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加薪的何颜愣愣地望着身旁已经转身摸索着往书房走的段寻霜。
段氏的薪资标准本就高，再加上她是段寻霜的大秘书，对段寻霜话语中的态度更是察言观色到一定境界。不过几秒的功夫，就明白了此次涨薪的原因。
但很快，她快步跟上段寻霜的步伐，小心翼翼地扶着对方坐到书桌后的软椅上坐好。
今日被段寻霜叫到书房谈论事情的，无一不是可信任的。能居于高位的，都是人精，怎么可能看不出段寻霜此举的用意。
能随意在段寻霜办公的时候打扰，让他们的顶头上司和颜悦色的出去安抚。且何颜还因为一个称呼，就获得了加薪，怎么看，那人在他们段总这的地位都不低。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最后，其中一位褐色卷发的女人上前半步，将平板上的文件打开，把里面的内容读完后，谨慎道：“段总，经过我们的调查，外面的传闻大致就是这些。”
段寻霜脊背挺得板直，她若有所思地敲击着桌面，一言不发。
褐色卷发女人继续道：“源头也找到了，是雷家的小公子因为一次醉酒随口说了几句。后来谣言越传越广泛，越传越离谱。”
段寻霜敲击的指顿住，清润如流水的音色听不出感情，一如往昔开会时的淡漠，平稳：“雷家之前那位自尽的，查了吗？”
“查了，是因为家族联姻，嫁给不喜欢的人，所以才自尽。而雷家小公子那么说，因为……”褐色卷发女人欲言又止。
“继续说。”段寻霜淡然。
女人咽了下口水：“据说，是因为，雷家自尽的那位，”她硬着头皮道，“对您有好感。”
段寻霜情绪出现细微波动，微微低垂着的头抬起。
卷发女人身子绷紧。即使段寻霜现在看不见，即使她眼睛上蒙着一层绸缎，阻隔了视线，可那种直穿灵魂的审视，还是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但这跟段总您并没有关系，雷家将这件事牵扯到您身上，需要给出合理的解释。”何颜接过女人的话茬。
“我知道了。”刚才的情绪波动仿佛不存在般，段寻霜挥了挥手，“几点了。”
“段总，快十一点半了。”何颜道。
段寻霜单手撑着桌面，手背在灯光的照射下，白的发冷，听见回答，她沉默数秒，手在书桌上盲目地找寻着什么东西。在触碰到一块长方形物体后，她握在掌心，指纹解锁：“今天就到这，按之前说的办，尽早澄清。”
“好的，段总。我们现在就去准备。”何颜道。
段寻霜“嗯”了声。
何颜和一群人默契的没有多问，悄无声息地离开书房，为接下来澄清外界不切实际的传闻做准备。
通过无障碍模式，打开和沐汐清的聊天界面，段寻霜语音转文字输入，
【我这边结束了。】段寻霜。
【好的，我现在过去找你。】沐汐清。
指尖轻点，接收到的文字转化为单调的，没有感情的机械音读出。
段寻霜压下升起的，难耐的痒，轻吐出气息。
*
接到段寻霜消息的沐汐清从卧室出来，往段寻霜书房走去时，迎面撞上刚出来的何颜等人。
她微微点头示意，不想，对面的几人竟然齐刷刷的站定，而后，是统一而又清晰的：“夫人好，夫人再见。”
“……”沐汐清，“你们好。”正值饭点，又是刚结束工作，她客套，“要留下来吃饭吗？”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刚加薪不久的何颜上前小半步：“谢谢夫人的好意，我们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就不留下吃饭了。”
沐汐清：“好，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何颜。
含笑目送几人离开，沐汐清才转身进入书房。
段寻霜扶着书桌站起，像是等待许久的模样，在听见细小的开门声后，肉眼可见的神情松散下来，她抬起手，颇为抱歉地：“不好意思，临时有点事要处理。”
沐汐清摇头，走上前搀扶住女人抬起的手：“没关系，饭菜刚做好。”
“好，走吧。”段寻霜柔声。
沐汐清的心突然柔软了起来，不自觉地想起她在下属面前叫的那个亲昵的称呼和何颜等人离开时，喊的那句“夫人”。
就算是演的，那瞬间的羞涩是真实的。
吃完饭，沐汐清将段寻霜送回卧室，正要给对方换上新的绸缎时，手腕被一圈温热包裹。
段寻霜虚虚地圈住她的手腕，虎口与她的肌肤相触，前额的碎发被捋在耳后，洁白饱满的额头露出：“我等会需要出去一趟，等回来再敷。”
“可旧的绸缎已经换下了。”沐汐清为难。
