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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chapter 51

    51

    “——原来裴路周当时给的号码没有错, 是薄叙不用了而已,这是不是说明了当时他并没有故意不回复我消息?”

    桑枝一走出海德附中,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简芮溪。

    手机那头的简芮溪听得懵了一会, 才反应过来:“啊, 你还记着这个事呢?”

    联想到什么, 她调侃着笑起来:“你还说你和他没什么关系。这点事都记了四年, 你当年不会真的跟他出轨了吧?”

    午后的附中门口, 马路安静,没几辆车。

    学校里面的教学楼时不时传出朗读声,与手机听筒里的“出轨”几个字实在是相悖。

    桑枝赶紧说:“注意言辞啊, 我现在还在学校门口呢。”

    简芮溪:“你又没拿着喇叭外放, 谁能听到我说什么。哎, 不对啊, 你这是变相承认了?”

    有时候桑枝也挺佩服简芮溪的,轻而易举就抓住她话里的漏洞,她立刻清清嗓子,一面走向自己停在路边的车,一面说:“不是出轨。我就算和薄叙有什么事, 也都是在跟梁沉分手之后了。”

    “啊?”简芮溪原本只是开玩笑,一听桑枝这么说,下巴都惊掉了:“不是吧, 你和他还真的发生过什么?”

    “想知道啊?就不告诉你。”

    桑枝冲简芮溪哼哼两声, 按了一下手里拿着的车钥匙, 打开车门上车。

    还在通话的手机被她先放到方向盘旁边通风口插着的手机支架上,她低头系安全带。

    免提没有打开, 简芮溪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显得有些细微不清。

    “——怪不得你相亲相了他一个就直接结婚了, 原来是有这样的缘分在,你藏得还挺深啊,几年了,竟然一个字都没往外蹦过。”

    “对了,你老公出差这么久了,什么时候回来?”

    桑枝系好安全带后,伸出手指打开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扬声器,回答简芮溪最后那一句:“大概还有两三天吧。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问。”打开扬声器之后,简芮溪的声音就清晰了一点,不过后面听着好像是在犹豫。

    她说:“有个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桑枝耳朵一动,好奇起来:“什么事?”

    “早上我听说你前男友的妈妈去世了,好像是癌症。”

    ……梁沉的妈妈去世?

    桑枝听得愣了一下,表情很是意外。

    随后,她慢半拍地眨眨眼睛,问简芮溪:“这么突然?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吧,我不是跟他高中班上的同学认识么,早上那个同学跟我说的,但是消息传了几手我就不知道了,只听说好像癌症晚期,治不好就去世了。”

    “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你和梁沉分手这么久了,感觉这件事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吧,还是觉得要和你说一声。”

    简芮溪说了好多,桑枝的心神恍恍惚惚的,不期然想起半个多月前,碰到梁沉的那次。

    他好像是说过,他妈妈住院了。

    后来再一次见面,他状态特别差,说想跟她聊聊。或许那个时候,他应该是想跟她聊这个?

    桑枝对梁沉妈妈的印象大概停留在高三年级段的家长会上,她远远见过一次。

    看起来是个事业型的女强人,有些强势。

    其余没什么了,剩下的就只记得梁沉妈妈对梁沉管得特别严,规定天黑之前必须回家,衣食住行也都必须按她的要求去做。

    简芮溪说了大半天,没听见桑枝出声,不禁问:“桑枝,你没事吧?”

    桑枝倏然回神,回答着:“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在担心你的前男友呢。”

    “你都说是前男友了,我还关心什么。我就是有点意外。”

    “确实是挺意外的,我刚听到的时候都惊讶了。”

    “是呀,我也很惊讶。”

    这趟来海德附中,桑枝是上班途中请了假,现在得赶回工作室,就不再跟简芮溪多说。

    彼此很快说完再见,结束语音通话。

    桑枝预备开车的时候,视线不自觉望向前方的道路尽头。

    海德高中离附中很近,校区就在这条道路的尽头。

    从桑枝在车里的这个角度,能依稀看到那几幢熟悉的砖红色教学楼。

    学校还是那个学校,教学楼还是老样子,只是时光荏苒,匆匆而过,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高中毕业这么多年,桑枝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时的她怎么会想到曾经以为会一直在一起的那个人,最后会变成现在这样的陌生人。

    得知梁沉妈妈去世的这个消息,桑枝的心情算不上有多波动,只是突然感觉到了人生无常,同时也想到了自己家里身体不好的爸爸。

    她自私祈盼,希望自己不会和梁沉一样,这么早就失去至亲-

    晚上,京市。

    酒店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磨砂玻璃被打开。

    放在床头的手机一直在震动,薄叙没有来得及吹头发,径直走向床边。

    黑湿的头发发尾,湿漉着,往下坠下水珠,滴在他的肩上,缓慢渗透睡衣布料,洇湿成圈。

    视频通话刚一接通,桑枝不满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出来:“你干什么去了呀,这么久才接。”

