃噤声,哪里是冯嫣儿的主意,那冯嫣儿就是个没主见的,被后娘冯陈氏养废了。

    若不是看在冯良的地位上,后院那些侧妃妾室也都是冯良那一脉官员的女儿,恐怕那冯嫣儿都未必能在晏云耀的后院活下来。

    杀人灭口,那不还是她儿子晏云耀的主意吗?

    其实老皇帝心里也清楚,可他算是打定主意,要把晏云耀从这件事情中摘出来,把冯嫣儿当成弃子,自然只能把这个罪名全部按在冯嫣儿的头上。

    他不排斥皇子们的竞争,可若是朝堂上的政事,心狠手辣,杀伐决断,都还能说得过去,他自己当初也是在一帮兄弟的厮杀中九死一生,才夺得了帝位。

    可偏偏只是为了抢夺人家的纺织秘方,争夺一个布匹皇商的位置,为了这点儿小事儿,杀人几十口,这就有些过火了。

    哪怕是将人囚禁,如今都还能有个说法。

    要说就还是晏云耀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也根本没将一个商户放在眼里,漏网之鱼,也没有处理干净。

    蠢货。

    老皇帝如今也对晏云耀这个温润贤德的儿子有些别样的看法了,特别是

    罢了,建渝州府的事情,还拿不出证据。

    他叹息,“爱妃且先回去罢,此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老皇帝最会权衡利弊,弃了冯嫣儿,他也要给冯良这个两朝老臣一个交代,前段时间,因为冯陈氏的事情,冯良官降了半级,再升回来便是,然后再委以重任。

    那冯良,也未必将一个女儿有多么看重,冯良也是风流,后院还有不少庶子庶女呢。

    为了一个女儿,不顾官位,他觉得冯良不会这么愚蠢。

    赫皇贵妃眼神敛下眼中的恨意。

    这事情,不能坐以待毙了,即便是最后不能保住冯嫣儿,晏云耀不在京城,她作为晏云耀的母妃,也要先稳住冯良。

    当天,赫皇贵妃便乔装打扮一番,去了右相的府邸。

    冯陈氏前段时间被判了流放,相府没有了当家主母,如今府里负责接待的,是一个良妾,一个地方小官儿的女儿,畏畏缩缩的,上不得台面。

    “皇贵妃娘娘,相爷已经病倒了,属实无法见客。”

    说辞罢了,这也算是给赫皇贵妃甩脸子了。

    赫皇贵妃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定定地看了这小妾几眼,“无妨,本宫好像听说你还有个女儿,现下也十五六岁了,听说是还没说亲?”

    那小妾顿时就跪了,“妾身去岁已经给女儿定了娘家的侄子,虽还没交换名帖,却也口头承诺过了。”

    庶子女在相府没地位,学识才情也不成气候,冯良也没多看重,婚事基本上都是送出去拉拢底下官员了。

    这小妾能说动冯良定下她娘家的侄子,看起来也不像表面上的这么没脑子。

    赫皇贵妃,“那便是还没走三书六礼,也不算定亲了。”

    那小妾似乎有些着急,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赫皇贵妃却抬手,让她闭嘴,“既然相爷病倒了,本宫今日便先回宫了,让相爷好生休息,本宫改日再来。”

    没见到冯良,意思到位了就行,她跟这小妾说的话,转个背就传到了冯良的耳朵里。

    冯良面若寒霜,沉默良久。

    没过几日,便听说三皇子妃在府里畏罪自杀了。

    祁秋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有些震惊,主要是不敢相信。

    “会不会是假死脱身什么的?”

    电视剧里常用的手段了,别日后还杀一个回马枪。

    要说这招,也算是聪明了,如今派去黄青烟家乡查案的官员还没回来,三皇子也没在京城,这三皇子妃畏罪自尽,这事情就算是了了。

    以后也没办法牵扯晏云耀了,晏云耀这个幕后主使,被全须全尾地摘出来了。

    虽然祁秋年早就知道结果会跟现在差不多,可到底还是有点儿不爽,也有点担心是冯良设的计策。

    晏云澈微微摇头,“不至于,那冯良也不是多看重冯嫣儿,想必再过些日子,晏云耀府上又要多一个女子了。”

    正妃之位现在不敢想,但侧妃,或是有可能的,等这事情淡化之后,生下一男半女,位份再升一升。

    祁秋年嘴里啧啧作响,“一个皇子妃倒台,就换一个皇子妃,他们当婚姻是儿戏吗?”

    被牺牲的女子,又何其可怜?包括那冯嫣儿。

    一个男人,为了权势地位,能让给自己生儿育女的老婆‘畏罪自杀’,能是什么好东西?虽然那冯嫣儿自己也不是个好东西。

    晏云澈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无奈,“自古,朝堂上的婚事,都是政治筹码,没有那么多两情相悦。”

    听到这话,不知道为什么,祁秋年突然间又想到老皇帝之前给他安排的相亲,心底有些不舒服。

    过了好一阵,他才缓缓开口,“那你呢?”

    声音有点儿低,像是散在了风里。

    前面的佛子,以后会成为国师,成为一位王爷,哪怕是曾经出家人的身份,但不妨碍他们娶妻生子。

    算算时间,晏云澈这二十年的出家祈福期也快到了。

    他想问晏云澈:【你也会因为政治需要,去娶几个面都没见过的女子吗?】

    祁秋年仔细回想,上辈子,好像是没听到晏云澈结婚的。

    可即便是晏云澈不想,但他到底是皇子,未来的国师,王爷,老皇帝会允许他不娶妻生子吗?

    能拖延一时,不可能拖延一世。

    晏云澈沉默。

    又过了许久,他才开口,“我从前,没有想过要娶妻。”

    他与从前那些十几岁,甚至是结婚生子之后再出家的佛子不同,他是自幼就出了家,虽是皇子,但他成长的路上,佛子的身份伴随他更久。

    他也更适应自己出家人的身份。

    千年古刹,青灯古佛,香檀木鱼的敲击声,令人静心的香烛气息,手腕上的念珠,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这才是他悟心法师的伴身。

    情爱一事,早就被十诫排除在外。

    从前?

    祁秋年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又像似随口问道:“那现在呢?”

    晏云澈沉默不语,目光落在了祁秋年的身上。

    祁秋年却突然有些耳朵发烫。

    【靠,看着我干什么?】

    晏云澈收回目光,闭上眼,他恨他是个木头。

    南无飒哆喃……准提娑婆诃,清心咒的二十六个字,认识面前这人之后,念过的次数,胜过他前十九年的出家生涯。

    祁秋年心间微颤,不由得凑了过去,“和尚,你的心,是不是乱了?”

    虽是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但他也不太明白自己说这句话的意义。

    晏云澈叹息,并未回答,手上的念珠却拨弄得断断续续的。

    【你想说心不乱,可你的念珠乱了。】

    晏云澈终于停了手。

    祁秋年也不再言语,他似是感受到了,可不敢相信,更不敢有回应。

    【便是那想要触碰,又收回的手。】1

    成年人的试探,很直接,又百折千回。

    或许,彼此心里的顾虑都不比对方更少,阻碍在他们面前的路障,那些看得见的,还有那些看不见的,太多了。

    这时候,黄青烟来找他告辞。

    “侯爷,如今那三皇子妃畏罪自尽,小女也算是给家人报仇了,今日想启程回乡,告慰家人的在天之灵。”

    当然了,她就是请个假,之后肯定还是会回来的,她还等着侯爷替她在工部谋一个小吏的职位呢。

    侯爷帮了她这么多,她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该要留下,为侯爷办事,哪怕是卖命,都是值得的。

    祁秋年点点头,“那你一人回乡?可有人陪同?”

    少女的娇羞再次浮现在脸颊,“李大哥也与国公爷告了假,会陪我一同回乡。”

    如此,祁秋年也就放心了,转头又让大源给她多备了一些盘缠,对自己人,他向来都很大方。

    “一路顺风,早日回来。”

    黄青烟跪地,眼中含泪,郑重地朝着祁秋年和晏云澈磕了三个响头。

    祁秋年原想起身将她扶起来,却被晏云澈按住了。

    他看着晏云澈,晏云澈却等黄青烟磕过头,起身走远了才说话。

    “若是不磕这三个头,黄姑娘怕是一辈子都难以安心,且这本就是因果,磕了头,算是了解了这场因果。”

    祁秋年啧了一声,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

    不过他倒是很想问一句,如果一个因果,就只需要磕三个头,从此就能了结的话,那他和晏云澈又要对着彼此磕几个头?

    夫妻对拜三叩首?

    鉴于刚才不知是风动还是心动,或者是佛珠在转动,带来的那一点微妙,祁秋年最终还是没能问得出口。

    天气越来越热了,用冰也不能完全消暑了,祁秋年这个娇气的,最终还是给自己房间装上了空调。

    反正他现在大小是个男爵,府里就他一个主子,他想做点什么,也不会有人说他什么。

    幸好古代人权贵的房间都很大,他干脆把衣食住行,全部都搬到自己房间里来了,用屏风做了几道隔断。

    天天办公都在房间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了。

    京城里,三皇子妃畏罪自杀的消息,不胫而走,百姓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可很快,就有另外一件事情,将三皇子妃的事情给盖了过去。

    三皇子晏云耀要回来了。

    据说,是这次去岭南巡视,意外发现了一种产量不输给土豆红薯的农作物,不得不提前结束巡查,正快马加鞭地往京城运送。

    这人还没回来,东西也还没回来,消息先回来了。

    祁秋年听到的时候,也是诧异了好一会儿。

    不过他也没慌,真能找到高产量的粮种回来,那也算是晏云耀积德了,做了那么多傻逼事儿,也该为百姓做出一点实质性的贡献了。

    不过祁秋年更多的是好奇,他带来的粮种,都是经过后世多次培育,除了提高产量之外,还要从种子的基因上改变,让种子能够适应更多的气候,防害,防虫,提高各种品质等等。

    哪怕一季又一季地种植下去,基因也不会退化。

    这大晋原生态的高产量农作物?

    祁秋年上辈子也没听说过,而且既然都在本土了,比土豆红薯还要高产,那这些年为什么没有推广?

    岭南州府那些当官的,都是尸位素餐的傻逼吗?明眼就能见到的功劳啊。

    不过那高产量的农作物是在岭南州府找到的,岭南州府有什么特产?

    祁秋年还给自己弄懵了,罢了,等东西送回来,那不就知道了。

    晏云澈也好几天没来找他,不知道是要忙着筹办皇帝寿辰的祭祀典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祁秋年不愿去细想。

    白砂糖的配方卖出去了,不过前段时间京城里的红糖都快被他收购得差不多了,买到配方的老板背地骂他奸诈。

    因为他们现在想要做这门生意,想要抢占市场的先机,就得去外地收购红糖。

    这一来一回,路上的车马费,人工费,成本就无形之中增加了不少。

    但幸好这白砂糖生意几乎一本万利,他们从前从来都没想到,将黑褐色的红糖变成白砂糖,只需要泥巴这么简单的东西。

    即便是要出一笔车马费人工费的,他们还是能赚不少呢。

    想通了之后,他们又不得不称赞祁秋年,确实是见多识广,看来,以后更要和小侯爷打好交道了。

    万一以后还有类似的生意呢,那他们岂不是可以抢先一步?

    于是,这些老板们又明里暗里的给祁秋年送了些厚礼,明里是直接送玉石金银,暗里的,那就是去食之禅充值一个高级贵宾,或者去玻璃专卖店搞个高消费。

    只要是不出格的,祁秋年也都收了,正常人情往来,又不是收贿受贿。

    祁秋年最近也忙着,他的自助烤肉店也在加紧装修了,风格做成园林风,可以露天烧烤,也能在室内烧烤。

    这大夏天的,烧烤确实有点儿热,但冰现在已经不值钱了,到时候可以每一桌都放他两盆冰,再则,这生意的噱头还是自助,随便吃。

    糖也不缺了,祁秋年又把气泡水和低配版可乐给弄出来了,除此之外,还有各种果汁,蔬菜汁,珍珠奶茶等等。

    忙得那是不可开交,就连晏承安来找他玩,多半都是自己一个人在一旁看书,他偶尔能陪晏承安说两句,或者帮晏承安解答一些书里的知识。

    这日,晏承安看了好一阵的书,眼睛有些酸涩了,没忍住揉了揉,“祁哥,你那个眼药水还有吗?”

    “有。”祁秋年看着他泛红的眼睛,“你等着,我去给你找一下。”

    “好喔,祁哥你帮我滴呗。”

    祁秋年就爱宠着这小孩儿,“过来一点,头抬高。”

    晏承安乖巧。

    两滴清凉的眼药水入眼,祁秋年让他闭上眼睛,等会儿再睁开。

    刚说完这话,脑子里的思绪,瞬间回到了那日他们一同去上朝,他在马车里给晏云澈滴眼药水的画面。

    若你睁眼双眼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可是他们谁又能两眼空空呢?

    “祁哥,你在想什么?”晏承安睁眼。

    “没什么。”祁秋年似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哥最近在忙什么?怎么不见他过来了?”

    他们仨就住隔壁,不说天天串门,隔三差五的都在串门儿。

    因为祁秋年这里没有什么严谨的规矩,比较自在,也多是聚在祁秋年的侯府。

    可是晏云澈已经好多天没来了。

    是因为上次彼此的试探吗?

    晏承安,“父皇寿辰要到了,兄长作为佛子,皇叔,也就是如今的国师已经年迈,许多事情都只有兄长去做了,最近有些忙。”

    祁秋年喔了一声。

    这老皇帝的寿诞,从春末夏初就开始准备了,一直都是陆陆续续地在准备,哪有忙到连串门喝茶的时间都没有呢。

    祁秋年没说什么,晏承安的眼珠子转了转。

    “祁哥,我出去一趟,等会儿再回来。”

    祁秋年的尔康手都还没伸出去,这小家伙就跑出去了,身后又跟了一串的丫鬟小厮。

    “你慢点儿,别跑,外头热,别中暑了。”

    晏承安的声音远远传来,“知道啦。”

    祁秋年无奈地笑了笑。

    晏承安出了侯府,没回自己的皇子府,转个弯儿去了极乐苑。

    极乐苑的居士见他急匆匆的,猜测小殿下肯定找佛子有急事。

    “小殿下,佛子在养心堂。”

    “知道了,我找得到地方。”

    砰地一声,晏承安闯入养心堂,庄严肃穆的佛像,袅袅升起的香火,木鱼有节奏地敲击着,还伴随着佛珠拨弄的发出的噼啪声,还有靡靡梵音。

    而佛子便跪坐在佛像前。

    “哥,你在干嘛?”

    他原以为会看到兄长忙碌祭祀的画面,却没想到推门就看到他哥哥在念经。

    “承安何事如此慌张?”

    晏承安抠了抠脑壳儿,突然间有些赧然,“祁哥想你了。”

    晏云澈:“……”

    手中的佛珠又乱了。

    第73章 凉茶

    晏承安这话说出口,也是感觉怪怪的。

    于是又解释道:“我刚才让祁哥帮我滴眼药水,结果祁哥居然突然沉默,随后又问起你最近怎么都不过去了。”

    晏云澈也沉默,同样也想起了那日黎明即起的马车。

    十岁的晏承安还不懂,只觉得有些别扭,干脆就岔开了话题,“五皇兄最近又来找我了。”

    晏云墨还是用之前那个事情,也就是给老皇帝写万寿图的事情。

    这段时间,已经陆陆续续地去全国各地收集了不少。

    这事情跟晏承安没多大关系,但晏云墨却就爱找他聊这个事情,还打听他送什么礼物。

    如果是这样就算了,那晏云墨还是会有意无意地提起战霜引,而且十一皇子也来过他皇子府几次。

    晏云澈微微皱眉,“改日去与祖父说一声,让霜引先不要回京。”

    战家要招赘婿的事情虽然是传播出去了,但只要一天没将赘婿定下来,他们就还会有想法,觉得还有操作空间。

    “好喔,刚好明日要过去陪外祖母种花。”

    晏云澈略微颔首,“承安。”

    他喊了一声,却也不再继续说下去。

    兄弟之间的心有灵犀,让晏承安理解了他兄长的未尽之言。

    “哥,你放心,我会守护好母妃,还有外祖父与外祖母,还有小舅舅与表姐。”

    这是他这个身份带给他的责任,也是他心甘情愿要承担的,那都是他的家人。

    晏承安从来都不像表面上的那么单纯无心机。

    这是身为一个皇子与生俱来的本能,战家已经到了如今的地位,即便是不争,也不代表他们能全身而退。

    晏云澈欣慰,却也叹息,“莫要急功近利,你还小。”

    晏承安明白,蛰伏嘛,父皇虽然日益年迈,身子骨也不太好了,几乎日日都有太医院送去勤政殿的汤药。

    但父皇却也没有老到头脑不清醒的昏聩的地步,他还有成长的时间。

    等到合适的机会,一鸣惊人。

    默了默,“哥,你今天去祁哥那边吗?他给房间安装了一个叫空调的电器,吹着凉风呢,整个屋子都很凉快。”

    晏云澈,“今日便不过去了,过会儿宫里内务府要过来给我量体裁衣。”

    这段时间确实是因为祭祀的事情要忙,都不是什么大事,琐事太多了,今日量体裁衣,也是要做祭祀用的法衣。

    “哦,好吧,那我先走了,明日若无事,一同去见外祖父与外祖母吧。”

    这回晏云澈没有拒绝。

    祁秋年这边是真的忙,之前答应了国公爷的生意,也不能耽误了。

    羊毛衫生意,现在开始收购羊毛,开始织毛衣,到冬天,刚好有足够的库存去售卖。

    之前说了要把针织毛衣给弄出来,他也得找找图册和资料,然后又传信给战国公,让他派人来学习。

    京城也有羊毛售卖,捻线,对那些心灵手巧的姑娘来说,不成问题。

    原以为国公爷就派一些织女过来,却没想到国公爷第二天亲自过来了,连带着国公夫人也来了。

    丝毫不知道他们的两个大外孙今天去国公府扑了个空。

    “嚯嚯嚯哈哈哈哈哈。”

    还是人没到,笑声先到了。

    今日有女客,不方便在卧室待客,还是去了正堂,摆了好几大盆冰块来降暑。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今日怎么过来了?”

    战国公最近的气色好了很多,大概也是这段时间御医调理的功劳,国公夫人眉目里也少了些愁绪。

    “老夫也是好奇这羊毛如何变成毛线,毛线又要如何变成一件衣服。”

    国公夫人也笑得慈祥,“老身常年在生活在深宅大院,也是闲得无聊,今日便来凑个热闹。”

    祁秋年莞尔,“老夫人若是无聊,小子这里还有些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等会儿一道带回去吧。”

    之前他去国公府,老夫人也送了他一套‘玩意儿’,拿回家才知道是一套羊脂玉和墨玉的棋子,就连棋盘都是金丝楠木的。

    即便是京中富裕,这套围棋,也该是有市无价的宝贝了。

    刚好他这里还有几套麻将,不是贵重的原材料,就是普通树脂材料的,但应该能胜在稀奇,玩法也有趣。

    打发时间,又能锻炼脑力。

    祁秋年从前还听说过老年人多搓麻将还能预防老年痴呆呢。

    国公夫人笑了笑,倒是没有拒绝。

    “小侯爷不妨先让我们看看这织毛衣?”

    祁秋年颔首,“这里都是前几日本侯派府里的小厮出去收的羊毛,我提前就让让丫鬟洗干净,又捻成了羊毛线。”

    跟过来的织女谨言慎行,屈膝给祁秋年行了礼。

    祁秋年拿出图册,“这里是如何清洗羊毛的步骤,这些你们不用做,可以交给底下人做,但你们也必须对清洗有个具体的了解。”

    那羊毛剃下来,脏得要死,油脂泥土全都凝结在一起,如今大晋的浣洗技术,只能说表面洗干净了。

    但是实际上市面上的羊毛,对祁秋年来说,都还有一股怪味道。

    浸泡,洗涤,祛味,都是一门技术,彻底洗干净的羊毛,蓬松又柔软,捻成的毛线也会很柔软,织成衣服,才会更保暖。

    织女们看得很认真。

    老国公也抽了一张来看,过了一会儿,欲言又止的。

    祁秋年会意,“国公爷尽管送去西北。”

    西北不缺羊毛,不说织羊毛衫,洗干净了,就填充在被子里,冬日也暖和,将士们都缺呢。

    战国公又是哈哈大笑,笑得一旁的织女们都颤抖了一下。

    国公夫人捶了他一下,“莫要吓到小姑娘了。”

    国公爷讪笑着回嘴,“我天生就嗓门儿大,你我夫妻二人一同生活几十年了,你怎么没被我吓到。”

    “去,去去,老不正经的东西。”

    祁秋年:“……”

    他是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一对老夫妻喂狗粮的一天。

    不过看着两口子相濡以沫一辈子,他心里也是说不出的羡慕,而且战家的风气也好。

    老国公爷没有妾室,战死的战云霄也没有妾室,战止戈虽然二十多了还没成婚,可家里也没有通房丫鬟。

    在这个时代,战家已经算是一股清流了。

    特别是战家还是武将,其他的武将哪个不是早早的就结婚生子,主要是战场上刀剑无眼,要早些留下血脉,以免后继无人。

    而战家,祁秋年之前听晏承安提过一嘴,说是四十无子才能纳妾。

    祁秋年心中佩服。

    对于国公爷两口子的打情骂俏,织女们目不斜视,专心研究手里的图纸。

    “这里是我府里丫鬟捻的线团,你们可以先试着织一下再看看。”

    织毛衣的签子也是普通的竹签,打磨得光滑平整。

    织女们看了图册,大概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天生对织布制衣就有天赋,在她们看来也确实不难。

    拿着签子和毛线,就开始动手了,起初还需要打一针看一眼图解,慢慢地就顺畅起来了。

    国公夫人也手痒。

    祁秋年很有眼力见,里面送了两团毛线和两根签子过去,“老夫人也试试?”

    “好。”

    屋里的女性们都在织毛衣,祁秋年也不好和国公爷大眼瞪大眼的。

    “国公爷,不如我们手谈一局?”

