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花府疑云
出发之前春桃早就准备好了马车, 沈荷塘搬了衣匣子上车,里面有姜沉鱼精心搭配的四身衣裳,也可以说是战袍。
“春桃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她问的是要带去花府的见面礼, 当然不会真心准备好东西, 都是些面上好看, 却不实用的东西,她又没有孩子被花府扣着, 要拿东西来换, 才不会给她们多花一个铜板。
马车大概还要几天的路程, 才能到嘉陵, 如今再踏上这条路,她不再如从前那般无助弱小,而且那次除了花府的冷漠,她还收获了今生最好的礼物,想到这她又将剪水双眸定在沈荷塘的脸上, 看着看着双手便攀上了他的脖子。
“干什么?柱子还在外面呢。”沈荷塘见她贴了上来,连忙往后一靠,可后面是车板, 直接就到头了, 无处可躲。
“这…………这…………柱子还在外面赶车呢…………青天白日的也不好啊。”看着执意要与她亲热的美人, 她在想她若是不答应,会不会很不给美人面子。
“怎么?你亲亲娘子, 还要柱子同意吗?那我这就去问问他,我家夫君能不能在车里, 亲亲他家娘子?”姜沉鱼在他耳边小声的说着, 笑意盈盈眼里全是细碎的光。
“越发的会胡说八道。”她将人扭到自己身上,抱着坐好。
看他气的眉毛都动了, 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她咯咯笑着,像是藏了不少坚果的松鼠,满足且得意。
马车继续在官道上走着,车厢里却很久没了动静,隔着车帘子偶尔还能听见车夫的两声吆喝,与马蹄的哒哒声。
此刻被留在家中的黑马与春桃,大眼瞪小眼。
“快吃吧,这会还挑什么人啊,想不到你还是一匹看人下菜碟的马,你不吃我端走喽?”春桃拿着几根胡萝卜,在黑马面前晃了晃。
黑马因为看见沈荷塘,坐了别的马车闹脾气绝食了。
马车路上没有耽误,中间还在客栈睡了一夜,第二日的下午,她们终于到了嘉陵。
沈荷塘扶着身着大红斗篷的姜沉鱼下了马车,门房依旧没认出眼前这个穿着华丽,容貌倾城的女子,是他家的大小姐,因为现在的大小姐只有花夫人生的花锦绣,那个离府的原配生的女儿,早被他们忘记了。
“请问两位是?”门房见二人衣冠楚楚,也不敢过于怠慢。
“柱子,将花府的信件交给他看看。”沈荷塘示意道。
“是,主子。”二柱哥哥关键时刻,也没给掉链子,一板一眼的与花家门房做着交接。
那门房看了信件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花家竟然还有个在外的大小姐,一时愣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禀告你家主子啊,难不成还要叫我家小姐等着?”柱子一脸嫌弃的看着呆愣的门房,将狗腿子的气质拿捏住了,估摸着也是知道小姐从前在花家不受待见,一个人摆出了四个人的架势,好在他确实人高马大,将那门房唬住了。
这一看,合该她自己一个人下来的,应该让姜沉鱼继续坐在马车里,这早早的站在外面,有点落了下成。
沉鱼却道无所谓,如今她有了底气,不用那些虚的来撑场面,也不碍事。况且在外人眼里她是个晚辈,让长辈将她从车里请出来,叫旁人看见不好。
“嗯,听你的。”她不知道姜沉鱼回来的目的,但她可以在她身旁。
没一会,那门房便带着管家出来,面色说不上是喜还是恶,话语还算恭敬的将三人迎进了院子。
“劳烦管家了。”姜沉鱼表情淡淡的,没有热情也没有怠慢,她不是来巴结人的,勉强算是来做客的,但她又不怎么在意花府众人的态度,只是觉得似乎应该来看一眼,看一眼那个人。
如今的花府,早就不是还要靠着媳妇嫁妆过活的人家了,随着花容的官途顺遂,花府的排场与吃穿用度,也有了质的飞跃,当然这除了他自己的能力,与他岳丈大人也脱不了关系,不枉他当了一回陈世美,抛弃糟糠不要女儿也要娶新夫人。
看来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少的实惠,看着院内的景致与来回穿梭的下人,姜沉鱼心下了然。
官家带着他们走过垂花门到了正堂,便叫他们稍做片刻,他去请夫人来召见小姐,姜沉鱼应允,柱子没有跟着进入二门,被留在了门房招待。
看了看手边的茶水,二人也没有喝,她们在马车上喝了温水,并不口渴。
等了大概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花夫人带着丫鬟婆子鱼贯而来。
花夫人看着二十六七的年纪,应该是保养得当的功劳,若按年龄来算,怎么也三十出头了,因着是官家小姐出身,后来嫁的夫君也节节高升,自是有些官家娘子的派头。
初见姜沉鱼竟是一愣,这不声不响的大丫头,竟然出落的这般姿容绝滟,连她一个女人看了都是晃眼。
身旁还跟着一个貌比潘安的年轻人,比她家老爷年轻时还要俊俏,就是气质有些疏冷,不大好接近的样子,花夫人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二人,又很适时的开口道:
“是了了吧,真是出落的天仙一般的人物,这次来了家里,就多住些日子吧,你祖母也甚是想念你。”花夫人看似亲切,语速却很慢,看着有些居高临下的态度,但又真的希望她留下一样,很矛盾的感觉。
“夫人安康,这次来贵府真是叨扰了,不过既然老夫人想见见晚辈,那自然还是要让她老人如愿的。”姜沉鱼看似有礼,实则没将自己放在好摆弄的位置。
“这孩子,都是一家人,说的哪里话,虽说从前老爷多有怠慢,但姐姐也是另嫁他人,老爷自然是不好去打扰你们的生活,前段时间方才听闻姐姐已经走了的消息,这不惦记姑娘,才想着请过来瞧瞧,你也莫要责怪你父亲。”花夫人还是个健谈的,起码明面上的话说的滴水不漏。
只是姜沉鱼才不信她的鬼话,都是千年的狐狸,还玩什么聊斋。自己与母亲不走,她如何能进的了家门,姜沉鱼懒得与她多说,装的再高贵,也是个不顾礼义廉耻之人,果然正头娘子坐久了,都忘记自己当初是怎么赖上来的。
“沉鱼不曾怪过父亲,如今我已是记在他人名下,只怪我与父亲,亲缘浅薄。”她说的是有了继父的事情,户籍上早都跟花容没了关系。
“不说这些了,如今既然回来了,便安心的住下,也好宽慰宽慰你祖母的心。”寒暄也差不多了,留住人才是正经。
“还没问呢?这位玉树般的公子是何人?”花夫人眼神转到沈荷塘身上问道。
“在下姓沈,是沉鱼的夫君。”她微微躬身道。
“了了竟然成亲了?”虽然看着二人关系不一般,但没想到这丫头已经成亲了,花夫人神情错愕了一瞬后,又恢复了神情。
“时间也不短了,快一年了。”姜沉鱼神色淡了下去,她与花夫人没什么好叙旧的。
“哦,那我先安排你们去休息,过了午后老太太醒了,我便带了了去看望祖母可成?”
“全凭太太安排。”说老太太想念她,与睁眼说瞎话无异了,她实在是不知道花家的老太太,慈眉善目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丫鬟领着二人走过长长的回廊,通径通幽一步一景,即使是万物寂静的冬天,也别有一番看头,只是越走光线越暗,最后停在一间不大的屋子前,屋内装饰倒也不算怠慢。
撩开珠帘,屋内家什齐全,床榻不宽但住两个人也足以,屋内炭火提前烧好了,进去一股热浪扑脸,也算是还有些待客之道,她如今是半点不将自己看做是花家的血脉。
关上门后,沈荷塘将沉鱼身上的斗篷,与衣匣子里的衣裳,都搭在了雕花的衣架上。
这西边的院子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沈荷塘觉得空了些,花府人口不多,除了老太太,便是花容一家四口,都住在东边,这里确实是客房。这小屋左右好像没什么人住,丫鬟婆妇们都住在一进处的门房。
她想亏得自己跟来了,不然给小姑娘安排在这里,万一有点什么事,那还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出于个人的第六感,这里让她不大舒服。
大概未时,老太太悠悠睡醒,姜沉鱼与沈荷塘二人,便被花夫人领去了老夫人的卧房。
花老太太年近六旬,脸盘松垮褶子明显,杏黄色缎面绣花夹袄,映的老脸还有几分精气神,眉宇间略带几分固执。
“沉鱼拜见老夫人!”姜沉鱼轻轻俯着身,沈荷塘在她身后也跟着作揖。
老夫人细细的打量着她,缓缓开口道:“你是了了丫头?竟然长这般大了,一晃都十来年未见了,真是光阴似箭啊!”这丫头长的太像花家的人了,与她父亲的眉眼极像。
“听闻,老太太办寿,想念在外面的晚辈,故此前来看看。”原本以为见了这个固执强硬的祖母,她以为自己会憎恶她,可约莫是最近的心情太好了,又或者是看见她垂垂老矣,不再是那个严格讲究规矩的老妇人,她竟然没有太多的恨意。
“好,好,终究还知道回来瞧瞧,也算是有心了,这位是?”老太太也知道,当初将长孙女送给姜府,这事不地道,如今想让她与长在膝下的孙女一样乖顺,是不可能的,若不是儿媳妇提醒她,她都忘了这个大孙女,当初她娘一个商户的女儿,她本就不喜,还病病歪歪的生了一个丫头,更是令她厌烦。如今大概是人老了,竟然也盼着花家的子孙多一些,看着容貌出挑的孙女,也没了厌烦。
“他是我家夫君,姓沈。”姜沉鱼把沈荷塘往前推了推,让看看好好瞧瞧,怕她眼神不好。
“这孙女婿长的好,长的好啊,与你般配。”花老太太难得的笑了。
姜沉鱼很意外,在老太太这里看到了笑脸,别扭的心思少了些。
“明日,等你父亲回来,全家一起吃个饭。这几日他公务缠身,都不曾回家。”老太太动了动身子又道。
旁边的丫鬟上前,给老夫人加了靠垫。
“好,那沉鱼便明日再来看望祖母,今日便回去休息了,祖母也照顾好身体。”这十来年没见的祖母,确实没什么可以多说的。
“嗯,退下吧。”老太太说过后,便靠在了枕头上,闭目养神。
不知这便宜岳父是做的什么官,这院子里看着确实人丁稀薄,有些空旷死板了。
晚膳时,由于家主不在,花夫人传话,说是体恤两人舟车劳顿辛苦,便不急着接风了,今日先在客房的小屋里,备了酒菜,明日家主回来后,在给二人接风。
姜沉鱼不在乎是不是要与花夫人一起吃饭,今日确实累了,不去更好,二人分别洗漱后,就躺下休息了。
这床没有家里的大,冷不防换了地方,还怪不习惯的,还好身边的人还在,只要他在那么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二人插了门,吹了灯,撂了帘子,空间隐蔽狭小安全了。
闻着沈荷塘身上清新的像树叶一样的味道,姜沉鱼拉着他的手,也渐渐睡着了。
可沈荷塘却觉得空间压抑,漆黑,透不过气,可拉开帘子外面又是空荡荡的一排屋子,与满院子的怪石树影,总之怎么都不对。
不知睡了多久,沈荷塘便觉得喘不过气,脖子像是被人用力勒着一样,还有人推她。
“阿塘,醒醒,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是姜沉鱼,双手吊在脖颈间,整个人都趴在了她的身上一样,怪不得觉得身上有点重量。
“怎么了?”她睡的晚,这会还不清醒。
“你听,好像有人在前面的回廊里面,来回走的声音。”姜沉鱼声音像轻柔,又带着紧张。
沈荷塘揉了揉眼睛,让脑子清醒一瞬后,仔细听好像确实有些声响,她悄悄掀起帘子,弓着身子起身。
“你干嘛去?”身后的姜沉鱼拽住他的衣角。
“我去会会那个不让人睡觉的鬼!”真是的,大晚上的在这装神弄鬼,不让人睡觉,想吓唬谁呢?最好别让她抓住,否则非将他打的满地找牙不可。
她悄悄摸到门边,然后耳朵趴在门上听那声音,“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像是踩着大大的鞋子,来回走路的声音。
她不动声色的划开门插,猛的将门拽开,闪身出门,回廊上月色朦胧昏暗,刺骨的天气与夹着雪花的寒风,交相呼应着,任谁穿着寝衣出门,都得打着哆嗦。
沈荷塘前后看了看,空无一人,就知道若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不会这么轻易就能抓到的。
刚要转身进屋,一低头便看到新雪上,留下的两排脚印,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果然有人在装神弄鬼,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第32章 白衣少女
躲在屋内的姜沉鱼, 见她要出门,忙穿了鞋子下床。
“阿塘,你别出去!”说着走到她身边。
沈荷塘没看到什么人, 便也回了屋子, 见她跟了下来, 便镇定自若的说道:“没什么,回去睡觉吧, 即便有也是装神弄鬼, 别害怕。”
本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心, 因为他的两句话, 竟然安定了下来,是啊,若是真的有人耍什么把戏,她倒要拭目以待了!
接下来的后半夜倒也没了动静,沈荷塘倒也不是一点没放在心上, 只不过她镇定些,姜沉鱼也会踏实许多。
这花府就这么几个人,来的第一天还没见到她那便宜的岳父, 莫非她与岳丈大人也犯冲, 这一个两个的, 都让她接连水逆。
第二日清早,二人换好衣裳, 洗漱后一同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刚好花夫人也在, 倒省了姜沉鱼的尴尬。
屋内的丫鬟们, 见来人具是眼前一亮,女子上着红色立领绣金棉袍, 下着雾蓝色印花马面裙,修长优美的天鹅颈上,佩戴着珍珠玛瑙璎珞,圆润的红玛瑙成流苏样式,坠在胸前。
梳着偏高的发髻,用鎏金珍珠环簪固定着,与胸前的璎珞交相呼应。
虽稍稍珠光宝气了一点,却依旧不显招摇,反而与那张好看的脸相得益彰,有锦上添花的效果。
可穿戴再好看,也比不过身旁那俊俏的夫君给她添彩。
屋里的小丫鬟们,见了大小姐的姑爷,都没好意思大胆的仔细瞧上一瞧,若是无意间对上视线,也能立马羞红了脸。
当真是一对璧人,再登对不过了。
花夫人瞧了姜沉鱼一眼,暗自敛目不知在想着什么。领着沈荷塘在老夫人这里例行公事的拜见过后,便等着午时的家宴了。
开饭前,府上的当家人,姜沉鱼的生父花容,终于是赶了回来。
姜沉鱼心下有点波动,她快记不得父亲的样子了。她错着身子,站在沈荷塘的身后,偷偷捏着她的手指,来稳定自己的情绪。
老太太与花夫人喝着茶水,与姜沉鱼的便宜弟弟说笑着,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说是老太太想念她,实在是高看她可了,老太太没准都觉得她碍眼。
看着那小胖子,笑着闹着讨老太太欢心的样子,就知道这大孙子定是花府里的宝,她越发的不明白她们要自己回来的目的了。
“夫人,怎么没见妹妹呢?”不是还有个十一二的小姑娘吗?怎么没见到人呢?
