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洛山高校自第一届冬季杯、全国高中综合体育大会开办以来从未缺席过篮球方面的赛事, 在所有学校中取得最多的优胜次数,甚至被称为“开辟的帝王”。
有着这样成就的篮球部,无论是配置也好, 成员也好,还是教练也好,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感觉有很多视线的样子, 是错觉吗?”墨绿色头发的少年食指点着下巴。
他们已经换了训练服,但是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一军的训练场地果然还是会很引人注目。哪怕两个人是站在二楼往下看也是一样。
上次有这种情况的时候还是黛千寻从三军调上来,但是当时比现在气氛要更加险恶一点——毕竟大家都认识黛千寻嘛, 凭什么他会被调上来这种想法还是会出现在大家都脑海里。
“应该不是。”宗像礼司环视一周, 和他对上视线或者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识一僵,连忙回归自己的训练去了。
“现在应该好了。”他满意地推了一下眼镜。
“宗像还是很有气势,现在还会被动物们讨厌吗?”
“拜托, 比水, 请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宗像礼司看着周围时不时会弹跳的篮球,有序的训练安排, 西装革履的顾问教练,“你有加入社团吗?之前听赤司君的意思,高中你好像不是篮球部的。”
“是的, 我加入了排球部。”
“真是运动系少年啊, 比水流。”
“你这不也是在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宗像礼司。”
两个人说话态度自然, 虽然语速不快, 聊天也是在说些家长里短,但是围绕在他们之间的氛围却好似不允许其他人插足。
“不好意思, 你们就是小征说的人吗。”实渕玲央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走上前去。
“我记得你,实渕玲央, 洛山篮球部的副将,无冠的五将之一。”墨绿色头发的少年颔首。
“是吗,我也记得你,比水君,上次我还有围观你和黛的one on one。”气质偏中性的得分后卫笑了笑。
“对篮球这方面我不太了解,我是桐皇的宗像礼司,作为交流生会暂且在篮球部体验一段时间社团生活,还请多多指教。”宗像礼司表现谦和有礼,对于二年级的前辈,他还欠了欠身。
这种感觉,好像是和小征同样类型的人啊。据说宗像礼司还是桐皇的学生会会长……一年级的会长,这不就和小征一样了吗。
实渕玲央在心里嘀咕着,不过面上还是应对得很礼貌得体。
“说起来,这里是一军的训练场地,我们也不能干看着吧,实渕君,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呢?”
“那先进行基础体力训练吧,如果适应不了的话也不要勉强。”实渕玲央笑了笑。
“会的,麻烦你了。”宗像礼司回以笑容。
“没有,护手和绷带在下面,我带你们过去吧。”
实渕玲央带他们到相应的位置,从后勤那边领到东西之后就先行离开了,毕竟他还有训练。
“怎么了?”比水流在整理好自己之后看向宗像礼司,发现他一点都没动。
“绷带,怎么缠。”宗像礼司把手里崭新的绷带抛起来,又让它自然落回手心。
“也是,你一直以来都没有参加过运动类社团,一般训练是什么,马拉松吗?”比水流上前一步,接过宗像礼司手里的绷带,开始帮他缠。
“马拉松也太看得起我了,是剑道。”
“嗯,的确是符合你性格的运动。”
“倒是比水流你,从国中以来到现在,一直参加运动比赛,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各种机缘巧合,我也没预想到过。”
“人生就是由各种巧合和算不到的事情组成的,这样才有趣。”宗像礼司轻笑了一下。
“要是全都在掌握之中的话,也会无聊。就比如我打游戏的时候从来不会看攻略对吧,大概能理解你的意思。手,抬起来一点。”
“好。但是在篮球部消磨时间没问题吗,虽然这么说比较失礼,但是作为排球部一员的你这些天都要耗费体力在篮球上,怎么看都是无用功。”
“没有那个必要。三年级的人看我也不顺眼,他们还在的时候也不会让我上场。”
二年级的前辈在黑尾铁朗,夜久卫辅的努力下对比水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或者说是不会表露出来。毕竟被排球直击面门的野泽佑介都没说什么。
“真的假的,你居然也有别人看自己不顺眼的自觉。”
“彼此彼此吧,宗像礼司。”比水流手上动作不停,抬头瞥了一眼面前的眼镜少年。
“是黑尾,我在排球部的前辈告诉我的。”
听到这话,宗像礼司露出来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这个话题暂且不提,在我看来你也没必要在篮球部耗费时间。”
“稍微有点兴趣,姑且想要看看。”
宗像礼司语焉不详,但比水流也习惯了。这家伙就是喜欢当谜语人,然后要是能把周围的人耍着玩的同时完成目标就更好了。
“说起来,黑子有个朋友,头发颜色和那个人很像。”
“谁,你说野蛮人吗?”
宗像礼司口中的“野蛮人”正是就住在离他家不远处的周防尊,据宗像礼司自己所言,他和周防尊相处不来。不过这也只是宗像礼司的一家之言,可信度就和“宗像礼司和比水流不是朋友”差不多。
“是,不过只是头发颜色像,性格方面和周防尊还是有些不同之处。”
“这是肯定的吧,我不觉得有谁会跟那个野蛮人那么像。”
“真的吗,我还记得当初和周防见面的时候他说的话。”
“明明是你们两个都很奇怪吧,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会说‘哦,你就是宗像礼司口中的野蛮人’。”
“周防不是也说了类似的话吗,‘宗像说的钢筋丛林中生活的野兽’,这种评价真是令人印象深刻。”比水流把他的手一拍。
“好了,绷带缠绕完毕,开始训练。”
“怎么,生气了?”宗像礼司上前两步跟在比水流身边。
“没有。”
“真的吗?”宗像礼司的声音带上了些许笑意。
“都说了没有,何况你说的也是事实。我并没有否认。”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宗像礼司能跟比水流搭上电波成为朋友——虽然他们本人不是很承认这一点,那他们必然有相似之处。
青和绿本身就是相近色,而将他们放在一起的时候则会更加明显。
“虽然这么评价第一次见的人不好,但是,总感觉他们那边对周围的视线完全不在乎啊,玲央姐。”像小太阳一样的叶山小太郎一边拍着篮球,一边和旁边的实渕玲央搭话。
“啊,对,音驹的比水倒不是第一次见。”他随后又纠正自己的说辞。
“确实,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小太郎也能看出来就说明真的非常明显了。”
“什么叫我看出来就真的很明显啊,不过真的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欸。”
练习往返跑的时候有着自己的节奏,呼吸也尽在掌握,按照自己的习惯弯腰触碰白线。
他们两个人,即使穿着洛山篮球部一军的练习服也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训练的时候就不要聊天了,如果这么有闲心的话,可以去旁边。”
“啊,小征。”实渕玲央打招呼。
“赤、赤司!”黄色短发的叶山小太郎下意识后仰,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尖尖的小虎牙让他看起来更加年少活泼。
“他们两个人都很厉害,面对一军的训练量也没有不适呢。”实渕玲央试图转移赤司征十郎的注意力。
“宗像随他,不训练也无所谓,流那边如果我不在的话,麻烦你盯一下,玲央。”茜红色头发的少年朝自己的副部长颔首,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不一样颜色的眼睛投向叶山小太郎。
“小太郎,训练再不专心的话就加训。”
“是!我这就去好好训练!”
在训练中途休息的时候,实渕玲央凑近找上了赤司征十郎。
“小征为什么这么重视比水?啊,稍微有点好奇。”
“只是想这么做,会很麻烦你的话就算了。”稍矮一些的篮球部部长朝他微笑。
“没有没有,盯着他训练是没问题的。”实渕玲央笑着连连摆手。
“也不是很显眼对吧,”赤司征十郎看过去,实渕玲央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墨绿色头发的少年,“但是作为一枚棋子来说很顺手,又有能力又有自知之明,无论是诱饵还是主攻,只要是命令就一定会完成。在之前大辉他们不想参加比赛的时候,流帮了大忙。”
“啊……是、是这样啊。”实渕玲央下意识哈哈两声。
真是出乎意料,但其实又在意料之中薄情的理由呢。
“不过这只是一方面而已。别看我们这样称呼,但是其实国中的时候没说几句话。”
“欸?但是他也叫你的名字。”如果说赤司征十郎是对于熟悉的人都会叫名字——在实渕玲央的认知里是这样的,比水流一看就不是这种类型的。毕竟实渕玲央路过的时候听比水流叫那个桐皇的学生会会长可叫的是姓氏。
“那个啊,是有特殊原因的。”不过赤司征十郎显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还有就是,他这个人很有趣。”
“有趣?”