侧边的小桌子上，一条用过的绸缎静静地躺在那，上面的药膏浸入绸缎内部，粘稠的能看出些许浅淡的，没有被完全吸收的绿意。
不动声色地将掌心的手腕圈紧，段寻霜嗓音潜藏着无法捕捉的心思，她解释：“我不能让外界知道我眼盲，看不清东西。”
沐汐清瞬间明白，她暗自羞恼自己竟然一时半会没理解对方的意思，不禁道：“等你回来，我再给你换。”思及对方的情况，她启唇继续，“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下午好好休息，我很快就会回来。”段寻霜心情很好的模样，翘起的唇角一直未能落下。
未被遮挡的眼眸扬起，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沐汐清，那双漆黑的，宛如漩涡般，能将人吸引进入的眸子，折射出灯光的亮点，美得令人失神。
只可惜，那团浓重的黑色中，少见别的色彩。
沐汐清被那双黑眸看得心头颤动。她突然想知道，段寻霜尚未眼盲时，那双眸子，该是如何的神采奕奕。
短暂的失神过后，汐清不再坚持，只是道：“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段寻霜唇角的笑意凝固一瞬，随即绽放出更为浓重的笑意，她欣然应允：“好。”
但还是送段寻霜至别墅门前，黑色的迈巴赫车门打开，何颜等候在车旁，见到两人，连忙迎上去。
“段总，夫人。”何颜招呼，随后看向沐汐清，“夫人，我扶段总上去吧。”
再次在段寻霜面前，被何颜称呼“夫人”，沐汐清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脸颊两侧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欲盖弥彰的，沐汐清：“没事，我扶寻霜上去。”
她也刻意选了个亲昵的称呼，像是要在外人面前做足全套。
段寻霜眼眸中的黑色越发浓郁，满载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愉悦。
“我很快就回来。”段寻霜重复在卧室内的话语。是外出时，悉心给爱人报备行程的模样。
沐汐清配合地笑了笑：“我在家等你。”
*
下午没事的时候，沐汐清习惯午睡一个小时。
自小养成的习惯，如今，依旧保留着。
将消息清空，给手机充上电，放在床头桌上，沐汐清盖上单薄的被子，侧身闭目，进入恬静的梦乡。
梦中，母亲的身影浮现，满目疼惜地坐在床边，手中拿着一本童话书，温柔的音调自口中流出，编织童话世界中的故事，配合着规律的拍被子的动作，哄着床上年幼的她入睡。
美好易碎的梦。
妄想沉溺于这样的温暖中不愿苏醒，在快要握住母亲的手，哀求对方不要离开时，一阵不合时宜的重音响起。
是睡前定的闹钟。
梦境消散，回归于真实，沐汐清脸上残留着不清醒的怀念。
类似的梦，她每隔一段时日就能梦见。在梦中，她可以尽情的倾诉所有的不开心和委屈，可以像个孩子般，理直气壮的要母亲的安慰，不用避讳，不用隐忍。
喉咙干涩，沐汐清坐起身，拿过床头桌上的水杯，抿了两口，另一只手摸到充满电的手机，拔下充电器。
睡前清空的消息，以另一种方式回归。
满屏的微信消息，彰显着发消息人的激动。
沐汐清眨了眨眼睛，她交心的朋友不多，能以这种连珠炮似给她发消息的只有一人——萧冉。
短短一个小时，这人竟然能给发这么多消息，不免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事情，值得那人如此激动。
她猜测不是什么坏事，否则这人应该会直接给她打电话，而不是用消息轰炸的方式。
正思考是什么事的时候，一条条消息再次弹出。
沐汐清好笑，点开弹出的消息框，面容解锁，还没往上滑，新的消息弹出。
【啊啊啊啊啊，汐清，我死了。】萧冉。
【救救我，救救我，呜呜呜，怎么会这样。】萧冉。
【我闪光灯竟然忘关了。我人没了，你马上就看不见我了。躺尸.jpg】萧冉。
消息不断涌出，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几条。
【呜呜呜，段总刚刚看我了，她一定是发现我偷拍她了。】萧冉。
沐汐清还没明白萧冉的意思，就看见对方最后发来的一条消息，紧接着，对方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消息中断。
沐汐清下意识回复：【你为什么要偷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