“啊,锦绣她这两日得了风寒,不好出来与姐姐相见,不过了了你也要多待些日子才好,她许是过两日便会好些,到时候就能与你亲近亲近。”提到女儿,花夫人眉间微簇,像是在担忧她的病情一般,然随后又亲切的劝姜沉鱼多住些日子,真的在乎小辈之间的情谊似的。
姜沉鱼能感觉出她不喜欢自己到花府,可又为什么一再劝她多住些日子,这葫芦里面究竟卖的什么药?
正在闲话的时候,花容后面跟了两个小厮走了进来,姜沉鱼猛的见到父亲有些呆愣,可还是很快就回过神来,抬头大大方方的直视着他。
“老爷回来啦,快瞧着是谁?”花夫人见花容进了屋子,忙起身走到他跟前笑吟吟的道。
花容看见多年不见的大女儿,也是有些不适应,可到底是在官场行走多年,内心局促面上是不显的,看着依旧镇定中带着严肃。
花夫人的开场白掉地上了,因为父女两个人谁都没去接下一句。
较着劲一般,都等着对方先开口,场面一时有点尴尬。花容观察着眼前的大女儿,与他原配不像,比她那提不起来的娘,可伶俐太多了。想起当年她跟着姜氏走的时候,还不到他的腰间,许是血缘的关系,忽然他的心就软了下来,想着说点什么,可没什么台阶下了。只能假装咳嗽似的,清了清嗓子。
沈荷塘初见这便宜岳父,也有一瞬的意外,明明年纪与吴道远不相上下,看着却三十来岁的样貌,有着与姜沉鱼一模一样的桃花眼,只是不似姜沉鱼眼里的潋滟风情,更多的是时间沉淀下来的世故与镇定。
这个年纪还不发福,依旧身姿如青竹一般的男子,着实不多见了,官服穿在他身上,少了威严倒是多了文人的风雅。
怪不得这花夫人,当初明知道这人是有家有口的已婚人士,还要倒贴着将人抢走,估计是被美色迷花了眼。
不过在好看的皮囊,配上一颗自私自利的心,也大打了折扣,变得庸俗不值钱。
“花大人,在下是沉鱼的夫君,这近了年关,才接到大人的信见,特来叨扰还望贵府不嫌弃!”见二人僵持不下,沈荷塘便开了口,只是沉鱼没有认了花家的身份,她自己也是不能认的,再有就是这岳父将人请了过来,还想拿乔不成?
“是啊,老爷这是了了那丫头的夫君,端的是一表人才呢!”这时花夫人也上前插话道。
“嗯……嗯……这一路上雪天路滑,可还顺利?”花大人,还是开口说了一句废话。
“挺好的,都顺利到了贵府。”姜沉鱼也顺着回了一句没什么营养的话。
“你看着比从前长高了不少,也更像花家的子孙了。”看着一直不在身边长大的女儿,容貌上却有着自己的传承,花容心中复杂,又带着异样的亲切。
“您看着倒是年长了许多,想必没少操劳家里家外的事情,我如今也是嫁出去女儿,泼出去的水,还不是从您这泼的,估摸着以后在想来府上做客,也不是那么方便的,这次便当小女给花家尽孝了。”姜沉鱼说的很不客气,本想着寒暄两句的,可是她控制不住,配上今日利落的打扮,倒少了往日的娇艳可欺,多了丝伶俐与倔强。
沈荷塘听着两人的对话,侧身微低着头,偷偷牵着唇角,这场面救不了了,随她高兴吧!
“了了丫头,你是我花家的血脉,不要总是沉鱼沉鱼的叫着,这般俗气的名字,也就只有你那商户人家的外祖家,才叫的出来。”这时坐在上方的老太太,皱眉开口道。
“老太太,沉鱼虽然不是什么雅致的名字,到底寓意是好的,是祖父一颗拳拳爱护之心,沉鱼喜欢的紧,若是老夫人叫着不顺口,便还是叫我了了,左右我与花家也是泛泛之交。”对着老太太,姜沉鱼语气倒缓和了不少,可话依旧没让老太太顺耳。
老太太被她噎住了,刚想拿出长辈款,便叫一旁的儿媳妇拽了袖子拦下了,看在她的面子上,到底是没发作。
沈荷塘算是知道了姜沉鱼来花家的目的,她是来干架的,目前已经打倒两个了。她几乎没见过这么尖锐的姜沉鱼,她在自己面前都是娇软可爱的,这会简直是兔子变刺猬,极具攻击力。
“好了,难得了了过来一趟,我们先用膳吧,如今她也已经嫁人了,便由着她夫君管教即可,我们还是莫要多参言了!”花大人脸上的表情,僵硬的耿着有点一言难尽,但还是开了口,终结了这场火药味十足的对话。
“就是,就是,大家快落座,锦鹏快来叫姐姐!”花夫人招手喊着小儿子。
“她是我哪个姐姐?我不是只有锦绣一个姐姐吗?”八九岁的男孩子,看着确实有些天真,不似其他孩童那般机敏。
“这是你大姐姐,与锦绣一样得叫姐姐。”花夫人耐心的给他讲解着。
“我不要,我只有自己的姐姐,哪能随便来个打秋风的都说是我的姐姐!”男孩不懂的遮掩自己的真实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沈荷塘听闻那男孩的话,眼神厉着向他扫去,正好与便宜弟弟的视线撞在一起,孩子的直觉还是挺敏感的,当即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花夫人并没有斥责他,只是轻轻的告诫了一句。孩子的傲慢看不起其他人,很多的原因也是随着大人的态度潜移默化的。这也说明了花夫人平日里的态度,便是高高在上的。
姜沉鱼看着胖胖的男孩,牵起嘴角,这孩子还不知道,他花府便是靠着打了姜家的秋风才起家的吧。
算了她还真不是来吵架的,刚刚只是挤压了这么多年的情绪,找个突破口罢了!
开饭前,还来了一个不知是哪个亲戚的表姑母,不到三十的样子,模样上可,就是走起路来妖妖娆娆,不像个良人妇人,眼神看着也不老实。
昨天没听说有这人,说是老太太妹妹家的孩子,与丈夫和离后,在这里无处可去,便借住在姨母家。
这人落座就将眼神定在了沈荷塘的身上,饶有兴致的来回瞟着,娇笑着开口道:“这可是侄女婿,当真琼枝玉树般的人物,想不到还能见到在容貌上胜过表哥的男子,了了真是好福气呀!”
这有着风尘韵味的姑母,眼神放电似的勾着沈荷塘,沈荷塘只是礼貌的点了头。
“收起你那不值钱的样子,在小辈面前这般轻浮,成何体统!你不要脸面,花家还要脸面呢!”花夫人颇为看不上这个表妹,看她这副德行,那官家夫人的高姿态,瞬间变的与市井妇人无异。
姜沉鱼倒是没因为这表姨母,盯着沈荷塘而生气,她敏锐的察觉出这二人之间的不对,估计是有什么嫌隙,她与沈荷塘默默的在一旁看着热闹。
表姨母压下眼角,没争辩什么,可转头走向花大人看去,眼神有些轻挑,花容没理会她,这时端着佳肴的丫鬟们鱼贯而入,终于可以吃饭了。
还好饭桌上没说起什么让人反感的话题,在花夫人的周旋,与其他人的配合下,这场家宴终于落幕了。
午膳的时候,老太太对于她的出现可有可无,花容似乎还有那么一点触动,但也不形于色,唯有花夫人脸上一副释然的神情,令姜沉鱼稍有疑惑。
想起昨夜的怪事,她并没有去询问,这一家子唯一一个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最欢迎她,向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回了住处关了房门,姜沉鱼转身勾住沈荷塘的脖子,吊在他怀里,嘟囔道:“应该年后再来的,这才呆上两天我就厌烦了,还有八九天可怎么办呀,真是大意了。”
她嘟着双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沈荷塘,屋内烛光昏暗,人也看着朦胧婉约美丽异常。
“若是实在讨厌,年后我们就回去,没必要一定留到初八的。”她手指在沉鱼的腰间丈量着,觉得花府的气氛压抑,她跟着都收敛了不少,哪里像家中那般随性放肆。
“那好,听你的,过了年再说,若是实在无趣,我便与花大人谈一谈,就不硬留下了。”姜沉鱼如释重负道。
花府来过了,也算是放下了那么点不多的执着,原来祖母与父亲也就不过如此,与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晚上那个脚步声还会响起吗?”想起昨夜的事情,姜沉鱼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没事,我在石板的中间,放了削尖的树枝,若是她还能安然无恙的来回走动,只能说她的运气太好了!”沈荷塘眼里有些尖锐的光芒闪过,有点迫不及待的等着半夜能不能抓到老鼠。
她的木钉子做的不长,但这时候穿的都是布鞋,若是踩上定要见血的。
果然又是半夜时分,“嘎吱嘎吱”的脚印声又响起了。不同于昨日的“啪嗒”声,今日下了点小雪,地上有着不厚的积雪,将将能莫过鞋底。
“啊,…………呜呜呜呜…………!”果然一道尖锐的惊叫声响起,随后又是一阵清脆的哭声。
沈荷塘穿了衣裳就要出去,姜沉鱼跟在她后面,门外的哭声一直没停,好像也不怕人知道,根本不像要逃跑的样子。
隔着有些距离的拐角处,一个穿着白色里衣,披头散发的女子,坐在地上抱着脚哭嚎着,沈荷塘连忙走过去查看。
在不真切的月光下,这个白衣女子看着有些小,不像成年女子。
“你是谁?大半夜的怎么在这里?”姜沉鱼看着地上的女子忐忑问道。
那女子恍若未闻,还是抱着脚抽泣着,而细看之下,这小姑娘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她心中恍然大悟,这莫不是她那个便宜妹妹花锦绣?
可是小姑娘怎么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只是抱着痛处,除了有越来越小的哭声,就一动不动,也不理会他人。
沈荷塘见这小姑娘古怪,眼神扫过四周,弯腰将木钉子都捡了起来收好,连被踩到那个也拿到手里,双手背在身后,将削尖的地方掰断,这样就与普通的树插没什么区别了。
就在这时,回廊的另一头有几声匆匆的脚步传来。
第33章 替个阴婚
估计是有人听到了动静, 奔着客房的方向过来了。
花夫人带着院子里的两个丫鬟,还有个嬷嬷,一起小跑了过来。
沈荷塘回屋子里取了灯笼, 出来便看到几个人围着那小姑娘, 一阵唏嘘。
“锦绣, 你醒醒,这是怎么了?伤到哪了?”花夫人紧张的扯着女儿, 又看到她抱着脚, 猜出她大概伤了脚。
“还不快把小姐扶起来, 都等什么呢?”她怒斥着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
“夫人,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锦绣妹妹半夜会跑到这边来?”姜沉鱼疑惑又震惊的问道。
花夫人忙将花锦绣推到一边,挡住了姜沉鱼观察的视线,声音僵硬中带着些许质问的语气道:“锦绣为何会在你这里受了伤,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沈荷塘见花夫人没了惺惺作态的架势,反而有些逼问的语气, 上前一步沉声道:“这花府自家院子中的小姐看不住,上我娘子这里问什么,夜半三更白衣出没, 将我二人吓的不轻, 可是这锦绣小姐有何隐疾不成?”
“姑爷莫要胡说, 锦绣只是最近发了病,烧的糊涂了, 才乱跑的。”沈荷塘的话,好像踩到了花夫人的尾巴一样, 她语气都变得急躁了许多, 但女儿受了伤得尽快回去。
“了了,我刚刚就是太心急了, 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莫要多想,我先将你妹妹送回去。”花夫人冷静后,语气又舒缓了许多,不再像刚刚一样强硬。
“太太还是要将妹妹看好才是,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便再是往旁人身上赖,也于事无补。”姜沉鱼轻飘飘的回道。
“你们也早些休息,我们先回了。”花夫人也没有在这里纠缠的心思,跟着丫鬟婆子一起回了女儿的住处。
沈荷塘眸色幽深的看着几个离去的身影,这花小姐不大对劲,神情呆呆傻傻的,与梦游的人有些相似。只不过站在门外一瞬间,就被姜沉鱼拽回了屋子。
“外面很冷的,还是回屋去吧。”姜沉鱼关着房门,柔声道。
“那是花府的小姐?你同父异母的妹妹?”沈荷塘惊诧问道。
“按年龄来说是的,只是怎么让她们养成了这样,我也很意外!”还记得上次见花锦绣的时候,她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娃,当时自己很羡慕她有父亲的疼爱,如今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花府过成什么样与她无关,她不拍手叫好就很有教养了,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还要来这一趟!
“怪事还不少,明日就是除夕,初一拜见了老夫人以后,我们便回去吧,我看老夫人也没那么看重在外的晚辈,全是将我哄骗过来的假话,也不知存了什么目的!”姜沉鱼想想都气,语气有些愤愤的,带着不悦。
沈荷塘看她的样子好笑,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些,对血脉亲情还有些期待,母亲走的早,继父又是衣冠禽兽,没人依靠的日子,定过的不容易!
“好,我们年后就走!”沈荷塘利索的回道。
漆黑的屋子里,微弱的烛光慢慢亮起,花夫人哄睡了花锦绣后,对她院里的李嬷嬷发困道:“你是怎么照看小姐的?怎么让她三更半夜跑了出去?”
“夫人饶命,这小姐睡前好好的,谁知子时了她还会醒,都是老奴贪睡了!”两鬓斑白的老嬷嬷跪在地上求饶道。
花夫人看着年迈的老仆,也无奈的的说道:“钱嬷嬷,你是娘留给我的老人,我不会太过苛责你,快起来吧,只是锦绣这病让我着实的忧心啊!”