    国公爷眼神嫌弃,“不了不了,老夫不爱下棋。”

    旁边的国公夫人一边织毛衣,一边怼他,连头都没抬一下,“臭棋篓子一个,从前也只有陛下能与他玩得到一起去。”

    祁秋年:“……”他是想起来了,那日给老皇帝送玻璃跳棋,老皇帝也是比小孩儿还能耍赖。

    国公爷被戳破,也不恼,只是强行辩解道:“黑的白的,密密麻麻的,看久了眼睛花。”

    祁秋年轻笑,“那我们就不下围棋,说实在的,小子的围棋也下得很差,还是来到大晋才勉强学了一点,不如我教国公爷下象棋?打发一下时间。”

    这象棋?国公爷还没听过,等他见到棋子,将,帅,士,相,马,顿时就来了兴趣。

    规则不难,有一套口诀,老国公也是个脑子灵活的,瞬间就融会贯通。

    “来来来,先试两把。”

    然后没过多久,祁秋年就后悔了。

    事实证明,只要是臭棋篓子,根本不拘是下什么棋。

    国公爷合该跟陛下一起下棋,就是不知道两人会不会打起来。

    幸好,这时候去相府扑了个空的晏云澈和晏承安又找过来了。

    “外祖父,外祖母。”晏承安乐呵呵地,“方才我们去国公府,扑了个空,门房说你们来这里了,我们就找过来了。”

    国公夫人刮了晏承安的小鼻子,“你这也太没规矩了,方才都没人来通报一声。”

    按照正常的访友的流程,需要先写拜帖,递交拜帖之后,主人家同意接见,才会被门房请进来。

    稍微熟悉一些的,不需要拜帖,但也需要门房提前进来通报一声。

    如今,她这两个外孙,来侯府都不需要通报了,即便他们是武将世家,比起那些文人家的规矩要少很多了,可她还是觉得确实是缺了一点儿体统。

    这性子,怕还真是遗传了他们家老头子。

    祁秋年弱弱举手,“老夫人,是小子让他们随意一些的,小子不在大晋长大,许多规矩都不懂,来了之后,学了一些,其实也不太喜欢这么多规矩,平时在外多注意一些也好,但是在家里,小子想要自在一些。”

    他看着晏承安和晏云澈,“云澈和承安都是我、是我在大晋最重要的朋友,我不想朋友之间的相处还有那么多的规矩。”

    国公夫人和蔼可亲,乐呵呵的,“如此也好,我们年轻的时候,也会与知己好友深夜畅谈,甚至也做过去爬朋友家的院墙这事儿。”

    战国公,“哪有去爬朋友家院墙?不就是我爬你院墙了吗?还有哪个兔崽子爬过你院墙?”

    祁秋年和晏云澈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又默契分开。

    孩子织毛衣的织女们噤若寒蝉,佛子与侯爷两个男子,相处随意一些也无伤大雅,可是当年的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正值青春年少,男女有别啊。

    国公夫人掐了一把战国公,“你在这里瞎说些什么?”

    祁秋年抿唇,“国公爷,夫人,不若去我那边坐坐吧,先让姑娘们在这里织毛衣,我们在这里,她们也紧张不自在。”

    战国公也反应过来了,两个外孙一起去国公府,没找到人,又紧跟着过来了。

    必然是有事情要谈。

    他端着棋盘,“走走走,我们边聊边下棋。”

    祁秋年:“……”

    晏承安捂嘴偷笑。晏云澈也出乎意料的低笑出声。

    祁秋年更无语了,好吧好吧,就是哄老人家而已,他向来都讨老人家的喜欢,不就是下棋嘛。

    去了祁秋年的卧房,起初战老夫人还有些不习惯,可当她看到自己的夫君和两个外孙都十分自在,就差跟在自己家里一样了,随后她也跟着放松下来了。

    别说,这种感觉还挺不错。

    在自己的地盘,祁秋年也随意了一些,去一个小隔间里,从冰箱里拿了几罐饮料,又把其中一罐酸奶放进微波炉加热。

    如今天热起来了,太阳也大,太阳能发电机每天能发几十度电,完全拉得动几个小家电的电耗。

    饮料全部都倒进杯子,没让他们看到包装,这才全部端了出去。

    “老夫人,给您热的酸奶,你试试看。”

    国公夫人过来的时候,也把毛线团带上了,闻言,放下了毛线和刚织好的一小块毛线布,浅尝了一口祁秋年给她的酸奶,杯子入手,先是感觉到温热。

    她年纪也大了,肠胃不如这些糙汉子,食不了太多的冰的,再次感慨祁秋年的细心。

    这孩子,确实是太讨人喜欢了。

    “味道很特别。”

    祁秋年含笑,“老夫人喜欢就好。”

    至于他们几个男的,就没有那么讲究了,而且这大夏天的,就是要喝冰的才痛快。

    战国公大口喝了椰汁,“你这儿的好东西还真不少。”

    “这椰汁我算是从小喝到大的。”祁秋年皮了一下,然后又顿了顿,“国公爷要是喜欢,随时过来便是,主要是这饮子需要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低温保存,否则就容易腐坏,若非如此,小子就应当给您送几箱了。”

    战国公哈哈大笑,“爽快。”

    他是真情实意地喜欢祁秋年这个年轻人的。

    晏承安今天喝的是橙汁,主要是他祁哥不给他喝太多的碳酸饮料,不过这橙汁也挺好喝的,里面还有小颗粒呢,吨吨吨

    晏云澈的是凉茶,不是某吉凉茶,是正宗的广式凉茶,略微一些苦味。

    “这茶饮……”晏云澈琢磨了半天才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很独特。”

    今天其他饮料看着都香甜,就只有他这一杯黑乎乎的,如果不是冰冰凉,他都要怀疑是一碗太医院开的汤药了。

    祁秋年忍笑,“这凉茶清心降火,最适合佛子,你觉得呢?”

    一语双关。

    晏云澈到底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确实不错。”

    “祁哥,兄长,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没事儿。”祁秋年回过头,“今天你们是有正事要与国公爷商量吧,那我就先回避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我就在隔壁书房。”

    “不必。”晏云澈开口,“不必回避。”

    哪有去人家家里聊事情,让主人家回避的道理。

    而且,他们之间,除了最大的秘密不可说,其他的早就不算是秘密了。

    晏承安也严肃脸,“祁哥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不用回避,说不准祁哥还能帮忙出出主意呢。”

    如此,祁秋年又坐了回去。

    还是关于晏云澈表妹战霜引的事情。

    五皇子晏云墨和十一皇子晏云书,似乎还是没死心。

    祁秋年对那晏云书有点儿印象,一身的书生气息,倒是对得起他这名儿,可眼神里都藏着算计。

    小小年纪的,哎。

    国共夫人也是头疼,先前把战家招赘婿的消息散播出去之后,确实阻拦了不少曾经有意的世家公子。

    可到底是没订婚,这赘婿的人选目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这才让人觉得他们还有可乘之机。

    而战天涯这次回京,除了休养身体,就是想趁机把战霜引的婚事敲定下来,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把战止戈的婚事也定下来。

    战老夫人叹息,“寻常大世家的小姐,一般十二三岁就要开始慢慢议亲,十五岁左右定下来,十六七出嫁,霜引也确实到年纪了。”

    一直压着不回京,也不是长久的办法,别院那边,周边也没有合适的优秀青年才俊。

    祁秋年皱眉,“老夫人,恕晚辈直言,女子太早成婚并不好。”

    “此话怎讲?”

    祁秋年组织了一下语言,“十五六岁,身体都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在这个年纪成婚生子,生子的风险极大。”

    听完,老夫人也蹙眉,“确实,偶尔听闻哪家的姑娘生孩子难产,多半都是年纪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难产死了,还会被人说一声没福气,晦气等等,可怜了那些女子。

    他们战家可不允许这样的风气发生。

    “依侯爷之见,多少岁成婚比较合适?”

    祁秋年道:“在我家乡,十八岁才算成年,女子要二十岁才能成婚,男子二十二岁,按照如今大晋早婚早育的情况来说,也不现实,但在下觉得,最起码要十八岁成婚。”

    战老夫人点点头,“我们也有心要多留霜引两年,但这婚事,最好还是要在一年内定下来。”

    哪怕是招赘婿,成婚了还是住家里,晚一些成婚也无妨。

    但定还是要早些定的。

    祁秋年略微思索了一下,大致理解了老夫人的意思。

    晚一些成婚没问题,但订婚得早,更何况战家还是招赘婿,若不是早早定下,真到了十八岁再订婚,适龄的男子都成婚了,至少也是定亲了,没成婚的也多半是些歪瓜裂枣,或者是有什么问题的。

    像战止戈这种都算是少见了。

    祁秋年叹息一声,“这事情,问过战姑娘自己的意见吗?万一她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呢?”

    十五岁,也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这话祁秋年没说,这大晋虽然不妨碍男女正常接触,但私相授受,说出去也不好听。

    战老夫人和战国公心里都咯噔一声。

    “若是真有,只要人品没问题,愿意入赘,倒也没什么大问题。”战国公这个武夫并不在意这种问题。

    “夫人,你今日便修书一封,让儿媳和孙女到年底再回来吧,反正那御医给我开了好几个疗程的药,吃的泡的,最起码都还要折腾大半年。”

    现在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只能先让战霜引不要出现在京城的视野里。

    他们担心的是被人搞阴招,坏了霜引的名声,到时候不嫁也得嫁。

    “或许你们可以自己先物色几个?无权无势的农家子书生,国公爷底下的小将,不受宠却有本事的庶子。”

    祁秋年提供了一些不成熟的选择,“既然是招赘婿了,二老也应该明白,很难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所以不如找一个好拿捏的。”

    战霜引这身份配皇子都绰绰有余,难不成还能让皇子去入赘吗?

    战老夫人笑着,“你倒是说到老身心坎里去了。”

    若非这祁秋年确实是喜欢男子,她是真觉得祁秋年合该就是他们战家的人。

    晏云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他的外祖母。

    屋内的氛围一片和谐,又中夹杂着战国公耍赖悔棋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小厮三牛有些急切地过来敲门。

    “侯爷,不好了,出事儿了。”

    屋内所有人都对视了一眼。

    祁秋年起身,“发生什么事情了?”‘

    “食之禅有顾客吃了餐食,没一会儿就腹中绞痛难耐,说是食之禅的食物有问题,不干净。”

    祁秋年黑了脸,那小厮还在继续说。

    “自助烤肉的院子,装修的时候,有个工人被假山的石头砸到了腰杆,这会儿人都坐不起来了,直接昏迷了。”

    祁秋年的脸更黑了。

    “还要,玻璃专卖店那边,有顾客买了个昂贵的摆件,出门的时候被服务员撞了一下,摔得细碎,让人赔钱。”

    祁秋年面若寒霜,“还有呢?”

    小厮声音越说越低,“还有自行车专卖店,有个公子哥儿昨天才买了自行车,今天骑着出去玩儿,车轮子突然掉了,那公子哥儿说是摔破相了。”

    祁秋年冷笑,“也就是说只有书画纸铺没出事儿。”

    第74章 舆论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是有人要搞祁秋年了。

    幕后之人是谁,就算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无非是三皇子一派的爪牙。

    可是祁秋年不解,他们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这种小把戏的闹事,与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实在是太低级了。

    想搞臭他的名声?让他没办法做生意?

    可是聪明人一看就知晓其中有问题,而且京城里的百姓,说个实在话,他的’粉丝‘还不少呢。

    做了这么多利国利民的好事情,无论是商人,普通百姓,读书人,支持他的都不少。

    他被人明晃晃的算计,这些人也能看出来,说不定还会为他鸣不平。

    这种低劣的招数,那还不如之前派人来暗杀呢。

    “恐怕,他们是要你无暇分身顾及其它。”晏云澈沉默之后,说道:“近日京中可有大事?”

    祁秋年蹙眉,“大事情?除了陛下的寿辰,那就是晏云耀马上要回京了,还有那本土的高产量的粮种。”

    除此之外,还有建渝州府的暴雨快来了,他们培育的第一季稻子,快要成熟了。

    这一招,明晃晃里藏着阴招,还真把他们给弄懵逼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几家店出了事情,他还是要去处理的。

    大源派人回来通知他,想必他已经去几家店铺周旋了,但那些人是故意闹事,恐怕也没有那么轻易地能处理。

    玻璃专卖店那边还好说,玻璃成本低,他可以赔一个一模一样的,先把人稳住。

    自行车专卖店,直接摔破相了不至于,应该就是蹭破皮,医药费,他也可以出。

    自助烤肉那边的装修工,伤了腰,医药费,他也可以全额报销。

    虽然有些憋屈,但在事情真相查明之前,他这个侯爷,确实要拿出一个态度。

    唯一头疼的,那就是食之禅了,毕竟是做食物的,食物干不干净,这个确实百口莫辩,毕竟那么多人看着那碰瓷的在食之禅腹绞痛。

    即便是有大夫,可是谁能说得准是真的吃了食之禅的食物腹绞痛,还是因为他来之前就吃过别的呢?

    战国公琢磨了一下,吩咐门外的侍卫,“去,你去食之禅订购一桌美食,送到我国公府,记住,要大张旗鼓。”

    侍卫雷厉风行,眨眼就不见人影了。

    不是说食之禅的食物不干净吗?他这个国公爷点名要吃食之禅的大餐,就看那些蠢货要如何。

    这身份地位一摆出来,百姓就会有掂量,国公爷呢,大晋的战神,战神都吃食之禅的食物,那定然是干净的。

    祁秋年心底感动,“小子先谢过国公爷了。”

    战国公挥了挥手,“别整这套,当务之急,还是要把事情弄明白,这种损招,防不胜防。”

    “是。”祁秋年思考了一下,“小子先出门一趟,去一趟顺天府。”

    呵呵,这种事情,真要让他去来回周旋,那才是傻了,他就是要告诉大家,他祁秋年被人泼脏水了。

    晏承安看热闹不嫌事大,“本殿下要与小侯爷一同前去报案。”

    “那便一同去吧。”佛子大人也要来掺一脚。

    “正巧,老身织了半天的毛衣,眼睛有些酸涩了,还是出去走走罢。”

    战国公也理所当然地起身,当然了,顺手他就将自己马上要输了的棋盘给打乱了,“老夫也去凑个热闹。”

    祁秋年莞尔,这就是有人撑腰的感觉,很爽。

    一行人风风火火,到了顺天府门口。

    顺天府尹差点儿吓尿了,这么多权贵亲自过来报案,怕不是什么惊天大案?

    连忙叫人将他们请了进去,还不能常规审理,先上座,上茶点,恭恭敬敬的。

    “不知……小侯爷今日来顺天府尹是所为何事?可有什么下官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祁秋年也没废话跟顺天府尹寒暄,直接把自己几家店铺被人恶意碰瓷的事情给说了。

    方才出发之前,晏云澈还亲自给他写了一纸状纸,他也一并递交给了顺天府尹。

    条理清晰,一目了然。

    顺天府尹:“……”

    看明白之后,他也是无语,这样的招数确实是太上不得台面了,他这个局外人一听都知道是被人恶意针对了。

    只不过,他也有猜测,这针对祁秋年的幕后主使,地位怕是不低,这案子看似简单,却不好办呐。

    这小侯爷,是把难题转嫁给他这个如履薄冰的府尹了啊,他是今年新上任的,都不敢得罪啊。

    两头都为难。

    战国公一双如鹰隼的眼睛,炯炯有神,“府尹大人还不派人去缉拿那些恶徒?幕后之人是谁,你们该怎么审就怎么审,务必要还祁小侯爷一个公道。”

    顺天府尹冷汗连连,“是,是是,国公爷说得对,臣马上派人去缉拿,亲自审理,争取早日还小侯爷的清白。”

    不管怎么说,这小侯爷还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前几日又给国库筹集了上百万两的银子呢,陛下还在朝堂上当众褒奖了小侯爷。

    权衡利弊之下,无论如何都要先把祁秋年这边稳住再说。

    至于幕后主使,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应该会主动来找他,他心一横,这事情他管不了,不是他这个府尹能管得上的,如果真的找来,大不了他悄悄报告给陛下。

    府尹叹息,要做个纯臣,太难了。

    祁秋年报完案,也没回府,先是让暗一带着暗七和暗九去市井传播小侯爷被针对,被恶意陷害的消息。

    要闹,就要把这事情给闹大,他身正不怕影子斜。

    暗一做这种事情已经十分熟练了,暗七和暗九倒是还有些不自在,从前没做过这种事情,不过当他们坐到酒馆儿,两斤卤肉,几碗烧酒下肚,与隔壁桌称兄道弟,这感觉居然还不错。

    在这一刻,他们好像不再是生活在暗处的暗卫,就像是一个跑江湖的普通人。

    暗一表现得很淡定,“跟着小侯爷,确实比以往的日子舒适太多了,二位兄弟也该有数。”

    暗七和暗九轻笑,“知晓你忠心于侯爷,我二人既然决定了要留下,自然也不会再有二心。”

    暗卫也需要交心,只有彼此彻底信任对方,才能将侯爷派给他们的差事办好。

    于是,原本只是小范围传播的消息,迅速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路边的乞丐都知道有人要陷害小侯爷了。

    祁秋年这边也拿出了自己的态度,不管那些人是谁派来的,该先赔钱的赔钱,该先请大夫的就请大夫,即便是被顺天府缉拿关押,他也要把大夫送进去给他们医治。

    并且都要大张旗鼓,闹得越大越好。

    有人叹息小侯爷还是太善良了。

    祁秋年暗笑,搞舆论这一招,不是他说,这些古代人,在他面前都是渣渣。

    这事情的幕后主使没审出来,这也正常,去闹事的都是些小喽啰,基本上都是拿钱办事,根本见不到幕后主使。

    但事情却也算是解决了,没给他的生活和生意带来任何的影响,反而这几天的营业额还提升了不少。

    有不少’粉丝‘为了支持他,表示相信小侯爷的决心,还特意去他几家店报复性消费了一场。

    可是祁秋年却隐隐有些不安,这事情解决的速度太快了,也太顺利了。

    对方即便是智障在设局,也不可能让他如此轻松化解这个问题吧?这感觉就像是给他下了个钩子。

    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手?

    祁秋年没有掉以轻心,让暗一随时观测京城里的动向,可京城很是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

    越是这样,祁秋年心中不祥的预感就越重。

    于是,他也只能找到晏云澈,说明自己的来意,妄图从晏云澈这里找到一点儿别的消息。

    “最近我也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晏云澈也疑虑重重,“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之前去闹事的宵小,都是赫皇贵妃安排的。”

    祁秋年蹙了眉头,这赫皇贵妃是三皇子晏云耀的母妃,为晏云耀筹谋是正常的。

    但是这法子实在是太蠢了,根本不足以匹配她曾经这个宫斗赢家的智慧。

    可是晏云澈这里也没有任何有效的消息。

    只能且先等着。

    “近日你出门,最好把暗卫带上。”晏云澈也有些不安。

    他去见过那些小喽啰,可就跟祁秋年想的一样,他们只是被推出来的爪牙,根本无法接触核心,他能读到的信息也少得可怜。

    祁秋年琢磨着,“总不能再来暗杀我就是了。”

    先前暗杀的事情还沸沸扬扬呢,这回赫皇贵妃先搞了这个事情出来,也不可能是要继续暗杀他。

    从极乐苑出来,转身想回府,却发现两座府邸间的巷道里,停了一辆陌生的马车,很低调,看不出身份。

    怪事了,祁秋年不免多留了一下脚步。

    那车夫注意到他停顿的身影,朝着马车内说了什么,很快,马车下来了一位穿着一身青衣,却裹得很严实的男子,脸上还戴着面纱,似乎不想要人认出来。

    车夫又小跑着朝祁秋年的方向来了。

    祁秋年好整以暇,看来,这马车的主人是为了他来的,他眼神好,但耐不住对方裹得太严实,属实是无法从身型上分辨是否是认识的。

    “小侯爷,我家公子有请。”像是怕祁秋年拒绝,车夫直接抛出钩子,“是为了此次侯爷各个店面被针对的事情,还请侯爷寻个安静的地方。”

    祁秋年略微挑眉,对方能主动找过来,定然是有所求的,绝不可能只是简单地来找他告密。

    天上不可能掉馅饼。

    他不喜欢这种筹码捏在他人手里的感觉,不过他也好奇,对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祁秋年吩咐自己的小厮,“带他们从后门进去吧。”

    顿了顿,“直接带去后院,我种的葡萄熟了,谈事情也别耽误我摘葡萄。”

    那车夫却身形一颤,祁秋年这句话,很显然,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也没将这事情看得多重要。

    祁秋年从正门回了府,洗了个头,换了一身衣裳,才慢悠悠地去了后院。

    那身穿青衣的公子是被人从后门悄悄带进去的,府邸的下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招待,也不知道具体带到后院哪个房间去。

    毕竟这后院,可没有任何可以待客的地方。

    几乎是种满了各种蔬菜瓜果,勉强有个堆满耙子锄头的凉亭,小厮也只能暂且将人安置在了那边,上了一杯热茶。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祁秋年看到这个场景,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要说他府里的这些下人,其实还挺聪明的,那人从后门偷偷进来,连去前厅的资格都没有,就知道主子不待见。

    干脆就给那青衣公子来了一场下马威。

    别说,祁秋年还挺满意,不管那人是什么目的,妄图来拿捏他,都是不可能的。

    青衣公子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没碰桌上的茶水,脸上的面纱也没有去掉,额角都热得冒汗了。

    祁秋年也没直接过去,反而径直去了葡萄藤那边,下人们十分上道,立马搬来了藤椅,安置在葡萄藤下,还有水果茶,点心,清水。

    如果要吃葡萄,从树上摘下来,洗一洗表皮的灰尘就能直接吃,还有小厮在一旁给他打扇。

    好不惬意。

    竟然是直接把那青衣公子给晾着了。

    跟着青衣公子一起进来的车夫,着急呀,“这,这,公子,您不过去吗?那小侯爷哎!”

    青衣公子摇了摇头,却并不言语。

    祁秋年稳坐钓鱼台,现在就看谁忍不住了,反正肯定不是他,这是他的府邸。

    尝了一口自己种出来的葡萄,“唔,还挺甜的,没想到这品种在京城也能长得这么好。”

    当然了,肯定有他异能温养的功劳。

    他吩咐小厮,“摘几串品相好的,给小殿下和佛子送过去。”

    顿了顿,“再多摘几串吧,送到国公爷府上。”

    “是。”小厮听命行事,动作很麻利,趁着新鲜,直接就用篮子送去隔壁了。

    直到祁秋年吃完一串葡萄,在树荫底下的躺椅上昏昏欲睡的时候,那青衣公子终于是坐不住了。

    “侯爷还真是惬意。”

    祁秋年眼睛都没睁开,“这是我府上,睡个午觉不过分吧?”

    青衣公子,“侯爷都不好奇吗?”

    “不是公子先藏头露尾的?”祁秋年反问。

    “侯爷不记得我?”那人似乎还有几分惊诧。

    难不成是熟人?祁秋年总算是睁开眼,仔细打量了一下面纱下的男子的面容,是有点儿眼熟。

    不过他还是淡淡开口,“本侯应该要认识你?”

    “你!”那青衣公子似乎是有点儿生气了,直接摘了面纱,“侯爷还是认不得吗?”