“是啊,是跟哲也相反的类型。”赤司征十郎将视线转回来,一红一金的眼眸盯着实渕玲央,给了他很大的压力,但实渕玲央也知道,自家队长其实并没有施压的意思。
“如果说哲也因为我的建议开始观察人类,本身也是对情绪特别敏感,流就像是在自己和旁人之间竖起了厚厚的屏障,无论是投向他的情绪还是在他周围的视线,都无法突破那面屏障。”
曾经,有点羡慕他那种类型。这大概是即使换了自己也会无原因地在关注比水流的原因吧。赤司征十郎心里这样想着。
“这么说的话……”
“对,客场劣势,观众的情绪,旁边教练的注视,同伴的态度,这些对他来说没有分毫关系。只要接收我的命令,传球,防守,获得胜利就够了。”
没有抱怨,没有担心,在青峰大辉和紫原敦天赋飞速增长而造成气氛低迷的时候,只有他,投过来的视线一如既往。
跟和他关系亲密的绿间真太郎不同,和把自己当做引导者的黑子哲也不同,比水流对赤司征十郎的定位相当单纯,不添杂任何个人情绪。
迟钝的同时又极其敏锐,像是野兽的直觉,在赤司征十郎换了人格之后,见面的初次就发觉了这一事实,但是又很自然地接受了——比任何人都要快,就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没有多余感情的交换,也不需要过多的感情投入,不需要他…不,是不需要原先的赤司征十郎费力去维系的关系。
这种浅薄的联系大概就是赤司征十郎记住他的缘由。
“真是可怕的人啊。”实渕玲央下意识发出感慨。
不是对手,而是单纯以一个人的视角而论述。这种奇怪的性格,作为人来说……都很稀缺啊。在人群里的人怎么会有这种类型?善解人意的实渕玲央难以理解。
虽然无论是“奇迹的世代”还是他们“无冠的五将”都有一定的怪癖。但是按照赤司征十郎的话来看,那个人如果已经奇怪到这种地步的话,就已经可以说是和整个人群格格不入了。
“这些话只跟玲央这么说了,我不希望我个人的感慨对他造成困扰。”
“我明白的,小征。不会往外说的,放心放心~”
跟实渕玲央最后嘱咐完之后,赤司征十郎便也回归训练了。
事实上,不仅仅是他,奇迹的世代里无论是谁,都对那位一直坐在替补席上注视着他们的、黑子哲也的同桌印象深刻。
“要说跟小黑子关系最好的,应该就是小青峰和比水吧。”
“后面提到的那个人,你没有加前缀呢。”
“嗯嗯,因为比水的篮球水平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认真起来那家伙就会输啦。但是,小黑子很关照他,真搞不懂。”黄濑凉太耸了耸肩。
“别人的朋友也轮不到你来评论吧。”笠松幸男一脚踹过去。
“而且不要说得别人这么不堪啊……比水,你说的是比水流吧,毕竟这个姓氏很少见。”
“是他,队长你听说过吗?不会吧,比水他可是一直在替补席欸,虽然一军里他也算不错的啦。”
“不是体育月刊,是数学和计算机竞赛,啊,我记得还有申请专利,作为杰出青少年还上过电视的。”
“哈?!真的假的?”黄濑凉太惊讶地睁大眼睛。
“因为是高精尖领域所以你没有关注过吧,说实话,比水的发表的论文我完全看不懂。一大串数字和英文专业词汇的,明明是同龄人欸,真是让人嫉妒不起来。”
“是这样吗,”黄濑凉太开始怀疑起他自己的记忆,“我只记得比水因为国文去借过小桃子的笔记欸,他国文成绩超差的。”
“每次都低空飞过的你可没资格这么说人家。学其他的都很快怎么就学习不好呢,黄濑你啊,这次考试就很惊险,把我和队长吓了一跳。”
“哈哈,那不是还是过了吗。”黄濑凉太干笑两声。
二十五
“黑子?”火神大我回头看向停在原地的水蓝色头发少年。
“没什么。”黑子哲也简短回复之后收回手机, 向前走几步,跟火神大我并列。
“是比水,因为交换生的缘故去京都, 所以跟我说周末就不练习了。”
“去京都了吗,那就没办法了,来回挺麻烦的。不过交换生, 感觉很厉害。”
“确实,比水在学业上很厉害,虽然偏科严重。”
“偏科?虽然来日本不久, 但是音驹高中的偏差值据我所知也不低。”
“嗯, 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比水其实有参加一些比赛,有可以保送高中的资格。”
“原来是这样, 是学霸啊。”火神大我点点头。
“是的, 不过虽然比水没有时间,可以拜托火神同学继续陪我一起训练吗?”
“当然啊, 不是说要一起打败奇迹的世代吗,要是配合不默契的话也没法挑战成功吧。”火神大我回答得理所当然。
“谢谢你,火神同学。”水蓝色头发的少年微微一笑。
日近黄昏, 部活结束的学生们纷纷走上回家的路。东京也好, 京都也好,也都到了放学的时间。
“好了。”比水流阅读了黑子哲也的回复, 将手机装回口袋里。
“neko那边呢, 不说一下吗?”
宗像礼司有几次也碰到过来陪比水流比赛的粉发少女,虽然对方一见他就躲着他, 但是逗起来也很有意思——就跟真的猫碰到他的时候一样,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没关系, 来之前跟neko讲过了,也有给她找到新的毛线球,在neko熟练掌握排球之前,短时间内她不会无聊了。”
墨绿色头发的少年语气平淡地说出了来京都之前的安排,随后他看向身旁的宗像礼司。
“还没问过,周防去了哪所学校。”
“是所升学学校,草薙大概替他操了不少心。”宗像礼司笑了笑。
草薙出云是从初中开始就莫名跟在周防尊身边的学长——不过说是莫名也不尽然,只是宗像礼司不清楚原因而已。
偶然遇见过的金发学长脸上一般挂着礼貌性的笑容,看起来有点社会人士的意思。据说他叔父有给他留下酒吧作为产业,所以等高中毕业以后大概不会继续上大学——不过草薙出云的私事谁也说不准。
说草薙出云替他操心并不是说周防尊不聪明,只不过总是懒洋洋的红发少年心思没有怎么用到过学习上罢了。
“那挺不错的,替我祝贺他们。”比水流语气真诚。
比水流和周防尊的相识起源于宗像礼司,虽然一直以来不在一个学校,也没什么联系,但两个人关系其实还不错,对彼此的印象也挺好。
“会带到的,但周防的大学就说不准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去考。”宗像礼司耸了耸肩。
“那就是周防尊自己的事情了,宗像你不是打算出国吗?就算他考大学,你们也不会上一个大学。”
“谁要跟那个野蛮人一个学校。”宗像礼司想都不想就反驳。
“哦。”
“‘哦’是什么意思,你是认真的吗,算了,我知道你是认真的。”宗像礼司叹了口气,推了下眼镜。
“我一向认真。”比水流的语气理所当然。
“话说回来,你好像还挺听赤司的话的。”
“嗯,他说得基本正确。”墨绿色头发的少年颔首,用着平常的口吻继续说道:“而且只要是正确的我都会纳入考虑范围,不是吗?”
“但是我还记得你用‘不喜欢和那样做很无聊’为理由拒绝了我的提议。”宗像礼司的镜片一反光。
“我看不出来去酒吧学习是什么好的提议,虽然草薙的酒吧确实很安静。”
白天的时候不仅很安静,而且还没有外人。只有以周防尊为首的三个人会宅在酒吧里,周防尊抽烟发呆,草薙出云整理打扫卫生,还是初中生的十束多多良虽然总想着帮忙活跃气氛,但是会被草薙出云盯着去读书写作业。
比水流去过几次,还被拜托给十束多多良补习了数学。
“跑题了,所以为什么,不仅因为正确吧,总感觉赤司这个人管得挺细致的。”
训练休息的时候提醒不要一口气喝太多水,吃饭的时候路过叮嘱多吃点,放学的时候顺路提了一下明天的小测验和篮球部训练的安排……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关心可以概括的了吧。
关键是人家态度真的很自然,对部里的同学也是这种态度。就比如说首发的那位三年级前辈黛千寻,连他闲暇时看的轻小说放在哪里都记得,还会因为担心被其他人弄脏了所以又放去了一个比较干净的地方。
宗像礼司看到的时候总觉得那位存在感低下的浅发前辈面瘫脸都要绷不住了。
“他就是这种性格,不用在意。青峰大辉以前也吐槽过。无论赤司还是征十郎对他人都很体贴。”
“这种提醒程度已经感觉不是体贴了。”
要是站在这里的是别的什么人的话,估计一句“这家伙是老妈吗”这种吐槽已经出口了,但是放在比水流和宗像礼司这里不会。
这两个在家里也会用书面礼貌用语讲话的人的聊天内容里,是听不到不书面的表达的。
而对于比水流后半句话,宗像礼司没有任何需要说出口的话语。
毕竟比水流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也从来没有掩饰过这一点。赤司征十郎有两个人,这就是他为什么会称呼话都没说过几句的国中篮球部部长为“征十郎”的原因。
就提说话直白,比水流堪称宗像礼司见到的说话最直白的人之一,另一个则是周防尊。
“其实,宗像礼司你有没有觉得征十郎的声音很像一个我们认识的人?”