“夫人,明日老奴便去请了崔道长,让他再过来给小姐瞧瞧!”钱嬷嬷起身抬头问道。
“可明日就是除夕了,那崔道长会来吗?”花夫人眉头微簇,不确定的说道。
“那崔道长是个认钱的,我们多出些银两,他必定能过来。”嬷嬷眼里带着笃定。
“还是嬷嬷说的对,明日就悄悄的将人接到府里来。”花夫人摸了摸腕上的串珠说道。
“这事包在老奴身上,夫人就放心吧!”钱嬷嬷保证道。
女儿一个月前,突然就变得厌食不爱吃饭,起初她单纯的以为是她挑食,后来见她整日没了精神,才上心找了大夫,可喝了大夫的汤药也不见好,没办法听吟表妹的介绍找了一个道士,给女儿瞧瞧可是沾了什么东西。
那道士年纪不大,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问了小姐的生辰八字,又一顿神神叨叨的天人交流,便愁眉苦脸的对花夫人道:“花府的祖先原是花神的凡身,本是河神的新娘子,可奈何她逃婚了,嫁给了凡人。让河神丢了面子,河神定要子孙后代在花府里抢一个新娘过去。可无奈的是河神三代也没有男神降生,直到这一代终于迎来了新的男神,接过了这报仇雪恨的任务,这才盯上了锦绣小姐,谁让她是花家的嫡小姐呢!”
这道士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花夫人听了一愣一愣的,茫然的问道:“这要让她的女儿当河神的新娘是什么意思?”
道士摇头道:“就是要让小姐去那头陪他,再配个阴婚给他将人烧过去!”
花夫人听闻后,当即瘫软在地,不知如何是好!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留下我女儿吗?”她就两个孩子,眼看女儿一天比一天虚弱呆滞,她急得嘴里都起了火泡。
那道士不说话了,过了半晌又为难的道:“夫人这泄露天机之事,是要糟难的,更何况还要逆天改命。”
“道长就麻烦您想想办法,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花夫人此刻,全然没了往日趾高气昂,只一心想要留住女儿。
“但也不是全无办法,端看夫人是舍命还是舍财了?”道士又眼神微眯着,山羊胡子向前翘着。
“怎么个说法?”见有戏。花夫人忙问道。
“舍命当然是花小姐的命,舍财便是花钱消灾,我用金钱迷惑河神,再将小姐的身份换在其他人身上,这样就能让人挡了小姐的灾。”说到这那道士似乎又不为难了,倒像是顺手的很。
“财我有,可是人要去哪里找?”花夫人为难道。
“花家可还有旁支?宗亲家的女儿也可以?只要有那人的生辰八字便可,若能将人请到府里替锦绣小姐挡挡劫数,也能事半功倍。”
“这旁支都是远亲,而且都不在此地,也没有人家的生辰八字啊!”花夫人急了,这没人替换可怎么好。
“您在细想想?一个都没有吗?”道士不死心的问道。
“哦,我想起一个,锦绣有个嫡亲的姐姐,正是妙龄,她才是花家的嫡女,远比锦绣更适合当河神的新娘。”想到那个人,花夫人的眼里全是庆幸,丝毫没有拿别人做了筏子的愧疚。
“若是这样便是最佳人选了,法事要做三回的样子,一依次需要的银票是,五百两,一千两,三千两,共计四千五百两,夫人可拿的出?”道士关心问道。
“拿的出。”花夫人咬牙道,为了女儿的病能快些好起来,她花些银子算什么。
“那好,就这么定了,夫人您尽快将那小姐请来,到时候我再上门来为锦绣小姐化解孽缘。”
“好……好……!”花夫人完全提线木偶般的听着道士的安排。
眼下明日就是除夕,不知能不能找到那游方的道士,据说他来此处也是短暂的停留,与花府有缘才愿意来这一趟,看见确实却要帮忙才无奈的多留了几日。
花夫人往日没什么爱好,素来爱信这些神鬼之事,花老爷教训过她很多次,不可过度相信这些,可她依旧改不了这个毛病,而且这次关系到要用他人替自己的女儿挡灾,她更是没敢告诉老爷,而是借用了老夫人的名义,让花容将他的大女儿给请了过来。
天还未亮,外面便响起了爆竹声,声声如虹不绝于耳,昨晚荒诞的一切被喜气的爆竹声掩盖。
正堂的小几上,花老爷邀沈荷塘与他一同下棋,他虽然薄凉了些,可见到大女儿后,那不多的父爱渐渐有点苏醒,尽管不曾联系,看到女儿有了好的归宿,也没有不高兴的道理。
下棋沈荷塘是肯定下不过老狐狸的,特别是还带着询问的目的,一面要回话,一面要下棋,他自然不是老狐狸的对手,可花大人语气中,竟然透露出要提拔她的意思,估计是为了姜沉鱼。
“多谢花大人的好意,不过我与沉鱼在青原县过的肆意,还没有换到贵地的打算,待日后再做打算。”虽说肯定不会再来,但不耽误给便宜爹画个大饼。
花容怎么看不出女儿与女婿的敷衍,但面对她们划清界限的行为,他也无能为力,当初花夫人的父亲直接掌握着他仕途上的命脉,那时本就觉得原配越发无趣,他也知道母亲嫌弃她生了女儿,整日搓磨她。
他也替她说过两次好话,可母亲却越发的不待见她,连同女儿一起嫌弃。后来有了花夫人的热烈追求,他本就是喜欢权衡利弊之人,对感情又淡漠,没多久就与花夫人暗中勾结在了一起,后来花夫人怀了孩子,不依不饶的闹了起来,他心一横便给了妻子和离书,那时花夫人不喜欢自己的大女儿,而老太太又惦记姜家的嫁妆。
新夫人的家里虽然有权有势,但财务上与姜家相比还是少了许多,老太太不愿意到嘴的肉再吐出去。
后来前岳父找他商议时,他就同意了用嫁妆换走大女儿的事。他知道自己是个小人,也没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一开始的几年里,他还会偶尔的想起大女儿,但只要有关她的话题,花夫人便都没个好脸色,那时他正靠着现岳父的势,不想让妻子不高兴,便与那边没了联系,后来就渐渐的没在提起过。
他也知道前妻另嫁,有了新的开始,那时他心里的愧疚还减了几分,便不再注意那头的消息。
看着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的直直的,仪态万方容貌出挑的女儿,他想起了那年自己偶然路过姜家的铺子时,看见里面有个小小的身影,也同样坐的笔直,将算盘打的噼啪作响,清脆的玉珠子碰撞在一起,如鸣珮环像是在击打乐器。
旁边的摇椅上,躺着一个半百的老人,正在闭目养神还哼着小曲。
那时他公务在身,并没有多余的时间进去叙旧,也或许是没有脸皮进去探望,总之没能见上一面。
女儿不像她那个软柿子一样的母亲,他有些欣慰,不过既然是她外祖父教养的,自然是差不了的。
如今他早已不再需要岳父的帮扶,想着自己也能给女婿安排个一官半职,总要做点什么才好安心。
可看这年轻人的状态,她们似乎还不需要,那便容后再议吧!
除夕的行程还是很忙碌的,清洁庭舍,换门神贴年红,祭祀先祖,供奉食物,下人与主人都很忙。
这时花夫人悄悄的回了厢房,与那道士见面。
“大师,这除夕还将您请来真是罪过,可小女近两日越发不好了,您看这事?”花夫人焦急的望向道长。
“夫人莫要心急,吩咐你的前两件事可办妥?”
“您给的符纸,我也派人放到了她的床下,还要做什么?”大师吩咐的两件事,一件是将人请到家中,另一件是将画了替身诅的符纸放在她床下,这两件事都已经办完了,如今就剩下最后一件,她的女儿就能痊愈了。
“来,夫人附耳过来!”那道士高深莫测道。
花夫人不敢迟疑,连忙上前听候吩咐。
二人耳语一阵,花夫人掏出一沓二百两的银票,足足有三千两递给了道士,那留着山羊胡子的道士,一脸正色的接过,虔诚无比的模样。
半晌后的正堂内,花夫人在老爷面前吹起了耳旁风,“老爷这晚上去祠堂守岁一事,不如就带着新姑爷去吧,了了已经成了亲,姑爷也就是我们府上的晚辈,错过了这次下次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来,不去祭拜先祖怎的也说不过去呀!”花夫人语调柔和,声音坚定的分析着。
花老爷一听也有些道理,虽然女儿的态度有些抵触,也不承认自己是花家人,可让夫君去拜祭一下祖宗,也算是一种认可。
“那我去同她们说说?”花大人看着不远处,有一搭没一搭玩着叶子牌的二人,看着好像也挺无聊的样子。
“嗯,老爷你去吧,了了有我照看着,你就放心吧!”花夫人笑着鱼尾纹都挤出了好几条。
不一会花老爷果真把沈荷塘带走了,剩姜沉鱼一个人在灯火通明的正堂里,无聊的看着手里的牌。
这会下人端来了蜂蜜柚子茶,清甜温热的雾气飘散开来,花夫人拿起茶碗便饮了一口。
“了了,口渴了吧?你也尝尝,这蜂蜜里浸泡的柚子,用开水煮过后香甜可口,清热生津。”
姜沉鱼也确实有些口渴,看花夫人拿起茶碗继续喝着,便也悄悄用指环试了试,没发现异常,跟着也喝了两口,沈荷塘不在身边,这花府瞬间没了意思,越发的无聊了!
花夫人余光打量着姜沉鱼,看她什么时候倒下,果然不到半刻钟,这小姑娘便慢慢向椅背靠去,似睡着了一般不省人事了!
第34章 除夕惊魂
点着两根蜡烛的闲置库房内, 供着几盘糕点果子蜜饯铜钱,四周还用红绸子系了两朵大红花,正中间摆着一口黑漆漆的上好棺材, 花夫人与婆妇蹲在地上, 一起拿着纸扎的花轿与豪华的府邸, 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嘀咕着什么。
而那道士则挥舞着手里的桃木剑,鬼画符一般在空中摇摆着, 除夕的夜里家家户户点灯熬油守夜玩牌, 偶尔还有爆竹的声响, 这偏院里的动静根本不会引来他人注意, 门外更是还派了两名丫鬟守着,掐算着时辰,他们大概能在老爷带着姑爷从祠堂回来前,将这场换了新娘的法事做完。
沈荷塘与花老爷带着花家小少爷,此刻正在祠堂将鱼, 肉,各种佳肴盛以高碗,核桃酥芙蓉糕, 果子馍馍摆盘上供。花老爷忽然来了兴致, 还给两个小辈讲起了祖上曾经的辉煌, 想自己如今爬到这个位置,虽比不得先人们风光, 却也算有脸去见列祖列宗了,还有些自我陶醉的架势。
沈荷塘完全没有在听老丈人的发家史, 她心里慌慌的, 总觉得气息不畅,很气闷的感觉。又待了一小片刻, 这种郁闷的感觉还是没能缓解,她直接起身与花老爷抱歉道:“大人小婿有些不适,就先告退了。”
花大人看他脸色确实不大舒服的样子,他们也进行的差不多了,就带着两个人一起出了祠堂。
此时还不到子夜,但也可以去入睡了,花少爷嚷着找娘亲,去了正堂没看到人,便不高兴了起来。而没看到姜沉鱼的沈荷塘更是有些不安了,这个时间了人去了哪里?她不相信花家的丫鬟婆子,回了卧房发现里面没人后,便快速的跑了出去,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
丫鬟禀告花老爷,夫人去了厨房准备子时的饺子,可少爷去了也没找到娘亲,更是来了脾气不依不饶了起来,花老爷见状无奈只得跟着一起找。
找了一圈发现是真的不知去哪里了,面容正色的吩咐着家丁跟着一起找。此刻的花夫人也算准老爷他们快回来了,可是这法事到了关键时刻,无论是谁都休想挡住她救女儿这件事。
沈荷塘离近这小院子的时候,注意到了烛火映出来的人影,歪歪扭扭的来回扭动着,在午夜时分看着诡异极了。
她直接冲了过去,还被门口的丫鬟阻拦道:“姑爷这是要做什么,你不能进去。”
沈荷塘眉目冷厉的看着那丫鬟,小丫鬟有些害怕却依旧挡在门前,阻挡她进屋子的脚步,她没那耐心与丫鬟纠缠,拎了丫鬟的胳膊将人甩到了一边,直接踹开房门走了进去。
此刻屋内的法事已然接近尾声,只差最后一步将飞在空中的纸点燃,与棺材上的符纸一起烧掉,便大功告成了。
沈荷塘看着神神叨叨的花夫人,与贼眉鼠眼的道士,将小屋弄的乌烟瘴气,还对着一口黑色的棺材念着听不懂的符咒。见有人闯进来眼神慌乱的闪躲着,一时间中断了做法。
“你看他做什么,还不快干你的?”花夫人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定要将法事做完。
沈荷塘见这情景,两道微微上扬的黛眉紧紧的拧在了一起,两步上前抬手掐住道士的脖子,厉声道:“你们把人藏哪了?”
“不关我的事啊,你快松手,夫人快救救我。”道士被掐的狼狈不堪却依旧不肯松口。
“哎呀,姑爷你先放开他,我们就是借人用用,一会就把她还给你,不会有事的。”花夫人眼看就成事了,可不要功亏一篑才好。
见她这么说,沈荷塘一下子就确定了姜沉鱼让她们藏了起来。五指用力收紧开口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快说人在哪里?”