    “不认识。”祁秋年又闭上眼睛躺了回去,“也别搞认不认识这一套话术了,你有什么话请直接说,你的筹码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

    “侯爷果然爽快。”

    青衣公子干脆就在他身旁的小杌子上坐下,“我是汝阳云家的,侯爷贵人多忘事,怕是不记得去岁新年,宫宴与温泉行宫那几日了吧,本公子倒是对侯爷弹吉他的英姿记忆犹新。”

    祁秋年恍恍惚惚,啧了一声,总算是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老皇帝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其中的一个。

    哦,对了,硬要说的话,还有一层关系,暗一从前就是出自这个汝阳云家。

    汝阳云家和三皇子妃母妃的娘家,承平候,有着密切的关系,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人好像原本就是赫家想要安插到他身边的眼线,结果他不上钩。

    要说这青衣公子,样貌长得还可以,但属实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想要他上钩,靠色。诱是不可能了,除非是晏云澈那样的,钓他是一钓一个准。

    不知道今天这青衣公子又是什么事情。

    不过祁秋年也没多在意,“直接说事情吧。”

    青衣公子的脸都要青了,看祁秋年这样,恐怕他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顶多挂得上样貌。

    他叹息一声,话都聊到这个份上了,他几乎没有了一丁点儿的主动权。

    终归,他是不可能拿捏得住这个行事作风诡异的小侯爷的。

    “我是汝阳云家嫡长子,云晔,母亲早逝,父亲娶了续弦之后,我这个嫡长子便成了多余的,上回陛下有意给小侯爷寻摸良人,我便是被云家推出来的。”

    祁秋年听着,也不吱声。

    当初那些公子哥,多半也都是家里不受宠的孩子,要不然怎么会把他们当成女子嫁给他,妄图博前程或者有别的图谋了。

    这么一想,是有点儿可怜,但这跟他祁秋年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他要相亲的。

    他的态度,让云晔再次泄气,心中也有些恼怒了。

    “侯爷难道就不好奇,你的店铺为什么同一时间被人针对陷害吗?”

    祁秋年摊手,“知道又能怎么样?事情不都已经解决了?你瞧我生意有受到任何影响吗?”

    云晔嗤笑一声,“原以为侯爷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如此的蠢笨,看不出他们留了后手吗?”

    祁秋年睁眼,“你这话说得就难听了,就算知道他们留了后手,我又能怎么样?这事情总归还是会找到我头上来。”

    躲得过这次,他们下次还会找上门来。

    只要一日不把晏云耀弄死,他就不可能彻底安宁。

    不过嘛,这次他也确实担心对方的后手,这云晔想要用这件事情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好处,或者说想拿捏他,他好奇归好奇,但表面上不能显露出来。

    云晔的脸更青了,没想到这侯爷私底下是这种油盐不进的角色。

    “此事事关重要,侯爷还是莫要掉以轻心。”云晔总感觉他们的位置早就对调了,现在被拿捏住的,明明就是他自己。

    他叹息一声,“我知晓他们下一步的动作,侯爷若是愿意相信我,我们可以一同合作。”

    祁秋年也嗤笑,“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们汝阳云家,之前不还派了暗卫来暗杀我?”

    云晔一怔,暗卫如果行动失败,定然是会自尽的,这侯爷也没有将此事闹起来,他原以为祁秋年根本不知道是他们云家派的暗卫。

    要说这事情,还是要怪他那都快钻到女子裙摆下的父亲,不过就是被承平候忽悠了几句,就敢派人暗杀祁秋年。

    “那是我父亲和承平候的勾结,与我无关。”云晔也拿出了自己的态度,“我要的,是扳倒云家。”

    这回,祁秋年还真诧异了,十分意外。

    这古代人,讲究一荣俱人,一损俱损,这种大世家,更是盘根错节,想要扳倒也没有那么容易。

    而且,要他去扳倒云家,对这个云家的嫡长子有什么好处?对他有什么好处?

    祁秋年这么想,也就这么问出来了。

    云晔这才缓缓说出自己的事情。

    陛下在位的这几十年,有意无意打压世家,这也不是秘密。

    当初他们云家,风头太盛,成了第一批杀鸡儆猴的鸡,很是落寞了一些年岁。

    直到他父亲娶了他母亲。

    他母亲出自出香门第,外祖父更是前一任的翰林院大学士,云家靠着他外祖父的人脉,又渐渐的死灰复燃。

    姻亲关系,夫妻一体,也确实是一荣俱荣的,父亲利用母亲家的关系,也无可厚非。

    可是云家刚有起色,他外祖父又因疾病突然离世,他父亲便暴露本色,纨绔做派做了个透顶,吃喝嫖赌,最是喜爱美色。

    他母亲被外祖父教养得太温顺了,三从四德,夫为妻纲,丈夫是天,她是地。

    即便是心里会痛苦,可她还是要忍受着,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度,给丈夫纳妾,安置庶子女。

    可他父亲却没有体恤他母亲的不易和委屈,反而是更变本加厉,背后与狐朋狗友吹嘘唾弃,说他母亲毫无情趣,上床的时候更是一块木头,还比不上青楼女子的温柔小意。

    被她母亲听到了。

    她母亲一个书香门第的女子,深闺教条束缚了她的一生,可是她无法忍受自己的丈夫把自己与青楼女子拿来做比较。

    那无疑是对她莫大的侮辱。

    之后他母亲便一病不起,去世之后,他父亲很快娶了一个商户女做续弦,供他挥霍。

    祁秋年听得有些唏嘘,可是这世道,如云晔母亲那般的可怜女子数不胜数。

    如此想来,这云晔想要扳倒云家,也能理解了。

    他琢磨了一下,“你想要怎么做?”

    云晔吐出一口浊气,“我要侯爷娶我,与我成婚。”

    话音刚落,祁秋年的目光便落在了刚踏入后院门槛的晏云澈的身上。

    卧槽!!!

    第75章 栽赃

    祁秋年本能的有些心慌,眼神飘忽不定地看着晏云澈,随后又立马从躺椅上弹跳着站起来。

    “佛子大人怎么来了?”

    晏云澈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贫僧打扰到侯爷的好事了?”

    祁秋年背脊一凉,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被表白,结果被正宫撞到的错觉。

    “这,不,那。”祁秋年都紧张到口吃了,“不是,那什么,这云公子不是那个意思。”

    云晔补刀,“在下就是那个意思,在下想与侯爷成婚。”

    祁秋年:“……”

    下一秒,他再次听到了晏云澈的冷笑。

    轻飘飘的一声’呵~‘,嘲讽意味拉满。

    祁秋年冷汗都下来了,“云公子,你说什么鬼东西?这事情,我不可能会答应的。”

    云晔:“侯爷不妨考虑一下,云舒愿双手奉上云家半数家产,当作嫁妆。”

    “如此大手笔,云公子大气。”晏云澈面不改色,“想来,云公子也出身世家,与小侯爷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云晔,“那就借佛子大人的吉言了。”

    祁秋年:“……”

    这云晔是不是脑子少一根筋?怎么看不懂人的脸色呢?

    小厮倒是十分能看懂脸色,立马给晏云澈搬来了躺椅,放在了祁秋年的旁边,“佛子请坐,先喝杯茶,降降暑。”

    祁秋年尴尬得不行,“先坐吧,慢慢聊,真不是你想的这样。”

    晏云澈看着云晔的小杌子,又看着他的躺椅,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瞬间也舒缓了不少。

    “云公子要与小侯爷商讨婚事,不介意贫僧在一旁吧?”

    云晔:“当然不介意。”但就是感觉怪怪的。

    祁秋年和佛子互为知己,在整个京城都不算是什么秘密了,可是他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呢?

    祁秋年人都麻了,“云公子,还请你莫要乱说话,让人误会。”

    云晔回过神,“小侯爷,在下并没有乱说,只要侯爷答应我,我便将他们下一步的计划告知于您。”

    祁秋年扶额,转过头,先是给晏云澈解释了一下这云晔为什么要说嫁给他这种话。

    晏云澈还是没什么表情,“依贫僧看,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祁秋年:“……”他是真想rua了晏云澈的光头。

    这话比老陈醋还酸。

    等等,酸?晏云澈在酸!!!

    想到这,祁秋年心情出奇的舒畅,方才的忐忑消失不见。

    他清了清嗓子,“云公子,不论是什么原因,本侯都不会答应与你联姻,更何况,依本侯来看,你也并不喜欢男人,委身自己嫁给男人,你难道就不屈辱吗?”

    云晔哂笑,“若是能扳倒云家,这也算不得什么屈辱了,即便是在下不喜欢男人,但侯爷此等风姿,在下便也能想得通了。”

    祁秋年:“……”

    云晔继续说,“若是侯爷无法接受,过上一两年,再和离便是,届时,婚嫁便各不相干,侯爷依旧可以去追寻自己的爱情。”

    说到这里,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尽管他父亲不是个东西,后院一堆莺莺燕燕还不满足,外头的青楼女子,甚至是小户人家的寡妇,他都能去撩拨一下。

    但他到底是接受世家教育长大的,无法理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追求,特别是权贵的婚姻,不都是政治筹码吗?

    再则,他来找到祁秋年,他觉得自己还算是有优势的,权贵婚姻,大多在意嫡庶,他虽不受宠,却也是个嫡长子,比起之前那些庶子,身份要高不少了。

    而且这祁秋年虽有个男爵的爵位,却没有底蕴和背景,他自觉,他还是能配得上祁秋年的。

    祁秋年啧了一声,“你这话就不对了,成婚之后再和离,我就成二婚了,二婚男人像根草,不值钱了。”

    晏云澈:“……”

    云晔也是一脸的无语,还是第一次听到二婚男人不值钱这种说辞。

    大晋不搞贞节牌坊那一套,死了丈夫的,被休弃的,和离的,都能二嫁,但二嫁女在常规认知里才是不值钱的象征。

    而二婚男,只要有身份地位,哪怕只是粗浅的有钱,都不愁找个头婚黄花大闺女。

    这观念,到祁秋年这里,反而成了男人不值钱了。

    祁秋年还在继续说,“俗话说得好,贞操才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彩礼,如果一个男人烂黄瓜了,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追求真爱?”

    这话,真不像是他这个见多识广的现代人说出口的,现代人不说结婚,谈个恋爱,上个床,很正常,最后没结婚的比比皆是。

    祁秋年也不是那么保守的人,从前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有个同学一两个月就换个对象,说是要集齐十二生肖再加十二星座,他也觉得挺正常的。

    但这不是在佛子面前嘛,得要装一装。

    晏云澈确实是被他给装到了,沉稳地嗯了一声,“确实,不论男女,都该要洁身自好。”

    云晔更是无语,“小侯爷,您别扯太远,即便是您的观念正确,我与你联姻,也算不到烂黄瓜的地步,侯爷不喜欢我,那便不圆房就是了,总归是政治联姻,彼此利用。”

    祁秋年:“……”

    这云晔说得倒是直接又干脆,祁秋年还挺欣赏这种性格的,但还是很无语。

    云晔继续说,“与侯爷成婚,侯爷助我扳倒云家,我相信侯爷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届时,半数身家,定然如数奉上,而我,也能让侯爷在接下来的风波里,全身而退。”

    祁秋年都想锤他两拳了,要说这个古代人保守,这云晔却能找到他自荐枕席。

    细想了一下,这古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云晔真要嫁给他了,那他和云晔就捆绑在一起了。

    虽是彼此利用,但是用婚姻做筹码,祁秋年还是无法接受。

    【而且,这云晔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最重要的是,撞号了啊,大兄弟。】

    晏云澈:“?”撞号?是?

    祁秋年摆了摆手,“不管接下来的风波是什么,三皇子会对付我,那也是迟早的事情,但本侯从不畏惧,更别惝恍地用自己的婚姻去求一个平安。”

    云晔叹息,“侯爷真的就不考虑?我提出的这个条件,无论如何,侯爷都是不亏的。”

    祁秋年:“……这不是亏不亏本的问题。”

    【是本侯不能让人误会。】

    他之前还问过晏云澈会不会因为政。治原因去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他自己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呢。

    他看着云晔,“云公子还是太偏激了,即便是要扳倒云家,你还有很多条路可以选择,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婚姻和名声。”

    断袖成婚,还是出嫁的那一个,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会好听。

    云晔沉默,他当然知道他还有别的选择,比如直接偷偷收集云家与承平侯密谋的那些证据,比如把云家的名声搞臭等等。

    可是他又不想背负上骂名,不想被云家人唾弃是不肖子孙,只想借刀杀人。

    也不是他刻意偏执,非要嫁给祁秋年,可是若不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又怎么可能一条心呢?

    来之前,他都想得好好的,他手里的筹码足够,定然能让祁秋年动心,可见到祁秋年,他就没底了,到现在,他是更没希望了。

    若是让祁秋年知道他的想法,免不了被骂一句又当又立了。

    云晔咬着牙,又犹豫着开口,“若是……若我告诉小侯爷他们下一步的计划,小侯爷可否助我?”

    顿了顿,“不成婚,用别的方式。”

    祁秋年沉默,他并不想多一个麻烦。

    云家虽是大世家,可在他看来,并不成气候,如今云家的当家人就是云晔的父亲,是个蠢货,掀不起风浪。

    除了上次差点儿被暗杀的事情,他没有理由去对付这么一个蠢货,冤有头债有主,解决晏云耀才是关键所在。

    至于晏云耀那个狗东西下一步的计划,好奇,但也不是完全想知道,简而言之,放马过来。

    他祁秋年就没有怕的道理。

    他琢磨着,给云晔出了个馊主意,“你看要不然这样,你直接去刺杀皇帝,这就是被诛九族的大罪,虽然大晋律法死罪不祸及家人,但全家被流放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你这也算是扳倒云家了嘛。”

    晏云澈:“……”

    云舒:“……”

    这完全就是一个暴击,对古代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若是被有心之人听见,那都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年年慎言。”

    “喔。”祁秋年瞬间乖巧。

    云晔:“侯爷莫要说笑。”

    祁秋年:“这不是你说让我助你的吗?”

    云晔:“虽然但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

    晏云澈强行将话题扭转过来,“云公子可是想说晏云耀会在那一批即将送进京的粮种上作文章?”

    云晔直接表演了一场瞳孔地震,“你,你,悟心法师,你是怎么知道的?”

    话到这,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佛子或许应该是在炸他,可他现在说出口,这筹码就没了。

    还谈个屁啊。

    晏云澈勾起嘴角,“贫僧自有办法。”

    祁秋年略微一挑眉,那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又冒上了心头。

    【我才不久从晏云澈的极乐苑回来,回来的路上遇到的云晔,这么短的时间,晏云澈到底是怎么查到线索的?】

    晏云澈不着痕迹地顿了顿,“晏云耀与祁小侯爷有仇怨,算是朝堂上不公开的秘密了。”

    即便是那些大臣,还有陛下,可能包括晏云耀本人都不知道祁秋年跟他到底有什么仇怨。

    可是自从祁秋年进京,将近一年的时间了,两方明里暗里的争斗过好几次了,傻子也看出问题了来了。

    他继续说,“如今,京城里没别的大事,也只有晏云耀即将送进京的高产量农作物的讨论度比较高。”

    不少百姓都在说,原来他们大晋也有高产量的粮食,还抱怨岭南州府的当官的不作为,有好东西都不知道要推广,都不知道要进献邀功。

    这时代,交通不方便,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过自己出生的城市,对于千里之外的岭南州府,他们更是完全不了解,只能从那些跑江湖生意的口中窥探一二。

    不过从前也是没有听说过这高产量的粮种。

    如今,京城里都在夸晏云耀这个三皇子,还是三皇子有眼光,只不过是去岭南州府巡查一圈,就慧眼识珠,发现了高产量的宝贝。

    几番分析,晏云耀也只能在这粮种上面搞事情了。

    毕竟,新的粮种,还高产量,据说又是本土的农作物,明晃晃的,触碰到了祁秋年这个靠进献粮种才挣得爵位的侯爷的利益。

    可是有一点想不明白,若是晏云耀真找回来高产量的粮种,怎么看都是大功劳一件,陛下肯定会给予他奖赏。

    若是在民间积累声誉,冯良那一脉的官员再联名上奏,请立太子,也不是不可能。

    他没有理由毁了这个肉眼可见的利益。

    祁秋年听他一通分析,打消了疑虑,“还是你聪明。”

    “侯爷过奖。”

    云晔:“……”

    祁秋年看了他一眼,“你瞧,你的筹码不值钱了。”

    云晔咬牙,“难道侯爷就不想知道他们的具体计划吗?”

    【当然想知道。】

    但肯定不会说出来啊,说出来就少了主动权了,他深谙谈判的真理,把握主动权才是关键。

    云晔也算是沉得住气,心里竟然都没怎么想过这件事情,晏云澈也没读到细节。

    祁秋年还是很稳,“他无非就是那些手段,按照我说,都很愚蠢,他想办我,暗杀走不通,自然只有栽赃陷害这一套,设计粮种被劫,或者路途腐坏,都可以想办法摘脏给我嘛。”

    云晔的瞳孔又震了一下,他怎么知道???

    晏云澈抬眸。

    够了。

    他朝祁秋年递交了一个眼神。

    祁秋年很默契,心里了然,还真让他给猜中了。

    虽然不知道晏云澈是怎么确认的,但晏云澈的观察力一直很强悍,必定是云晔的表情露出了破绽。

    【啧啧啧,晏云澈就该去学微表情心理学。】

    晏云澈露出三分无奈,随后跟着他的话接下去,“侯爷分析得也不错。”

    云晔:“……”

    他觉得他无论今天说什么,都好像是一个局外人。

    钓鱼不上钩,谈判失去了主动权,筹码也不值钱了。

    他叹息着,站起身,拱手行礼,“既然如此,侯爷便当在下今日没来过吧。”

    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祁秋年啧了一声,这云公子确实有几分可怜,今天也算是千里送消息了,要不然他还想不到这一层。

    最后他还是没忍住,“与其走歪门邪道,比如去收集证据,将罪魁祸首扳倒。”

    云晔心底震颤,罪魁祸首,那只能是三皇子晏云耀了。

    想来也是,如今云家巴结上了承平候赫家,也是看在赫皇贵妃和晏云耀的份上。

    主要还是晏云耀,只要晏云耀登上帝位,他们云家也有一份从龙之功。

    可若是反过来,让晏云耀无法登顶呢,甚至是……

    到时候跟着晏云耀的云家,还有几分活路?

    云晔心中豁然开朗,到时候,他只需要想办法将自己摘出去。

    他回过头,这次是郑重的,朝着祁秋年行了个大礼,“谢侯爷的提点。”

    顿了顿,“侯爷也放心,云家那边我会盯着,若是有动静,会差人通知侯爷。”

    这意思,还是想要上祁秋年的大船,也能想通,想必这云晔不受宠,家里也没几个可用的人。

    与其单打独斗,还不如跟他合作。

    行吧,只要不给他找麻烦,能多个合作伙伴,祁秋年还是能接受的。

    云晔离开之后,祁秋年喝了一口水果茶。

    “晏云澈,这事情,你觉得要怎么办?”

    晏云耀要栽赃他,前面又做了铺垫,必然会伪造一些证据出来。

    他们是不是要先下手为强?

    晏云澈的眉目里也多了几分凝重,这事情确实不好办,如果他们主动出手,更是中了晏云耀的下怀。

    到时候都不用栽赃他们了。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等到事情发生了,再去解决,也确实是太愚蠢,太被动了一些。

    祁秋年的眼珠子转了转,“我在建渝州府的水稻要收获了,如果能让他们快马加鞭,将即将收获的水稻的稻穗运送进京。”

    话没说完,晏云澈就明白了,抢先晏云耀一步,而且又是稻米这种南北都吃的主食。

    有了这高产量的水稻,祁秋年就完全没有理由对晏云耀那不知名的粮种不利。

    “那水稻,确定培养成功了?”

    祁秋年点了点头,“跟我家乡的产量是不能比,但是比起如今的产量,大概翻倍是没有问题的。”

    建渝州府的气候和土质,在正常情况下,一亩水田,大概能产两石到三石的水稻,前段时间跟苏寻安通讯,他们的稻穗比别的要沉得多,有经验的老农来看了,一亩达到四石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这还是第一季,经验不足,以及各种原因的干扰,达不到期待值,等到明年,再经历一次培育,应该还能再增产几分。

    祁秋年的要求也不高,不求能做到袁老爷子那超级水稻的两千五百斤,能做到八百到一千斤的产量,就已经很不错了,也就是七石到九石左右。

    毕竟,这个时代没有化肥,除虫手段也有限。

    祁秋年翻了日历,这事情确实不能等,得要在暴雨之前,将水稻送进京。

    暴雨提前做了防护,但多少还是会影响产量,到时候再送进京,那效果就没现在这么好了。

    晏云澈却不看好,“晏云耀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不日就能到达,即便是你现在飞鸽传书到建渝州府,那边快马加鞭送进京,也来不及了。”

    祁秋年嘿笑两声,“你觉得我会说空话?你跟我来。”

    葡萄也不吃了,祁秋年吩咐下人。

    “将成熟的葡萄采摘下来,给那些高级贵宾都送一串过去,挑品相好的,品相差一点的,也别嫌弃,咱们府上自己吃。”

    有的就是在架子上挤压了,或者一整串不够大,简而言之就是不咋好看,但是不影响口感。

    不过这葡萄,他就送一次,其它的,吃不完就酿酒吧。

    下人们哪里会嫌弃,这么好的葡萄,他们从前别说吃了,见都没见过,连忙跪谢小侯爷。

    “行了,你们也忙去吧。”

    他带着晏云澈回自己的院子。

    晏云澈,“你府上的下人,近日来规矩了不少。”

    其实最开始这些下人刚来侯府的时候,也是很规矩的,但是祁秋年自己不讲究那些,也不喜欢他们时时刻刻都紧绷着一根弦,管理也就松散了不少。

    结果大源前段时间不知道跟谁学的,非要把家里打理得规规矩矩的。

    祁秋年说了两句,倒也没阻止,自家关上门,怎么过都行,被外人看到,终归是不合适的。

    “晚饭就在我这里吃了。”祁秋年回到主院,“这厨房都没沾染过荤油,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晏云澈:“不是要给苏寻安传信?”

    祁秋年看了一下时间,“还早呢,要到晚上九点,哦,也就是亥时。”

    晏云澈一头雾水,不过也没催促,反而跟着祁秋年一同进了厨房。

    “你来干什么?厨房热得很。”祁秋年乐呵呵的,“你就等着吃呗,去我房里,开空调了,特别凉快,我简单做两个凉菜,我们将就吃就行了。”

    “都可,我陪你一起。”晏云澈也不挑食,很好养活,但也不好又让祁秋年给他做饭,想着或许进来帮个忙。

    祁秋年理解他的用意,直接又推着他出去了,其实他也嫌弃厨房太热,干脆直接找小厮把放进库房里的便携式户外炉子给拿出来了。

    “走走走,我们回房间做。”

    晏云澈:“做什么?”