“所以这才是原因吗。”宗像礼司笑了一下,随后按照比水流的话开始回忆自己听过的声音。一定要是跟比水流关系比较亲近的,不然他也不会在意。
等等,如果赤司征十郎的语气再轻快一点,自称用“俺”而不是“仆”的话……
随着想象,宗像礼司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了那个自己曾经见过的、和比水流一起在公交车站躲雨的长发男人。
青年脸上泛着柔和的笑,整个人气质清爽又明快,乍一看的时候宗像礼司会觉得有些熟悉,像某个他认识的人,但是一旦交流又会发现那是错觉。
“是的,是和你气质很像的羽张先生。”
——那是,宗像礼司曾经在镜子里见过的自己。
很像,但是又不一样。
“原来是这样,感觉能明白你乖乖训练听话的理由了。”宗像礼司颔首表示理解。
“篮球部的首发都是那样有怪癖的人吗?”
用女性口吻说话的实渕玲央,训练结束就嚷着吃肉还打嗝的根武谷永吉,存在感低下休息的时候看轻小说的黛千寻,看起来很有气势但实际上体贴入微的赤司征十郎……宗像礼司感觉虽然训练很辛苦,但是观察起来也很有意思。
“恕我直言,这种话宗像礼司你好像没资格说。”
到底谁才是那个初中学园祭的时候悠哉悠哉在空教室拼拼图的学生会会长啊?
受邀去参加的比水流记得当时陪着他去找宗像礼司、结果看到这一幕的学生会成员抓门框的时候手里力度很大。
“这次来当交换生的话,学生会的工作没关系吗?”
“难得听到你关心这些事情,”宗像礼司轻笑了起来,即使不在学校,桐皇学园学生会的事情也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没关系的。工作我交给淡岛了,她很有能力。”
“对了,宗像礼司。”
“嗯?”
“征十郎说明天的国文课会有随堂测验。”比水流的视线少见地有些游离。
“是的,赤司之前是这么说的。”深蓝色头发的少年语气不变,嘴角噙着笑容。
“请帮我猜题。”
洛山的授课要比音驹难不少——通过对比数学的课程就可以看出来。同理类推,国文估计也是如此。
虽然比水流不太在意旁人的看法,但是作为交换生在别的学校考不及格的话是不是有点太丢脸了。他不太想这样。
“青空拼图一套。”宗像礼司愉快地提出条件。
“成交。”
达成了交易,宗像礼司心情不错。不枉他特意绕远路跟比水流一起走。
有了宗像礼司的紧急猜题,比水流好说歹说是通过了当堂测试,成绩不高不低,属于中间水平——可以说这次突击的结果相当不错。
“在看什么?”
比水流看见赤司征十郎在走廊驻足。茜红色的头发很显眼。
“是流啊,”赤司征十郎朝他笑了笑,“测试成绩出了,因为看到你的成绩所以有些在意。”
“反正过了就行,也不是我的真实水平。”
“怎么说?”茜红色头发的少年语气微微上扬。
“昨天拜托了宗像礼司猜题。”比水流言简意赅。
“这样啊,其实我准备了一些典型阅读总结,可能用不上了,还需要吗,流?”
“需要。”比水流没带犹豫地就立刻回答:“非常感谢你,征十郎。”
“没关系。能帮你就好。”
二十六
一开始实渕玲央并没有抱着这两个交流生可以承受住一军训练的想法。
即使比水流在初中的时候可能还算水平不错, 也不能证明什么。上了高中,青少年身体机能大幅度增强,运动社团训练强度呈几何难度上升, 更何况是要求更高更严格的洛山高校,在训练中坚持不住的也大有人在。
“没想到他们两个都能坚持下来这些训练,真不错啊。”实渕玲央看着下面正在往返跑的人的背影喃喃自语。
不过比起比水流, 实渕玲央不得不承认他的注意力还是会放在宗像礼司身上多一点。
毕竟真的和小征很像嘛。
一样是一年级就成为学生会会长的优等生,虽然不知道宗像礼司在桐皇学园那边是不是年级第一,但是既然能做上会长这个位置, 想必无论是学习方面还是处理事务方面应该也都很厉害。
但是还是跟他们洛山的部长不太一样啦, 毕竟没听说过哪个体育项目里有流传过宗像礼司的名字。
再加上赤司征十郎也说过不用管他,所以一开始实渕玲央还以为宗像礼司只是一个纯粹的、学习方面很厉害的优等生,没想到体力也这么好, 但是看起来的确是没怎么接触过篮球。
看到下面磕磕绊绊, 不太熟练走动运球的宗像礼司,实渕玲央这么想。
“一直以来看你游刃有余的样子看习惯了, 现在还有点意外。”旁边的比水流轻轻松松地和宗像礼司保持水平线。
“真的意外吗,我深刻怀疑。”
“是的,并且我还想拍视频发给周防尊看看。”比水流用词肯定。
“然后你们两个人一起嘲笑我吗, 如果这样的话, 那我不得不考虑给你们寄淡岛的红豆泥套餐,还是说你想让我用你的证件照拼图?”
“两个都不想, 所以你看我现在并没有拿出手机录像。”
“好吧, ”宗像礼司挑了挑眉,“为了感谢你不录像的大恩大德, 这次IH我陪你一起去看怎么样?”
“IH没什么好看的,我们三年级虽然水平不错, 但是也看不了几场比赛。”
“没有说排球,我是说篮球。应该有你以前认识的人参加吧,不准备去加油吗?”
“黑子吗?”比水流歪头想了想,不过手上对篮球的掌握并没有减弱。
“虽然我很希望他IH可以成功达到目标,但是这并不切实际。所以冬季杯一起看,怎么样?”
这么说着,墨绿色头发的少年视线扫过那边存在感薄弱的三年级前辈。
“黑子的比赛即使看不了,洛山这边应该也有新玩法。”
一个春天加一个秋天的时间,就算是练习视线诱导加上跟首发队友磨合也应该够了——更何况,黛千寻作为三年级,冬季杯就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也可以。”
“好,那我到时候去找你。”
“随时欢迎,不过你可别赖床不起,等到比赛开始了才来叫我。”比水流可是有前科的。
之前约好了去看宗像礼司的剑道比赛,结果宗像礼司都已经做好准备要开始比试了,比水流才匆匆忙忙跑进来坐到位置上,顺便旁边还带着一个没精打采的周防尊。
“…你的球跑了。”在可疑的沉默之后,比水流转移话题。
“转移话题可不是长久之计,比水流。”
宗像礼司留下这句话之后跑去捡球,比水流并没有停在原地等他——毕竟他后面还有人,而是按部就班地继续前进,继续运球的训练。
——转移话题的确不是长久之计,但是只要现在有用就行了。
墨绿色头发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拍着篮球,听着篮球和地板接触时发出的撞击声。
而说到训练,其实现在在一军作为首发的黛千寻就曾经因为得不到重用加之高强度训练而决定退部——不过因为他的存在感太低了所以退部书没有被注意到。
在黛千寻的视线诱导还没有在比赛中展示过的如今,在旁人眼中,黛千寻就是逃训之后被赤司征十郎带回来,好运被看中塞入了一军的家伙。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少人都是这么想的。不过苦于洛山篮球部的规章准则和赤司征十郎的威慑力而不敢有动作罢了。
所以黛千寻在一军也没有几个朋友,一直是抱着他的小说在看,还有就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的——赤司征十郎每天都会和他在天台上聊聊天。
黛千寻没有跟比水流再有过交流,但是就这些天的观察来看,比水流还是很听以前部长的话的。而赤司征十郎也对他多有照看——之前他嘱咐实渕玲央的话,黛千寻也不是没听见。
但是这也不难理解,抛去对胜负的执着,赤司征十郎对部员真的很尽心尽力,而且也很礼貌和善,只要是合理的请求,都不会被拒绝,可以说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领导者了。
过去的部员在已经毕业的情况下,依旧愿意听从他的指挥,也不是什么会让人感觉意外的事情。
只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赤司征十郎好像提过,比水流和幻之第六人黑子哲也的关系不错。黛千寻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现洛山的配置和计划,但既然赤司征十郎并不打算管这件事,他也没准备提醒。
只是会稍微有点好奇,以前的幻之第六人……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通过赤司征十郎的寥寥数语,他可以大概勾勒出一个存在感低下的文学少年,为了上场甚至可以隐藏自己,将自己的存在感完全地藏在队友之下,像是被大雪覆盖的湖面。
他不太理解,怎么会有人为了团队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所以同样,对于据说和黑子哲也关系很好的比水流,黛千寻也抱有相同的好奇心。
黛千寻想起来了之前集训的时候他们第一次见面,他撞到了比水流的同学——他们应该是一个学校的,身上穿着相同的红色外套,比水流的同学很惊讶,但是墨绿色头发的少年看起来却没有多意外。
后来他和比水流进行了一场one on one。虽然他赢了,但是也赢得不轻松。
诚然,黛千寻的基础很扎实,性能也可以说是完全优于旧型黑子哲也,但是比水流也不弱。运球的时候完全找不出来破绽,三分球的命中率也很高。
就像他的部长在场外所评价的那样,在这场比试中,黛千寻最先感受到的不是当众one on one的压力——虽然他也不在乎,反正黛千寻在一军的人缘也就那样,而是来自比水流的压迫。
在开始的第一时间,他就感受到了从对方冰冷视线中传来的评估,好像被什么猛兽紧紧地盯着一样,可是又和叶山小太郎给人的感受不同,这种视线里并没有包含任何情绪,只是纯粹的、冰冷的,机械一样的注视。
在哨声响起,one on one结束的那一刻,他才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在看流吗,他和哲也不一样的。”
“赤司。”黛千寻并没有被抓包的窘迫,神情自若地和部长问好。
“只是在想之前的那场one on one。”
“别在意,你当时能抓住破绽,是因为他应该已经很久没有碰篮球,所以生疏了。毕竟他是排球部的成员,现在会在这里训练也是因为我的挽留。”
“既然他已经不打篮球了,那为什么还要?”黛千寻开口说出他的疑问。
“只是希望能够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赤司征十郎朝自己挖掘出来的新的“影子”笑了一下。
“毕竟你看现在,大家的训练效果有变得更好。”
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希望能让比水流影响周围人的训练,现在又加上了一个宗像礼司,比预期的效果要更好。
“……的确。”黛千寻又仔细观察了一遍之后,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那两个人好像有什么无形的气场,让人无法忽略。如果在他们周围训练的话,会下意识地被这种气氛影响。虽然当事人会意识不到,但是从他们这边整体来看,就能看得出来那边的训练精度要高一些,往返跑的时候,偷懒的人也少——并不是说他们不努力,好歹也是一军,只是身体上的疲乏会让人下意识地顺从本能去偷懒。
虽然说如果赤司征十郎或者教练亲自来盯的话,效果也差不多,但这显然不现实。
只是这样的话,不是完全地把人当做工具在用吗……?