可这会那道士早就被她掐的脸色发红,眼睛向外翻着,说不出话来。花夫人与小丫鬟,看这架势哪敢上前啊,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那道士也看出自己不能再扛了,便颤颤巍巍的用手指了指那口黑色的棺材。
看清他手指的方向,沈荷塘顿时心漏了一拍,周身有些发凉。直接将道士扔到地上,去了棺材旁发现棺材盖是活的,正要用力推开,这时花夫人上来挡在了另一边苦求道:“姑爷你就将大姑娘借给我们用用吧,这样才能救她妹妹的命,她不会有事的,我求你了。”
沈荷塘凌厉的凤眸,好似带着冰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直接掀开棺材的盖子,带着力道的棺材盖撞倒了对面的花夫人,刚巧花老爷带了儿子来了这边,进屋就看见两个丫鬟缩成一堆,道士倒在地上,夫人被压在棺材盖底下,钗环掉落头发凌乱,而姑爷从棺材里面把大女儿抱了出来。
花大人一时间有些傻眼了,不过看着满屋子的符纸与灰烬,便知道了定是他夫人又做了什么好事。
沈荷塘看着姜沉鱼安静的躺在棺材里,吓得呼吸一窒,光洁的额头上冒了细密的汗珠,半边头皮有些发麻。她连忙将手指放在姜沉鱼的鼻尖下,感受到了温热的呼吸,才有了力气将人从棺材中抱出来。
那道士趁乱想跑,刚起身弓着腰走了两步,便被花老爷吩咐家丁,将人绑了。
“你又做了什么好事?”看着昏迷不醒的大女儿,花老爷脸色不好看的质问道。
“老爷我什么都没做,就是给她喝了点安神的茶水,她一会就会醒的,都说了只是借她做个法事,明明她才是花家的长女,为何要我的女儿来替她挡灾,她出点力不应该吗?”花夫人半生过的都很顺遂,一直都是一副高高在上样子,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早都叫你不要再轻信这些江湖骗子,如今你倒是好,竟然还学会变本加厉了?”花老爷见冥顽不灵的夫人,当真气到头疼。
“怎么?如今你有了大女儿就不要我们锦绣了吗?若不是她不要花家的姓氏,那魔障怎会找到我的女儿,哼,不过是借她做个法事替妹妹挡挡灾怎么了?她当姐姐的难道不该帮帮妹妹吗?”花夫人梗着脖子与花老爷争辩道。
沈荷塘点漆般的眸子深邃而幽深,透着森然的冷意打到花夫人的身上,让她后背一凉有点不寒而栗。
这时她怀里的姜沉鱼动了动手指,长睫颤颤的慢慢睁开了眼皮,沈荷塘收回在花夫人身上的目光,仔细打量着还不太清醒的姜沉鱼。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花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花老爷。
“你竟然敢打我,花容我跟你拼了。”一直都是娇惯着的夫人,被这一巴掌打懵了,接受不了张牙舞爪起来,哪还有大家出身的模样。
“婆子呢,还不快来将夫人带下去,别净在这丢人。”他都已经找了名医来给女儿看病了,只不过那人要年后才能来,想不到夫人竟然这般走火入魔了。
“花大人,这件事我希望你能给沉鱼一个交代。”沈荷塘对着花容坚定道。
“小婿放心,这事是我疏忽了,定会给她一个说法的。”花容艰难的表了态。
“给她什么说法,我又没让她缺胳膊断腿,需要什么交代。”
“你少说两句。”花容看着依旧不知悔改的夫人怒斥道。
沈荷塘不屑的笑了笑,横抱着姜沉鱼走到那道长身前,抬起脚尖抵住了他的喉咙一字一顿道:“她最好没事,不然我扒了你们的皮。”
那道士的脖子又挨了一下,他连忙将手抱成拳,作揖求饶道:“真的是安神茶,醒了便一点事都没有了,公子饶命。”
沈荷塘没在搭理他,转身出了屋子。这会姜沉鱼已经醒了只是没什么力气,她双手环着沈荷塘的脖子,脸贴了过去。轻声开口道:“我没事。”
“嗯,回去找个大夫过来,若是真的没事了我们便回去,这破地方我再也不想来了。”
“呵呵,好。”看他有点咬牙切齿,姜沉鱼露出一个虚弱又灿烂的笑容,像夜间花开的幽昙。
第二日两人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花家小姐近日来病病歪歪,神志不清。表姑母见夫人忧心忡忡,便介绍了游方道士,说是极为精通鬼神之事,将人请来小姐定能不治而愈。
于是便发生了给花锦绣找替身一说,好在昨日她们给姜沉鱼喝的确实是加了量的安神茶,因为不属于毒药的范畴,戴的指环没能变色,导致姜沉鱼当时有些大意了。
就在花大人要将那神棍,交由衙门法办的时候,家里的表姑母跳了出来,死活不愿意让人将那神棍送了衙门治罪。
好家伙,这神棍竟然是这表姑母的情郎,前阵子赌博输了大笔的银子,那时她也开口向花夫人借过银子,只是被十两银子给打发了。两人被逼得没了法子,便将主意打到了自家的侄女身上。在债主那里宽限了一个月的时间,竟然给侄女喂了离魂散,让小姑娘整日晕晕乎乎神志不清的。
不但能筹到三千两银子,还能出了口恶气,这表哥常年让花夫人霸占着,连个妾室都抬不得,否则凭老太太对她的照顾,怎么也能将她给表哥收进房里,真是欺人太甚,她早就看花夫人不顺眼了,明明自己当初也不是很清白的嫁进花府的,却霸着表哥不放真真的妒妇。
至于那个前妻的女儿,就实属意外了,不过她这相好确实懂一些给人家相看的皮毛,既然他那么做,肯定是有一点道理的,不全算是坑蒙拐骗。
花夫人见竟然是这蛇蝎心肠的毒妇,为了银子骗了自己,伤了女儿,当即就拿起扫把,劈头盖脸给表姑母打了一顿,后觉得还是不解气又吩咐下人,将二人拉下去重重的打了五十大板。
而花大人的态度便是,只要留一条命就行,这二人差点害了他的两个女儿,真是蛇鼠一窝。
老太太想给求求情,但后来还是识相的闭了嘴,又想起自己的寿材被她们糟蹋了,更是来了火气,所幸也没管这杀千刀的。处理完外人的事情后,为了给花夫人一个教训,省的她哪天把自己都给烧了,花大人禁了她的足,让她一个月不可迈出房门一步。
这惩罚不轻不重的程度,算是照顾了双方的情绪,好好的大年三十,被几人弄的乌烟瘴气,再也没什么心情给老太太过什么六十大寿了。
花容到底觉得对不起女儿,在初二沈荷塘二人回去时,特意找姜沉鱼说了一会话,沈荷塘没有参与父女两个人的对话。
“这里是一处温泉庄子,与汇通钱庄的四万两银票,你收着。”花容镇定严肃的面容下,带着点小心翼翼。
“花大人,这是你对花夫人所做的一切,来替她进行赔偿的吗?”姜沉鱼看了看已经不年轻的父亲,心中五味杂陈。
“不是,她的错误我日后会管教她,这是我给你的嫁妆,比你母亲当年留下的东西多了一倍,多出来的部分,是为父给你的。”他将东西往姜沉鱼的身边推了推。
姜沉鱼低头看了看,摆在桌子上的精致红木盒子,里面是一张地契,与一叠的大额银票。眼睛不舒服心也不舒服还有些别扭。
“想用银子来减轻你的愧疚吗?”姜沉鱼认真的看了花容一眼。
“只是想让你今后过的好些,女婿看着就是个有出息的,日后若是有机会使些钱财,找些门路定不会太差的。”花容斟酌的提点道。
姜本想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可还是忍住了,就要离开花府了,她也不想让气氛尴尬。
“我不知道你母亲走的那般的早。”说到这个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亏欠了女儿。
姜沉鱼不想谈这个话题,直说道:“东西我收下了,也原谅你了,今后您多保重吧!”
“…………好,…………!”
姜沉鱼说罢起身,出了花府的院子,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花容站在屋内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不知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回去的路上,她盖着虎皮的斗篷,躺在沈荷塘的腿上,心情还不错的哼着小调,玩着她腰间的佩玉。
出了花府她轻松很多,她本就不是尖锐的性子,到了花府后神情有些绷着,只是不想落了下风的缘故,还是回家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额不对,她家也是金银窝。
车上有老夫人精神失常送的吃食,三人赶着马车不急不缓的慢慢前行着,回家的路途变的也不是很寒冷。
年后姜沉鱼又接到一个口信,不过这次真的是好消息。
说是远洋的海船就要回来了,传口信的是提前回来的船家,说是与江宁交情还不错,特意去了老江的铺子里,告知了大船两个月后到家的消息,老江激动的很,甚至想提前去海口等着。
第35章 暗自纠结
出了远安郡北走到凉州, 那里有一个大的海口,每年都有不少的捕鱼船在那里打鱼卖海货,还会将卖不掉的鱼制作成鱼干, 丰富的海资源是这片辽阔的海域给予老百姓的馈赠。
后来朝廷通了海运以后, 专门划出了一部分做了岸口。为了去看看船只与货物, 她特意交代江宁找中间人给吴道远介绍了可以出门一个月的生意,主要就是将人扣在外地吃喝玩乐一个月, 好给她留出去凉州的时间。
经过一番乔装打扮, 她便与春桃一起去了凉州海域, 查看货物的同时也是给他们送行。
还记得那时盛大恢宏的场面, 岸边人山人海摩肩擦踵都是看热闹的百姓,由凉州的郡守主持着海祭仪式,点鞭炮,杀牛羊,诵经祈福敬献祭品, 最后吹着号角将大批的船只送走,才算完成任务。
那时江宁站在船的高处,与她们二人挥着手告别, 意气风发一路向前, 要去那个传说中的彼岸, 姜沉鱼羡慕她不顾世俗的眼光,不被四方的院落困住, 自由的像一只大鸟可以四处飞翔。
来回的路程就花了二十多天,好在她赶回去的时候, 吴道远还没从温柔乡回来。
如今听到海船的消息, 着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老江确实关了铺子, 带着小儿子去了凉州守株待兔。
冰雪消融时,早春绿芽生。两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段时间两人都有各自开不了口的秘密,姜沉鱼想去接船,但又不知道怎么与沈荷塘坦白,怕他觉得自己不是个安分的后宅女子,万一给他留下一个心机深沉的印象就不好了,自己目前的形象还是小鸟依人的乖宝宝。
而沈荷塘这边也是一直想着要坦白的,可这事真的好难开口,万一给她吓到,从此与她劳燕分飞一拍两散,她要怎么收场。可又不能瞒的太久,时间越长伤害越大,还是得快刀斩乱麻才好。
看着朦胧灯光下的精致睡颜,泛着珍珠一般的润泽,明眸轻闭长睫卷翘,樱唇微翘可爱中带着娇俏,发髻蓬松的散在一旁,衣襟半掩曲线玲珑,小巧的骨架衬的身段瘦而不柴,丰腴轻盈。
沈荷塘越想越上火,看她睡的这般的放松香甜,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将人一把捞了过来,凑近就是一顿乱啃,将人弄的意乱情迷双眼如雾后,她说卧室太热她睡不着,跑去书房了。
姜沉鱼迷茫的抬手将长发拢了拢,莫名其妙的看着逃跑的夫君,想到一件有点重要的事情,这都成亲快一年了,她与阿塘还是没能圆房,莫非是他不行?
想到这她恍然大悟了,她就说阿塘也不像是不喜欢她的样子,可每次都只是亲亲后就没了下文。对于圆房这件事情,她也是一知半解,上次去写口供也是不懂装懂,但她知道至少要脱衣裳的吧?
所以她家夫君身体有毛病的可能性很大了,这明日她得找他谈谈,有病看病啊,若是到最后依旧没办法,那她也不会嫌弃他的,大不了回头给他找个孩子来养,省得他被别人笑话。她越想越远,甚至已经在想,谁家有不要又可爱的小孩了,最好要与阿塘长的像一点,这样他才不会被人怀疑,思绪像蒲公英一样,飞走了回不来了…………。
沈荷塘不知道自己把人撩醒后,后半生都被姜沉鱼给安排好了。
第二日饭后,姜沉鱼一副有心事的模样,沈荷塘挑眉毛看着她道:“可是有事要说?”
“嗯…………那个…………夫君我想请个大夫给你调理调理身子,你看你何时能空下时间?”姜沉鱼的面色透着淡粉,像是涂了胭脂,其实是有些害羞,但还是鼓足勇气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请大夫?我身体很好啊,没什么需要看的。”沈荷塘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紧跟着又是心下一跳,莫不是她发现什么了?
她漆黑的凤眸认真且复杂的看着对面一脸为难的人,这件事她还是想自己告诉她的,她握着姜沉鱼柔若无骨的小手,放在手心里随意捏揉着,心里却挣扎着想开口。
姜沉鱼让她盯的脸更红了,磕磕巴巴的说道:“阿…………阿塘…………若是看了大夫还是没能将病治好,我们不要孩子也是一样的,你无需有太大的压力。”深吸一口气还是说出了口。
“孩子?我有什么病?”她的思绪被打断,感觉二人想的可能不是一件事。
“阿塘,我不在乎能不能与你行周公之礼,但你不能讳疾忌医,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这话都说到这了,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能治有能治的过法,不能治也有不能治的过法,总之她没想过会放弃他。
“你是说我不行?”沈荷塘总算是听明白了,她大概逃避太久了,惹姜沉鱼怀疑也是正常的。
“我是说,我们或许可以让大夫帮帮忙,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姜沉鱼反握着沈荷塘的手指鼓励道。
“你是说即使我们一辈子都不能圆房,你也愿意与我在一起?”她微低着头,靠近她与她对视着,声音干净温柔带着些蛊惑,星眼如波带着明艳的撩拨。
姜沉鱼往后靠了靠,眼神落在沈荷塘一张一合妖冶的红唇上,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只是凭感觉点着头,看着乖巧娇媚。
沈荷塘知道自己有些诱拐少女的嫌疑,可怎么办她总要为自己多争取一点机会,她抬手抱了抱小姑娘,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道:“不用请大夫,再给我几天时间好不好?”