    祁秋年:“当然是做饭了。”

    “我是问做什么饭。”

    祁秋年赧然,“随便吃个凉皮凉面吧。”

    天气热,也吃不下大餐。

    晏云澈见识了便携式的小炉子,“你这里,有趣的物件是真的多。”

    祁秋年也笑着,“你要是喜欢,下次我让张莫镖局从南安县再送一些过来。”

    “你还有很多物资在南安县?可安全?”

    “放心,安全着呢,我那箱子,你如果见了就知道,刀劈斧凿都不可能打开,上千斤的重量,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抬走。”

    ……

    两人又再闲聊了一会儿,一直到亥时,祁秋年又再次带着晏云澈去了密室。

    第76章 密室

    密室里似乎又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晏云澈看不懂。

    但想来,应该还是电器。

    “墨迹那边研究电力,近况如何了?”晏云澈见识到电器带来的便利的冰山一角,就知晓,那是个好东西。

    说到这个,祁秋年可就兴奋了,“你还别说,这墨迹还是有点儿本事的,之前还从家族叫了一些表堂兄弟,都在一块儿研究呢,墨家不愧是擅长格物的鼻祖,水力发电机,已经有不错的进展了。”

    说到这,祁秋年还笑了一下,“那墨迹最开始不是想要研究相机嘛,现在都完全想不起相机了,一门心思扑到电力上去了。”

    光有了电,其实也没啥用,还要有各种电器才可以。

    别的大家电,暂时不敢想,最起码,电灯泡要弄出来吧,此后也能省了夜晚烛火的费用。

    他这里相关的书籍都不缺,算是照葫芦画瓢,少了后世还需要一个’发明‘的过程,极大程度地降低了难度。

    这些古代人可聪明着呢。

    “就是你这种电灯?”晏云澈问。

    祁秋年拖着长音嗯了一声,“也不能这么说,我这个比较复杂,他们能做出最基础款的电灯就很不错了,至少都比烛火要亮堂。”

    有了电,有了电灯泡,后续的工作也还多着呢,电要如何走进百姓家,要如何记录用量,电费要如何收取。

    都是一系列的问题。

    而且如今水力发电机发电的电量,应该无法供给整个京城,这名额有限,而到时候那些权贵怕是宁愿给自家柴房安装上灯泡,也不会让普通百姓抢到整个名额。

    那些权贵也不好得罪,这也确实是个问题,到时候也得想办法解决。

    电力在华夏开始普及的时候,同样也是很多基层百姓用不起,或者说抢不到安装名额,有钱人家,总能抢先平民一步。

    “这事情急不来。”祁秋年啧了一声,“这才刚开始研究呢,真要到走入百姓家,也不是短期时间内能实现的。”

    晏云澈颔首,“总会越来越好的。”

    “是啊。”祁秋年长呼了一口气,“我还要在这个世界生活几十年呢,我也希望这个世界能变得更好,希望未来的某一日,能找到我家乡的影子。”

    这算是一个宏大的愿望了。

    可晏云澈却注意到了祁秋年用的是’世界‘两个字。

    佛说,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

    这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祁秋年究竟又来自何方?

    那个世界,又将是如何的绚烂?

    祁秋年没给他细想的时间,“你跟我来,让你见证一下奇迹,让你看看我如何在千里之外,瞬间将信息传播到建渝州府的。”

    晏云澈的瞳孔微缩,他向来淡然的表情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千里之外?瞬间传递?”

    祁秋年嘻嘻,“是的呀,这个叫电报机,通过电磁波传递消息,”

    他这么解释,晏云澈估计也听不明白。

    “你过来看这个。”祁秋年把耳机给他戴上,然后敲击了仪器,“你听,声音是可以有长短与节奏的,我们将声音节奏归纳整理,有序排列,还有这本书,你看看,每个字母都有对应的节奏,最后再将字母拼在一起,那就是文字了。”

    晏云澈颇为感兴趣,翻开书籍,细细阅读。

    就在这个时候,电报机的信号灯亮了,“先等一下,苏寻安给我传消息了,你也一起听听,看能不能找出规律,嘿嘿。”

    信号电音,滴,滴滴,滴滴滴,滴。

    第一次接触的,能听出节奏就不错了,更别说是能分辨。

    祁秋年不好分心,只能一边听,一边在旁边的本子上记录。

    今天的消息有点多,祁秋年专心记录,就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晏云澈。

    起初晏云澈还是只能通过手上的书籍,然后尝试着分辨耳机里的长短音,到最后几个字,晏云澈也拿着笔,抽了一张纸,像模像样地写下几个字母。

    到祁秋年记录完所有的字母,转过头才看到旁边那几个孤零零的字母,钢笔写的,看起来还有些青涩。

    “你记录的?”祁秋年惊讶到下巴都快掉了,他对比了一下,是最后几个字母,晏云澈完全没有出错。

    这是什么逆天的学习能力?

    晏云澈莞尔,“并不是很复杂,我从前也学过音律,这电波,如果改变一下思路,便是音律的节奏,长长短短或停顿,再逐一对标书上的字母便是。”

    左右也不过二十多个字母。

    “啧啧啧。”祁秋年抱拳,“在下深表佩服,我当初上大学,哦,就是在外求学的时候,学校有个社团,就是专门研究电报机的,我在社团里学这个摩斯密码,用了将近两个月。”

    当然,两个月是有些夸张,毕竟还有别的学业,这种课外兴趣,只能抽时间去学习。

    可即便是这样,也没有像晏云澈这么恐怖的学习能力。

    “这些字母?”书上都是简体字,他能看懂,但是这个字母,却是一头雾水,要如何拼写成汉字?

    祁秋年又假装翻翻找找,从空间里拿出一本小学一年级的书,“上面都有,你可以先看看,了解一下,如果感兴趣的话,我改天再教你,我要先把苏寻安的信息拼出来,然后还要给他回信息。”

    晏云澈颔首,翻开课本,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年级二班,祁秋年,字体十分青涩,如幼儿涂鸦。

    这是祁秋年从前的课本?

    再往后翻看,里面还有真有一些稚嫩的涂鸦,小猫小狗什么的,十分有童趣。

    这时候,他反而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学习拼音了,翻看书籍,窥探年幼时的祁秋年,似乎来得更有吸引力。

    祁秋年解析了苏寻安发来的信息,不由得蹙眉,之前那些山匪,交由伍锦暗中查办,之后就没让苏寻安沾手了。

    但也只是明面上的,苏寻安不管,但实际上也在暗中调查。

    那些山匪,与晏云耀的一个幕僚有过接触,基本上算是确认了,那必然是晏云耀的私兵无疑了。

    苏寻安都查到了,伍锦和老皇帝就没有不知道的理由,但现在……老皇帝却没有动作。

    皇子圈养私兵,那等同于谋逆。

    也不知道老皇帝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是准备压下这件事情?再给晏云耀一次机会?还是要等待什么时机?或是还没收到信息?

    祁秋年也叹息,扳倒晏云耀,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这棋子已经落下了,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好再多做什么,就看老皇帝下一步要怎么走了,也要看晏云耀的棋子会落在哪里。

    总归是晏云耀已经在老皇帝心里扎下了一根毒刺,老皇帝即便暂时能容忍,但这毒刺也极易暴发。

    这场博弈,是越来越精彩了,呵~

    祁秋年还隐隐有几分兴奋感,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彻底搞死晏云耀了。

    随后,祁秋年又赶紧给苏寻安回了信息。

    先是回复苏寻安刚才发过来的事情,让他不要声张,也不要表现出异常,就当是不知道,然后再把他和晏云澈商量过后的安排发过去。

    建渝州府,离京城千里之遥,若是快马加鞭,三日,最多五日,应该就能到京城。

    他也不要求苏寻安送多少稻穗过来,每亩田去挑选几株颗粒最饱满的,送进京就差不多了。

    有个样品,就能看到成果。

    至于晏云耀送进京的粮种,听说数量不少,路途上肯定会耽误,更何况,那晏云耀还要算计栽赃他呢。

    回来得没有这么快。

    祁秋年就要抢占这个先机。

    苏寻安再次回了信息,表示天一亮就出发,他亲自带人护送。

    祁秋年也没拒绝,苏寻安过完年就出发去了建渝州府,已经半年没和妻女相见了,反正这一季马上要成熟,收获的事情,交给那些退伍将士也差不多了。

    再则,不是还有陛下派过去的伍锦坐镇呢,后续大暴雨,提前做了防护,伍锦也能及时反应,苏寻安不在,那些未雨绸缪,也正好降低伍锦那一行人的警惕与猜疑。

    “好了吗?”晏云澈见他放下耳机,也正好翻完了整本书。

    嗯,看完了整本书上的涂鸦。

    祁秋年后知后觉,有些赧然,“那时候还小,才刚上一年级,课堂上坐不住。”

    就爱在课本上涂鸦画画。

    晏云澈轻笑,“很不错,这些图画都很有趣,画风也十分独特。”

    祁秋年哦了一声,然后才忽然想起,面前这位佛子,才是真正的绘画大师。

    “许久没见你画画了,最近怎么不画画了?我这里还有些颜料,你一块拿回去吧。”

    晏云澈沉默了一下,“最近没有太多的灵感,只是偶尔练笔,没有成作的图画,就不浪费好颜料了。”

    祁秋年给他的颜料,是他这个见多识广的佛子兼皇子都没见过的。

    想来,这些颜料都来自祁秋年的家乡,用一次就少一次了。

    对于爱作画的人来说,定然是要珍视的,更何况,这些颜料都是祁秋年送的。

    “那上回答应我的人像画,什么时候给我?”祁秋年不知道他心里那么多弯弯绕绕,只当是闲聊。

    晏云澈再次沉默,回忆起书房里的那些草图,“暂且也没有合适的画面。”

    祁秋年又喔了一声,不过也不催促,不过他自己又突然来了兴致。

    “晏云澈,你,你有没有别人给你画过画像?”

    “自然是有,从前我出家在寺庙,按照规矩,一年才能回京与母妃团聚,母妃就让宫廷画师给我画了画像,每年都画。”

    祁秋年啧了一声,“我还说我给你画一张呢。”

    晏云澈眉目带笑,“侯爷也会作画?”

    “不算是作画,学过一点点素描。”祁秋年干脆翻出一张照片,“这是我从前练手,给爸妈画的,这就是素描,画得不好。”

    黑白画,只有无限重叠的线条,好似铅笔画出来的。

    再看画中的夫妻二人,祁父眉目严肃中带着温和与纵容,看起来不像是一名商人,反而像是位高权重的掌权人。

    晏云澈的感受也不算错,跨国集团的总裁呢,可不就是掌权人。

    只不过,为何是短发?

    祁秋年似乎看出他的疑惑,“我们那边男子大多数留的都是短发,也方便打理,即便是女子,留短发的也不少。”

    说到这,祁秋年还想起他之前的猜测,上辈子他总觉得晏云澈看他的目光很怪异,他的猜测大概是因为他半长不长只及肩的头发。

    这古代,身体发肤授之父母,虽然他们也会剪头发,但也仅限于修一修,不会剪短,除了和尚。

    刚好,晏云澈的目光落在祁秋年的头发上,“所以你才要剪短头发?”

    虽然出门的时候,祁秋年都会束发,也不大能看得出长短,但是他与祁秋年太熟了,祁秋年在自己家里,就很随便扎个丸子头,看得出来,头发不长不短的。

    祁秋年摊手,“是有些不习惯长头发,而且这夏天也太热了,勉强能束发就差不多得了,还是你好,光头呢。”

    【洗发水都省了,洗面奶都能洗整个头了。】

    晏云澈:“……”

    虽然不知道洗发水和洗面奶是什么,但从字面意思上也能理解。

    他没忍住,敲了祁秋年的脑门子一下,“勿要拿出家人的头发开玩笑。”

    “好吧好吧,我也不懂你这些规矩。”

    晏云澈莞尔,又再垂头,看着照片上的祁母,温婉大方,眉目里张扬自信,与这个时代的女性,截然不同。

    晏云澈注意到,祁秋年的眉眼更像他的父亲,脸形和鼻子嘴巴却更像他母亲。

    他几乎是把二老最优秀的地方结合在了一起,才能长成如今明媚张扬的五官与气质。

    祁秋年催促他,“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画一张?”

    晏云澈的目光幽深,“现在?就在此处?”

    “是啊,择日不如撞日嘛。”祁秋年没注意到他的眼神,“你要愿意的话,我给你画一张,留作纪念,不过我许久没画过了。”

    “画吧。”晏云澈说。

    祁秋年满意了,迅速找来了画纸,“来来来,你就坐这儿,我坐你旁边,方便观察。”

    亥时已过三刻,寻常都到了晏云澈已经入睡的时间了,而近日来的琐事太多,也难免疲惫。

    祁秋年许久没画过素描了,有些手生,为了不丢脸,他只能慢慢下笔,先找一找手感。

    晏云澈就在笔纸摩擦的沙沙声中,撑着脑袋,慢慢地进入浅眠。

    等到祁秋年再次抬头观察自己的模特的时候,才发现晏云澈已经睡着了。

    原想要将他叫醒。

    可是睡着的晏云澈,太蛊了,美得不似人间物。

    晏云澈的美貌,是浓烈的,带有攻击性的,闭眼之后,便恰到好处地综合了那一些微妙的攻击性。

    轻垂的眼睫,高挺的鼻梁,看起来略微有些薄情的薄唇,还有点睛之笔的眉心伤疤。

    怎么会有人连眉心的伤疤都美得如此的恰到好处?

    祁秋年不知道盯着晏云澈看了多久,手里的画板和笔,什么时候放下的,他也忘记了,直到他的手指即将触及到晏云澈的眉心。

    晏云澈骤然睁开双眼,瞳孔里倒映着祁秋年惊诧的眼神,还有还未来得及退去的痴迷。

    “侯爷是想要做什么?”晏云澈的声音有点儿低。

    偷看被发现也就罢了,可他还差点动手,祁秋年有几分尴尬。

    “我,我那,那什么,就是有点好奇,你眉心的瘢痕是怎么来的?”

    晏云澈闭了闭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言语。

    “幼时,外祖父在外打仗,母妃在宫里设了佛堂,日日拜佛求平安,那时我才两三岁,比较顽皮,不小心磕到了佛像。”

    很奇怪的是,那原本不算深的伤口,结痂之后脱落,瘢痕却无法祛除,而晏云澈也在那时拥有了读心的本领。

    母妃说那是佛祖给他开的天眼,而他读心的事情,也只有他母亲知晓。

    如今都快过去二十年了,他依旧还记得母妃知道这件事情之后,那急切的眼神,焦虑的心情,三令五申让他万不可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再后来,母妃觉得他留在宫里不安全,于是便设计让他’初显佛性‘,出家做了新一任的佛子,远离皇宫这个会吃人的地方。

    主动去做佛子,也就意味着,主动放弃了皇位,他母妃此举,除了保全了他,还有母妃自己,与战家。

    祁秋年的关注点就能跑偏了,“厉害啊,两三岁的事情你都还记得,我七岁以前的记忆都很模糊了。”

    晏云澈:“……你的画呢?”

    “哦哦哦。”祁秋年又重新拿起了画板,“已经有雏形了,还需要再添加一些细节,你要是困了,我们就改天再画。”

    晏云澈这会儿也清醒了,“不必,现在就画吧。”

    祁秋年垂头,刚想继续落笔,密室里的灯光却突然黑了下去。

    晏云澈先是一惊,迅速捉住了祁秋年的手腕,画板和铅笔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担心是有歹人搞小动作,他只能将祁秋年拉近自己的身边,以便随时可以保护他。

    祁秋年心底有些暖,“没事,我这就是家里的电器用得太多,太阳能发电板的供电不是特别的稳定,可能只是跳闸了。”

    【这算不算是关心则乱?】

    密室里没有了光线祁秋年本能地转身,一道气息却拂过他的耳边,顿时便愣在了原地。

    他不确定是不是……

    随后,他也感受到拉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似乎也顿了一下。

    似乎,方才的触碰,应该只是一个意外。

    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里,呼吸交缠,安静得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

    祁秋年恍然间有些紧张,并且十分不合时宜的在脑子里闪过一些过肾不过审的画面。

    也幸好是画面,也幸好晏云澈的读心术只能读出心里话,还没有进化到能读出画面。

    两人就像是雕塑一般,不知道站了多久。

    “晏,晏云澈。”祁秋年嗓子有些发紧,“你,你能不能先松手。”

    晏云澈轻声道抱歉,可他下一秒又听见面前这小侯爷在胡思乱想。

    【这大手,该握的不是我的手腕,握我的腰试试。】

    晏云澈喉头滚动,似乎是黑夜给了他一阵迷。乱,忘却了自己的身份,一伸手,便搂住祁秋年的腰,狠狠地带向了自己的方向。

    两颗心,紧密的贴在一起。

    噗通~噗通~噗通~

    呼吸里,都是对方身上的气息,特别是祁秋年,拥有异能之后被放大的五感,在黑夜中似乎更灵敏了,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晏云澈的线条,身体的体温,呼吸的节奏。

    祁秋年的心跳热烈而滚烫,某些不可言说的禁忌感在此刻冒出心头。

    他能感受到晏云澈的呼吸就在他的鼻尖往上一点,他只要一抬头,似乎,就可以

    可是,这不符合他的三观,他无法在不清不楚的情况下与人暧。昧,甚至是做出亲密举动。

    而且,这还是在古代。

    但,也许是今夜的气氛太好,跳闸的时间也恰到好处。

    祁秋年荒唐的,想要放任自己一次。

    而晏云澈也没有了动作,身板比雕塑还僵硬。

    他也无法理解克己复礼,将佛教十戒刻进骨子里的自己,只是听了祁秋年的心声,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冲动且失礼的举动。

    明明他是知晓的,祁秋年心里总是对他不正经。

    刚闭上眼,他能感受到祁秋年柔软的发丝如羽毛般轻抚过他的脸颊。

    有些痒,但他知道,是心痒。

    他无法克制眼前人对自己的吸引力。

    祁秋年也闭上眼,他一点点地抬头,呼吸开始交织,他不确定晏云澈是否会拒绝。

    可这一刻,黑夜给他壮胆,心里就一句话:【去他妈的三观,老子现在就想亲他一口。】

    刚想再有下一步的动作,啪嗒,电力恢复运转,白炽灯瞬间闪耀,恍得祁秋年眼前一片白光。

    隐藏在黑暗里的胆量,在此刻瞬间又龟缩了回去。

    他只看到近在咫尺的鼻尖,还有通红的耳廓。

    晏云澈似乎也被这灯光也惊到了,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暧。昧荡然无存,只剩下微妙的尴尬。

    祁秋年吐出一口浊气,看着晏云澈紧闭双眼,又在念清心咒了。

    【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啊。】

    晏云澈手里的佛珠拨弄得更快了,祁秋年这才注意到他脖颈都烧红了。

    他之前不确定晏云澈对他的感情到底是哪一种,但此刻,他确实,晏云澈对他也是有想法的。

    佛子也动了凡心,也要破戒了吗?

    再次看着紧闭双眼的晏云澈,祁秋年鬼胆子又冒出来了,迅速扑了过去,混乱中,吻在了晏云澈的唇角上。

    蜻蜓点水,祁秋年迅速退回,定定地观察着晏云澈的反应。

    晏云澈猛地睁开双眸,瞳孔与眼睫都震颤得厉害。

    祁秋年也耳根子通红,“是我轻薄了佛子,不是佛子破了戒律。”

    颇有那么几分强词夺理在里面。

    祁秋年:“佛祖即便是要惩罚一个人,那也会是我。”

    晏云澈心虚纷杂,“佛,不会怪罪任何人,当你念佛时,佛就是你。”

    自己又如何惩罚自己。

    祁秋年反射弧终于回来了,开始感觉尴尬和不好意思,“那,那什么,我们要不要先从密室里出去,有点儿热。”

    “走吧。”晏云澈最后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画板,还只有一个轮廓。

    无法静心作画的,不止是他。

    两人这状态,也不适合再回房间这么私密的地方。

    可是就这么放人离开,似乎也不太能对得起密室里的感觉。

    祁秋年找来一壶酒,两瓶饮料,“今晚月色正好,可否邀你一同赏月?”

    赏月,本就是一件浪漫的事情。

    晏云澈没说话,只借着月光,看着祁秋年,心绪有些繁杂。

    “改日吧。”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我回极乐苑还有些事情。”

    祁秋年像是反应过来什么,颇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模样,“都说是我轻薄了佛子,佛子又怎么可以有负罪感呢?”

    不过他到底是没留晏云澈,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对一个念了快二十年的佛的人来说,冲击力太大了。

    不过嘛……

    祁秋年看着脚步略微慌乱地晏云澈离去的背影,他痞里痞气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略微挑眉。

    哼着不成调的歌,一个人对月独酌去了。

    很多事,经不起细想,但来日方长。

    他算了算时日,也没多久了。

    第二日。

    远在建渝州府的苏寻安,身上背着电报机,旁边两个魁梧的大汉,一人背着一匣子颗粒饱满的稻穗,一人背着简单的行李。

    三人策马奔腾在建渝州府到京城的官道上,尘土飞扬。

    出发半日,停下歇脚。

    有个将士叫老李,凑到苏寻安面前,“苏先生,后面一直有人跟着我们。”

    苏寻安点点头,“是仇公子吧,我好像看见他了。”

    随后,他想了想,“我们放慢一些,等一等仇公子,恐怕他也是要进京求学,他一介书生,上路不安全,才会跟在我们后面。”

    老李点点头,“还是苏先生心善。”这仇公子,他也见过,挺好学的一个书生,经常来他们田地里与他们闲聊农耕呢。

    很快,仇恩就跟了上来,身上只背了一个小包袱,像是临时起意。

    苏寻安抢先他一步开口,“仇公子是要进京求学吧?远远地就看见你身影了。”

    仇恩一副老实的模样,“是有这个打算,所以才想着跟着苏先生一道。”

    苏寻安的表情很有欺骗性,“不过我们进京有急事,须快马加鞭,若是仇公子吃得消,那便一道走吧,若是跟不上,我让老李陪你一起,慢慢来,不着急。”

    “不,不用。”仇恩赶紧道:“怎可为在下耽误先生的行程,在下马术尚可,应当是能跟得上的。”

    如此,苏寻安也不再多说,马鞭一扬,便策马飞驰而去。

    老李和另外一个将士也立马跟上,仇恩神色莫辨,也快速策马跟了过去。

    一路上,他们除了吃饭解手,晚上轮流休息两个时辰之外,一直在赶路。

    风雨兼程,终于在第四天的早晨,一行人才风尘仆仆地到了京城的城门口。

    苏寻安在半路上找了机会,用电报机给祁秋年报了信。

    祁秋年也大致估计到了他们到京城的时间,早早的就派了大源在城门口等着。

    “苏先生。”大源朝他们挥手,“快快上马车歇息一下,马儿交给小厮便是。”

    苏寻安也没有推拒客套,他到底是个读书人,虽然经过这半年的劳作,身体强壮了不少,但始终跟不上这些退伍将士们的体力。

    连续四天的奔波,确实是有些疲惫了,不过他还是分了一些心思。

    “大源管家,这是我在建渝州府结识的朋友,是个读书人,可否一道安置了?”