“不必那么看我,流也清楚我希望他能做什么。”赤司征十郎接受到了黛千寻的视线,轻笑了一下。
“他本人也完全不在意这一点。”
黛千寻看了看自己旁边的茜红色头发少年,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比水流,想到了在篮球赛录像上特立独行,擅长无规则投篮的青峰大辉,还有之前的幻之第六人……
果然,还是收回之前说赤司征十郎不错的话,在帝光篮球部打球的家伙都是怪人吧。浅色短发的少年默默移开视线。
……
“经过这几天的训练,我也大致明白赤司为什么希望你能待在篮球部了。”走在路上,宗像礼司突然开口。
“所以,要是你和我在一个高中就好了,这样的话也可以用你来激励影响我在学生会的下属。”
“你不是已经有淡岛了吗?”
“效率要是能翻倍的话,谁会不喜欢呢?”
“恕我直言,我觉得你要是不在会长办公室拼拼图,而是批改文件的话,效率可能会更快,根本不需要我去做无用功。”
“那怎么行,拼拼图那么有趣的事情,当然要放在批改文件之前。”宗像礼司的语气理所当然。
“那我觉得你问我的这个问题无意义。”比水流语气听起来十分真诚。
“前些天出的新款游戏机你记得吗?”宗像礼司突然改变话题。
“我记得,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比水流一脸不解。
“我想告诉你,我买了。”宗像礼司推了一下眼镜。
“可是、可是你又不玩游戏?”比水流更加迷惑了。
“你玩游戏,但是你没买,所以我赢了。”宗像礼司愉快地下了结论。
“……有的时候真的觉得你很讨人厌。”
“彼此彼此。”宗像礼司的声音听起来还含着笑意。
二十七
交换生的插曲很快就结束了, 大家都纷纷回到了各自的日常。
桐皇学园的学生会会长也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安抚了下属的情绪之后继续认真工作。
这让淡岛世理在心里松了口气,虽然嘴上一直都没有说过, 但是她总觉得会长在的时候心也会安定下来。有宗像礼司在前方,他们只要追随着他就好了。
“感觉小世理一下子精神没有那么紧绷了呢。”抱着资料的桃井五月和淡岛世理并排走,桃红色长发的女生笑意盈盈。
“嗯, 会长回来了,就没问题了。”淡岛世理的表情很认真。
两个身材超棒颜值有好的女生走在一起,在走廊里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桃井五月的糟糕厨艺只有她亲近的朋友才知道, 淡岛世理对红豆的偏爱也是只有宗像礼司他们知道, 所以这两个大美女对外的形象还是很完美。
也不是没有男生心动,只是桃井五月一心都扑在篮球部的事情上,不仅是桐皇学园篮球部的经理, 还兼任了数据分析师, 在教练面前都有话语权,忙得脚不沾地。而淡岛世理也是全心全意都在学生会的工作上, 宗像礼司不在的时候她负责统领全局,社团的申请她也都有权限可以批改同意,宗像礼司在的时候, 淡岛世理就是他的助理, 负责传达指示。
所以开学以来都没有人能够告白成功。
“小世理真的很信赖宗像会长啊。”
是的。”
跟实渕玲央相同,桃井五月也对宗像礼司有多余的关注。但是只要接触过之后, 就能发现他和赤司征十郎是不太一样的人。
宗像礼司并没有赤司征十郎那么重的包袱, 他来当学生会会长不是他的义务,也不是习惯, 只是宗像礼司想当而已——因为觉得一年级如果成为学生会会长的话会很好玩,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才参加竞选。不过既然当了会长, 宗像礼司也会好好地完成他的任务,尽到他应尽的职责。
就像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这世上也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外表看着再相似,他们的内里也是不一样的。
“是桃井啊,经费申请就放在那里吧,我会处理的。淡岛你留一下。”
“然后这个,请帮我带出去。”宗像礼司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好的纸箱,不大,桃井五月下意识接过来。
“好的,宗像会长,要带到哪里去?”
“带到校门口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准备出门去找青峰同学。”宗像礼司给了她一个微笑。
“啊、是的。”桃井五月在心里大骂自己的幼驯染,逃训逃得连学生会会长都知道了。
“那个,青峰同学他其实……”
“我明白,青峰他有非常出众的篮球天赋,值得学校为他这么做。我就期待到时候他在冬季杯上的表现了。”宗像礼司朝她微笑颔首,“我会去看比赛的。”
“好的。到时候我一定给会长您留特等席。”桃井五月脸上挂着笑容,其实听到这话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宗像礼司对篮球界也有了解——IH临近,但是宗像礼司说的却是冬季杯。
虽然无论是什么时候比赛都对青峰大辉没什么影响,桐皇的战术对策也都是以青峰大辉为主导,但是要是等到冬季杯的时候,彼此的磨合肯定也会更好。
奇迹的世代四处分散,作为高一学生的他们入部之后肯定会有一段时间的磨合期,IH的时候可能还会有些生疏。但是到了冬季杯,想必呈现给观众的一定会是更加激烈精彩的比赛。
“那我就先离开了。”
“慢走。路上小心。”宗像礼司目送桃井五月离开,随后偏头看向自己的得力助手。
“好了,淡岛,我们开始工作吧。”
“是!”
桃井五月抱着盒子走出教学楼,心中的疑问还是没有消失。宗像礼司说是让她带到校门口,但是拿到门口之后呢?何况她也不知道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桃井五月看到了熟悉的发色。
墨绿色头发的少年抱着什么站在门口,和桐皇不一样的音驹校服让他看起来极其显眼。不过比水流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墨绿色的眼眸里也没有关注周围的人。
“小流,是在等人吗?”粉发的篮球部经理上前去打招呼。
“不,我只是在想要怎么把东西给他。”即使在陌生的学校门口,比水流也语气如常,好像他们还是在帝光聊天一样。
“是要给谁?我说不定可以帮忙呢。”
“但是你也要送东西吧,这个有点重,会麻烦你的,五月。”桃井五月抱着的盒子他也不是没有看到。
“没有啦,”桃井五月歪歪头,“好奇怪,宗像会长让我把这个带到门口,但是也没说要放在哪里。”
“宗像会长?”比水流重复了一遍,“宗像礼司让你把这个带到门口?”
“是啊,小流认识宗像会长吗?”
“是的,我们认识。”比水流点点头,“不过如果这样的话,五月你抱着的东西应该就是他给我的。宗像礼司特别喜欢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欸?哈哈……”桃井五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像她这种做事细致面面俱到的女生,有的时候真的很难适应比水流直白的说话方式。
可是这个毫不掩饰的男孩在这世间生活得又格外自在。
“那把东西给我吧,我大概猜到了。还有就是,五月,桐皇可以让外校学生进吗,我把这个带给宗像。”
虽然规定没说,不过……
“可以,我帮你跟保安说一下,宗像会长的办公室在三楼,这个也落上来吗,小流,会不会太重了?”