“嗯…………好…………。”很少见他这般撒娇的,她的心像是化成了一汪春水。
两日后,姜沉鱼收到了江宁到了凉州的消息,一时间兴奋的将剩下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信件中表示一船的货物,会直接在凉州举行售卖仪式,剩下的才会往其他的地方销售,或者直接批发给其他商人,由朝廷看管执行,他们只管交商税便可,虽然这次的税额高达货物的十分之一,但满载而归的船家们,都愿意出这笔银子。
江宁便一直留在了船上,看管货物之余准备接下来的大型售卖会。
“阿塘,陪我去凉州海口好不好?那里过些日子有远洋回来的商船,想必定是有很多没见过的好东西。而且…………我的好友也在那里要去看看她的。”她手舞足蹈的说着,眼睛亮晶晶的,高兴的样子溢于言表。
“好朋友?怎么没听你提过?”这哪里冒出来的好朋友,瞧她高兴到不值钱的样子,沈荷塘自己先喝了几碗老醋。
“她出海一年多了,一直没消息我挺担心的,最近来信说终于安全回来了,要跟着朝廷将运回来的货物在海口售卖,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是名女子吗?那的确很了不起,好,我陪你去。”她的好朋友必定不会是个男子的,如果是个女子,那当真令人敬佩了。
“是个比男子还要威风的姑娘,你见了就知道了。”她丝毫没注意到夫君大人的脸色有些勉强。
好吧,她也想去看看那个比男子还威风的女子是个什么样的。
都说人间最美四月天,正是春夏交替之际,蓝天白云野草青青。各别开了的桃花,被春风撵过,花香连着花瓣都飘去了行人的头上,远处山绿水美景色宜人。
宽敞的官道上,一辆宽敞的马车里,坐着两个叽叽喳喳了一路的娇艳女子。对面还坐着一个身姿挺秀,眉目如画的年轻公子,此刻正闭目养神的靠在一边休息。
外面的景色再好看,看了好几天也没什么兴趣了,若不是马车里还有两个姑娘,她早就骑着在一旁当二流子的黑马跑一圈了,她想念汽车高铁。
熬了十来天终于到了凉州,几人先去找了客栈,近来周边不少县城镇子,都听说这里要办海市的消息,一时间客栈供不应求人满为患。
好在找了三家,硬是找到一家还算不错的客栈。走到小路的尽头,是一家双层带回廊的四合院,看着清净干净。
跨过高高的门槛,迎面是铺着红毯的楼梯,店小二带着四人直上了二楼,抬头望去屋顶雕花,红砖青瓦挂着大花看着就喜气。
“几位公子小姐,这边请!”小二拿着茶水,将几人引到定好的屋子,她们四个人,得三间屋子才行,春桃与柱子一人一间。
“店家,劳烦给这几间客房都上些酒菜,睡前再打些沐浴的热水来!”沈荷塘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有个扇面屏风后面还摆着洗澡的木桶。
春日风大,几人身上都灌了几斤的风沙,就是她不洗,姜沉鱼也要沐浴的,她只能再想办法。
晚膳自然没有在家吃的精致,但对于风餐露宿几人来说很丰盛了,一盘酱牛肉,一盘醋溜白菜,一盘炒鸡蛋,一条清蒸鲈鱼,还有两碗阳春面。
由于是晚膳,便让春桃与柱子各自在自己的房间用膳了。
面碗很大,姜沉鱼分了一半到沈荷塘的碗里,才开始动筷子,沈荷塘的饭量很有弹性,吃少不饿吃多不撑,这技能一般人没有,空闲时还会在衙门练练拳脚,以免生疏。
晚膳后天彻底黑了,客栈的一盏盏灯笼全部点亮,小二适时的打来热水倒在屏风后头的木桶里。
“你快去洗吧,洗完好舒服的睡一觉。”沈荷塘将自己带着的被褥,铺在客栈原本不厚实的床上,再摸上去便舒服了许多。
不太好意思的姜沉鱼,发现他没有注意自己,而是在铺床,便红着脸慢慢的走到扇面屏风的后面。
屋内立着两个红木的如意灯架,上面托着昏黄的光晕,将屋子照的半明半暗。
沈荷塘脱了鞋子躺在暗处,不经意间的一个抬眸,便看见映在屏风上面的倩影,光影的效果此刻达到了最佳,她恍然悟了这扇面的屏风正面,为何没有提字作画,原来还有这个看头。
丝毫没有察觉的少女,正慢慢的解下衣衫动作轻盈曼妙,长长的头发散开随意披着,将整个光/裸的后背都遮的严实,可细致到连头发丝的都能放大的投影,早在她侧身时,泄了一室的春光。
扇面的底部更是镂空,白皙有光泽的小腿,修长而纤细,弯腰褪下罗袜时,曲线丰满引人遐想。
沈荷塘别开眼起身,去圆桌旁倒了碗茶水。
“阿塘,一会再让小二送些热水,你也洗洗吧。”屏风后面传来轻微的水流声。
“嗯,我直接洗就行,太晚了换水不方便。”这倒水再打水工程量太大,她可不希望有人这时候,在她的房间里走来走去。
“那好,我快一点洗省的一会水就凉了。”
约莫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姜沉鱼便裹着毯子起身,慢慢穿好寝衣回了床上,此刻床上还有了热气,又是自己平日里用惯的被褥,简直舒服的想与被子融为一体。
看了看这比没有还不如的屏风,沈荷塘直接拿了外衣,脱了中衣,通通都盖在了屏风上面,将它挡的严严实实才下水沐浴,水温正合适不凉不热,整个人都泡在浴桶里舒展着…………!
第36章 醋精上线
早起姜沉鱼便开始梳妆打扮, 杏白色的暗花竖领长衫,橘色的花枝马面裙,青绿色的印花氅衣。配上奶白剔透的, 铃兰流苏岫玉簪子, 嫩得比地里新出的小草都要俏, 一悠一晃能让人心神荡漾。
“面纱我给你准备好了,外面风大还是遮着点好。”怎么长的这般招人, 即使是带了面纱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更胜从前。看着姜沉鱼一早晨为了见人,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样子, 沈荷塘满脸都写着她不高兴。
谁家去见个朋友还要涂个唇脂?她都没见过姜沉鱼化唇脂,是她不配吗?哼,她不开心了。
没一会隔壁的春桃也跑了过来,就见这姑娘也好一顿妆扮,本就秀气婉约的长相, 更是靓丽了不少。看主仆两个孔雀开屏一样,她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好像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高, 郁闷, 还不能让人看出来她不高兴, 更郁闷。
“阿塘,我们都准备好了, 出发吧。”她丝毫没有感受到沈荷塘的内心活动,只想着过了今日, 她从前的身家估计要翻十倍不止了, 光是想想就兴奋不已,当然要郑重且认真的去海口见回来的兄弟们。
马车在一个来时辰后, 终于到了海口,今日阳光和煦透过海风刮来的空气中,夹杂着海草特有的咸鲜味道,湿润的空气拍打在脸上,也格外的舒服。
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能看到沿岸靠停的一搜搜大船,个个都有四五十米长,二十多米宽,可载货物三百来吨,可容纳二百来人。当初航海的时候由于他们人手不够,官府还特意给加派了十五个船工,才能正常启航远行的。
将近七十搜的大船,一眼望不到边际,大大的浅蓝色船帆迎着海风抖动着,彰显着它的醒目,沈荷塘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到了,光是看船身外面的结构,也能看出造船技术的发达了,若站在高处附身望去,不知又是怎样让人心潮澎湃的画面。
沿海线的一边,站着一排的官兵在把守,海市还没开,对面却来了不少看热闹的,就等一声令下,上船去见识海外的稀罕物了。
“小姐,这我们也上不去船呀?怎么办?莫不是要白跑一趟? ”春桃有点急切的道。
“别急,我们先往前走走看,应该会有幡旗。”姜沉鱼扫了一眼对面的大船,找着带江字的旗帜。
大概过了四十多搜大船的时候,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一身奇怪的装束,蹲在一处礁石上,手里还拿着肉干似的食物,无聊的一点一点撕着送进嘴了。
少年看到春桃眼睛一亮,蹦下礁石忙向她们这边跑来。
“小姐你看,是江逸。”春桃说后与他挥着手。
“姜小姐,春桃,你们总算来了,我都在外面吃了还几天的沙子。”少年咧嘴一笑,黑黑的脸蛋白白的牙齿,将春桃逗的哈哈大笑。
“你姐姐呢,她怎么样了?”春桃开口问道,她终于不用再去烧香了。
“她在里面等着你们,我们快进去吧。”少年要带着几人一起上船,跑去对把守的官兵说了什么,几人便跟着一起上了船。
沈荷塘扶着姜沉鱼一起上了眼前的大船,宽敞的甲板上,有不少男人在休息,看见来了两个美人,顿时来了精神眼睛都直了,但姜沉鱼与春桃并没有害怕或者是不安的感觉,江宁手下的十几个兄弟,都是见过她们的,更是和春桃都很熟悉,若说还惊讶好奇的,只有后上船的船工了。
而且她也相信江宁,不会让她们在船上出事。跟着江逸走进船舱,刚好与江叔江宁对面撞个正着。
江宁看见二人更是眼睛一亮,直奔着几人走了过来。
“沉鱼,春桃你们可算来了,这些天我一直脱不开身,没能去看你们。”江宁大步走了过来,直接张开双臂将两个姑娘搂在一起,面上带着豪爽的笑,语气熟稔动作大方。
沈荷塘站在她们身后,眉毛都打了结,目光盯着江宁放在姜沉鱼后背的手上,更是一百个不舒服。
这江宁长的没比自己矮多少,但却比她壮一些。沈荷塘又小心眼的看了看她的长相,眉眼开阔,高鼻梁嘴唇微厚,是个带些英气的方脸姑娘。
若是男子,那也算是个五官端正有气魄的长相,可若是换了女装估计就多少有点得格格不入了。
但她今日的装扮就很适合她,发顶编了几个小辫子,与其它的头发一起吊高,梳成高马尾,用带着玛瑙珠子的布条绑着。内穿白色汗衫,依次是紫灰色坎肩,深蓝色半袍露出一只胳膊,层次鲜明,虽然是叠加的衣裳,看着却不繁琐。
腰系蹀躞带,上面挂着一个狐狸尾巴一样的东西,脚蹬黑色皮靴。
沈荷塘暗中打量着这个,极具个人特色的女子,她穿着男装,却没有掩盖自己的身份,可见在一群男子中,她也是极有威望的。
她酸溜溜的想着即使自己吃醋,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人一般,能带着三四十人航海远洋的女子,怎么会一般。
“江宁,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沈荷塘,我的夫君。”二人开场白过后,姜沉鱼还没忘记身旁的夫君,将两个人介绍给对方。
江宁听到她成亲的消息后,有一瞬惊讶,随后便打量起沈荷塘,见他一个男子,竟生的唇红齿白,乌黑略微深邃的眼眸,看似随意慵懒却又透着疏离与贵气,睫毛比女子还要长,啧啧,再看看不健壮的体格,虽然体态挺拔修长,但到底还是弱些,还没有自己一个女子看着结实。
江宁浓眉微挑了一下,心道这小娘子若不是被他这美色给迷惑了,江宁心下八百个想法,面上也得热情的打了招呼。
“沈公子瞧着一表人才,幸会幸会!”江宁利落的抱拳。
“江老板也是女中豪杰,久仰久仰!”沈荷塘回礼道。
“你们两个对对子一样,呵呵!”姜沉鱼觉得互相不认识的两个人,有点好笑。
“江宁你们总算是回来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可是叫人担心呢!”春桃杏眼水汪汪的看着江宁。
“是啊,春桃为了给你们祈福,把嫁妆银子都快花光了,你可要双倍补偿给她,总不好叫她没了银子,找不到婆家。”姜沉鱼还在替她惦记着这事,开玩笑道。
“小姐!你不要总是拿我说笑啦!”春桃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我在帮你要账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小傻瓜。”姜沉鱼看着也活泼不少。
“我给你们带了礼物,春桃定不会再为嫁妆发愁,哈哈哈!”江宁也爽朗都笑道。
沈荷塘心里的酸意,又弥漫开来,她慢慢跟在后面,看着前面那人左拥右抱,兴奋的往屋子里面走。
“阿塘,你快跟上我们去下面参观一下。”姜沉鱼良心发现,回身走了几步,牵起沈荷塘的手一起走着,怕他觉得无聊。
沈荷塘垂眸扫过握在一起的手,嘴角默默扬着,那点酸意去了大半。
船体很大,除了甲板上成箱成箱的货物外,船仓内更是摆着满满的箱子,甚至还有不少没有包装的货品直接堆放着,整个船仓最大限度的利用了所有的空间。
“沈兄不介意我将夫人借用一会吧?”江宁突然回头开口道。
“当然,有事的话你们先忙。”沈荷塘神色正常道。
“阿塘,让江逸陪你先去逛逛,江宁出海前我也出了点银子,这会要与她去盘账,你等我一会。”不知道怎么坦白的事情,这会很自然的半真半假说了出来,也不算骗他。
“我自己随便转转,没事不用担心我,去忙吧。”沈荷塘抬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帮她拢了拢。
“好,那我先去了。”将沉鱼恋恋不舍的看了她两眼。
“我说大小姐,不至于啊,就一会的功夫,怎得还一副离不开的样子。”江宁见二人粘糊的样子,实在受不了。
“你不懂,等以后你成了家,也会这般惦记的。”姜沉鱼捂嘴轻笑道。
站在后面的沈荷塘耳垂红了红,对这告白一样的话语,有些招架不住。
“好了,我们快去快回。”说着拉着她的胳膊,两人一起去了一个带锁的屋子后关了门,春桃就在门外守着。
沈荷塘眼神微闪,忽然感觉她认识的姜沉鱼或许还不够完整,到了这里的她好放松健谈,是因为没了束缚还是因为有人可以相信。
不过每个人都有另一面,她一个藏着天大秘密的人,是这段关系链的最底端,她允许别人有秘密,也允许自己有苦衷,她从不为难别人,更不为难自己。
只是那江宁看着,也不是喜欢女孩子做派的人,却还喜欢搂搂抱抱的,很不招她喜欢。
姜沉鱼跟着江宁,进了小屋,又下了木梯,应还是到了船底了,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还是江宁扶着她下的梯子。
“怎么弄的这般的神秘,你是淘到宝贝了?”
“一会你就知道了。”
说着江宁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旁边的一盏羊皮灯笼,递给姜沉鱼。自己从怀里掏出一串的钥匙,走到一个一米见方的铁箱子面前,开锁后盖子依然很沉,见她打开都很用力。
“看看,这都是我去那番邦搜罗回来的宝贝货真价实,可不是外面那些香料,染料,衣裳,檀木,种子能比的。”昏暗的烛光下江宁一脸得意的说道。
“这一年你辛苦了,从今往后你若是再有生意便不必带着我了,江叔那点情谊,你们早就报答完了,我也不能一直厚着脸皮出银子拿大头,想必如今你也是不缺银子的人了。”姜沉鱼没有先去看箱子里的东西,而是先说了自己的想法,她不可能一直不出力,只拿银子。如今的江宁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没见识,只有狠劲的小姑娘了,已经不需要她的提点谋划了。
“怎么?有了新人忘旧人啊,才成亲多久便没了宏图大志,这才哪到哪,不是还要将生意一起做去京城吗?成个亲便懈怠了,你这可不行啊。”江宁没应她,只是意外的看着她。
“你知道不是成亲的原因,我注定是出不去后宅的,能帮你什么呢?如今你早就是翱翔的鹰,我若是再拖着你也是累赘罢了,平白的拿了你的银子,我良心上过不去。”这事早晚要谈的。
“这事回头再说,就算你过意不去,以后也可以少拿银子,少分钱,或者我也有银子不够的时候,怎么都不至于散伙。”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先看看你淘来的宝贝吧。”这也不是在这里能决定的,还是不要扫兴了。
将羊皮灯笼,举到大箱子上面,里面的珍珠翡翠,黄金宝石,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是染上了神秘富贵的色彩,叫人移不开眼睛。
“这些红的,绿的,蓝的,黄的,都是那边富贵老爷镶到帽子上的宝石,拿回来做头面卖出去,能翻二三十倍不止。”江宁伸手抓了几把宝石在手里漏着玩,又接过姜沉鱼手里的灯笼,让她自己感受这成堆的金银珠宝。
“这些大颗的珍珠个个堪比东珠,还有些小一点的颜色就多的很,粉的,黑的,黄的,紫的,都是我们少见的样式,定能卖个稀罕。”
姜沉鱼拿着一串串各色的珠链,细细的看着。
“还有这些,珊瑚,翡翠,金箔,小金砖,象牙,银壶,银币,金塔,够我们在任何地方站稳脚跟,你挑一些喜欢的,剩下的趁着这次机会,除了金银大部分都会卖掉。”
“想出手这些奇珍异宝,短时间应该不可能,青原县大户人家太少,就算有外地的商人慕名惹来,也不可能卖掉很多,何况与我们一样大船,还有六十多艘。”姜沉鱼觉得她们这次的买卖太大,切记不能焦躁或是大意,一切没尘埃落定之前都需要低调。
“你说的我明白,放心吧。我还有为你们准备的礼物,我去给你们拿。”
“还有?是什么?”