    大源拍着胸脯,“当然没问题,苏先生的朋友,那就是咱们侯府的贵客嘛,走走走,一道回去,侯爷已经给你们准备了饭食和热水,洗漱一下,吃个早餐,再好好睡一觉,辛苦几位了。”

    仇恩却连连推拒,“不,不了,谢过苏先生的好意,在下还有友人在京城,先前通过信件,说了要去投奔他的,今日便不去叨扰侯府了,改日再与苏先生相约。”

    苏寻安也没勉强。“如此也好,今日我需先回侯府复命,若仇公子想要寻我,可去侯爷为我安置的宅院寻我。”

    他将祁秋年进京之后买的那座宅子的地址告知了仇恩。

    同样的,苏寻安也清楚,那座宅子,其实就是仇恩的祖宅。

    仇恩震惊了一下,可他掩饰得很好。

    他拱手道,“改日定当登门拜访,苏先生还是快快回去歇息吧,在下也先行一步。”

    苏寻安颔首,可他并没有错过仇恩那一瞬间的惊慌,若无其事地坐上马车回了侯府,没去管仇恩若有所思的眼神。

    祁秋年也已经在侯府大门口等着了,见苏寻安下马车,连忙迎了上去。

    “这些时日辛苦寻安了,黑了,也瘦了,不过身板瞧着倒是结实了不少。”

    苏寻安心里有些感动,尽管侯爷拿他当朋友,可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苏寻安早已把自己划分为祁秋年的下属幕僚等角色。

    侯爷能如此礼贤下士,对他这毁了容貌,无法再科举的读书人来说,便是不可多得的贤主了。

    进了侯府,祁秋年没急着去看稻穗儿,让他们先洗漱,吃了个早饭。

    等那两个将士下去歇息了,苏寻安才将装满稻穗的木匣子,递交到了祁秋年的面前,

    “侯爷,幸不辱命,此次培育,应当能增产一倍有余。”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也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如果不是他亲自带领那些将士下田,挨个授粉培育,日复一日地,亲眼看着稻花结成稻穗,慢慢成熟,他也不敢相信。

    毕竟,他们的田地周边还有其他的农田,对比之下,相差实在是太明显了。

    已经有不少当地的村民来打听他们的种子了。

    想到这,他再次抱拳躬身,深深行了一个大礼,“此番,侯爷又是造福天下百姓了。”

    祁秋年带着笑,“你我二人,虽有半年多未见,可也隔三差五地便在通信,寻安怎的又与为兄生分了?”

    苏寻安也带着笑,方才,他刚进侯府的大门,就察觉到了侯府与从前那种散漫的状态不同。

    丫鬟小厮们分了阶级,也都规规矩矩的,不似从前那般的松散,有了一个侯府应当有的态度。

    他也难免拘谨了三分。

    祁秋年玩笑道:“莫要与为兄如此生分,你我二人一见如故,从来不是主仆,是信得过的朋友。”

    他说得真诚,苏寻安也难免感动。

    可当他再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祁秋年却摆了摆手。

    “你先下去歇息,晚一些,我会派人去接你的妻女过来团聚,放心,弟妹这些日子过得还不错,小侄女儿也长得白白胖胖的,胭脂铺的生意打理得也挺好,除了大源的妹子,府上也添了两个伺候的丫鬟婆子,大源也时常给他们送些物资过去,剩下的事情,我们晚些再说。”

    苏寻安的脸上带着温情,他自是知晓,一个弱女子能在京城里开一家小店铺,还能把生意做得不错,必然是少不了祁秋年的帮衬与撑腰。

    能有这样的挚友与贤主,也是他的福气了。

    他原想现在就去见妻女,可又被祁秋年拦住了。

    “寻安呐,不是为兄说你,你这赶了几天的路,脸上尽是疲惫,此刻若是让弟妹瞧见了,免不得又要担心你,还是先睡上两个时辰,养好精神面貌,再与弟妹相见,如此也能让弟妹安心。”

    苏寻安赶紧拱手,他也玩笑道:“还是侯爷想得周到,愚弟观祁兄红光满面,是否好事将近了?”

    祁秋年赧然,“好了,莫要再废话了,赶紧去歇歇,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

    “那看来便是了,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改日可否引荐一二?”

    祁秋年踹他,“睡你的觉去吧。”

    苏寻安畅快笑出声,不过也没再追问,开玩笑也要点到为止,回头去房间歇下了。

    祁秋年这边可不敢歇,他赶紧叫来了大源。

    让他再跑一趟去农庄,“去剪几株稻穗回来,务必要快,挑颗粒饱满的。”

    “是,侯爷,小的马上去办”

    “快去快回。”

    他要将建渝州府培育好的水稻送到陛下面前去,毕竟只有几十株,看不出什么太大的效果,需要一个参照物。

    幸好他桩子上也是种了水稻的,就是本土最普通的那种。

    挑最饱满的本土水稻,与培育的杂交水稻去比较,呵呵,他就不信老皇帝不震惊。

    中午,苏寻安还睡得很沉,祁秋年没去打扰他,让他多睡会儿,这几天日夜兼程地赶路,确实是为难苏寻安这个书生了。

    他自己吃了顿饭,大源也正好把稻穗带回来了。

    两种稻穗摆在一起,一目了然。

    大源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真是水稻?不是什么别的物种吗?”

    他是村里长大的孩子,从前也下地干活儿,南安县靠南方,也吃稻米,但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稻穗儿,而且稻壳里面全是实心的。

    祁秋年弹了他的脑门儿,“去,去请,请小殿下和佛子,本侯与他们一同进宫,进献高产量的水稻,顺道,你再派人去把寻安的妻女接过来。”

    “是。”

    很快,晏承安和晏云澈就一前一后地进了侯府。

    从那日之后,祁秋年和晏云澈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今日突然相见,居然有一种恍若隔世,如隔三秋的感觉。

    他压下心底的悸动,带他们看了稻穗。

    “这样太夸张了。”晏承安惊呼,“对比也太明显了。”

    晏云澈也将两种稻穗拿在手中对比,“到此地步,还能继续培育?”

    “当然了,现在的产量估摸着五六百斤,能达到江南鱼米之乡的基础产量了,但是还不够,最起码到八百一千斤才算达到我的标准。”

    “走罢,现在就进宫,不可耽误了。”

    勤政殿里。

    老皇帝拿着稻穗,一会儿又是笑,一会儿又是叹气。

    这态度,把祁秋年都给整懵了,不过老皇帝应该还是很满意的。

    “秋年又立了大功啊。”老皇帝终于放下了稻穗。

    从称呼的转变上来看,老皇帝那是相当满意了。

    祁秋年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陛下谬赞了,这粮种才培育一季,明年应该还能增产七分,臣有意,明年多选几个地方进行培育,也好根据当地的气候环境和土质做出一定的调整。”

    老皇帝连连点头,“这事情,你去与大司农商量便是,朕会传令,让他们全力配合。”

    这稻米,到底是和土豆红薯这样的粮食不同的,老皇帝自然就更看重了。

    大司农年初去了肃北州府,协助太守赵育推广土豆红薯玉米,第一季收获的时候,跟着粮种一起回来了。

    这第二季的推广,自然有大司农麾下的其他农官去辅助地方官员。

    关于第二季推广的事情,祁秋年也没多插手,被晏云耀那个狗东西一脉的官员抢了几个地方的推广权。

    这也没办法,他总不能指名道姓地说不让三皇子一脉的官员参与推广吧,那针对性也太明显了。

    第77章 手表

    更何况,还有别的皇子,都分了一杯羹,老皇帝是个端水大师,平均下来,也没有哪个皇子能更胜一筹了。

    幸好,之前通过诗集和那些进京赶考过的举人,他祁秋年的大名,几乎是传遍了整个大晋,包括他的来历,以及高产量的粮种。

    如今,三皇子一脉的官员再去推广,无疑是帮他作嫁衣而已。

    用他人的钱权办自己的事儿,他乐见其成。

    “臣一定竭尽所能。”祁秋年恭敬中带了一点皮,“争取早日让整个大晋的百姓都能吃白米饭吃到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皇帝龙颜大悦,“你啊你啊,朕的寿辰快到了,这稻米,定然是朕收到的最好的寿辰礼物了。”

    老皇帝这话说得有意思,祁秋年心下微动。

    老皇帝又拍了拍祁秋年的肩膀,“莫要让朕失望。”

    祁秋年心里惊了一下,“自然,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是臣的宏愿。”

    老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脸上也尽是对晚辈的慈爱。

    华公公眼观鼻鼻观心,是知晓了祁秋年这个小侯爷深得圣心,是个辅政良臣啊。

    要说这天底下,谁更了解老皇帝,必然不是后宫那些女子,是华公公这个从少年时期就陪伴在他身边的太监。

    晏承安可不服气了,“父皇,儿臣也给您准备礼物了呢,到时候肯定能惊艳全场。”

    “好好好,我儿孝顺。”老皇帝今天的心情不错,“到时候再让朕开开眼界。”

    晏承安用力点头,“儿臣也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一直送手抄佛经的晏云澈默默不说话,祁秋年不露痕迹地看了他一眼,压下了唇角的笑意。

    同时,他也在想,如果是他过生日,晏云澈又会送什么?该不会也是手抄佛经?

    啧,可以琢磨一下,他生日在秋天,去年正忙着,和晏云澈也没有熟悉到可以一起庆生的地步,他也没有其他的朋友,去年的生日干脆就没过。

    祁秋年眼珠子转得机灵,他得要找个机会,嗯……不经意地将自己的生日告诉晏云澈。

    还挺期待的呢。

    今日,他们已经把水稻进献上去了,还做出了一系列的规划,给老皇帝定了心,老皇帝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是四天前才有的这个计划。

    就是不知道晏云耀什么时候能到了,但祁秋年估计,必然会赶在老皇帝寿辰之前进京,

    也要将那高产量的粮种送给老皇帝贺寿嘛。

    告别了老皇帝,祁秋年又陪着晏云澈和晏承安,去探望了潇妃娘娘。

    潇妃娘娘这段时间的气色都很不错,祁秋年还是偷偷给她输送了一把异能。

    “每次见到小侯爷,本宫都感觉心情格外舒畅。”潇妃娘娘玩笑道:“想来是小侯爷带福,没事便多与承安进宫喝杯茶。”

    她这感受也没毛病,不过祁秋年可不会这么说。

    他似是玩笑道:“明明每次臣都是与殿下或佛子一起来的,潇妃娘娘心情舒畅,定然是见到了殿下与佛子的原因。”

    “你这张嘴啊,真会哄长辈开心。”潇妃娘娘越看越满意,都巴不得这祁秋年是她儿子了。

    想到这,她的目光却落在了自己的大儿子身上。

    晏云澈的目光却有些躲避,潇妃娘娘神色复杂,她虽没有读心术,却能看懂自己的儿子。

    不论是什么结局,她这个做母妃的,都会有些遗憾。

    罢了,在深宫这二十多年,她早就将许多的事情都看轻了。

    没有什么比得上家人的平安更重要。

    年轻人的事情,让年轻人自己去解决吧,反正不还有承安嘛,她年纪大了,缩在宫里看看话本子,听听戏,偶尔兴趣来了舞舞剑就差不多了。

    要让祁秋年知道她的想法,祁秋年必然还会夸她一句:您爱好还挺多。

    晏承安也蹭了过去,“母妃,儿臣也会哄您开心啊。”

    “你还差得远。”潇妃娘娘点了点晏承安的小鼻头,“好生跟你祁哥多学学。”

    一语双关。

    晏承安聪明,自然听得出来,“儿臣除了上父皇安排的教习的课,其余时间都在祁哥的侯府呢,您不知道,侯府特别有趣,祁哥的知识也特别有趣,承安最喜欢去侯府了。”

    那小嘴儿叭叭的,就差把祁秋年后院种的蔬果都与潇妃娘娘细说一二了。

    “知道了知道了。”潇妃娘娘略显嫌弃,她这个小儿子,怎么感觉像是个碎嘴子?怕不是把她大儿子这辈子没说的话,一块儿说了?

    晏云澈:“……”

    告别了潇妃娘娘,出宫的路上,祁秋年才注意到宫里都开始张灯结彩了。

    “陛下今年是六十大寿?”祁秋年好奇,“感觉很隆重。”

    晏云澈:“确实是。”

    祁秋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潇妃娘娘居然比陛下小了将近二十岁,老牛吃嫩草,tui~】

    晏云澈:“……”看出来了,祁秋年对这件事情,真的是有很深的执念。

    他都有些好奇,祁秋年曾经的世界,又是怎么样的婚姻观念?

    没有老夫少妻的搭配?还是如何?那男子与男子呢?

    不过他到底是没有问出口,经历过那晚,他们都心知肚明,很多事情都变了。

    可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两个人很默契,一如初始那般的默契,并不需要太多的言语。

    回到侯府,在门口,三人回府。

    苏寻安已经起床了,正在与他的女儿逗乐,肖玲儿温婉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和孩子。

    “侯爷。”肖玲儿屈膝给祁秋年行礼。

    祁秋年赶紧上前,想扶她,却又想起男女授受不亲,“弟妹不用多礼,我与寻安是挚友,弟妹用不着这么客气。”

    苏寻安抱着小闺女起身,“夫人确实不用太客气,你若是太客气,祁兄反而会不自在。”

    肖玲儿含笑点了点头,“那你们聊吧,我去厨房看看,给夫君做一些糕点。”

    如果她说给他们做一些糕点,祁秋年肯定让她不用忙活,但是人家要给夫君做糕点,他自然没有拦的道理。

    而肖玲儿这举动,也是主动给他们腾出时间和空间聊事情。

    可见,肖玲儿也是一个高情商的女子。

    祁秋年又吩咐了两个丫鬟去帮忙。

    “寻安得妻如此,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苏寻安也笑,“确实如此,从北方过来,一路艰难,我们还带着熙儿,若是没有我娘子……”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那是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

    祁秋年明白,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都会好的。”

    顿了顿,他又站起身,“你等我一下,我回房给你拿个东西。”

    苏寻安一头雾水,祁秋年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两盒东西,外表贴的纸标签,像是被水泡过,已经褶皱模糊了。

    依稀能分辨出两个字:祛疤。

    苏寻安有些激动,抱着闺女的手都有些颤抖。

    “这个是给你的,这祛疤膏坚持使用,虽然不能完全将瘢痕去掉,但是可以淡化,到时候,你再把自己晒黑一点,伤疤就应该看不出来了,或者让弟妹用脂粉稍微给你遮盖一下。等到还了你举人功名,你就能继续读书科考了。”

    苏寻安眼眶子泛酸,从他自毁容貌那一天起,他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有继续科考的可能性。

    从前就想着,若是能还他公平,恢复他的成绩,那他就是举人,穷秀才,富举人,即便是不当官,他也能给妻女提供更好的生活,庇护妻女。

    一家人安安心心地在家乡过小日子也好,如果可以的话,他也能开个私塾,教书育人。

    后来认识了祁秋年,他便又想着,做祁秋年的幕僚,为侯爷办事,虽然没有功名,但侯爷要做的事情,却和他从前意气风发时想的几乎相同,都是要给百姓带去好日子,他也可以实现自己的抱负。

    而妻女也能在侯爷的庇护下,过上好日子。

    但是现在,侯爷又给了他第三个选项,他还能继续科考。

    “我知寻安是有大智慧的人。”祁秋年在他身边坐下,接过小侄女儿抱进怀里,软乎乎的小丫头,“不该屈居在这里。”

    苏寻安红着眼眶,“寻安并不觉得培育粮种是屈才,粮食比任何功名利禄都重要。”

    他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祁秋年心里也明白,不过他还是没忍住调侃了两句。

    “寻安,你这就狭隘了是吧,你想想看,你做了官,是不是就能有更多可用之人,助你完成更多的大事。”

    苏寻安轻笑,“侯爷的话,我明白,寻安不会钻牛角尖的。”

    如果他能继续科举,以后能做官,他自然也会是祁秋年这一脉的人,若是他再成功一些,往后说不定还能成为祁秋年的人脉。

    小侯爷,到底是缺了一点底蕴,又没有家族做支撑。

    知遇之恩,救命之恩……他欠祁秋年的,太多了,数不清。

    祁秋年怀里的苏熙儿嘻嘻笑,伸着胳膊:“爹爹,爹爹。”

    苏寻安脸上再次染上温情,“爹爹在这里。”

    祁秋年又只能将小侄女儿还回去,还没抱热乎呢。

    苏寻安抱着闺女,眉目温柔。

    他离京的时候,女儿还不会说话,现在都能喊爹爹了,有些遗憾,错过了熙儿的成长。

    而女儿没有忘记他,也多亏了祁秋年给他们一家三口拍的照片,想必他娘子日日都拿着照片,指着照片中的他,告诉女儿,那是她爹爹,所以他这次回来,女儿才没有与他生分了。

    想到这样的画面,苏寻安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

    或许,在外人眼里,他这样的男人,太过于儿女情长了吧,可他爱重他的妻女,这又有什么问题呢?

    想必,祁秋年是可以理解他的。

    祁秋年看在眼里,“今年如果顺利,应该就能替你洗刷冤屈了,最迟也就是明年,之后你便可以留在京城,找个好老师,等三年一度的科举吧。”

    苏寻安有些犹豫,能和妻女团聚,他自然是欣喜的,但是建渝州府的水稻培育,他还有些放不下,如今才培育了第一季,还达不到小侯爷的目标呢。

    从私心上讲,他也是想要让水稻更高产的。

    “京城气候条件也尚可,同样可以继续培育,我已经同陛下说了,明年要多选几个地方进行培育,陛下也赞同,还让大司农全力配合,你有经验,可以先在大司农那处谋个小吏的官职,偶尔去指导一下便是了。”

    至于去建渝州府培育水稻,祁秋年原本就是打了个幌子,暗地里是为了修补水利,如今事情办成了,也就不拘泥于在哪里培育水稻了。

    所以,他的打算是直接让老皇帝的人去接管建渝州府,总归培育粮种是大事情,他不可能一个人就能办成。

    反正伍锦那一行人,也跟种了一季,也是有经验的,再则,他觉得,老皇帝定然会把伍锦留在建渝州府,还要盯着那些’山匪‘呢。

    苏寻安长吁一口气,“寻安能遇到祁兄,才是人生的一大幸事,我这里还有一些种植经验手册,到时候应该能用得上。”

    祁秋年也笑,逐渐找回了一些上辈子两个人把酒言欢的畅快感。

    “好了,都是大老爷们儿,不搞煽情那一套了,说说建议州府的事情吧。”

    祁秋年问的,当然不是关于水稻培育,他问的是仇恩。

    从前在电报机里,都是尽量语言尽量简短,还有很多细节,祁秋年也不知全貌。

    苏寻安点点头,“仇恩跟我一同进京了,我也将自己的住处告知了他,想必他过些时日,定然会找上门来。”

    他慢慢说着,祁秋年也时不时地分析两句。

    再晚一些,肖玲儿送来了糕点,祁秋年又设宴,给苏寻安接风洗尘,不过晚上他也没留夫妻俩在侯府过夜。

    都是成年人了,虽然他还是个单身狗,但是也明白的,夫妻二人这么久没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

    送走了苏寻安,祁秋年叹息,嘟囔了两句。

    “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人一起滚床单。”

    这话被大源听见了,一个没忍住,“侯爷真不考虑去买两个清官人?”

    祁秋年敲他脑门儿,“少想这些有的没的,你主子要为以后的爱人守身如玉呢。”

    而且,大源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买俩小受受回来,他们仨在屋子里干瞪眼吗?

    大源:“……”不理解,但尊重。

    “话说,你有心上人了没?”祁秋年问,“本侯也好给你指婚嘛。”

    这回大源儿没有拒绝,反而是羞赧地挠了挠头,“现在还没个准信儿,到时候确认了再同侯爷说。”

    祁秋年啧了一声,连大源都要恋爱了,他还是条单身狗。

    “行了,记住我之前跟你说的,万不可勉强人家姑娘。”

    大源连连点头。

    祁秋年也叮嘱,“你年纪还小,也要擦亮眼睛,别看着人家漂亮就上钩,明白吗?”

    “小的明白,小的心里也有数,从不求找个漂亮女子,小的只想找一个知冷知热,能过日子的女子。”

    祁秋年也不多说了,其实大源的思想才是这个时代的常态。

    回了房,开了空调,团吧团吧,裹着羽绒空调被,可怜巴巴地睡了。

    就在次日,三皇子晏云耀在进京途中遇刺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听说晏云耀为了保护粮种,是受了重伤,只是可惜,粮种还是被劫走了一部分。

    祁秋年半点儿不慌,原来他们先前搞那么低级的针对陷害,是为了打这个主意?

    还是太低劣了,他真是高看了晏云耀了,那些幕僚也没一个能打的。

    不过在京城百姓眼里,可能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明眼人都知道祁秋年之前是被诬陷针对了,他们私底下也分析过幕后主使,也有自己的猜测。

    所以现在祁秋年气不过,想要反杀晏云耀,而新品种的粮食,触及了祁秋年的利益,这是不是就说得通了?

    祁秋年啧了一声,百姓的揣测,他都不怕,就是想看看晏云耀栽赃他,会拿出什么样的证据。

    是的,证据才是最重要的,即便是皇子,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可能空口说白话地污蔑一个侯爷。

    只要没证据,没人敢说是他派人刺杀了三皇子,他才刚进献了水稻,老皇帝也不会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动他。

    而晏云耀敢设这个局,必然能拿出所谓的证据,还得是强有力的那种。

    祁秋年越来越好奇了,这晏云耀到底会拿出什么样的证据。

    很快,收到消息的晏云澈也赶紧到了侯府,想商量一下对策。

    晏云耀这次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那受的伤必然不会是假的,毕竟宫里有那么多御医呢。

    老皇帝在晏云耀回来之后,无论是出于关心,或是其他原因,都会配派御医去给他检查伤势情况。

    到底还是个皇子呢。

    “还真对自己下得去死手。”祁秋年都不免佩服他了。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从前晏云耀可能考虑到祁秋年只是一个商人,不值当较真儿,真要夺了皇位,随便找个由头,撸掉他的爵位,那他就成了个普通人,根本不足为惧。

    想来也是,祁秋年进京将近一年的时间,晏云耀没在祁秋年这里捞到一丁点儿的好处,反而是自己的岳母没了,岳母娘家垮台了,妻子没了,妻弟也没了。

    只是这些,可能对晏云耀的冲击力也没那么大,但晏云耀这一年的名声,比起从前,那可差太多了。

    祁秋年啧了一声,“也不看看,原本就是他自己作恶太多,我不过是让大家不要被他蒙蔽罢了。”

    晏云澈看着狡黠的祁秋年,把话题拉回了正轨,“你可有什么能代表你身份的物件丢失了?”