“没问题,请放上来。”
“等一下,还有,就是听说你去音驹不打篮球了。”桃井五月开口有些犹豫。
“是的,不过冬季杯我会去看的。”
墨绿色头发的少年朝她颔首告别,“那不打扰你去找青峰同学了,五月。”
“好,再见!”桃井五月笑着和他挥挥手。
不过,刚才有句话好耳熟啊,宗像会长也说要冬季杯来看,他们两个人是约好了吗?
桃井五月在心里想象了一下比水流和宗像礼司的相处方式。说实话,感觉很难想象这两个人可以玩到一起,而且从比水流的话里感觉宗像礼司在他面前是另一种性格。
可靠稳重,能力优秀待人礼貌,甚至还被今吉前辈提到过是很难对付的类型的宗像礼司……结果被比水流吐槽是“总是会做无聊的事情的人”。
哈哈……这大概就是男孩子之间的友谊吧。
粉发少女站在门口,摇头笑笑,便继续朝自己目标地前进。
比水流抱着两个叠放在一起的盒子,顶着路过桐皇学生的视线,走到了宗像礼司的办公室门口,用脚踢了一下门。
意料之中,门没锁,随着刚才的冲击力被踢开了。
“怎么不敲门?”宗像礼司从文件里抬头看向门口被盒子挡住大半张脸的比水流,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也要你给我留下能用手的余地才行,宗像礼司。”
“小玩笑而已,不要在意。”
“会长,这是?”淡岛世理看着门口的外校少年,又看看跟他熟稔对话的宗像礼司。
“没关系,是我认识的人,来送东西。”
宗像礼司摆摆手安抚得力助手。
“拼图放在这里,游戏机我带走了。”
“既然知道是给你的游戏机,怎么没把拼图放在门卫室,再跑这一趟应该也有点累吧。”
“这是明知故问,宗像礼司。我不可能让五月把拼图带过来的,她刚从你的办公室出来,再跑一趟很麻烦她。至于门卫室,我要是放那里的话你耍赖怎么办,肯定要当面给你。”
“真的吗,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不守信的人吗,伤心了。”
“你这说法连你自己都不信。”比水流难得多了些许表情,白了他一眼,“我走了。”
“慢走不送。”宗像礼司在背后挥挥文件袋。
“淡岛,我其实挺好奇桃井同学和比水是怎么认识的。”
在比水流离开之后,宗像礼司忽然出声。
浅金色头发的漂亮女生将视线从文件上移开,看向嘴角噙着笑容、戴着黑框眼镜的深蓝色头发少年。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会长,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去问问五月。”淡岛世理语气真诚,完全没有嘲讽宗像礼司的意思——实际上也确实没有。
他的这位得力干将性格之中多多少少有几分天然。
“但是如果我们现在不加紧审批社团申请的话,过几天就要加班了。”
“说的也是。”宗像礼司点点头,便继续投入文件的汪洋大海里。
……
不过其实他的好奇完全没什么必要,因为比水流和桃井五月关系变好的原因真的很简单。
那还是在国三的时候,整个帝光篮球部的气氛都很压抑,尤其是首发。国中联赛之后,黑子哲也就退部了,桃井五月也根本无从开口去挽留,因为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是沉默着、机械着、低落着,继续整理收集数据。
“你,不开心吗?”
某天训练结束各回各家的时候,比水流在她面前停留。
墨绿色头发的少年眼中流露的是纯然的疑惑。
听到这句问话,即使是当时情绪低落的桃井五月也哭笑不得。
整个帝光篮球部的气氛都变了很长一段日子,她都已经为这件事情担心很长时间了,结果黑子哲也的这位同桌才意识到这件事情吗?
“这个,是黑子让我带给你的。他说你最近心情不好,他也很难过,但是还是希望你可以稍微开心一点。”
比水流似乎没指望得到桃井五月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一把桃子软糖。
“……阿哲…”
桃井五月看着这些软糖,有点想哭,但很快她又整理好心情,揉了揉眼睛,脸上扬起微笑看向比水流。
“谢谢你,那我就收下了,比水同学。”
墨绿色头发的少年一直以来没有人搭话的话就不会开口,桃井五月也只是敬职敬责地记录着他作为替补之一的数据。
和他经常会说话是黑子哲也,不过无论是在以前奇迹的世代关系很好可以结伴而行的时候,还是分道扬镳的如今,黑子哲也都有跟比水流一起走回家的路。
自此后,只要是比水流能见到桃井五月的时候,他都会给桃井五月一把糖果,什么口味的都有,软糖、硬糖,还有棉花糖。青峰大辉还问过自家幼驯染,比水是不是在追她,这让桃井五月没好气地顶回去了。
开什么玩笑,喜欢什么人这种情绪她还是可以看出来的。比水流压根就没有分出来过这种心思。
“那个,哲应该没有一直让你带吧。”不过带的次数多了,桃井五月也有了疑问。她认识的存在感超低的水蓝色头发男生也不是会一直麻烦他人的性格。
“嗯。”比水流颔首,没什么隐瞒,“这是朋友的建议,据他说女生如果心情一直不好的话,可以送些糖果。我不太清楚你们为什么不开心,但是这是我姑且能做到的事情。”指给桃井五月送糖果。
少女桃红色的眼眸注视着面前的少年,比水流的表情不变,那双和头发一样是墨绿色的眼眸纯粹又干净。
就像他说的那样,只是浅淡的、对于同学的关心。可是又因为比水流对情绪的迟钝而使得这份笨拙的关心看起来格外珍贵。
真是温柔的人啊,比水同学。
这样想着,桃井五月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了,一种被关心的暖流荡漾在她的心中。粉色长发的少女绽开了笑颜。
“……这样啊,谢谢你,可以叫你小流吗?”
“可以。”
“那小流,你也可以叫我五月。”
这就是比水流和桃井五月友谊的开始。
二十八
“流~”
比水流一进门, 就有一个粉发少女朝他扑过来。
“稍等。”比水流侧身,躲过了雨乃雅日的突然袭击,“让我把游戏机放好。”
“欸…欸欸?!喵!”雨乃雅日扑了个空, 差点失去平衡,但是在这之前比水流已经把游戏机的盒子放在了鞋柜上,然后伸手把最后甚至发出猫叫的少女拉回了怀里。
“请小心。”
在确认雨乃雅日站稳之后, 比水流才松开了手。
“欢迎回来……等等,你们在干什么?”
一开始语气还很高昂,很显然是开心地来迎接比水流, 结果看到这样的场景, 黑尾铁朗的话卡壳了。
“黑尾前辈?”
“…欢迎回来。”黑发少年也从客厅探了个头,口中还咬着鱼干,含糊不清地说道。
“孤爪?”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 在比水流去京都的这段时间, 雨乃雅日和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甚至都到了热情邀请二人来家里玩的程度。
不过这也无所谓。比水流也不在意有没有人来。
“neko刚才想欢迎我, 但是我更想防止游戏机被破坏。”比水流解释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
“欸?吾辈就算扑过来也不会压坏的啦!”雨乃雅日不满地跺脚。
“以防万一。”
“游戏机,这个时间段……莫非,是配置最新按键超流畅的那个最新款吗?”孤爪研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大概。不是我买的, 也有可能是他误导我, 这并不是最新款,但是能多一个游戏机也很好。”比水流一边回话一边开始拆盒子。
“流这么说的话, 是腹黑眼镜买的吧, 流想要的话吾辈也可以买啊!”
雨乃雅日鼓起腮帮子,嘟着嘴, 粉毛猫猫看起来一脸不开心。一黄一蓝的眸子里一点也不掩饰她的情绪,明晃晃的。
“看样子neko还是不喜欢宗像。”比水流看到粉发少女的反应, 点点头。
“当然啦!那可是坏心眼的腹黑眼镜啊!”雨乃雅日挥舞着手臂,试图增加自己的说服力。
“哇,真的是最新款。”游戏机的吸引力让孤爪研磨从那边走了过来,他站到比水流旁边。
“腹黑眼镜?”黑尾铁朗重复了一遍雨乃雅日的用词。
比水流稍稍把视线从最新款游戏机上移开,看向黑尾铁朗,开口道:“是的,那个概括很形象,但是应该是借口。neko不喜欢宗像,感觉只是因为他不招动物喜欢。”
他不招动物喜欢到了一种非常可怕是地步。夏天甚至连蚊子都不会去靠近宗像礼司。
像什么蟑螂啊蚊虫啊,哪怕他真的是在气候湿润靠海的岛屿上生活,宗像礼司都没见过几个。周防尊还难得开过玩笑,有宗像礼司在的地方都不用买杀虫剂了。
“反正靠近他就是不舒服啦!”