“就是在那边我看着很奇特的物件与摆件看个新鲜罢了。”说着又找出两个大大的藤编箱子,里面就都是她一路搜集来的有趣好玩的物件。
“这一路除了艰难,定是及有趣的吧?”
“那是自然,托了沉鱼的福,见识了更广阔的土地,风俗,是从前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
“还是靠了你自己,我们就不要互相恭维了吧。”
“这些东西我与春桃收下了,回去再看,出去看看外面的货吧。”她怕沈荷塘一个人在外面太无聊。
“好,我领你去外面看看。”
二人搬着箱子,出了船舱。
姜沉鱼开门就见春桃江逸,与沈荷塘聊着天,两个笨蛋也不知被套出多少话,她眼神带着纵容的笑意看着沈荷塘。
沈荷塘一瞧人终于出来了,再不出来她就要进去找人了,头一次见面就扣着她家娘子不放,她可以说不吗?
随后两人又去了甲板,货仓,看了从番邦来的货物。
“我跟你说,我这船好歹运的都是死物,隔壁那艘船竟然还带了黑白条纹的马,会飞的大鸟,后来一个大浪打来,马掉进了海里,鸟飞走了。”江宁大大咧咧讲的绘声绘色,逗的两个姑娘笑得花枝乱颤。
沈荷塘觉得她们明天就可以回家了,看着前面三个人说说笑笑的样子,她无聊的研究着用油布盖着的货物。
“我去厨房让他们准备午膳,尝尝我们从那边学来烤肉怎么样?”江宁献宝一样说道。
“烤肉?好呀,那就多谢江老板的款待了。”沉鱼眉眼灿烂的笑着道。
“这么快就夫唱妇随了?你以前可没叫过江老板。”
“叫老板,好让你继续发大财有什么不好。”
“你们慢慢看吧,我去后面了。”江宁说罢去了船舱里的厨房。
“等等我,我跟你去看看。”春桃跟在她后面跑了。
沈荷塘觉得世界都清静了。
“我们去转转吧?”姜沉鱼扭头望着她问道。
“嗯…………好。”沈荷塘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没有刚刚与人家说笑时明亮,闷闷的答着。
这会甲板上的人不多,休息的休息,干活的干活,只有零星几个在外面巡逻。
虽然不是在海面上,但起风的时候,依然能看见船底边一层又一层的浪花,与随风而动的船帆遥相呼应。
“阿塘,你快看那里有鱼跳出来。”姜沉鱼兴奋的拽着沈荷塘的衣袖开心道。
她跟着低头一看,确实发现两三条巴掌大的小鱼,在水面跳来跳去欢脱不已。
“小心掉下去。”她伸手拽住她。
“阿塘,这边能走下去,我想下去看看。”船尾处有两节能下去的木板。
沈荷塘牵紧她的手,一起向下面走了两步。
宽大的袖口与裙角,被海风吹的衣袂飘飘,脸上的面纱似乎一个不注意,就要飞走一样,发簪上的白玉流苏一直在拍打着沈荷塘的脸颊。
若不是还有栏杆挡着,姜沉鱼被衣裙带到水里也未可知。
腰上被一只有力气的胳膊箍着,她丝毫不怕自己会掉下去。
“我是不是打到你了?”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因为头上的铃兰花一直在响,声音又不对。
“呐!这里,你看看红了没有。”沈荷塘玉白的脸往她前面凑了凑。
姜沉鱼隔着面纱亲了她一下,然后笑着说道:“没有,皮糙肉厚呢!”
“我哪里皮糙肉厚了,一定是你感觉的不对,重来!”说着扯下她的面纱攥在手里,对着水润柔软的娇唇便吻了下去。
姜沉鱼心下一慌,先是用余光打量了周围一眼,发现她们这边没人,才放下心来。
见她眼神还四处乱瞟着,好像偷/情怕被人抓包一样,温和的亲吻变的热烈缠绵,让原本还溜号的姑娘没时间再去思考别的,身子发麻脑袋晕晕的,本就娇媚的眸子更是水波荡漾,一副任人采摘的模样。
没一会她便觉得呼吸困难,想往后躲一躲,可后面是栏杆没跑掉,却让下唇变的又麻又疼,她觉得一会肯定会肿起来的,想着想着,整个耳朵都不受控制的变成了粉红色。
一肚子酸水的沈荷塘,本就憋屈,这送上门的便宜,哪有放过的道理,将人蹂躏的差不多了,才用面纱重新给她遮住,心里终于舒服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不少。
只是回去的一路,没少挨了无声的埋怨…………。
第37章 醉酒撒娇
二人回去的时候, 午膳早已准备差不多了,船头甲板上放着大大的铁架子,上面横穿着一只肥羊, 被底下红红的炭火, 烤到滋滋冒油, 已经有了勾人馋虫的香味。
“去了哪里?江逸在上面找了一圈没看见你们,莫不是跑去哪个犄角旮旯私会去了?”江宁饶有兴致的打趣道。
“你这人怎生这般胡说八道, 小姐与姑爷是成了亲了, 怎么能算是私会!”春桃跳出来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道。
姜沉鱼听了二人的对话, 面纱下的脸怪烫的, 睫毛都不自觉的眨了好几下。
“江老板这烤全羊真是稀罕物,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连吃食上都这么讲究。”沈荷塘越过姜沉鱼站在她身前,好似在瞧那只被架在烤架上的肥羊。
没了关注的目光,姜沉鱼稍稍自在些也学着前面的人, 好奇的看着滋啦冒油金黄色烤羊,也确实没见过这种吃法。
江宁手里拿着一个小刷子,一层一层给羊肉刷着油, 旁边还有个专门负责给羊身转圈的汉子。
“这羊是我早就准备好的, 一会烤好了给你们端到屋子里去吃, 虽说在外面吃更有野趣,但我这毕竟兄弟众多不方便。”江宁边撒着调料边道。
“还是你想的周到, 我们在哪里吃都是一样的。”姜沉鱼表示无所谓。
饭桌上江宁很健谈,专门讲了一路的趣事听的人啧啧称奇, 都是一些闺阁女子不曾听说过的世界。还说了不少几人从前的趣事, 沈荷塘插不上嘴只能默默听着,后来看几个人聊的热火朝天, 还偷偷在桌子底下勾了姜沉鱼的手指头,像个生怕被主人忘记的小狗,好生可怜。
江宁也似乎注意到了话不多的沈荷塘,只要是聊天的空隙便敬她一杯酒,这人喝酒像喝凉水一般,沈荷塘为了面子上不那么难看,硬着头皮喝了好几杯。
当江宁在要给沈荷塘倒酒时,被姜沉鱼挡住了。
“江宁,阿塘在家从不喝酒,不要再给他倒了。”姜沉鱼语气娇嗔中带着维护。
“好好好,既然大小姐发话了,我自然是要听的,沈兄自便就好。”江宁还是觉得这小姐的夫婿太过娇气了,大男人连个酒都不喝今后如何能立足。
“…………客气了!”她好像被鄙视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道,她确实不喝酒,不过这身子的承受力好像还可以。
“后天就开市了,届时这里将会有许多慕名而来的客人,账务方面我一个人恐怕不行,又没时间管理这些,到时候估计需要你与春桃的帮忙?”这是两个人的生意,她还是希望让春桃来拢账的,就算彼此都是非常信任的人,在大量金钱面前还是做到亲兄弟明算账的好,这样她心里也没负担。
“这当然没什么问题,我们可以过来的!”这次航海的船只回来是大事,而且消息放出去都已经好久了,到时候定是人多眼杂,她们帮着管理账目等于多了两员大将,将数目算清楚也好与朝廷来的官员报账,毕竟这里还有朝廷的一成银子。
“那你们便住在我这里吧?这样省的你们后日还要颠簸劳累!”江宁大有都扣下的架势。
沈荷塘在桌子下面,摇晃着姜沉鱼的手指浑身都在抗拒着,示意她要回去。
姜沉鱼差点没憋住笑,还要正色道:“不了江宁,我们客栈定了好几日的,离这也不远,明日空闲还可以出去看看这里的山水。”
“也好,那我后日等着你们。”
“小姐我想留下帮她打理货物,省的后日还要手忙脚乱,我理清了你来后也能轻松些。”春桃带着期待的目光建议道。
其实这个时候她也应该留下帮忙的,但沈荷塘好像喝醉了,一直很安静的等在一旁,努力维持着状态的样子,她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那好,你留下给江宁帮忙吧,我们先回去后日一早就过来,江宁晚上要看好春桃啊,这船上夜里风大可别让她受到惊吓!”走前她有不放心的吩咐了一句。
“小姐放心,她与我睡在一起,定不会吓着她的。”
“嗯,那我们先走了,后日见。”打了招呼后姜沉鱼挽着沈荷塘,坐着马车离开了。
沈荷塘一直支着耳朵听几人的谈话,听到春桃晚上要与江宁一起住时耳朵动了动,觉得又正常又不正常,脑子里瞬间脑补出一部,山大王的小娇妻顿时乐了。
“你在笑什么?”姜沉鱼见他面色白里透红还傻傻的笑着,好奇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沈荷塘连忙摇头道,只是这一摇头更晕了。
当即扎在姜沉鱼肩头上,沉着头靠在她身上,没一会又用她微凉的小脸给自己降温,一阵一阵发烫的脸颊直接贴在美人光滑细腻的肌肤上,这边降温了在换另一边。
姜沉鱼这会觉得他就像一个粘人的宝宝,躲都躲不开。
沈荷塘头晕脑胀,这做生意的人是真能喝,二两的酒杯她都跟着喝了四五个了,太可怕了。
但最近姜沉鱼的态度有问题,从前都是她主动贴上来的,这几日自己与她亲近,她似乎都在躲闪,不敢想像若是那天她直接坦白了,两人这会是不是已经分道扬镳了。
还是说她的心里是向着那个土匪的?为何那人一回来她的态度就变了,自己是替身吗?
喝多的人就爱胡思乱想,她不知道自己近来因为心中有事,与姜沉鱼在一起时变得侵略性极强,给小姑娘吓的心脏都扑通扑通的招架不住。
可没了从前招猫逗狗的样子,近来沈荷塘一靠近她,她就觉得自己又期待又害怕实在难为情。
海市张开是大事,朝廷特意派了魏世子前来坐镇。不过这魏世子本就是一个只知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的浪荡子,这差事本是轮不到他的,可原本定好的新科状元张大人,出发前一天吃坏了东西,听说在茅房呆了一夜都脱水了,再来就得把小命搭上,无奈朝廷这才临时换了人。
而老侯爷也是想让儿子以此为突破口,在朝廷混个差事做做,省的总是被人家说闲话。
可再精心的安排也比不得他自己上赶着掉队,两个月前这世子从青楼赎回一个顶顶的美人,据说看一眼都能苏了半边身子。
更巧合的是这新来的花魁,与世子爱而不得的白月光长的十分相像,世子当即激动到要将人带走。
不知用了多少银子,最终抱得美人归,就连头一次给朝廷做事都要带着那娇滴滴的美人,不想分开片刻。
只不过这荒唐的做派被他家老爹发现了,怕儿子路上做出什么不雅的事情毁了自家的清誉,连忙将世子妃也派了去好看管二人。
宽敞豪华的马车里,魏世子尴尬的坐在一边,传说中艳色无边的小妾正像个没骨头的蛇一样,用光着的玉足一下一下的撩拨着世子的小腿,身子斜斜的靠在他身上,坐的没个正形。
女子容颜娇美眼含星辰,即使做出这般有伤风化的举动,依旧充满了可爱与风情,像误入凡尘的精灵,丝毫不见花魁的风尘之气,是一位第一眼就能让人惊艳的女子。
纤长的玉指还捏着一颗绿莹莹的葡萄,送到世子的嘴边。
“瑜郎,…………吃颗葡萄嘛。”娇嗔的声音好似泡在春日醉的酒水里,让人光是听着就迷的晕晕乎乎神志不清。
“不了不了,回头再吃吧。”世子小心翼翼的看了对面的正妻一眼,连忙尴尬的摇头轻声说道。
虽然他与正妻…………可是这般公然的打她的脸他还是不敢的,他怕世子妃,不,应该是全府上下都怕世子妃,只有这新来的小心肝还不知死活的,整日在世子妃的神经上蹦哒,真怕哪天他护不住这作天作地的小妖精。
“瑜郎,可是怕姐姐吃醋,那我先去喂姐姐一颗。”女子无辜的大眼睛调皮的眨了眨。
“你可消停些吧,祖宗求你了。”看着对面原本闭目养神的人,此刻浑身都透着凉意,冻的魏世子正眼都不敢瞧她,他们这群酒囊饭袋从小活在她的威名之下,早已被驯化了,当初听说自己要与她成亲,出去躲了好久才被家里抓回去的。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不怕被人看见,明日画成册子卖到京城去吗?”世子妃语气微凉,眼神刀子一样扫过二人,魏世子头埋的更低了。
美人直了直身子,秋水横波的眼眸直直的盯着那头端方清冷的仙子,忽然起身贴了过去。
魏世子忙捂住眼睛瞥过头不敢看二人。
那美人两小步凑到世子妃身前,将整个上半身都贴了上去,在她耳旁小声道:“夫人,这车里就我们三个人,若是你画……我不介意是春宫图还是画本子,毕竟其他人看的没有你真切,不是吗?”