    晏云耀要拿出证据,定然是和祁秋年有关的。

    祁秋年也想了想,“如果只是代表我身份的东西,我除了一块个人的私章,与这爵位的官印之外,并没有任何东西刻有我的身份信息。”

    祁秋年啧了一声,“不过,整个朝堂的人都知道,我手里能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就好比现在整个京城,若是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大家首先想到的都是祁秋年,是不是小侯爷又整出什么新鲜玩意儿了?

    所以,晏云耀也极有可能在这里下功夫,拿出一个似是而非,而市面上又无人见过的东西。

    这样都不消晏云耀主动说,人家都会往他这个标新立异的侯爷身上去猜测。

    晏云澈沉默了一下,“如此看来,确实有些麻烦。”

    祁秋年摇摇头,“不算太麻烦,见招拆招便是。”

    晏云澈略微颔首,等到晏云耀回京了,不是受伤了嘛,那他也去跑一趟便是,佛子去探望皇子,总归不会出错,总能听到一些有效信息。

    如今这些都只能算是他们的猜测,并不确定晏云耀会不会搞这么一招。

    一切,都还要等晏云耀回来了再说。

    又过了三天,正午时分,京城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晏云耀总算是风尘仆仆地进京了。

    他没有坐在马车上,反而是骑着马,左边的胳膊被吊在脖子上,脸色看着也有些苍白虚弱。任谁看了都知晓他受了重伤。

    他似乎在妄图给百姓造就他身残志坚的一种态度。

    果不其然,百姓们都在议论纷纷。

    这些百姓还真是有些健忘,前期时日,三皇子妃才因为抢夺他人秘方,杀人灭口,在三皇子府畏罪自尽了,可此刻却没有人再提起。

    大多都在表扬晏云耀舍命保护从不远千里带回来新品种的粮食。

    民以食为天,这几个字,百姓比权贵的理解更深刻。

    只不过百姓们也好奇呢,到底是什么样的粮食?

    晏云耀骑着马,后面跟着一长串的马车,前面几辆马车,应当是一同去巡视的大人们,后面又有两辆大概是装行李的马车,到最后面才是一些普通的板车。

    板车上面有箩筐,箩筐里面好像装满了东西,但是全部都被麻布给盖住了。

    看不见那粮种到底长什么模样?

    晏云耀刚进京,还没到皇子府,那粮种就被老皇帝派下来的人接管了

    晏云耀也没有进宫,而是直接回了皇子府,很快宫里便出来了一大堆的御医,径直前往三皇子府。

    很快,新的消息又传了出来,三皇子胳膊上的刀伤很严重,差点儿就伤到了根骨。

    据说,那些随行的侍卫伤得更严重。

    要是京城有个热搜,今天必然是三皇子身负重伤。

    祁秋年没出门,外面发生的事情都是暗一去打听回来的。

    “侯爷,我们要提前做准备吗?”

    祁秋年想了想,“你带着暗七和暗九去农庄,要秘密前往,观察农庄是不是有异常,特别是那些犄角旮旯,能藏东西的地方。”

    晏云耀带回来的粮种,确认丢失了一部分,这应该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俗话说,捉贼捉赃,晏云耀即便是要诬陷他,除了拿出物证这一条路,还得要找到粮种。

    他在京城两处宅子,一个是侯府,一个是刚进京买的,也就是苏寻安他们住的那个地方。

    晏云耀不可能把’赃物‘运到京城,再悄无声息地藏到他宅子里去,唯一可能的就是农庄了。

    暗一:“明白,小的现在就去做。”

    祁秋年长吁一口气,心里把晏云耀骂了个千百遍,连老皇帝都没放过。

    明明老皇帝都知道晏云耀养私兵了,为什么不直接砍了这逆子。

    晏云澈过来的时候,正巧就听见祁秋年在心里骂骂咧咧的,不由得有些好笑。

    时至今日,他依旧不明白祁秋年和晏云耀到底有什么仇怨。

    “别不开心了。”晏云澈走过去,像撸小狗似的,在祁秋年炸毛的脑袋上摸了一把。

    祁秋年顺头蹭了蹭:“不是不开心,就是烦,你去三皇子府了没?”

    “刚回来。”晏云澈在他身边坐下,“你这里可有其他的怀表?”

    祁秋年不明所以,之前潇妃娘娘的寿辰,他是送了一块怀表。

    “怎么?证据跟怀表有关?”

    晏云澈点点头,“不知道他们从何处弄来了一块表,与怀表很相似。”

    他简单形容了一下。

    “那不就是手表吗?”祁秋年有些惊讶。

    这世界已经有人能做出手表了?

    手表的原理不难,难的是那些精细的零件,若是做出一个钟表,他还不至于差异,但是手表的话,真的让人有点儿惊讶了。

    而且,那手表是送给了晏云澈的母妃,潇妃娘娘时常都拿在手里把玩,没有可能被人盗走,还被仿造。

    再则,他确信晏云澈形容的是手表,而不是怀表,两样东西看起来差不多,但一个是挂身上的,一个是戴手腕上的。

    即便是仿造出来表,也不一定能想到戴手腕上去。

    “你认得那物件?”晏云澈也皱了眉头。

    祁秋年点点头,回房去找了一块手表出来,“你看看,是不是跟这个很像?”

    晏云澈颔首,从他读取到的信息中,那块表,确实和面前的很像,银质的表带,还有白色的表盘,“你还有别的?可否有丢失?”

    他不知道的是,后市大部分手表都长得挺像呢。

    手表嘛,祁秋年这里有很多,但是他都是藏在空间里的,平时放了一块在外面,自己用来看时间,都没戴手腕上,就是现在他拿出来这一块。

    这一块没有被人盗走,总不能有人能从他空间里把手表偷走吧?

    祁秋年的眉目也有些凝重。

    晏云澈又问:“是否是南安县的物资被盗取了?”

    “那不可能。”祁秋年很自信,那些放在南安县旧宅的集装箱都是个幌子,里面根本没有任何贵重物品,手表更是没有。

    他有空间,就不可能把东西放在外面。

    他之所以还把集装箱修在南安县的旧宅,就是为了迷惑其他人,毕竟张莫的镖局隔三岔五地就要给他送物资进京。

    那他偶尔再拿出一些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东西,外人看来,也是能理解的,有的事情,不用那么清楚,大家会脑补就够了。

    那晏云耀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手表?

    祁秋年也疑惑了。

    晏云澈:“那你可曾给他人送过手表?”

    “没有。”祁秋年刚说完,“等等,好像是有,不过不是送出去的,是卖出去的。”

    这事情对他来说太久远了,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了。

    当初他被渔民们救上岸,就要继续开始自己的生活,他不缺金银,但是基本上都是首饰店里的那种首饰。

    直接当钱花,有些不划算,而且南安县是小地方,买个东西给金子,人家都找不开。

    他只能拿了些首饰去当铺换成银子和铜板。

    他还记得那是个胖乎乎的老板,挺好说话的,给的价格也公道,临走时,他手腕上的表露出来了,被那胖老板看见了。

    提出想要看一眼。

    那时候祁秋年刚到大晋,还不怎么能分辨时辰与时间,就随便戴了一块不知道在哪儿搜集到的手表,杂牌,顶多几百块钱的那种。

    方才人家胖老板才给了一个公道的价格,并且为人也不错,祁秋年初来乍到,自然是想与人为善的,都知道他是从海外来的,能拿出一点大晋没有的东西,也正常。

    于是,祁秋年就取了手表,给那胖老板看,结果那胖老板也是个识货的,非要出钱买下那块手表。

    祁秋年有更多更好的手表,所以当初并没有把那块手表放在心上,胖老板出价合适,他就卖了。

    这事情,对他来说,都是上辈子发生的了,当然,这辈子也是发生过的。

    毕竟他重生的时间是被那南安县的县令抓进大牢的时候。

    对他来说,时间太久远了,差点儿没想得起来。

    他把这事情掐头去尾地跟晏云澈说了一下。

    “那估计,这手表应当就是当初你卖出去的那一块了。”晏云澈得出结论。

    祁秋年也是这么想的。

    但这块手表如今已经落在了晏云耀的手里,晏云耀必然也做过扫尾工作,即便是他现在把胖老板找过来,也未必能成为他的证人。

    而且那胖老板是开当铺的,人家也是要赚钱的,那块手表也不知道经了多少次手了,很难追查清楚。

    “啧,这事情不好办,但是,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祁秋年的目光中流露出狡黠。

    可是,他有一件事情很奇怪,晏云澈只是去探望了一下晏云耀,为什么就能打探出这么多消息?

    难不成,晏云澈手里真有什么秘密机构?

    当天夜里,宫里就来了圣旨,让祁秋年明早去上朝。

    这是要当面对质了?

    祁秋年不慌,完全不慌,第二天一早,穿上内务府给他新做的男爵朝服,高调去上朝。

    出门的时候,晏云澈也正好走出极乐苑的大门,“可否要我陪你一起去?”

    祁秋年摆了摆手,“这事情,晏云耀是冲着我来的,你还是别出面比较好,如果有什么万一,你也能想想办法,替我走动走动,给我求个情什么的。”

    晏云澈无奈,这人真是什么时候都这么乐观的吗?

    “万事小心。”

    祁秋年明白。

    早朝上,百官山呼万岁,祁秋年混迹其中,爵位上升了,站的位置也靠前了不少。

    晏云耀也来了,负伤上朝啊,啧啧啧,做戏给谁看呢。

    老皇帝喊了平身,又道:“三皇子有伤在身,赐座。”

    嘶~!老皇帝这态度,让他有点儿摸不准了,几个意思?

    可是老皇帝先没有说关于晏云耀带回来的粮种和被刺杀的事情,议了其他的政事。

    祁秋年都安安静静地听着。

    等其他事情说得差不多了,老皇帝又道:“今年年初,渊贤男爵祁秋年,派人去了建渝州府,培育出了高产量的水稻。”

    华公公也适时将祁秋年送进宫的水稻拿了出来,就摆在朝堂的中央,让人一目了然。

    稻穗儿已经晾干了,但颗颗饱满的稻壳却是清晰可见的。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老皇帝说起建渝州府的时候,三皇子有一瞬间的表情不自然。

    而且,晏云耀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父皇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高产量的稻谷?

    老皇帝接着说,“这水稻,在建渝州府,能达到四石到五石的产量了。”

    晏云耀惊讶了一瞬,但很好地掩藏住了。

    其中有个大臣站出来,“这四五石左右的产量,与江南水乡的产量也差不多,算不得高产,比起三殿下寻来可亩产万斤的粮种,还是有区别的。”

    五六百斤和一万斤,那可谓是天壤之别了。

    老皇帝点点头,“但是稻米才是百姓餐桌上常见的美食,且再经过一两次的培育,产量再翻一倍,也是可行的,还能根据当地的地址和气候作调整,优化培育。”

    祁秋年站出来,“确实是如此,米,面,才是餐桌上最常见的主食,哪怕是臣之前进献的土豆红薯玉米,都是比不上大米的。”

    不少大臣还是站出来支持了祁秋年的说法。

    祁秋年注意了一下,都是跟三皇子那一脉没什么关系的,其中左相傅正卿这一脉的比较多。

    傅正卿也在这个时候,给了祁秋年一个眼神。

    祁秋年心中定了定。

    紧接着,又有大臣站出来。

    “即便是如此,三殿下带回来的粮种也不可忽视,若是遇到饥荒,旱灾等天灾,多一种粮食,百姓也能多一条生路,特别是三殿下带来的粮种十分的耐旱,比起土豆红薯,那是有过之无不及。”

    祁秋年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人说得确实是有几分道理,但是他很好奇,这本土的高产量粮种到底是什么?

    这时候,又有大臣横眉冷对地哼了一声,“可偏偏就有人想破坏三殿下的苦心,妄图损毁粮种,也不知这人是安的是什么蛇蝎心肠。”

    这含沙射影的,祁秋年差点儿翻了个白眼儿。

    他也站了出来,“这位大人说得有理,若是真能多一种高产量的粮种,也是造福百姓的好事情了,如果有人要从中作梗的话,定要将歹徒抓起来,严加惩戒。”

    他也说得大义凛然。

    有人就不服了,“这三殿下的粮种没了,受益的不就是你这个侯爷吗?”

    这人说得就直接了,就差没指着祁秋年说是他做的了。

    祁秋年啧了一声。“这位大臣,你这话从何说起?小心本侯告你污蔑朝廷命官。”

    那大臣颤抖着手,哆哆嗦嗦地指着祁秋年,“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可别忘了,你这爵位,正是因为你进献了土豆红薯玉米才得来的。”

    祁秋年摊手,“即便是如此,又能怎么样?我有什么理由阻止新的粮种推广呢?你都说了我这爵位是因为进献了土豆红薯玉米,如今都快在全国推广了,陛下还能因为多了一种本土粮种就把我爵位给撸掉吗?”

    “强词夺理!!!”

    这朝堂,大臣吵架的效果,不比大街上骂街的难听,祁秋年算是见识到了。

    从始至终,晏云耀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似乎不关他的事儿一样。

    再一看这些反驳他大臣,还奇了怪了,没几个是晏云耀那一脉的?

    难不成晏云耀这个传销头子又发展下线了?把五皇子和六皇子的人都收编了?

    祁秋年:“诸位大臣,本侯别的也不多说了,除了最开始的土豆红薯玉米,本侯还上交了无数的蔬菜瓜果的种子,这天热了,大家没少吃皮薄厚肉的西瓜吧?本侯送到你们府上的大葡萄,味道又如何呢?”

    不少大臣禁了声。

    祁秋年继续道:“前些日子,臣又给陛下进献了一种蔬菜,叫大白菜,是冬天都可以保存的蔬菜,亩产也能达到几千斤,诸位大臣冬天不吃蔬菜了?还是都有钱给家里安装暖棚了?”

    又噤声一部分。

    祁秋年嗤笑,“不瞒你们说,本侯这里,还能继续拿出高产量的食物,只不过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去进行培育,让种子更适应大晋的土质与气候环境,所以,多一种粮食,对我有什么影响?我有什么理由去破坏三殿下的粮种?”

    他转过头,看着晏云耀,“三殿下以为如何呢?”

    晏云耀的脸上还是没有多少的血色,“本殿下自然也是不愿意怀疑侯爷的,只不过,那日被劫杀,与我一同去巡查的大人们都看见了,有个杀手身上落下了一件东西,这东西,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侯爷能拿得出手的了。”

    终于要说到正题了吧。

    第78章 辩驳

    华公公端着托盘,上面放着的正是祁秋年曾经卖出去的那块不值钱的手表。

    老皇帝:“爱卿,你可认得此物?”

    祁秋年装作惊讶的模样,上前仔细看了看这手表,然后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认得,这是我在南安县的一家当铺卖出去的表。”

    “哦?”老皇帝有些诧异,“爱卿为何要卖表?”

    祁秋年也承认得坦荡,“海外的钱币与大晋不同,无法使用,当初臣被救上岸,也需要重新开始生活,只能变卖一些东西,作为生活使用,以及做生意的基础资金。”

    说到这,他还表示了一下诧异,“这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老皇帝不怒自威,“这问题,想必三皇子也想问爱卿了。”

    晏云耀适时站出来,“本殿下之前遭到劫杀,打斗中,这物件是从一名杀手的衣裳里落出来的,起初,本殿下还不认得这是什么,但是经王大人提醒,才想起侯爷似乎给潇妃娘娘送了一块怀表,与这极为相似,而这普天之下,能拿得出如此奇物的,也只有祁小侯爷了。”

    祁秋年装作委屈的模样,“三殿下,总不能因为我,去年卖了个表,就被认定成为凶手了吧?那表是卖给了当铺,当铺老板又卖给了谁,之后是否又转手过其他人,这些都不得而知。”

    他暗戳戳地玩了个梗,把去年卖了个表这几个字咬得很重,晏云耀突然恍惚感觉自己被祁秋年骂了。

    晏云耀眉头微微皱起,“那南安县距离京城千里之遥,恐怕也不方便找那老板来作证吧?且那也算是小侯爷的家乡了,证词未必经得起考究。”

    这是要说即便是把那胖老板带过来,都有可能是祁秋年早就买通了那胖老板。

    祁秋年就呵呵了,“三殿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凭什么就认为这表是我的呢?不能是那杀手买走了表?”

    “如此贵重的东西,普通杀手又如何买得起?”

    祁秋年勾起了嘴角,“三殿下说笑了,你都说这是贵重物品了,本侯爷为什么要将贵重物品交给一个杀手?即便是我要雇佣杀手,也没有理由用这块表作酬劳吧?你们都知道,普天之下只有我能拿得出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买凶,还会将把柄留给他人?”

    他这话就差直接开嘲讽了,嘲讽晏云耀这个没脑子的,居然想出这么傻逼的招数。

    亏他先前还紧张了一下下呢。

    他昨晚还想着,今天可能跟晏云耀有一场硬仗要打,甚至都把当初卖给当铺开的票据都从空间里找出来了,多一份证据,对他来说就更有利一些嘛。

    要说实在话,晏云耀的幕僚能整出这么一招,其实还是很高明的,手表这物证确实是太有力了,如果换个别的说辞,他还真不好解释。

    但耐不住晏云耀自己太蠢了。

    祁秋年继续忽悠,“三殿下,虽然不知你是从何处得来的这块表,但本侯既然敢承认这块表是出自我手,也就不怕追查。”

    说到这,祁秋年还庆幸了一下,幸好有晏云澈,是晏云澈提前打探到了消息,他才能应对得如此轻松。

    要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今天说不定还会被晏云耀打一个措手不及呢,要是第一时间没能反应,那里面可作的文章就多了。

    他拱手朝着老皇帝,“臣愿意继续追查下去,这表,现世的除了我自己用的那块,还有送给潇妃娘娘的怀表之外,就只有这今日这一块,无论当初那老板卖给了谁,都应该会有风声传出去的。”

    这表如此特殊,要是被什么人买去了,定然是不缺钱的,按照古代人的尿性,必然会约上三五好友,暗戳戳地炫耀一波。

    真要查下去,该紧张的就是晏云耀了。

    汗流浃背了吧,傻逼。

    晏云耀拂袖,“侯爷莫要强词夺理,这手表,天底下只有你这里有,无论如何,这次刺杀抢夺粮种,都与你脱不了干系,退一万步,祁小侯爷,你也是最大的嫌疑人,按照律法,应当缉拿调查。”

    他想着,只要祁秋年进了大牢,他就不会让人活着出去。

    祁秋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陛下。”祁秋年不多说了,躬身尊敬道:“臣认为,此事已经了然了,臣可以不予追究今日被污蔑诽谤的事情。”

    这话说得大气,但却是以退为进。

    老皇帝看向晏云耀的眼神里也带着几分失望,也庆幸祁秋年在这么多大臣的面前,给皇家留了颜面,没将事情直接说出来。

    不少大臣也回过味儿来,晏云耀那一脉的官员,脸色都不太好看,其他官员的表情,也是意味深长。

    到这里,他们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小侯爷的情商真的高。

    若是直接在朝堂上撕破脸皮,对谁都不好。

    祁秋年再次恭敬道:“此事全由陛下定夺。”

    老皇帝点了点头,但脸色还是不太好看,“还是说说三皇子带回来的粮种吧,究竟是岭南州府本土的?还是来自别的什么地方?朕听说,你还带了几个长相奇怪的人一起回京。”

    这态度,就是要把手表的事情揭过了。

    可是晏云耀这个蠢东西可能是被气到了,或者是他蠢病又发作了。

    “父皇,儿臣为了早日将粮种送回京城,是日夜兼程,不敢耽误,最后为了保护粮种,还伤了胳膊,为何要如此轻易的放过祁秋年,祁秋年即便真是被冤枉的,刺杀皇子这样的大罪,理所应当地要交给大理寺审查清楚。”

    他义愤填膺,“待查明真相,若是真冤枉了祁小侯爷,本宫日后定然登门道歉,可若是此子真的包藏祸心,又如何敢将此人继续留在大晋朝堂之上。”

    “混账,你在教朕做事?”老皇帝这回是直接怒了,从前他就觉得这儿子除了书读得不错之外,就不是特别聪明。

    但他从前也是真的动过要立晏云耀为太子的。

    大晋如今还算繁荣,如果没有天灾,周边小国未必敢轻易进犯,所以大晋也不需要一个有野心,想要开疆拓土的帝王。

    守成之君,才是最适合如今大晋的国情的,只要留好顾命大臣,尽心辅佐,晏云耀确实是个很合适的皇子,毕竟中庸。

    可是,他这儿子,近一年来,真的是越发的让他失望了,特别是建渝州府的事情,真的让他心寒。

    皇帝可以缺少一些智慧,但是不能愚蠢。

    他也知晓,祁秋年定然也知道一些消息,如今他把这事情压下来了,就是想再给晏云耀一次机会。

    可没想到,事到如今,他这个儿子还想到如此愚蠢的招数对付一位有功之臣,真是半点儿容人之量都没有。

    幸好,从前皇后让他多考虑考虑,也顺便考察一下其他的皇子,才没让这蠢材当了太子。

    他叹息了一声,又看了看下方战战兢兢的大臣们,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都垂下了脑袋。

    老皇帝这才缓缓说道:“这表,祁秋年从一开始,就没说过他叫手表。”

    即便是在场的大臣,他们也不知道这表原来是叫手表,就连老皇帝自己,也都以为是怀表的另一个形式。

    当初,祁秋年将怀表送给了潇妃,便说的是怀表,如今这手表,除了链条不同之外,表盘与怀表并无太大的差异。

    一个没见过的东西,市面上也没有出现过的东西,晏云耀又如何能准确说出他的名称?

    晏云耀顿时也反应过来了,冷汗连连,扑通一声跪下了,“儿臣,儿臣也只是见这手表应当可以戴在手腕上,所以才将之称为手表。”

    祁秋年叹息,“那为什么不能叫腕表呢?”

    腕表其实也没错。

    但是祁秋年当初卖出去的时候,给人说的就是手表。

    想必是晏云耀派人去南安县查了他,无意间知晓了这手表,又不知道怎么弄到了手,人家那边就直接说的是手表。

    蠢呐。

    若是不捅破,还能说是那杀手无意间得到了这手表,把事情推到杀手身上去,顶多说那杀手来历不明,查一查,只要没人追究,过段时间也就过去了。

    可晏云耀这个傻逼非要闹一场,这下把他自己都搭进去了,他既然知晓这手表的名称,又怎会不知手表的来历?