“但是,对比水你来说是很好的朋友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款游戏机研磨眼馋了好久呢,可惜太贵了哈哈。”
“朋友?不算吧,我们没有什么相同之处。”
他们对世界和人性都抱有不同的看法,两个人都说服不了对方。
“又不是有相同之处才叫朋友,”黑尾铁朗摆摆手,用一副前辈态度的“这你就不懂了吧”的架势说道:“我和研磨也不一样啊。”
小时候,黑尾铁朗不善沟通,经常一个人呆在角落里,是孤爪研磨陪着他变得逐渐开朗起来的,后来孤爪研磨喜欢打游戏,黑尾铁朗对游戏一般,但是他会待在房间里看自己幼驯染玩。而孤爪研磨打一会之后也会陪他去打排球。
所以爱好性格不同也不影响建立友谊。黑尾铁朗觉得自己最有发言权了。
“不,不是这样的。虽然不一样,但是黑尾前辈和孤爪可以相处融洽。我和宗像不太一样。”比水流认真纠正。
“是这样吗。”黑尾铁朗挠挠头,打了个哈哈算是跳过了这个话题。
他心里倒是认定了宗像礼司和比水流是朋友——不是朋友的话怎么会交换礼物,还买这么贵的。
“新开机的游戏机……”
比水流小心翼翼地将它拿出来,这态度这动作让黑尾铁朗觉得仿佛这游戏机上覆盖着圣光。
“太夸张了。”
“不,小黑,一点也不夸张,这可是最新款的。”孤爪研磨认真地反驳了自家幼驯染。
“研磨你也……”黑尾铁朗无语了。
墨绿色头发的少年郑重地捧着游戏机走到了客厅里,然后把它收起来存好。
“不玩吗?”孤爪研磨跟过来。
“neko和黑尾前辈对游戏不感兴趣,等后面有空了再玩,到时候要一起来吗?”
“好,你叫我,我有时间就来。”反正他们两家也近。
客厅的桌子上铺着各色各样花花绿绿的零食袋子,大多数是鱼干类,还有仙贝和软糖。
粉发少女重新回到她之前的位置,从茶几上抓了一把仙贝,拆开,把一片放进嘴里。
黑色头发惯性翘起来的少年也拆开了一条小鱼干。黑尾铁朗觉得自己跟小学妹还挺合得来的,他们都喜欢鱼类食品。
“没想到比水和雨乃住一起啊,是亲戚吗?”
“这里是流的家啦,因为方便上学所以吾辈就过来住。”
“是这样,假期没事的时候neko就会回去。”
比水流和孤爪研磨随后也走过来然后坐下。他们四个人围着茶几坐了一圈。
虽说凤圣悟任职神父,但是他在生活方面还是很传统,家里的装修风格也是偏和式,即使有沙发茶几,下面也铺了软软的垫子,可以直接坐在地上,就跟榻榻米一样。
“洛山交流怎么样,虽然我们学校也很好,但我还挺好奇京都那边的。”
“黑尾没去玩过吗?”
“练习赛的时候去过,不过大部分时间我都在东京。”黑尾铁朗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他从小开始一心扑在排球上,好朋友孤爪研磨比他小一岁,高一作为新生跟着前辈们去其他学校打练习赛,不过多数是对方来东京——毕竟东京交通要方便一些。
嗯,他确实没去京都好好玩过。
“我觉得没什么特别。”比水流认真地想了想。
“比水去了也是去上学的,怎么会有好玩的事情说啊,小黑,而且洛山课程要求应该会很高吧,毕竟偏差值摆在那里。”
“感觉不出来区别。”
“怎么会?”孤爪研磨一边咔嚓咔嚓吃着零食一边疑惑地看向比水流。
墨绿色头发的少年坦然自若,开口解释道:“理科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国文,我本来就听不太懂,就算变难了我也感觉不出来多少。”
“…确实。”孤爪研磨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不过,比水你去当交换生的这段时间我们排球部倒是发生了有趣的事情,是吧,研磨?”黑尾铁朗尾音上扬,带着几分调侃。
“…吵架算什么有趣的事情。”孤爪研磨切了一声,偏过头嘟囔着。
“怎么了?”比水流看了看黑尾铁朗,又看了看孤爪研磨。雨乃雅日吃仙贝吃得正开心,看起来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当时我被老师叫走了,也就知道夜久告诉我的大概情况,具体的还是让研磨来说吧。”黑尾铁朗脸上的笑容在孤爪研磨看来灿烂得有些可恶。
“…也没什么,就是和山本发生了一些分歧。”
顶着比水流的视线,孤爪研磨变扭地开口。
“分歧?”
“啊,就是他觉得我有点偷懒,我觉得一直说毅力也没什么意义。明明知道问题真正所在,却还要归于毅力不够,这种理由真是烦死了,对吧?”说着说着,孤爪研磨还加了点抱怨的口吻和话语。
山本猛虎一直以来都是训练态度比较积极的那个,跑步的时候会跑在前面,重力训练也会给自己加训,除了练习赛上有的时候可能会过于激动而导致心态不稳,出现点失误以外,可以说的上是一个很好的球员。
但是孤爪研磨就不同了。打先天体质就不是很好,以前训练多了以后还会发烧。所以对于跑步和重力训练来说,只能说是可以坚持着做完,但是要想让他再加训的话,那就纯粹是白日做梦了。
有的时候就差一步的情况,他也不太想多动就比如说在更适合上手二传,但是上手二传和下手二传区别不大的时候,孤爪研磨会直接用下手二传。因为这个他还被坐在旁边板凳上的猫又教练喊过。
“出了问题,的确还是要找到原因,然后解决比较好。”比水流颔首。
“嘛嘛,研磨还是说的太轻描淡写了吧,我到的时候你们可浑身都湿漉漉的。”
“……那是福永看我们吵得太激烈了,所以倒了桶水上来。”
“哈哈哈,”黑尾铁朗忍不住笑了起来,“面对挑衅不会退缩,反而会迎上去,不愧是研磨你呢。”
“吃的都没法让你闭嘴吗,小黑。”
“黑尾前辈尝尝这个!吾辈很喜欢这个口味的仙贝!”
粉色长发的少女一边听男生们聊天,一边咔滋咔滋咬着仙贝。
“好。”黑尾铁朗接过来自雨乃雅日的好意。
“适当的吵架,说不定会使关系变好,所以现在,孤爪和山本的关系变好了吗?”
“嘛,这个以后再说吧。”孤爪研磨耸了耸肩。
“不过,那家伙,不得不承认,不是敌人真是太好了。”
“哇哦,这是研磨你对山本的夸赞吧,可真是难得听你夸……咳咳!”
“…吃东西的时候就不要说话了好吗,小黑。比水,有水或者饮料吗,小黑呛到了。”孤爪研磨帮黑尾铁朗拍着他的后背。
“冰箱里有可乐和橙汁,稍微等一下,马上我就拿过来。”
“没事没事,我、咳咳!”黑尾铁朗本来想说不用麻烦了,但是结果被仙贝的碎渣呛得更厉害了。
“给。”比水流拿过来了一杯凉水。
“本来想的是直接从冰箱里拿,但是感觉可乐和橙汁都不像,可以起作用的样子,就倒了些矿泉水。”比水流解释自己刚才动作慢了一些的缘故。
“呼,活过来了。”黑尾铁朗撕心裂肺地咳了几下,终于没有再被呛到,他喝了一大口水。
“真是太丢脸了,吃仙贝的时候居然还被呛到了。”
“…大概这就是小黑你调侃我的代价。”
“别这么说嘛,研磨,咱们俩谁跟谁啊。”这么说着,黑尾铁朗拍了拍自己幼驯染的肩膀。而孤爪研磨则是侧过头,一副很无奈的模样。
如果要再形容得生动形象一些的话,就是黑尾铁朗伸手摸猫咪,结果猫咪虽然让摸但是把头移开了的感觉吧。
“孤爪想喝什么?”
“可乐。”
“啊,麻烦也帮我拿杯可乐吧,比水。”
“吾辈也要!”粉发少女高高举手。
“好。”
二十九
给羽张迅的app做好了, 比水流将它放到U盘里,抽了个周末带上,然后去跟羽张迅一起出门。
本来比水流是打算直接发给羽张迅就行了, 毕竟他工作忙。但是羽张迅主动提出来要顺便带比水流逛逛。
一个人待在家里多没意思,等小流跟朋友有约了再来拒绝我吧——这是羽张迅在短信里的原话,后面还带了可爱的颜表情。
由于新拿到了游戏机, 所以之前除了排球篮球以外,真的一直在跟队友一起打游戏的比水流看到短信之后心虚了,于是便默认了跟羽张迅在周末一起出门逛逛。
等比水流到达约定好的地点的时候, 羽张迅已经站在那里了。
一米八左右的深色长发的青年穿着一身休闲风的混搭, 时尚又活泼,在看见比水流的时候便扬起了爽朗毫无阴影的笑脸,还挥了挥手, 看上去就跟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之前电话里感觉你很意外啊, 出来玩不开心吗?”