“咣当,咔嚓。”一声清脆的破裂声音骤然响起,是玉壶与石头撞击的声音。
二人看着抖动的车帘傻眼了,魏世子连忙伸手想将那美妾拉到自己身边来。
“放手!”世子妃瞥见魏世子拽着美人衣袖的手,抬眸厉声呵道。
魏世子见状连忙松开伸过来的手,一副鹌鹑模样缩到了一边。
“瑜郎,世子妃好像生气了,要吃了我一般。”
“吃了你也活该,死道友不死贫道,你受着吧!”他无能为力了,从前自己领了七八个侍妾,世子妃都安排的很好,不知这个怎么了,就是不招她待见,战火从进门就没断过,可只有这个最像他那宁安寺的卿卿,甚至比卿卿还要出挑几分,他每日都要睹物思人呢,还不想放走她。
“你,坐这边。”说罢眼角微红的看着身前的人,往日寡淡清冷的眼神里,这会像是有着化不开的忧伤。
见她真生气了美人又老实了,也顾不上掉落的鞋子,光着一只脚老实的坐在了世子妃的旁边,余光还偷偷瞄着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玩着手指头。
世子妃垂眸捏了捏眉心,弯腰捡起她掉在一旁的鞋子,直接抓过美人的脚踝,将鞋子给她套上。
魏世子见自己给世子妃带回来这么大一个麻烦,她还为侯府的名声着想,甚至亲自给妾室穿上鞋子,他实在愧对于她。
那美人只觉得脚踝上的触感异常熟悉温热干燥,她不用看也知道是那双握笔极为好看的手。
她将脸瞥向窗外,眼底温热潮湿。
第38章 是姐姐呀
后日一大早, 两人收拾的干净利落,与头一次的花枝招展完全不同。
到了岸边,原本以为来的很早的二人, 却看到人山人海欣欣向荣的景象, 有看热闹闲逛的百姓, 有带着马车牛车来拉货的商贩,还有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公子来瞧新鲜的。
一时间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人群的嘈杂声不绝于耳。沈荷塘护着姜沉鱼往江宁的大船走去, 愣是转了好几圈才冲破人流的。
上了船也是一派祥和喜乐, 往日的船员都化身掌柜一人守着一摊货物, 兴高采烈的介绍着。
春桃与江逸一人背着一个大大的皮兜子,手拿着算盘成了流动的账房,哪里需要哪里搬。
江宁更是给二人发了炭笔,让他们俩卖出的大件都记下,二人忙的也是脚打后脑勺。
而江宁这边的船舱里刚刚送走了几波重要的客人, 将贵重物品出手几批。
“沉鱼你来了,快与我来了这头吧,刚刚出手了一批猫眼石, 你去帮我将收到的银子整理一下, 我还要去外面吆喝几声的, 这是钥匙你拿好!”说罢人就跑去了外面,寻找下一个目标, 大家的货物都大同小异有实力的客人还是要抢的。
“好的放心吧,我这就去。”姜沉鱼拿着钥匙去了江宁会客的船舱。
“阿塘, 你无聊的话要不要去转转?”姜沉鱼头回贴心的问着。
“不用, 我在这里陪你,这人多不安全。”沈荷塘望了望四周穿梭的人流回道。
“好, 那你就在这里陪我吧!”
“嗯!”
姜沉鱼快速的拢着货物清点银两,拿出一个新的账本将零散的账面全部重新抄在新的账本上。她写字打算盘都很快,手指翻飞让沈荷塘看的眼花缭乱。
没一会春桃与江逸都拿着简陋的账目与银子,来姜沉鱼这里汇总,她便会从新再抄录一遍。
沈荷塘见她忙不开主动上前帮着磨墨,端茶倒水,也找到了自己的岗位不再无所事事。
她眼神不自觉的被姜沉鱼吸引,坐姿端正精神集中,几吸之间就能将一张纸翻过。整个人都看着闪闪发光,并不是因为惹眼的容貌,而是由内而外散发的个人魅力。
此刻她不再是弱小无助的,而是一朵正在绽放的莲花,坚韧可靠。又似春风细雨,有着润物无声的力量。
沈荷塘观察的她写字的纸张,应该是落笔既干的材质,吸水性极好。
外面依旧嘈杂吵闹,船内也是人来人往,买货挑货讲价的,卖货拿货收钱的,你来我往走了一波又来一波。
午时人终于少了一些,船上所有人都在轮流开饭,闲下来的人都累的瘫倒在一边。
“老张,你听说没?头船那里来的官员是个世子爷,据说还带了娇妻美妾一起来游玩的,前面看见美人真容的老爷们掉河里的都有一排了,哈哈哈哈哈哈,不得不说这富贵人家出生就是命好,权势美人生来就有,哪像我们这种泥腿子辛辛苦苦半辈子,才能娶个媳妇生个娃!”船工空闲时聊着见闻与趣事。
“这投胎的技术你眼馋也没用,还是干好眼下的活计,你一样回去就能娶妻生子,跟着我们老大差不了你的!”另一个年轻些的船员一脸自豪的道。
确实这批货物出手后,他们每个人都能挣下半辈子的身家,江老板虽然虽是一介女流,但给船工的待遇确实数一数二的,为人手段又狠厉断没有敢生出歪心思的手下。
据说上一个见异思迁坏了江老板好事的杂碎,已经被留到番邦做了免费的苦力,一辈子也回不来了。
“要不要我陪你出去逛逛,去其他船上看看热闹?”姜沉鱼看着给自己打杂一上午的人说道。
“你不累吗?忙了一上午!”
“一直在坐着我想活动活动。”
“那好,我们走!”说罢两人牵着手出去了。
“喂,你们要去哪里?”江宁转头就见夫妻二人撂下挑子跑了。
“钥匙给了春桃,我们转一圈就回来!”姜沉鱼头也没回的答道。
“哦!那注意安全。”江宁也没在关注她们而是回了船舱。
逛街还是很兴奋的,虽然东西都差不多,但还是有差异的。两人挑了几艘船走马观花的瞧着,沈荷塘竟然在这里看到了洋装,泡泡袖蓬松裙与及底的领口,蕾丝缎带一应俱全,在裙身上竞相争艳华丽非常。
银白色高光的面料上,用轻纱堆叠的领口与袖口,腰间还挂着闪闪发光的串珠,上半身明显能看出是收腰款式,与稍稍蓬松的三层裙摆尽显女性的曲线美。
“你喜欢这件?”看沈荷塘关注着一件看着很奇怪的衣裳,姜沉鱼不解的问道。
“就是觉得很华丽很好看。” 这衣裳有种扑面而来的世纪感,让她一下子回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西方电视剧。
“姑娘这是罗刹那边的裙装华贵的很,那边的贵妇都穿这种,你穿上定能艳压四座。”说实话商贩进这件衣裳她都后悔了,原本想着本地没有卖个新鲜,谁知她高估了大乾女子的开放度,这好看是好看,可又露手臂又露胸口的衣裳谁敢穿,只怕是青楼的姑娘,都不见得敢上身。
“可这也穿不出去呀!”先不说样式,就这领口简直露出了一半。
沈荷塘也只是随便看看,见她没什么想法,刚要拉着人走。
“娘子……小娘子……先别急着走嘛,我瞧你夫君挺喜欢的,大不了家里穿嘛!我给你便宜些再送你一些搭配着穿的袜子小件,你看如何?”卖家目光殷切,又小声的与她说道,好似今日说什么都要将这件衣裳卖给她。
卖货大姐的意思她忽然听明白了,再看这件衣裳竟然觉得也不是不行。
最后商家硬是用二十五两银子,将这件奇怪又华美的衣裳卖给了她,还送了一堆说是袜子的东西。
沈荷塘见她买了那件裙子,便问了商家有没有皇冠一样的头饰,店家听了她的形容,还真找出一个珍珠花环,与皇冠也算是异曲同工了。
逛了一圈只买了一件穿不上的衣服,不过她高兴就好,这个完全可以过生日或者特殊节日时穿上在家跳个舞自娱自乐。
现在高台处的白衣女子,原本淡漠的目光忽然扫到人群中的一个身影后眼睛突然瞪大,神情有一瞬间的呆愣,随后连忙快步向台下走去,丝毫没了往日的仪态,顾不得世子妃的端庄。
“夫人,你要去哪?”魏世子眼瞧着到了关键时刻,夫人不帮他竟然独自去游玩,连忙抓住她的袖子问道。
“起开,这会没空搭理你!”她甩开魏世子,目光紧跟着前方那青色的身影。
“不行啊夫人,没你我一会怎么与郡守交谈啊!啊???”魏世子被甩开后站在原地跺脚。
“用嘴去谈!”世子妃头也不回的将魏世子扔下了!
她加快脚步追赶着前面的身影,同时又环顾四周看看自己有没有被人跟踪。
见她们上了一艘大船后,也稍稍跟了上去。刚好这时姜沉鱼被江宁叫走,沈荷塘独自一人拎着东西,往休息的地方走去。
“阿棠?”她追上那青色的背影。不敢置信的喊出那个名字,声音里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听到背后响起的声音,沈荷塘不在意的回头瞧去。
是一个眉目清绝,周身淡然的女子,那人一袭白衣不染纤尘的样子,给沈荷塘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此刻清冷贵气的女子,看她的眼神可没那么清白。
女子眼眶微红,眼里莫名的情绪翻涌着,想靠近她,可见她没反应又不敢动的样子。
“姑娘,我认识你?”其实她知道自己一定是认识她的,那种熟悉的感觉太过强烈。
“你不认识我了?”听了沈荷塘的回话,女子刚刚还温和的眸子,忽的严肃正色许多。
“你该不会是我的…………夫人吧?”这个年纪,这个打扮,又这般望着自己欲说还休的样子,想到这她浑身一个激灵给自己吓死了,这可不行啊,原身的债她不能认的。
“你莫不是脑子摔傻了?你哪来的夫人?你当真不认得我了?”女子表情严肃的抛出三连问,没给沈荷塘喘息的机会。
“我脑子真的摔坏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见女子一脸的严肃,眼神仿佛能洞察人心一般通透冷静。沈荷塘回话的气势不自觉的矮了三分。
“阿棠,我是姐姐呀,你怎么连我都忘了?”女子上前抚了抚她额间的碎发,眼里带着心疼。
“亲姐姐?那我是谁?”原来是姐姐,还好还好小命保住了。
听了她的问话,女子神情彻底绷不住了,拉了拉她的手又来回轻拍着她的身子,好像在看她受没受伤。
检查了一圈放下心来,前后瞅瞅没人注意这里。
“找个稳妥的地方说话。”女子开口道。
“好。”对于这个姐姐的话,沈荷塘血脉里带着反抗不了的服从。
二人找了一处没人的小屋,女子还是将她当吉祥物一般拉着她的胳膊。
“我就知道你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阿棠姐姐来晚了,你定是吃了不少的苦,一会就随我回去吧!”她派人找了好久,可一直都没有阿棠的消息,可她一直没有心慌的感觉,便料定阿棠还好好的活着。
“啊…………这个…………你要不要先给我讲讲我是从哪来的?”
“…………嗯…………好吧,…………你可能确实需要!”
第39章 暗度陈仓
大乾朝宣德十五年, 在位的皇帝赵弘宣是开国以来的第二任皇帝。他的父皇景仁帝征战半生,坐上皇位时已经一身的伤病,好在太子争气既有天下之主的贵气, 也有不惧外敌挑战的勇气, 这便是第二任皇帝该有的气魄。
景仁帝带着开国大将军沈承毅一起为大乾朝打下了盛世江山, 尘埃落定时都已年近半百,在高位风光了十几年后双双退居二线, 把江山交给了年轻人。
都说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可是景仁帝与大将军沈承毅却打破了这个魔咒, 二老卸下责任后依旧情谊不减,时常还能一起聊天喝茶,当然这全是托了后继有人的福。
而老皇帝善待良将,没有做那忘恩负义之辈,也让百姓们称之为君贤臣忠的美谈。
而沈家到了宣德十五年, 就已经是三代出名将的武将世家。其子沈耀早早的接替了老将军的衣钵,不到三十岁便远赴边关镇守囯门,这一守便是小二十年夫妻分离, 无暇管教子女。
导致女儿的婚事艰难接连退婚, 儿子整日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但这并无妨碍沈家在百姓心中有着极高的威望与民心。
这种崇拜之情, 在沈家的小公子参军一年后达到了顶峰。
这事说起来还极具戏剧性,沈将军独自镇守边关二十年, 一个大男人总要有个细心的女子来照顾生活才方便的,更何况还是将军之位。
不知怎么的, 后来便有了一位如夫人, 还生下一位与小公子年纪差不多的男孩。那孩子被他娘亲惯坏了,虽然长在边关却娇气自大的很, 一时间大伙纷纷感慨到沈家估计要落寞了,两个儿子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哪个更差。
那庶子自从嫡子去了边关以后,一直在暗中给小公子使绊子,两人你来我往将军营弄的乌烟瘴气,将军恨不得眼不见为净。
直到那庶子私自挑衅敌营被生擒,老将军不得不出兵相救,续而也被敌军扣下,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军中最高统帅被人生擒了还被打伤了,这简直是把大乾朝的脸踩在鞋底揉搓。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小公子的身上,等着那不学无术的贵公子出尽洋相的时候,年仅十六岁的嫡公子经过一夜的谋划,带着八千人轻松的攻破了敌军的阵营,将父亲与兄弟全部救了出来,给敌军一个措手不及空欢喜一场,因为轻敌肠子都悔青了。
而因为闯祸连累了父亲的弟弟,据说被他倒挂在城门内三天才被放下来,拖回去的时候大腿上的肉都被老鹰给叼了好几口,他那姨娘连哭带骂在小将军门前好几天,最后还是被老将军连大带小的,一起送回了京城的将军府。
而为了找回大乾的脸面,沈家的脸面,小公子更是血脉觉醒一般连连大获全胜,捷报大的小的一封一封送入京城,城里的百姓们又热闹了,都说虎父无犬子沈家怎么可能有窝囊废,这小将军不就是大乾朝新的希望。
百姓们对充满传奇色彩的小将军充满了好奇与喜爱。就在前景一片大好的时候,老将军以养伤为由被皇帝召回京城。
当小将军再次听到老将军的消息时,竟是父亲在涉猎场为皇帝挡下刺客,身受重伤的消息。彼此他正与敌军有一场生死较量,因后方粮草出了问题,又有奸细泄露了行踪,这场仗打的异常艰难,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后险胜,刚好敌军短时间内也无力还击,听说老将军危在旦夕便匆忙赶回了京城。
将将的见了老将军的最后一面,谁知父亲的头七还没过,便因出兵不力被人弹劾了,皇帝顾念老将军的功绩,想着息事宁人,谁知那群人不依不饶咬着不放。
小将军这边还没弄清楚父亲的死因,那边也没能抓出奸细是谁,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独留下一个刚刚处理完父亲后事,又丢了弟弟的大小姐来收拾烂摊子。
“我知道的就这些,至于你在军营里被谁出卖,朝堂又是谁在针对沈家,这些我也在查,但都没有你还活着重要。”沈云舒大致讲了一下她们如今的处境,对于沈荷塘的失忆她也担心不已。
沈荷塘听的认真,觉得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对于她说的事情自己听着熟悉,又因为没了记忆而感到陌生。
“青云山的神医燕青离与我有些交情,你先同我回去,我将她请来与你看病,不说药到病除但一定能事半功倍。”沈云舒觉得妹妹变得有点傻,得赶紧带回去给治治脑子。
“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沈荷塘垂眸心虚道。
“为何?”沈云舒不解问道。
“我还没有恢复记忆,回去了就是敌人在暗我在明,现成的靶子。而且我是在这里失忆的,留在这里有利于恢复记忆。”她摸了摸袖口回道。
“我还没问你如今在何处呢?”