    祁秋年也不由得笑自己蠢,上辈子,他正是因为不愿意卷入这些纷争,就老老实实地做生意,尽量不跟这些当权者接触太多。

    所以他一直都处于一种,要钱就给钱的状态中,然后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但凡他在上辈子能多接触一下晏云耀,就会发现这靠山蠢到家了。

    可是当他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他已经上了贼船,跟他们一起去了北方打仗。

    他无法看到那么多边关百姓流离失所,更不希望看到国破家亡,他来了大晋,也算是大晋的一分子,那时候几乎已经到唇亡齿寒的地步了。

    所以那时候他是真没办法脱身了。

    幸好啊,他是幸运儿,上天又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念在你带回粮种,还受了伤,此次就罚你两年俸禄,卸掉身上职务,再闭门思过三月吧。”老皇帝到底还是有些偏心自己的儿子的。

    祁秋年见此,也不恼怒。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晏云耀只要没触碰到老皇帝的逆鳞,都罪不至死。

    他不恼怒,但不代表他没脾气。

    他朝着晏云耀拱了拱手,阴阳怪气道:“三殿下,下回还请查清楚了再说,也莫要伤到自己胳膊了,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被污蔑了,还能没一点儿脾气了?其他大臣听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即便是老皇帝,都没多说什么。

    不少其他派别的大臣忍笑忍得辛苦,这祁秋年不就是在骂晏云耀没脑子吗?

    设计了这么一出栽赃陷害,为了更逼真,还伤了自己的胳膊,结果人家小侯爷轻轻松松解释清楚,还将此避开,并设计晏云耀自曝。

    那三殿下简直是愚蠢至极。

    即便是晏云耀这一脉的官员,脸色也铁青着,甚至有不少人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跟错了主子?是不是该另觅良主了?

    晏云耀被那些微妙的目光盯得血气上涌,忽然感觉脑子一片混沌,天地都在旋转,回忆起这一年跟祁秋年的交锋,他半点儿好处都没捞到,反而赔了不少进去。

    就连他的皇子妃,都栽在了祁秋年的手上。

    胸腔顿时感到一阵闷痛。

    祁秋年瞧了一眼,怕不是气出高血压了?

    索性他干脆推波助澜,略微抽取了他一丝丝生机。

    晏云耀脑子一懵,耳朵里嗡嗡作响,顿时又气血上涌,竟是直接喷出一口老血。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这三皇子怎么突然就吐血了,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晏云耀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砰地一声,后脑勺磕在地板上的声音,祁秋年都替他觉得痛。

    大臣们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搀扶,朝堂上乱做了一团。

    今天晏云耀丢了这么大一个丑,那就是在丢皇家的颜面,老皇帝的脸色也很难看。

    怒拍了龙椅,“退朝,宣御医。”

    总归是不能让他这蠢儿子就这么躺在朝堂上。

    祁秋年压住唇角的笑意,但走出朝堂,脸上的畅快比那状元郎还春风得意。

    傅正卿走到他身边,“小侯爷,切勿掉以轻心。”

    祁秋年明白,“谢相爷的提点,小子知晓的。”

    更何况,他什么都没做呢,一直以来,不都是晏云耀自己在作死吗?

    他就是做了个导火索而已。

    傅正卿看向他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看晚辈的慈爱,“过些日子,陛下的寿辰,应当要给云景封王了。”

    晏云景,痴傻的二殿下,傅正卿的外甥。

    如今,大晋的这些皇子都还没有封王,祁秋年琢磨,老皇帝之前应该是考虑到太子之位还没定下,应当是想要把太子之位定下之后才给其他皇子封王,分封地。

    如今,这傅正卿突然跟他说起这件事情,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陛下已经有太子人选了?

    闹了今天这么一出,晏云耀估摸着是不可能了,其他的皇子,也都不算特别出挑,晏云澈这个佛子更是不可能,晏承安也还小呢。

    傅正卿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勿要多想,云景属实是年纪不小了,即便……也该有自己的封地了,但陛下与皇后娘娘,定然会将云景留京,出宫立府。”

    大龄皇子,晏云景是唯一没有出宫立府的,但皇子府和王爷府,还是有差别的。

    祁秋年若有所思,“在下能为二殿下做些什么?”

    这傅正卿明里暗里都帮过他,也提点过他好几次了,他自然是要投桃报李的。

    反正晏云景不可能做皇帝,他和晏云景和傅正卿接触,也算不得结党营私。

    傅正卿点点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听说侯爷府上的装修很宜居。”

    祁秋年:“……”这些文化人说话都爱这么兜圈子的吗?

    不就是让他帮忙改善一下王府的情况嘛,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祁秋年痛快地答应了。

    回府之后,晏云澈和晏承安都等着听结果呢。

    见他红光满面,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双双都松了一口气。

    “如何如何?”晏承安到底是年纪还小,“那三皇兄到底拿了什么证据?”

    祁秋年把自己的手表递交了过去,“就是这,还是你哥帮我打听到的呢。”

    他简单地将晏云耀做的蠢事说了一下,然后重点突出了晏云耀是如何犯蠢,然后又如何被气到吐血昏迷的。

    晏承安直接一个哈哈大笑,不知道是不是有些遗传到了战国公老爷子。

    这一阵嚯嚯哈哈的,还以为他吞了个**。

    晏云澈的眉目里也染上了笑意,“此事解决了便好。”

    祁秋年摊手,略微骄傲一下下,“不是我太能干,实在是敌人太愚蠢。”

    此刻的三皇子府,也是一片混乱。

    三皇子还是昏迷,几名御医正在施救,都快用针把他扎成筛子了,人还没醒。

    御医们也多少有自己的人脉,今**堂上的事情,他们也多少听说了一些。

    虽说这是三殿下定然是被陛下厌弃了,但到底还是个皇子,不是他们能得罪的,只能尽心施救。

    结果这一两个时辰过去了,怎么还不醒?

    有个胡子花白的老御医,“这三殿下是郁结于肝呐。”

    就差直接说是三殿下气量小,把自己气出毛病来了。

    旁边伺候着的是侧妃,是户部侍郎的庶女,张氏,能嫁给皇子做侧妃,恐怕也是看着户部是六部最肥的部门,能拉拢户部的份上。

    其他御医也不敢多说。

    老御医又开了一副药方,“这副药吃下去,应当就能醒了。”

    张氏犹犹豫豫道:“殿下如今还醒不过来,日后可对身子骨有影响?毕竟殿下先前就伤了手臂,失血过多。”

    老御医点点头,“确实要静养一段时日,才能恢复元气,还侧妃娘娘多劝劝殿下,凡事要宽心。”

    就是劝他大方点儿,别小气叭叭的。

    张氏的脸都绿了,也只能委屈应下。

    晏云耀喝了药,脸上的气色起来好多了,御医也该功成身退了,只留了一个在这里候命。

    可是当晏云耀醒来,得知陛下让他静养,直接把他带回来的粮种,后续推广的事情,交给了五皇子晏云墨,他又是一个气血上涌,吐出一口老血,再次昏迷了过去。

    张氏:“……”

    她手中搅着手帕,手帕都快给捏坏了,实在是没忍住,偷偷地抱怨了几句。

    “这气量,跟针眼儿似的,还男人呢,屁都不是。”

    老管家冷汗连连,先前正妃冯氏伪造证据,府里不能没有女主人,但三皇子又不在,他这个老人,受了皇贵妃的命,暂时将管家权交给了这侧妃。

    从前见着,这侧妃温温柔柔的,没想到这嘴这么毒,连自己的夫君都骂,还如此粗俗。

    三皇子府又乱作了一团。

    而另外一个院子住着的幕僚也吵得厉害。

    特别是最开始查到祁秋年,弄回那块手表的幕僚,更是差点儿气疯了。

    这么好的一个主意,让三皇子弄成这样。

    有人也埋怨他,若是不出这个馊主意,仅凭着带回高产量粮种的功劳,都能让他们三皇子府更上一层楼。

    三皇子在民间被损害的声誉,也能恢复。

    可如今,功劳都让别人给抢了。

    不到半天时间,带回高产量粮种的三皇子,非但没有受到褒奖,甚至还被卸下了职务,被罚禁足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

    百姓们早就开始议论纷纷了。

    祁秋年听到晏云耀又被气昏的消息,也是一阵嚯嚯哈哈。

    晏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成了一个腹黑的小皇子,暗戳戳凑过去,“祁哥也吞**了?”

    祁秋年:“……”

    他敲了晏承安脑门儿,“没大没小的,你还叫我一声祁哥呢。”

    晏承安摸着脑门儿:“嘿嘿,不都是跟您学的?”

    晏云澈扶额,到底,他是没这个能力把晏承安掰正了,早就跟种祁秋年学歪了。

    说到底,还是祁秋年人格魅力太大。

    人格魅力这词,他还是跟种祁秋年学的呢,用词特别恰当。

    “说正经的,陛下为什么会将粮种交给晏云墨呢。”

    晏云澈,“应当也只是敲打晏云耀。”

    宫里还有赫皇贵妃,宫外有冯良一脉的官员,还有承平侯赫家,都不可能真让这推广的粮种落到晏云墨的手里。

    这是明眼人都能见到的功劳。

    祁秋年啧了一声,“我还真好奇了,这大晋本土居然真有高产量的粮食?”

    晏云澈摇摇头,“岭南州府也靠海,听说晏云耀还带了几个长相奇怪的人一同回京。”

    他盯着祁秋年,“会不会,也来自海外?”

    祁秋年心里咯噔一声,旋即他又表示没关系,“海外大着呢。”

    他又回房,找来一个迷你的地球仪,“你们看,海的另一边,还有这么多大陆板块,真要来自海外,也不可能跟我是同一个地方的。”

    即便真有那么巧合,他也能自圆其说。

    完全不慌。

    晏云澈见他有数,也就不多说了,可晏承安却被这迷你地球仪给吸引住了。

    从前都讲究天圆地方,他读过不少祁秋年给他的书籍,知晓了地球才是圆的,可他也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看到地球。

    “祁哥,我们住的地球,真的就长成这样吗?”

    “大致上应该没错。”毕竟这就是个小孩儿玩具地球仪,数据上未必准确。

    第79章 暴雨

    晏承安摆弄着地球仪。

    “祁哥,你看,这个位置是不是就是大晋?”

    祁秋年看来一眼,略微挑眉,“承安果真聪慧。”

    晏承安乐呵呵的,“都是祁哥教得好,以后还要多跟祁哥学习。”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祁秋年被他这一顿马屁拍得通体舒畅,脸上的笑意如同三月暖阳。

    晏云澈便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祁秋年注意到了,朝着晏云澈微微眨了眨眼,目光中全是揶揄。

    晏云澈:“阿弥陀佛。”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哥,你怎么又突然念佛?”晏承安冒头。

    晏云澈:“……”

    祁秋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相当的猖狂,还真像吞了个**。

    好在他还知道分寸,笑了一会儿,又回去找了几本书出来。

    “承安要是感兴趣,可以看一看,不过这都是我家乡的简体字。”

    之前给晏承安看过的那些书,大部分都是他整理过后重新装订的,今天这些都还没整理过。

    “我能看懂。”晏承安特别兴奋,抢过书就开始翻看了。

    过了一小会儿,他又问:“祁哥,现在也有活字印刷了,以后这些书,你都会拓印出售吗?”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承安,你在我这里也看过不少的书了,也该知晓,里面有很多内容是不适合传播出去的。”

    晏承安点点头,因为是祁哥给他的书,他都亲自保管,没给其他人看过,之前有次进宫,父皇问起,他也就挑了一本无伤大雅的书送过去给父皇看。

    他是不会让祁哥为难的。

    因为他知道,从那些不可宣扬出去的书籍里,他几乎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是和平的,百姓有衣服穿,能吃饱饭,人人都可以去上学。

    最重要的两个字是平等。

    若非书籍真实存在,有些书里还有配图,他都要怀疑祁哥是天上下凡的仙人了,毕竟那个世界,跟仙境也无甚差别了。

    祁秋年摸了摸他的脑袋,“不过拓印书籍也不是不可以,待我以后有空闲了,将这些书整理一下,把适合内容选出来,再进行刊印。”

    晏承安特别高兴,“那我帮祁哥一同整理。”

    “好哇。”祁秋年也很高兴,晏承安能接受书里的知识,更是能接受书里的三观。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日,晏承安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晏承安还在招呼他的亲哥,“哥,到时候你也一起呀,祁哥的书,真的都特别有意思。”

    晏云澈眼神中带了些无奈和好笑,他看过的书,不比承安看过的少,自然能理解那些书对承安的吸引力,也自然理解祁秋年为什么要重新整理之后才能将书刊印出售。

    两个人都太理想化了,某些知识,某些观念,一旦传播出去,那将是对这个世界的冲击。

    不,准确来说,是对这个世界权贵们的冲击。

    届时,又会是一场风波。

    晏承安和祁秋年两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晏云澈。

    晏云澈最终还是点了头,同意与他们一起整理书籍。

    这个世界,终究是会发生改变的。

    “太好啦。”晏承安欢呼。

    祁秋年的眉目也染上笑意,他问晏云澈,“你就不把我将这个世界颠倒?”

    晏云澈挑眉回问:“那你会吗?”

    祁秋年抿唇笑,他当然不会。

    或者说,他想要这个世界发生改变,但绝对不是偏激的,一意孤行的,而是潜移默化地,让百姓们慢慢地接受这一种变革。

    让他们看到变革带来的好处。

    如果顺利,他能在这个世界生活几十年呢,这时代很慢,总需要一些事情来打发光阴,几十年,足够他做很多事情了。

    三人在这边讨论得火热,门房那边来通报,王程过来了。

    祁秋年大概猜到是什么事情了,“你俩不介意吧?我直接让人带过来了?”

    “祁哥,这本就是你的府邸,按理说你要会客,我们是该避开的。”

    祁秋年笑他,“你们在我这里,哪需要讲究那么多的规矩。”

    他挥了挥手,让门房直接把王程带过来。

    属实是太热,他也不想去会客厅待客,反正他和王程也没有什么秘密,都是些生意往来,没有什么晏云澈和晏承安不能听的内容。

    从前,王程都是直接被领进门的,毕竟他跟王程有生意往来,日常关系也相处得不错。

    但后来大源去跟别的管家学习了一下。

    如果府中已经有别的客人,最好还是先去通报一声,以免双方客人有冲突或别的原因不适合碰面。

    当然了,这规矩,对晏云澈和晏承安是不作数的。

    特别是最近,他这里有空调啊,空调降温和用冰块降温,完全不是一回事,空调房里多舒服呢,还有冰冰凉的饮料水果。

    但是对于其他人,该讲规矩的,还是要讲规矩的。

    祁秋年想想也是,从前他跟晏云澈会面的时候,外人来找他,晏云澈会主动避开,这不仅仅是礼貌问题,更是礼节问题。

    他到底还是比古代人缺了一些这种常识。

    如此,他也就没有反对大源带给侯府的变革。

    王程那边也并不意外,侯府,准确来说,现在是男爵府了,门楣越来越高,该有的规矩就得要有。

    但这并不代表小侯爷就是看不起他这个商人,要跟他生分了。

    相识这么久,他王程也是个历经浮沉的生意人了,一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所以当门房说府中有客,需要通报一声的时候,他并不意外,并且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瞧着,门房小厮直接带他去了侯爷的主院,这就足够代表很多信息了。

    “草民见过小侯爷,小殿下,还有佛子。”王程见到他们并不意外,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不过他眉目里的喜色,却是掩盖不住的。

    祁秋年让他坐下说,“今天是有好消息了?”

    王程脸都笑圆了,“侯爷说对了。”

    他们王家,布匹皇商的名头招聘又回来了,令牌都送过来了。

    今年上半年,冯陈氏的娘家倒台,紧跟着三皇子妃的布庄也被撸掉了皇商的头衔,这宫中特供的布料不能少,只能重新选拔。

    那时候祁秋年给了王程一匹纱绢,叫欧根纱,这纱绢在阳光下,竟是可以折射出不同的光泽。

    比起从前进贡的皇宫的布匹绸缎都要漂亮,甚至能用梦幻去形容,定然能赢得那些娘娘公主们的喜爱。

    哪怕是用这纱绢给男子做外衫,也不会显得女气,甚至还能添上几分谪仙人的气质。

    他到底是跟布料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了,带领手下的人,不眠不休的研究,也算是将这欧根纱给研究出来了。

    缥缈如云,氤氲泛着紫色。

    他们换了个名字,叫青蔼纱,然后送去选拔。

    这选拔,不是一天两天能出结果的,全国各地的布庄收到消息,都送了他们最好的布料进京。

    做生意的,能做到皇商的地步,那就算是顶成功了,哪怕你只是个小门小户,但凡竞选上了,那边不可同日而语了。

    所以,正因为如此,原本就钱多到花不完的王程,还是想要一门心思地将皇商的牌子拿回来。

    之前王程收到过消息,说是十拿九稳了,但后来又搁置了,他猜想到是黄青烟告御状的事情,有些惹怒了陛下。

    此事由内务府管理,但宫里管内务府的,是皇后娘娘。

    前朝后宫分不开,黄青烟告御状,三皇子妃畏罪自尽,变相性的,也得罪的赫皇贵妃与右相冯良。

    陛下和皇后也需要掂量一下,这种权衡利弊,是上位者们常用的手段了。

    当时,王程也没慌,反正他们是占理的一方,还有祁小侯爷与佛子撑腰呢,不过只是搁置了而已,迟早的事儿。

    他都以为这评选,说不定会拖到明年去,等之前的事情在民间淡化之后了。

    没想到,好消息来得这么快。

    今天宫里的公公送来谕旨和皇商令牌的时候,他都还有点不敢相信呢。

    随后,他又听到了三皇子带回来高产量的粮种,非但没有被褒奖,反而被陛下罚了。

    他就知晓,其中定然与小侯爷有莫大的关系。

    于是,他就连忙赶过来了。

    祁秋年大概能想到为什么是今天,按照老皇帝打一棒又给一颗甜枣的做派,今天晏云耀污蔑嫁祸他,而晏云耀只被轻判了,老皇帝定然要补偿他一下的。

    而他和王程有生意来往,这也不是秘密,不方便从其他地方给他补偿,那就送生意上补偿呗。

    祁秋年啧了一声,“王老爷也不用放在心上,这皇商,本就是你应得的。”

    “无论如何,这次都还要多谢侯爷。”王程的态度越发的恭敬了。

    祁秋年摆了摆手,“算不得什么,做生意,莫忘初心才好。”

    “老夫时刻谨记侯爷的教诲。”王程道:“如今是盛夏了,这夏天过得快,秋冬也不远了,极乐苑旗下的那几家慈善堂,今年的冬衣和棉被,我王家全包了。”

    祁秋年十分满意地点点头,“王老爷有心了。”

    王程笑了笑,他算是摸准了这小侯爷心思,太善良了。

    不过他王家不缺这点钱,自然愿意卖侯爷一个好的。

    “还有,今年战家军的冬衣,若是国公爷有意,我王家也愿揽下这门生意,今年的价格,可以比去年低四成左右。”

    属实是布料越来越不值钱了。

    祁秋年点点头,略微算了一下,这个价格,王程几乎就没赚头了,“改日本侯与国公爷谈一谈吧。”

    应当是十拿九稳的,去年,都快临冬了,王家才接下这个活儿,日夜不休地,完成了数额,却也没有偷工减料,老爷子应当是很满意的。

    “话说,黄姑娘何日才能回来?”王程又关心起了这个问题,“工部去看过好几次水力纺织机了,这黄姑娘才是设计主力,还需要她在一旁辅助。”

    祁秋年算了算时间,“应当就是这几日了。”

    他之前跟工部尚书龚大人提过一嘴,要给黄青烟在工部谋一个小吏的职位,龚尚书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工部没那么多规矩,而且人家黄姑娘本就是发明水力纺织机的人,后续的推广,自然要有她的姓名。

    只不过,按照国情来看,长期的职位是不可能了,所以也只是个临时小吏,这些,龚尚书都跟祁秋年说清楚了。

    祁秋年也不意外,就等黄青烟回来之后就去工部报到呢。

    至于这个临时工能不能变成正式员工,那就看黄青烟的造化和努力了。

    王程犹豫了一下,“可否问一下,黄姑娘那婚约?”

    虽然有婚约,但不是还没成婚嘛,而且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婚约也未必作数,所以他才想着问一下。

    祁秋年挑眉,“怎么?王老爷老当益壮?又想感受一下激情澎湃的岁月了?”

    王程哭笑不得,“侯爷莫要拿老夫开玩笑,若是被家里夫人知道了,今夜怕是又只能睡书房了。”

    祁秋年哈哈大笑,“王老爷,你这个又字用的很有灵性啊。”

    王程一张老脸都臊得慌,“不瞒侯爷了,我老夫有意给黄姑娘与我儿子王世棋牵线,黄姑娘是个可怜人,但人品才情本事都不小,老夫很是欣赏,我王家也需要这样能立得住的儿媳。”

    不光是这些原因,黄青烟弄出来的水力纺织机,他们王家自然也是跟着沾光了。

    祁秋年却摇了摇头,“这事情,怕是不太行得通了,那黄姑娘与她未婚夫瞧着还是有些感情的,这次回乡,那李茂还特意陪黄姑娘回去了,想必也好事将近了。”

    王程叹息了一声,“也罢,黄姑娘既然心有所属,老夫也只能祝福,是我儿没福分,若是侯爷不介意,劳烦您替我牵个线,老夫有意收黄姑娘为义女,她如今娘家无人了,日后嫁人,还是需要娘家给他撑腰的,老夫也愿意给她备一些嫁妆,让她风光出嫁。”

    祁秋年听到他这番话,就知道王程是真心欣赏黄青烟了,

    “这事情,本侯也做不得主,等黄姑娘回来之后,你亲自问她吧。”

    “是这个道理。”

    这古代,认干亲,可不是说着玩的,是很正式严肃的。

    晏承安在一旁听着,突发奇想,“祁哥,我能不能跟你认个干亲啊?以后你就做我干哥哥。”

    他是听到刚才王程说黄姑娘的娘家没人了,他祁哥不也一样吗?

    他认真道:“到时候,我母妃就是祁哥的母妃,父皇就是祁哥的父皇,父皇和母妃也会给祁哥撑腰。”

    祁秋年:“……”

    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真要认了干亲,我比晏云澈还大一点,那晏云澈岂不是得叫我一声哥了?

    虽然这感觉还挺爽的,但我……和晏云澈,是不是就成伪骨科了?】

    晏云澈也是无语了一阵,不过这伪骨科是什么?

    他rua了一把小承安的脑袋,“别想一出是一出的。”

    皇室认干亲,哪能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喔。”反正晏承安也只是随口一提。

    少年人的心思跳跃很快,“祁哥,能不能开一下窗户,感觉有点闷。”

    祁秋年站起身,亲自去开了窗户,一阵让胸闷的空气顿时涌入室内。

    王程看了看天色,“这怕是要下雷阵雨了。”

    祁秋年看着天,“这不是还晴着呢。”

    晏云澈也站起身走到窗边,“夏季的雷雨来得迅猛,前一刻或许还晴空万里,下一刻就可能阴云密布。”

    祁秋年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不由得,眉目有些凝重。

    王程的事情也聊得差不多了,“要下雨了,老夫也得赶快回府了,今日就不多叨扰侯爷了。”

    “王老爷慢走。”祁秋年也没留他,“西北军冬衣的事情,过些日子会给你答复。”

    王程躬身,然后离去。

    祁秋年看着天色,好一阵没有说话。

    晏云澈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可是有什么不妥?”