“不,只是没想到羽张先生你有空。”比水流摇摇头。
“毕竟刚通宵加班了嘛, 工作都完成了就有空了。”羽张迅比划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听到这句话,比水流抬头看了一眼羽张迅,笑容爽朗的青年看起来神采奕奕, 眼睛下面也没有黑眼圈, 整个人神清气爽,完全看不出来是熬夜通宵工作的人。
有点让人羡慕。真不愧是高中起就被夸赞体能怪物的人。
“工作结束也要放松休息一下啦, 就算是我也会累的。”羽张迅注意到少年的眼神, 笑着说道。
“那为什么要叫我出来,睡一觉休息休息不是更好。”倒不是觉得被打扰了或者是烦闷, 比水流是真情实感地在疑惑。
“出来玩也一样可以算是放松啊,不好吗?”羽张迅歪歪头, 卖了个萌,“而且小流你逗起来很好玩嘛。”
“是吗,你开心就好。”比水流点点头。
羽张迅带比水流出来玩,也是做足功课的。他们两个一个工作社畜一个未成年人,爱好圈本来就不一样,所以羽张迅带着少年来的是一家口碑不错的西式家庭餐厅——选择出来吃好吃的总不会有错。
“听说他们家炸鸡味道挺好,等会再去小吃街逛逛……来一份双人炸鸡套餐,两杯可乐,一杯加冰一杯不加,善条说竹之下家的可丽饼是一绝,隔壁卖苹果糖的听说也不错,但我觉得苹果糖没什么意思,逛祭典的时候手里拿一个就差不多了。”
长发青年一边翻阅着菜单,一边跟比水流讲着接下来的行程。
“您说的是走到头那家卖苹果糖的吗,如果我和客人您说的是一家的话,他们家其实还有葡萄糖和香蕉糖,葡萄糖里也没有籽。”
“真的?”羽张迅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这样的话的确值得去尝尝。”
“我们家的玉子烧评价也不错,奶香浓郁,蘸酱是自家调配的酱油。”
“那也来一份,好了,就这些吧。”羽张迅把菜单交还给服务员。
服务员离开后,羽张迅的手肘放在桌子上,单手撑着一侧脸,笑意盈盈地看向比水流,说道:“怎么样,学校生活?听凤先生说你还主动参加了交换生的项目,真难得啊,小流。”
“有点好奇,凤先生和羽张先生遇到之后会说什么,不可能都只聊我的事情。”
“哈哈那当然不可能了,”羽张迅空着的另一只手摆了摆,“是工作的事情谈完之后才聊几句的,你也知道,凤一直都在苦恼和你的相处。”
“我不觉得有什么需要苦恼的,凤先生跟我相处的时间也不长。没有那个必要。”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话不要当着凤的面说啦,别看他一直是正经的模样,听到你这话会哭哦。”听到比水流的话,看着面前墨绿色头发少年认真的表情,羽张迅转换了姿势捂着嘴笑个不停。
“为什么?”
“不,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反正别跟他这么说。”
“好。”比水流点点头。
“好了好了,回到之前的话题吧,交换生活怎么样?”
“以前的同学邀请,我自己也想去看看,没想到还遇到了宗像。总体来说感觉还可以。”
“宗像啊,感觉好久没见了,那孩子最近怎么样?应该还是活力四射吧。”
“是的,我们的相处还是很有活力。”
回想起他们在洛山的聊天,比水流回答得很肯定。
“那就好。”羽张迅笑着附和。
闲谈告一段落,刚好餐食也被端了上来。
热腾腾的炸鸡外皮酥脆可口,撕开之后内里汁水也很足,冒着热气,散发着炸鸡特有的香味。肉被提前腌制过,酱料的味道渗入鸡骨头,咬下去之后,让人想要再吃第二口。
“真的很好吃啊。”羽张迅就着喝了一口冰可乐。
“提问,我的可乐,为什么是常温的。”比水流摸了摸可乐的杯子,没有拿着炸鸡的手举起来,就像课堂上举手提问一样。
“喝碳酸饮料已经是享受了,”长发青年眨眨眼,朝他笑了一下,笑容看起来很狡黠,“最近也好,之前也好,不是都有进行很多体育运动吗,就不要喝冰的啦。”
“音驹就算了,洛山的事情为什么羽张先生你也知道。”
音驹高中是羽张迅曾经上过的学校,排球部的教练直井学更是他的直系前辈,猫又教练是当时主抓他们的教练。而且按照之前凤圣悟的说法,羽张迅才是当时排球部的主将兼二传手。
猫又教练一贯的方针是注重整体的防守,培养二传手的机敏和球感。
但是羽张迅不一样,不光体能超群,而且凭借着直觉就能判断球路,即使是低年级初学者,表现也相当出彩,更是跟音驹以往的布置不一样,作为二传手的同时还担任了主将,是那种可以满脸爽朗笑容打完全场比赛的类型。
“嘛嘛~这个的话,小流你猜猜看?”
“不要。”
“回绝得相当快速呢。”
“感觉羽张先生人缘一直都很好,认识洛山的相关人员也不奇怪。”
“噔噔咚,揭晓答案,是白金教练。”羽张迅模拟电视上的有奖竞猜,歪头笑着看向比水流。
“怎么说,小流你突然想要去京都那边,别看凤什么都没说就答应了,但其实吓了一跳呢。所以拜托我看看能不能找熟人问问情况。”
“我知道了,但是,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我不理解。”
“虽然总是说小流你这样也没问题,顺其自然就好,但是和凤的交流成问题了可不行。那家伙工作很忙,去做能帮助大家的事情很好,不过我觉得还是要注意和家人的沟通。”
羽张迅吃完手里的最后一口炸鸡,将鸡骨头放在托盘上的盒子里。随后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我今天想要告诉流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跟凤圣悟这种状态有些区别,羽张迅信奉的是追求社会的安定,但是同时也会保持与地面相连的“自己身心快乐地生活”,他并不觉得这两者有冲突和矛盾的地方,至今为止也都平衡得很好。
“凤没能问出口的话,就请小流主动去告诉他吧。学校的趣事也好,想做的事情的打算也好,跟家人分享自己的生活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记住了,会照做的。”比水流神情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过,感觉羽张先生经常这样跟我一对一谈心。只是背景经常会换,从一开始的游乐园,到现在的快餐厅。”
虽然一开始在游乐园谈完心之后,玩的项目没选好,云霄飞车的经历让比水流印象深刻。
“哈哈,想想好像确实呢。”深色长发的青年笑了几声,随后摆摆手,“没办法嘛,凤不给力,迦具都又不靠谱,只有我来做沟通的桥梁。”
“沟通的桥梁。”比水流重复了一遍。
“不要重复我的自夸词,小流,会让人感觉不好意思。”
在四课里经常会被盐津元吐槽跟一般人步调不协调的羽张迅轻笑着这么说。
“总之,我知道小流你知道凤很关心你,但是凤不知道……哇,这么说感觉好绕啊,但是,小流你应该理解我说的意思吧?”
羽张迅笑眯眯地注视着比水流。
“凤先生有时候会表现地很懦弱,所以我需要主动一点,即使不明白凤先生的情绪,也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羽张先生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个意思,对吗?”
在喧闹的西式快餐厅里,比水流面色沉静地表述着自己的观点,像是在发表比赛演讲,又好像在上课发言。
坐在他对面安静又耐心地听完发言的羽张老师先是递给了墨绿色头发的少年一块炸鸡,左眼眨了眨,语气轻快。
“炸鸡要凉了,就算聊天也不能忘了吃东西哦,首要目标可是来享用美食,我们又没有食不言的习惯,凉了再吃就不好吃了。”
“然后,对于小流你刚才的发言——”
羽张迅拉长尾音,像是吊着人胃口一样,不过这对比水流完全没有影响。他一如既往地注视着羽张迅的眼眸。
“后面的我认同,不过前面那个‘懦弱’是怎么回事,一听就不是小流会用来形容凤的词语欸。”
“等等,不要回答,让我想想,应该是迦具都跟你说的吧,这个就不要学他啦……不,感觉他这个人就没什么可学的。”羽张迅说到最后压低了声音,加快了语速,表现不再像之前那样成熟,而是变得多了几分孩子气。
比水流听到羽张迅的嘀咕,语气稍微上扬了一点,说道:“还是一样。”
“什么?”