“我如今在青原县衙当捕快,你想找我很容易的。”
“捕快?”沈云舒淡然的眉眼都生动了,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不过很快又觉得都失忆了,能养活自己就挺好了,她不能要求太高。
“你住在衙门吗?”
“嗯…………没有…………!”
“那你住在哪里?可是安全?”
“我…………我…………。”
“怎么还吞吞吐吐的?”
“我被人捡去成亲了。”
“什么?你这身子露馅了?”沈云舒震惊了,淡漠如雾的眸子此刻藏了利箭一般郑重的看着妹妹,估计想将那男子射穿的心思都有了。
“还没…………。”对,她说的是还没。
“什么情况?”
“那人缺的是相公,所以…………!”
“所以是个姑娘家?所以是你娶妻了?”沈云舒觉得还好,可又觉得哪里不对。
“那个我为什么要穿男装?”她转移了话题,又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唉,这事…………。”沈云舒轻皱着眉头刚要开口,就听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寻着她。
“今日不适合久留,我改日再来寻你,可用我留下两个护卫?”
“不留了,谢谢姐姐。”虽然她没印象,但她能感受到关心。
“你从未叫过我姐姐,看来当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沈云舒还是想将她带走,可是京城确实还不太平,留在这里更稳妥一些。
“姐姐?夫人?你在里面吗?”门外那让人侧目的声音又响起。
“我先走了,再联系。”
“好。”
门外是一个绿衣女子,沈云舒挡着她的目光不让她往里瞧,拖着人将她带走了,后面还跟着四个侍卫,可见这姨娘受宠的程度。
入夜官员给两位夫人都安排了房间,就是没给魏世子安排房间,还贴心的想着这不是去哪间屋子都行吗!
可晚上魏世子站在两个船舱的门前无处可去,怕让人看了笑话终于颤颤巍巍的敲了笙姨娘的房门。
“嘎吱!”一声门开了,不是姨娘这屋的而是世子妃这屋的,她冷眼瞧着站在姨娘门前的人,不过她今日心情大好,大概脸色不是很难看。
“夫人还没睡吗?”魏世子狗腿的说道。
“怎么你要与我一同睡吗?”世子妃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大晚上用冷艳的眉眼说这么吓人的话,他会害怕的。
没等他回绝,这头的门也“嘎吱”一下开了,他那绝美的姨娘就那么斜着眼波,近距离的打量着他们俩,一句话不说。
“我让他们再安排一间吧,今日都累了,大家好好休息吧!”魏世子又尴尬了。
“用不着,你去住我那屋吧!”世子妃面无表情道。
“那你住哪里?”
“我住这屋。”世子妃用下巴点了点姨娘的屋子。
笙姨娘顿时像被人碰了的含羞草,低眉敛目面色桃红。
魏世子觉得世子妃一定是在防着自己,怕他半夜还来找姨娘,所以才准备亲自看着她的,他也理解世子妃是大家出身,将脸面看的重要些,防止他在外面胡来也是应该的,虽然他也没想干什么。
就见这娇美的姨娘老实巴交的随世子妃回了屋子。
半夜魏世子好像听到了隔壁传来姨娘嘤嘤嘤的抽泣声,还在想世子妃本身就不待见她,这晚上姨娘定是没将夫人伺候好,没准被立了规矩,这大妇惩罚小妾,只要不太过分,男人最好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好,省的家中不安宁。
从前他的母亲便会让小妾半夜睡在自己屋子里的小塌上,方便半夜端个茶倒个水,拿个夜壶什么的,不顺心的时候也会打骂。
这个笙姨娘虽然整日作天作地,但没有卿卿的日子里,他还靠她续命呢,姑且先留着吧!
他一心扑在卿卿身上,对于屋子里这些莺莺燕燕也就是看个新鲜,若不是世子妃执意给他纳了,他也是无所谓的,家中一切都由世子妃打理,他可以给她最大的尊重。
“呜呜呜…………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了…………姐姐!”隔壁的求饶声又若有若无的传来。
魏世子听到笙姨娘被教训的这般惨,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被世子妃拿着戒尺教训的画面,那真是能支配他一辈子的恐惧。
想想姨娘那身娇体弱的模样,明日还是给她也买个药膏吧,谁能逃过沈先生的板子呢?
他都不敢相信这人还能成亲,还是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由记得自己成亲的第二日,众多的狐朋狗友都来看自己的热闹,还有一个直说就是想过来看看他死了没有,真是遭了大罪了。
他家沈先生怎么看,都与风月不沾边。
第40章 神医来了
船上的生意, 比预想的要火爆。姜沉鱼与春桃完全脱不开身,她们已经在船上住了四五日了,眼看这生意最起码还有一个月的赚头, 而且高峰期过后的拢账也需要几天。
可沈荷塘衙门那边也不能再拖了, 想着实在不行便让他自己先回去。
“你想留在这帮忙?”沈荷塘握着她的手问道。
“嗯, 货物太多客人也多,江宁只管卖货就已经忙不开了, 我们实在是不好袖手旁观。”姜沉鱼为难道。
“我有些担心你们的安全!”其实在这里住的几天她也看出来了, 船上有一多半的人员都与春桃很熟悉, 也会规矩的同姜沉鱼打招呼, 估计认识的年头比她都长。
“放心吧,我手下这么多的兄弟,还护不住两个小娘子吗?沈兄安心回去吧,等忙完了这段时间,我一定不差分毫的将二人给你送回去。”江宁大大咧咧道。
沈荷塘笑笑没说什么, 她还是不太放心。
“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了,明日我就会给自己点上一颗媒婆痣, 再画上粗粗的眉毛, 保证连你都认不出。”姜沉鱼离近小声的嘀咕着。
“我不可能认不出!”!沈荷塘对她的说法不置可否。
“但你若是真想留下也行, 我相信江老板也有这个能力照看你们二人。”
既然她想留下,那么就只能拜托江宁照顾了, 只要能保证她的安全,她也不想将她关在院子里的,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人总是发光的。
“我们还有个保镖呢!”春桃在一旁开心道。
“哦?是谁, 我怎么不知道?”
“江叔与小三啊,大的老当益壮小的年轻力壮。”
“我在这边忙完就会回去, 你一个人要吃好睡好等我回去。”姜沉鱼拉着她的袖子有些不舍,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船的货她拿大头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若是连这点力都不出,接银子的时候不好伸手啊。
沈荷塘点漆的眸子还有些轻愁,不光是姜沉鱼留在这里的事情,还有她回去后的事情。
“嗯,不用担心我安心在这里吧,我先回去了。”魏世子与世子妃前天就回了京城,他们来这一圈就是替朝廷走个过场,后续的税收都会有郡守与户部派来的官员共同监收上缴。
那日后沈荷塘又与世子妃见过一面,因为那种熟悉到自然的感觉,她选择相信她的话,对于听到的消息她需要回家独自消化一下。
世子妃对于她失忆的事情比较关心,前几天就已经给友人送了消息,请人过去清原县帮忙,等她回到青原县时间上刚好。
来时白吃饭的黑马终于派上用场了,沈荷塘将马车留给了姜沉鱼,自己骑着大长脸走了。
连绵的山峰换了青衣,涨满春水的河流打着漩涡,淙淙流淌。满眼新绿的草地上,偶尔有冒出头的黄色,白色野花,挑逗着路人的目光。
成排的垂杨柳当中,隔三差五的藏着一树茂盛的桃花,一匹通体黑亮的骏马上,骑着一位红衣男子,颜如美玉姿态翩跹,单手挽着缰绳一人一马冲出枝条布下的重重障碍。
明明很宽的官道,调皮的骏马一定要在柳枝下奔跑,让上面每一条细丝都抚过男子如玉的容颜。
前后躲了两次的沈荷塘来了脾气,拎着马绳调转马头,又拿着鞭子给了它一下,随后黑马像通了电一样飞了出去,徒留数片叶子还飞舞在空中迟迟不肯落下。
回了姜府的沈荷塘,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自己亲身经历与听说是两种感觉,对于恢复记忆这件事回避多期盼少。她怕自己扛不住原主责任,更扛不住整个大乾朝的安危,接替原主的工作对于她来说是天方夜谭不敢想象的事。
自己如今这捕快的小日子过的就不错,更何况那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谁爱去做,一个不好掉脑袋,两个不好功高盖主的,都是麻烦。
还没等她纠结两天,据说是神医的燕青离就到了姜家,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一身青灰色道袍不苟言笑。
她以沈荷塘表姐的身份住在了姜府,每日午时一过,就会拿着齐全的银针将沈荷塘抓到书房去受刑。
看着一脸抗拒的沈荷塘,燕青离难得的笑了,:“我如何也没想到小将军竟然是这般害怕扎针的人。”
“我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比刺猬身上的刺还多。”看着一大捆的银针,个个有小半个手臂一样长,然后一根一根的都扎进脑袋里,脖子上,肩膀上,她想死的心都有,她还想抱抱娘子。
书房内点着提神的熏香,沈荷塘穿着中衣盘腿坐在榻上,手腕上不知敷着什么草药,双手摊开放在膝上,身后燕青离拿着长针,慢慢的将每一根银针都扎在她的头上。
她的技术很好,除去刚开始的刺痛,后面便好了许多,可到底百十来根的银针,等待的过程远比真的扎在头上更难熬,这会她就在想自己为什么会无条件的相信世子妃?她要是个骗子怎么办?
可这会才想起这事已经晚了,要死早死了还是听天由命吧。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下针处酸麻有的地方还胀痛,神经一动一动的会跳一样。
这个神医一看外貌气质,便像是世子妃的天选之友,两人的气质太像了,一个清冷淡漠到让人忽略她的长相,一个安静恬淡的给把拂尘便能出家了,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受了这等酷刑,我便能恢复记忆吗?”沈荷塘挺着身子,生无可恋的问道。
“这要看天意了。”燕青离回答的声音里毫无波动。
“啥???”沈荷塘一个激动扯到了银针,她呲牙咧嘴的消了音,她的老天爷呀,这招谁惹谁了。
“不会一下子恢复,但一定有迹可循。”
“好吧,麻烦了。”
刺头仪式进行了七天,燕青离走了,还留了巩固的药丸,沈荷塘想着解放了也没太将疗效放在心上,若是扎几针就能恢复记忆,那还当真是神医了。
半夜屋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偌大的拔步床上,一个修长的身影双手抱着被子,额头,脖颈,锁骨处,豆大的汗珠慢慢滑落着。
乌黑厚重的云彩几乎压到人头顶,一团一团好像在流动一般,由远及近。
宏伟高耸的城墙下,敌军放肆讥笑的嘴脸,敲锣打鼓的挑衅,如同吃人的狼一样露出锋利的獠牙。只要城门有一丝的缝隙,便可被这群凶猛的野兽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来呀,黄口小儿,快打开城门好将你的父亲与兄弟都换回去啊?”城门下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异族男子,目光里满是侵略与挑衅的看着城楼上的少年。
“我不相信你,开了城门你会连我一起杀掉,怎么还会放了我的父兄。”少年脸色发白,说话断断续续一副硬着头皮的样子。
“我好说好商量你不听,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将人带上来。”那凶神恶煞的大汉显然是个没耐心的,又见城楼上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便想吓唬一二。
敌军几名侍卫立马将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庶子给提了出来,“三个数你要是不开门,我就砍他一只手,再不开就砍他一条腿,你说我能数到几?”
“大胡子,你一定是没做功课吧?”少年气笑了。
“什么功课?”大汉不解又愤怒道。
“这人是我的仇人,他死了我都要放鞭炮的,要不然我替你数怎么样?”少年说的一脸认真,胆小又跃跃欲试的模样。
“不过他娘有不少银子,你这么快就给他结果了,可能挣不到他娘那份赎金了,我是一个铜板都不会给他出的,更不会为他开城门。”紧接着少年又踌躇道。
“你莫要在那里与我废话,兄弟你舍得,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父亲惨死不成。”大汉说着别扭的汉话,却一副阴险狡诈的嘴脸。
少年眸色幽暗藏着利刃一般打量着下面的情况,黑压压的敌军没有两万也有一万八千,见敌军竟然真的将老将军绑了上来,直接就扔在地上重重的踢了几脚。少年背在身后拿着弓箭的手,青筋暴起将特制的铁箭都掰成了弧形。
“你们要打就打我吧,不要打我爹。”那庶子见父亲被人捆绑着挨打,还知道往父亲那里凑一凑,奈何自己也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起不到半分作用,反倒添了笑料。
老将军不知是棋差一招还是救子心切,竟然落到了被生擒活捉的狼狈地步,他不再年轻的眼眸坚定的看着城楼上的嫡子,摇着头示意他不要开城门。
少年看着被踢的鼻青脸肿,嘴角流血的父亲,心中压抑的愤怒要冲破心脏,父亲似乎存了自戕的念头,一个守了边关多年的将领,无论如何也不能是这么屈辱的死法,他不答应。
尽管他与父亲感情不深,可当他看见那个其貌不扬的姨娘时,便觉得父亲或许也是无可奈何,他只是需要个伴罢了,他娘是京城有名的美人,那姨娘的姿色连他娘的丫鬟都不如,可那又怎么样,她娘还是不能来这里陪他一起吃风沙。
他们娘三个是父亲的人质,若不是他有个草包的名声,他如何能来边关。
他父亲可以马革裹尸,也可以君让臣死,但被敌军侮辱自戕他不答应,嘴里不知何时有了一丝咸腥的味道。
“胡骨丹你听着,明日带着他们两个来城门下,我便答应你的要求,若是他们少了一个手指头,你就等着同归于尽吧。”
“谁会信你的鬼话,今天与明天有什么区别,你这是在耍花样。”大胡子怒道。
“给我一天的时间让百姓撤离,这样我们便不再拼死抵抗,你们便是不战而胜,你说有没有区别?”
“到时候你跑了怎么办?”大胡子不知这少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哼,想跑我现在也能跑,就算我跑了,你一样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西陉关,怎么都是你胜。若是你今日一定要逼我,那么死的不可能只有我的父亲。”少年的话还没说完,手中如戏法一样多出一把弓箭,直直射向胡骨丹的面门,铮亮的箭头带着劲风狠狠的穿过胡骨丹的辫子,将他与身后的副将一起穿了糖葫芦,两人的辫子被扎在了一起。
二人顿时腿软的矮了一截,目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