    祁秋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前几日忙着,苏寻安也从建渝州府回来了,可是建渝州府那连续半个月的暴雨,却无法改变。

    苏寻安提前做了些准备工作,他给出的解释是,说是遇到一位相士,说建渝州府今年怕是有暴雨,提前挖通排水的沟渠,田里能收获的,就赶紧收获了。

    周边的农田也跟着有样学样,一传十十传百。

    再则,建渝州府的夏季,雨水本就多,听说可能有暴雨,农户都瞅着这些田里的庄稼过日子呢,那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所以,农田的事情,祁秋年倒是没有那么担忧,虽然会一定程度减产,但不至于像上辈子那般全部被雨水浸泡,导致颗粒无收。

    可是建渝州府的其他百姓怎么办?

    今年虽然修补了水利,大体是不至于造成溃堤的风险,但连续半月的暴雨,山洪,泥石流,房屋倒塌,都是不可忽视的。

    他没有办法为这些事情未雨绸缪,太明显了。

    他虽想帮助百姓,但并不想暴露自己是个重生异类。

    晏云澈见他不说话,有些担忧,“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晏承安也严肃起来,“祁哥。”

    祁秋年回过神,“没事,之前苏寻安在建渝州府那边遇到一个擅长夜观天象的相士,那相士说今年建渝州府可能会雨水多,刚才你们说快下雨了,我突然就想起来了。”

    “祁哥是在担心建渝州府的水稻?”晏承安想着,“能不能快马加鞭,让他们赶紧将水稻收了。”

    之前送回来那几十株水稻,基本上都已经泛黄了,到现在也该收获了。

    晏云澈,“你祁哥是在担心建渝州府的百姓,若是真有暴雨,建渝州府靠山,怕是会有山洪泥石流。”

    祁秋年抬眸,“佛子大人果然懂我。”

    晏承安羞愧,“承安受教了。”

    祁秋年笑了笑,“承安要记住,无论什么东西,都比不上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重要,水稻若是毁了,大不了我们明年再培育一次。”

    晏承安点点头,又道:“祁哥也不用那么担心啦,相士夜观星象,也未必准确嘛,说不准是道听途说的消息呢。”

    晏云澈也是这个意思,“若是真发生水患,朝廷也不会不作为,定然会组织救灾救人,把损失控制到最小,尽人事,知天命。”

    祁秋年莞尔,他不是救世主,他已经做了他能做到的所有事情了。

    他不能阻止暴雨的发生,但至少,这次水利不会溃堤,建渝州府的百姓也不至于像上辈子那么的惨烈。

    晏云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什么事情都担在自己的身上。”

    祁秋年颔首,“希望他们能渡过难关。”

    轰隆一声,前一秒的晴空万里,这一刻已经电闪雷鸣了。

    祁秋年去把家用电器都关了,顺便给他们科普,“雷雨天用电器,还是有些不安全的。”

    后世有避雷针,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现在他家的电力都靠太阳能发电机,时常都不稳定,还是安全为主。

    这下雨了,风一吹,也没那么热了,就是有点儿闷。

    京城的雷阵雨,就只下了一夜,第二天就天清气朗了。

    祁秋年在暴雨中,一觉睡到大上午,推开窗,感受到阳光,叹息了一声。

    门房这时候过来通报,说是五皇子晏云墨来了。

    祁秋年略微诧异,他和晏云墨没有什么太深的交集,几面之缘而已,他表现得也不热络。

    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了?

    到底是皇子,也不好直接拒之门外,且先看看五皇子的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吧。

    “带五殿下去会客厅那边吧,本侯稍后就到。”

    晏云墨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两个粗使,挑着箩筐。

    祁秋年一见那箩筐,大概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老皇帝把晏云耀带回来的粮种交给了晏云墨去推广,但晏云耀那边必然会从中作梗,除了上交了粮种,怕是没说其他的信息。

    晏云墨一个皇子能懂什么种田?

    哪怕是大司农那边,没见过的农作物,他们也不好擅自下定论,这粮种到底适合什么土质,要如何种植。

    这不就得找到祁秋年这个从海外来的,又擅长种田的侯爷了吗?

    晏云墨也没兜圈子,直接说明了来意,与祁秋年猜想的毫无偏差。

    “本侯也需要先看看再说。”

    晏云墨掀开了箩筐上的麻布,祁秋年一见,眼皮子一跳。

    居然会是这个东西。

    第80章 木薯

    这东西,属于热带植物,叫木薯,也被称之为淀粉之王。

    祁秋年似乎可以理解晏云耀为什么放着寻到沧海遗珠的高产量粮种的功劳不要,反而要借此栽赃陷害他了,恐怕是知道这木薯的弊端的。

    因为大晋大部分的国土都不适合这东西的种植。

    要说产量,确实还不错,耐旱程度也高于土豆等植物,在后世的非洲等地,都能养活那么多拉香蕉的奥德彪。

    可是,这依旧改变不了,木薯在其他地方并不好种植,而且,这木薯原本是有毒性的,轻则闹肚子,重则丧命,难怪岭南州府那些当官的没有将此全国推广了。

    祁秋年勾起了嘴角,“此物叫木薯。”

    晏云墨若有所思,“原来此物这叫木薯,之前本殿下接管的时候,那边说的是树葛,这么说来,小侯爷知晓这种农作物,定然也知晓如何种植吧,本宫是诚心讨教,还望侯爷助我一臂之力。”

    说得倒是真诚,五皇子的母妃在后宫不算突出,他也少了一些外家的支持,但是他自己倒是挺会钻营的。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树葛也没错。”

    他看着晏云墨,“听说三皇子带回来几个长相奇怪的异族人?”

    晏云墨点点头,“长得是有些诡异,全身皮肤都是黑的,听说也是从海外漂泊而来,其中有一个还是什么贵族。”

    祁秋年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又道:“我见过此物,此物也确实高产,但五殿下猜一下,我为什么带了其他的物种,唯独这个木薯没有带回来?”

    晏云墨神色一凛,“此物可是有什么不妥?”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有些话,本侯不方便说,因为这不是我带回来的,说出来得罪人,五殿下自己有个掂量就是了。”

    点到为止,意思也表达清楚了。

    晏云墨的脸色确实不好看,他很想知道这木薯的弊端是什么,但这话,确实不适合从祁秋年口中说出来。

    若是祁秋年说了,传出去,还以为是祁秋年这个靠进贡粮种得来爵位的侯爷,是在嫉妒他们这些皇子呢。

    如此,晏云墨也不再说什么,心里也明白,这推广的功劳怕是烫手山芋了。

    他知晓祁秋年在介怀他带着晏云书去找晏承安的事情,也猜想过是不是祁秋年想做战家的上门女婿。

    可是偏偏祁秋年之前又说了自己喜欢男人,这事情,在整个京城都不是秘密了,就凭这点,战家都不可能同意。

    战家一直保持中立,不愿与其他皇子接触,他能理解,但是祁秋年又是为什么?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晏云墨又带着两背篓的木薯走了,祁秋年乐得不行,没一会儿也跟着也出门了。

    转个弯儿,去找极乐苑晏云澈去了。

    晏云澈正在安排老皇帝寿辰祭祀的事情,居士直接带他去了晏云澈住的小院儿的书房。

    “佛子还在忙,侯爷先请喝杯茶,等上两刻钟。”居士对祁秋年的态度很尊敬,很快又招呼其他的居士,给祁秋年送来两盆消暑的冰块。

    如今的冰块已经不值钱了,他们这些苦修的居士,也能沾点光了。

    祁秋年点点头,“你也去忙吧,我这里不用人伺候。”

    居士拱手,“佛子说了,侯爷若是无聊,可在书房随意找两本书来打发时间。”

    晏云澈的书房,他来得不多,不是晏云澈不让他来,主要是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侯府相见,他来这边的时间少。

    打眼一看,晏云澈的书房,除了佛经,四处都挂着画作。

    哪怕是祁秋年见多识广,他也觉得晏云澈的画作实在是太有灵魂了,他艺术细胞有限,不懂得怎么评价一幅画作,但画得好,画得漂亮,都不如晏云澈的画,直击人心。

    若是放到后世,晏云澈也该是大师级别的人物了。

    他总在想,如果有一天还能有机会回到没有末世的世界,定然要把晏云澈带过去。

    半盏茶功夫过去了,晏云澈还没过来,祁秋年也坐不住,干脆又站起来,参观起了晏云澈的书房。

    随意抽了几本书出来翻看,里面有晏云澈自己写的注解,密密麻麻的小字,字写得很漂亮,但书本爱护得很好,除了墨香淡去,就跟新的一样。

    这就像晏云澈的为人,如此的一丝不苟。

    从书籍里的注解上看,也能略微窥探到几分晏云澈的三观。

    晏云澈虽是出家人,但是却没有出家人的’顽固‘,出家人,也不是无情之人。

    别的不说,至少在亲情这一块,晏云澈看得很重。

    他没见过别的佛子,上一任佛子,也就是现在的国师,从前是一个不受宠的宫妃的儿子,没有前途可奔,人也不算机敏,才选择在十多岁的时候去做了佛子,避开了上一届的夺嫡大战。

    后来二十年期满,快速还俗,然后在安排之下,又快速娶妻生子。

    那晏云澈呢?

    还俗之后,也是二十多的年纪了,陛下会给晏云澈选一个结婚对象,然后赐婚吗?

    即便是按照他对晏云澈的了解,晏云澈必然不会接受,但是晏云澈能抵抗得了皇权吗?一年两年,或许可以,但长久呢?

    祁秋年长吁了一口气,算了,这些事情都还没发生呢。

    提前焦虑,那就相当于自己要经历两次不好的事情。

    祁秋年本人还是很乐观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若是晏云澈无法坚守,那就代表他不配他的喜欢,届时,他大仇得报,也不必要留在这里了,天高云阔,任他放肆。

    一旦想通之后,祁秋年哼着不着调的歌谣,又开始翻看书籍,时不时还自言自语地点评两句。

    直到他注意到书桌边的竹楼。

    里面都是一些卷起来的画作。

    祁秋年有些好奇,刚拿起一卷,正准备展开,书房的门便打开了。

    “诶,你回来,我刚看到这里呢,你怎么把画卷扔篓子里啊?里面画的是什么?”

    晏云澈见他手里拿的东西,神色都愣了一下,随后听了祁秋年的话,他才放心下来。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从祁秋年手里拿过展开一半的画卷,然后又卷了回去,“这些都是没画好的手稿,就不拿来污小侯爷的眼睛了。”

    祁秋年轻笑,“佛子的画,那是千金难求,要是让那些画迷知晓,你这里这么多的手稿,怕也是要争着抢了。”

    晏云澈也笑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地扯开话题,“听居士说,侯爷今天的心情很好。”

    “噢噢,是这样的。”祁秋年眼神里带着激动,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晏云耀这回,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晏云澈也挑眉,“是因为粮种?”

    “佛子聪明。”祁秋年嘻嘻,然后把晏云墨来找他的事情说了一下,又把木薯的事情说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此物有毒?”晏云澈的表情有些凝重,关注点也不在晏云耀和晏云墨身上,反而是粮种的本身。

    祁秋年感慨他不愧是佛子,心怀天下苍生,“木薯的根茎叶子,都有毒,但食用的是它的根块,但只要彻底煮熟,是没有毒的,土豆其实也差不多,但是毒性没那么强。”

    上交土豆的时候,他就已经说清楚了,推广种植的时候,也是跟百姓说清楚了的,没煮熟的不能吃,红薯和玉米倒是可以生吃。

    现在还是说木薯。

    木薯在后世,其实很少是直接切块煮熟了吃的,大部分都是做成木薯粉,然后加工成别的食品。

    要说这木薯,优点还是有的,产量高,营养丰富,饱腹感也强。

    但是对于现在的大晋来说,却有些鸡肋了,因为木薯的种植地更适合热带或亚热带地区。

    在后世的话,福建,台湾,云南,两广,海南,贵州等地比较适合。

    大晋,就像是华夏分离出来的平行时空,地理位置几乎是相似的。

    云南那一部分还不叫云南,是一个边陲小国,总不能种到别的国家去,也不能说为了种地,把人家小国给攻占了吧?

    海南还叫琼崖州府,是专门流放犯人的地方,美则美矣,但是都没几个人,要如何种植推广?贵州还叫黔中州府,全是待开发的大山,人迹罕至。

    这俩地方,如果去种植,也只能给当地人增加一种果腹的食物,没什么经济价值。

    然后就剩了福建台湾,如今合称之为闽台州府,以及两广地区,也就是岭南州府。

    只有这几个地方适合种植。

    祁秋年一边给晏云澈解释,一边还笑出声儿了,这可真是太有趣了,晏云耀那傻逼,算是白忙活一场了。

    如果是从前,在还没有土豆红薯玉米之前,这木薯的出现,定然能引起轰动,甚至是引起老皇帝和百姓的重视。

    毕竟多一种农作物嘛,还这么高产量,即便是别的地区无法种植,能种植的那几个地方,多种一些,种出来之后,还能卖给别的地方,促进经济循环。

    可是偏偏有了土豆红薯玉米,这三种农作物珠玉在前,而且不挑种植地区,口感也好,如今又多了杂交水稻。

    即便是适合种植木薯的那个几个地方,在有了土豆红薯玉米之后,都未必愿意再多种植木薯。

    晏云澈莞尔,“如今你看,这木薯能推广吗?”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定然是会推广的,谁会嫌弃吃的东西多呢?只不过,我觉得陛下不会那么重视。”

    相继来的,就是种植推广的功劳,是完全比不上之前他上交的粮种的功劳。

    晏云澈也想了想,“恐怕,即便是这样,晏云耀也未必会把这个功劳拱手让人。”

    “那确实是了,要不然他怎么会听到陛下把推广的事情交给晏云墨的时候,又气吐血了呢。”祁秋年摊手,十分无赖,又幸灾乐祸。

    晏云澈又笑他促狭,随后他还是认真问起了木薯毒性的事情。

    既然最终还是要推广,也该要百姓多了解这种植物才行。

    祁秋年也知无不言,随后又想到,“等等,我那边好像还有木薯粉。”

    木薯他空间里确实没有,毕竟他当初在国外收集物资的地方,也不产木薯,但是超级市场里的木薯粉还是不缺的,他囤了不少。

    想一出是一出的,他拉着晏云澈就往外走,“今天没别的事情了吧?走走走,去我那儿,我用木薯粉给你做点儿吃的。”

    晏云澈垂眸看着他拉着自己手腕,被握住的地方,隐隐有些发烫,“莫要疾行。”

    祁秋年动作一顿,想起来这不是他的侯府,是极乐苑,他还拉着晏云澈。

    要是被其他居士和尚看到了,确实影响不太好。

    于是便放了手,与晏云澈一同并肩而行。

    鲜奶麻薯,钵仔糕,水晶素饺,奶茶里的珍珠……

    做起来都不难,也不用大油大火,祁秋年干脆还是在屋子里开了空调,支了个小炉子。

    晏云澈不由得好笑,“这天底下,怕是只有你一个人会在卧房里做吃食了。”

    祁秋年也笑,“我这屋子,一百来平米,用隔断区分区域,也没什么问题,反正也没油烟,现在要去厨房做饭才是热呢。”

    晏云澈也知晓,“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总不好一直干坐着,等现成的吃。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那你把奶茶煮了吧,这个简单,我用木薯给你做黑珍珠,嘿嘿。”

    晏云澈颔首,一边与他一起闲聊,一边煮茶,看着祁秋年熟练的操作,将木薯粉变成各种美食。

    “如此说来,这木薯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祁秋年嗯了一声,“只不过很难在大晋成为主食,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将这些木薯制品的方式贡献出来。”

    “此事,我会去与陛下商讨。”

    祁秋年明白他的意思,到底还是百姓更重要,关于这一点,他是赞成的。

    只不过,他还是很好奇另一件事情。

    晏云耀带回来几个异族人,也是从海外漂泊过来的。

    听晏云墨的描述,又根据木薯,他大致能猜到那些异族人是从哪几个地方来的。

    如今的航海技术,确实还不足以让人漂洋过海,但难免是有意外的漂泊过来,也算是命大了。

    只是不知道晏云耀把他们带回来做什么。

    这让他很好奇。

    晏云澈倒是有些想法,“或许,他想到那些异族人与你同来自海外,说不定也有些奇思妙想,能成为他的助力。”

    祁秋年憋不住笑了,“怎么说呢,隔行如隔山,我祝晏云耀好运,嘻嘻。”

    如今的海外,说不准还不如大晋发展得好呢。

    或许要等到拥有了航海技术,海上丝绸之路,才能彼此互通吧。

    晏云澈目光流转,“你可曾见过那些长相奇怪的外族人?”

    祁秋年点点头,“我家乡也是有的。”

    晏云澈便不再追问下去。

    祁秋年看着晏云澈闲适地煮着奶茶,自己手里也忙活着今天的午饭。

    他鬼使神差地,“晏云澈,你说我们现在像不像小夫妻过日子?这灶台炉边的,就差个孩子了。”

    晏云澈不知道联想到什么画面,耳尖尖又泛起了薄红。

    祁秋年偷笑,他算是发现了,调戏佛子,是一件能让人心情舒畅的事情,正准备再骚一把,突然过来串门儿的小承安从门口冒头。

    “祁哥,哥,你们居然偷偷吃好吃的,也不叫我。”

    祁秋年:“……”

    晏云澈:“……”

    得了,现在孩子也有了。

    没几天就是老皇帝的寿辰了。

    按照上辈子的经验,老皇帝会在生日前,收到建渝州府暴雨的消息,导致寿宴办得及其潦草。

    可这次,居然迟迟没有信息传来。

    祁秋年稍微琢磨了一下,大概猜到了原因。

    上辈子,建渝州府的太守和晏云耀狼狈为奸,水利溃堤,他们肯定不敢上报,于是只能由三皇子上报,只说暴雨引发了山洪。

    然后主动请缨,抢先一步,拿到抗洪救灾的权力,再配合那边的私兵,强行补救,然后才能瞒天过海。

    要不然这赈灾的权力落到他人手里,那豆腐渣工程定然是瞒不住的。

    这次,有了水泥填补水利,溃堤是不至于了,虽然也有水患,但是应该不算严重,只能走正常程序,先由当地官员组织抢险,然后再逐一上报。

    罢了,祁秋年做了自己该做的,也就不多想了,反正还有伍锦在那边,伍锦是老皇帝的人,这种大事情,轮不到他这个没有实权的男爵去操心。

    老皇帝寿辰这天,他也换上一身华服,带上给老皇帝精挑细选的寿礼,进宫参加寿宴去了。

    晏云澈因为要忙活祭祀祈福的事情,早早就去了皇宫,晏承安身为皇子,也早早的被潇妃娘娘接进宫了。

    寿宴办得很隆重,毕竟古代人不长寿,皇帝长寿的更是不多见,老皇帝励精图治,劳心劳力,活到六十岁,自然是要庆祝一下的。

    京官五品以上的都来了,也有不少外地的官员,也赶过来给老皇帝贺寿。

    皇子公主也到齐了。

    晏云耀也在,到底是皇子,还有赫贵妃从中斡旋,即便是被禁足了,还是被特许来参加寿宴。

    祁秋年看了一眼,完全没搭理,他如今是男爵,虽然没有实权,但也是正二品的官衔,位置还是很靠前的。

    这次没有像去年年底宫宴那般,给他周边安排一些青年男子了,这回基本上都是品级差不多的。

    估摸着也是有人情世故往来的,祁秋年旁边的是工部尚书,龚大人。

    “小侯爷。”工部最近很忙,再也不是六部之中最容易被忽视的部门了,而带来这一切改变的,都是因为祁秋年。

    龚尚书也恰好和祁秋年谈得来,祁秋年刚落座,他就过来寒暄了。

    祁秋年也挺爱跟这龚尚书聊天的,挺有趣,两个叽叽喳喳,交头接耳。

    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冷哼,随后又说道:“不愧是小地方来的,果真是上不得台面。”

    这话,是把祁秋年和龚尚书都给骂进去了,祁秋年回头看了一眼,这也不认识啊。

    应该不是京官吧。

    “这人什么毛病?”他没压着声音,那人脸都黑了。

    龚尚书又凑过来,“前一任的御史台御史郑大人,为人太过于迂腐,而且不知变通,鸡毛蒜皮都要在朝堂上参一本,被陛下贬去外地了,这不,前几天才刚回来。”

    祁秋年啧了一声,这御史台吧,相当于后世的纪。检。委,监督弹劾官员,甚至是督促皇帝勤政廉政。

    “看他刚才说话这样子,陛下怕是烦死他了。”

    龚尚书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咱不理他,反正他现在又不是御史了,也没法参我们在宫宴上说小话。”

    祁秋年扑哧一乐,“龚老哥,你也是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

    老皇帝的寿宴,吉时到了之后,百官参拜,然后又是开坛祈福,由晏云澈这个佛子主持,诵经声靡靡,使人心静。

    上次一看到晏云澈开坛祈福,还是去年在城外为灾民祈福的时候,那时候的晏云澈一身素衣,纤尘不染。

    如今的晏云澈,一袭华丽的僧袍,倒是与他浓烈的美貌相得益彰。

    祁秋年在心里暗叹,【晏云澈这长相,才是真正的淡妆浓抹总相宜。】

    他没注意到祭台上晏云澈敲木鱼的节奏慢了半个节拍。

    祈福仪式结束之后,就到重要环节了——献礼。

    先是宫妃,平心而论,比起那些后宫佳丽三千人的帝王,老皇帝的妃子真不算多,如今年岁也都不轻了。

    祁秋年还挺庆幸,幸好这老皇帝不是个喜好美色的昏君。

    宫妃献礼之后,居然不是皇子公主,反而是大臣献礼。

    大臣们那是各显神通,都想在陛下面前露脸呢。

    祁秋年观察了一下,这些大臣也不敢送什么太过于贵重的礼物,有好几个都还是去他玻璃专卖店定制的各种祥瑞摆件。

    玻璃专卖店的生意,趋近于平稳,没有像开业时那么火爆了,但这回过后,怕是又要红火一阵了,大臣给皇帝送礼都送玻璃呢,老百姓不得跟着学。

    祁秋年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有人问起,“不知小侯爷给陛下准备了什么寿辰礼?不知可否让我等开开眼界?”

    祁秋年淡定起身,献上自己的礼盒。

    祁秋年恭敬:“陛下,臣给您准备的寿辰礼,是一块手表,恭祝陛下如松柏之万年长青。”

    话音刚落,现场就是一片寂静,晏云耀脸色更是比锅底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