“羽张先生提到迦具都先生的态度。”
“是啊,这点就是没办法改变,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上辈子跟他有仇啊,比如他引爆炸弹毁了我的所有努力之类的。”
“这个比如好具体。”
“毕竟我这么想也不是一两天了嘛,没办法。”这么说着,羽张迅耸了耸肩,不过语气依旧很轻快。
三十
要说羽张迅和迦具都玄示的孽缘, 那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国中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就出了名的不对付,作为风纪委员的凤圣悟勤勤恳恳地调节迦具都玄示和羽张迅的关系。虽然成效不大,但好歹算是让大家都平安地从国中毕业了。
高中的时候羽张迅愉快地加入了排球部, 走上了积极集训的道路,带领着自家部员打进了全国大赛前八强,生活充实而美好。
从警校出来之后羽张迅就在工作中与凤圣悟巧遇——两个人记忆力都很好, 而且他们都对彼此印象很深刻,重拾了先前的友谊。
但是羽张迅的工作和迦具都玄示则是又对上了,至此, 他们三个兜兜转转, 又重回了国中时候的关系。
“七釜户那边帮我打通上面的关节,凤和我一起做实事,大家分工明确, 工作也很有意思, 要是迦具都不闲得没事干给我找事就更好了。”羽张迅显然对现在的生活心满意足。
“迦具都先生的话,他做事只凭自己心情。”
“是啊, 所以他是重点标注的危险人物。”羽张迅点头赞同比水流的话,“不过他有看不惯的同行想要送给我做业绩的时候,就会感觉那家伙变得很顺眼。”
“但是羽张先生还是想着能把迦具都先生也一网打尽更好。”
“说得没错, 不愧是小流, 真了解我。”羽张迅笑吟吟地说道。
“好了好了,不说迦具都了, 吃饭吧, 薯条都要凉了。”这么说着,羽张迅贴心地把番茄酱往比水流那边推了推。
“好。”
在对迦具都玄示的吐槽小插曲之后, 羽张迅和比水流继续享用薯条炸鸡,可乐也好好地喝完, 然后把托盘和垃圾都放到相应的地方,两个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快餐厅,去小吃街进行下一轮的零食扫荡。
如果照常的话,他们会玩一整天,然后玩累的比水流会早早进入睡眠,积蓄精力。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至少半夜回来的凤圣悟进门之前是这样想的。
“欢迎回来。”
“呜哇,喂,小流,没睡怎么不开灯啊,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早就休息了。”
凤圣悟开灯的同时被吓得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墨绿色头发的少年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没有玩游戏,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然后说欢迎回来。和头发一个颜色的眼眸盯着他,也就是门的方向看,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
刚出声的那一瞬间,凤圣悟真的被吓到了。
“嗯,因为有事情想和凤先生说。”
“欸?抱歉,下次早点跟我发短信或者打电话吧,我会早点回来的。”听到比水流说有事情要说,凤圣悟抱歉地笑笑,用手挠了挠头。
灰发青年换了鞋,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仰头微笑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比水流。
“好了,是什么事?小流说吧,我会好好听的。”
“是和以往一样的事情。羽张先生今天和我聊天了。”
“他告诉你了?哈哈……”凤圣悟干笑了两声,有些不自在地开口:“抱歉,我总是会过度焦虑。”
“坦白地来说,我不理解凤先生的焦虑。”
“……啊,是。”
“但是我很关心凤先生,我相信凤先生也是一样,对我很在意。”
墨绿色头发的少年拿出来了跟白天一样的态度,不受凤圣悟飘忽的眼神的影响。
“一直以来我认为我们都抱有好好相处的心情,但是羽张先生不这样认为,他觉得凤先生您有问题没有说出口,而我则是觉得有些事情没有必要说。”
“然而不充分的沟通容易产生误会和隔阂。”比水流认真地进行分析和推算。
“所以我们来做一个约定吧,凤先生。”
“约定?什么样的约定?”
“我们每周在你有空的时候至少面对面聊天半个小时,短信邮件交流三次,不论文字信息长短,描述一些可能有趣、或者我觉得需要告诉凤先生的事情,凤先生也是,可以报平安,可以说一下遇见了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事情。”
少年用着书面化的用词,客厅柔和的灯光打在他的头发上,柔光和冷色调的发色混合在一起,更显柔软。明明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但是他认真的态度让凤圣悟能够感受到比水流的重视。
这让灰发青年原先的焦躁不安和心绪不宁都被冲了个干净,留在心里的是释然和放松。
他无意识地扬起嘴角,眼里含着笑意,注视着讲话的少年。
“凤先生觉得这样如何?”
“很好,以后就这么做吧。”凤圣悟爽快地答应了。
“那、拉勾。”比水流伸出一只手。
“嗯,拉勾。”凤圣悟笑着应和。
在拉完勾确认完之后,凤圣悟才开口:“我啊,虽然以前也接触过小孩,但是像这样养育什么人长大还是第一次。而且我也有不想放弃的工作,肯定没有办法顾全小流你,这点我承认。”
“而你呢,一直是这样一副认认真真的表情,从来不会抱怨什么,虽然这副样子也很可爱,但是我总是会担心有没有什么我能做到却没有为你做到的事情。”
“其实有抱怨过的。”比水流认真地纠正。
“咦,真的?”凤圣悟睁大了眼睛。
“嗯,真的。我跟你抱怨过宗像,他总是跟我不对付。”
“哈哈,不是、那也算吗,我还以为你当时在跟我讲你和朋友的趣事,毕竟你们还一起出去玩。”凤圣悟没忍住笑了起来。
比水流和宗像礼司在比赛中相识,两个人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但是他们又都是不服输的人,谁都不想做第二,所以就都对彼此印象深刻。
在凤圣悟的印象里,后来这两个少年关系就变好起来了,比水流生日的时候宗像礼司也有送礼物,宗像礼司过生日的时候也邀请了比水流……总而言之,凤圣悟一直觉得他们是好朋友。
“当然是真的。”比水流歪歪头,看着笑个不停的凤圣悟,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想。
“好好,是真的……咳,neko呢?”
“已经睡了。”
“好,那我们也小声点。”
排除对于比水流和宗像礼司的定义不同,凤圣悟和比水流的深夜谈心成果还是很显著的,起码第二天羽张迅见到的大教堂神父心情不错,休息的时候还哼着不成曲的调子。
“怎么,跟小流聊过了吗?”羽张迅上前打招呼。
“羽张啊,谢了。”凤圣悟招手让他过来坐下。
“没关系,你们关系变好我也高兴。”
穿着警服的长发青年顺势坐下,身姿笔挺,笑容温和。
“因为我们都还很年轻,也是第一次当家长嘛,所以我总是会想着帮帮忙,没添麻烦就好。”
“这有什么添麻烦的,”凤圣悟失笑,“而且也多亏了你,我也安心了不少。”
“我就说嘛,小流可是什么都没感觉到哦,就凤你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
“多想点也不是坏事吧。”
“但是想岔了造成误会可就不好了,小流还是未成年吧,他喜欢游戏,喜欢电脑编程之类的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知道,所以你和迦具都催着他运动也挺好的,别让他在电脑跟前坐太久。”
“说起来,我听说过一种说法。”
“什么?”凤圣悟问道。
“每个人遇到另一个人,都是世间的一种缘分,父母和孩子更是如此。你当初争取到小流的监护权,不就是为了想让那孩子能更自由、更开心地生活吗?”
“嗯,你说得对。”凤圣悟沉默半晌,露出温柔的笑容。
“既然现在小流已经和你做了约定,那就按照这个好好做吧,寻找适合你们的相处方法。”羽张迅拍了拍凤圣悟的肩膀。
“话是说得没错,但是我记得我没跟你说过约定的事情。”凤圣悟疑惑地看向他。
“小流的想法还不好猜吗。”
面对羽张迅理所当然的回答,凤圣悟一时无言。
“但是,还是不一样的吧。”羽张迅轻笑了起来。
“我能懂小流在想什么,不过和他只能是朋友关系,做家长的话我完全不合格哦。”
“……那倒是不要用这么自豪的语气啊。”
“所以负起责任来啊,凤,笨拙一点也没关系,本来该在这段关系里主动的人是你才对。别总是靠别人,这样的关系才不会长久。”
说这话的时候,羽张迅的脸上还挂着笑容,语气也依旧很轻快,但是话语听起来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你还真是,冷不丁就突然说大实话……我知道了。我会的。”凤圣悟叹了口气。
“欸?我还以为你早就习惯了呢。”羽张迅露出了一个略显浮夸的惊讶的表情。
“怎么习惯啊你倒是说……”
一无所知的粉发少女则是跟比水流一起去上学,路上还问他为什么看起来有点没精神。
“是不是晚上又玩游戏了啊,怎么没叫吾辈帮你看着点,万一凤先生晚上回来了呢?”
“没有,没有玩游戏。只是等凤先生回来和他说了一会话。”这么说着,比水流打了一个哈欠。
“原来是这样啊。”雨乃雅日点点头,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看起来小流心情也不错,虽然没精神什么的……但是开心就好啦!”
“是,大家都很高兴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