    手机屏幕里,她的小脸鼓着,看着很不高兴。

    “刚才在洗澡。”薄叙很有耐心地回答,顺便用前置摄像头照了一下自己湿淋淋的头发,证明自己刚刚确实是在洗澡。

    桑枝扁扁嘴巴,随后跟薄叙说了下午去学校的事。

    她把自己在教务处聆听的那半个小时枯燥漫长的教诲一笔带过,只说:“老师没给你妹妹什么处分,这事就算过去了,你回来后不要再骂她。她可怕你了。”

    听桑枝这样说,薄叙坐到床边,用手中拿着的干毛巾擦着湿发,手机被立着靠在床头柜上。

    他唇角轻动,似是无奈笑了一声:“她要是怕我,就不用天天请家长了。”

    桑枝看着像是趴在床上,胸下面垫着枕头,一手杵着下巴,一手拿着手机与薄叙视频。

    她不由得想到自己以前干过的事,说道:“初高中的时候我最怕的就是去教务处,那会儿我也经常被请家长。我现在有点理解我妈当时的感受了。”

    “不过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都是你管你妹妹,被请家长也是联系你。”

    薄叙解释:“我爸工作比较忙,抽不开身。我妹妹事多,我不想让我妈操心,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我来管妹妹。可能我妈现在都还不知道薄一璇在学校被请过家长。”

    “原来是这样……”桑枝理解了,马上问薄叙:“对了,你什么时候的飞机呀,后天吗?”

    “后天下午的飞机。到海城大概是傍晚。”

    “后天正好是周末,我休息,我去机场接你。”

    薄叙下意识想说不用这么麻烦,去机场一趟也挺远,可心却由不得理智。

    他的心,更想快一步看到桑枝。

    于是,他稍作停顿,应下来:“好。”

    手机视频里的桑枝立刻露出一个璨烂的笑。

    真好,讨厌的出差终于要结束了。

    最讨厌出差,最讨厌异地。

    这半个多月来,他们每天晚上都会视频。

    可是越是通过手机才能看到对方,她就越觉得他们之间好遥远。

    桑枝等啊等,可算是等到薄叙回来了。

    两个人相互看着视频里的对方,好像视线在交错,有一小会儿,他们都没说话。

    薄叙的手指抓着干燥的毛巾缓慢擦拭头顶,发丝上的湿漉被毛巾带走,不知是想到什么,眉眼之间露出半分犹豫,像是迟疑不决。

    几个小时前,薄叙收到一个消息。

    大学时候没有解散的那个地标项目群的群聊,本来已经寂静许久,今天突然热闹了起来。

    师兄师姐们在讨论早上梁沉朋友圈发的讣告。

    薄叙心想,也许他要告诉桑枝这个消息。

    可是他又有私心,不想让桑枝知道。

    欲言又止之后,他最后选择不说,不着痕迹地藏起犹豫。

    桑枝没看出什么,反而在想着另外一件事。

    她也是犹豫的表情,酝酿好久,小心向薄叙试探:“我今天和你妹妹交换了联系方式,原来她用的是你的旧号码。”

    薄叙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应着声点头:“是的,她未成年,又想玩手机,我就把我高中用的那个手机给她了。”

    “你还给她设置了拒接陌生来电?”

    “嗯,当时她才十岁,太小了,我不放心。今年换新手机的时候我也这样给她设置了,但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偷偷改了设置。”

    “那这样设置了,陌生号码的短信是不是也会收不到?”

    “应该是。”

    薄叙回答着,没觉察出桑枝话里的意思,只是眉心微动,觉得奇怪:“你对这个设置很好奇?”

    “好奇啊,因为这样的设置,也许会让人错过一些可能比较重要的信息。”

    桑枝悄悄把“可能比较重要”几个字加重,然后意有所指地说:“要是错过了,那不是就很可惜了嘛。”

    薄叙好像终于觉察出桑枝话里有话,眸光微敛,细细思考了一下。

    “错过重要的信息,确实会可惜。”他直接问,“你铺垫了这么多,准备说什么?”

    ……还真是聪明。

    桑枝见薄叙已经听出她在铺垫了,干脆就直接坦白:

    “也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四年前在江市的时候,你给我的手机号码被我放在外套口袋里,跟外套一起进了洗衣机。我下了飞机回到家才发现那张便利贴已经变成碎末。”

    桑枝其实也有点不确定薄叙是否介意这个事,对于她来说,她介意,所以她要为自己解释一下。

    “后来我找我朋友去问了你的联系方式,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我跟你报平安,但是我是真的给你发了消息的。不过你没回复。我想,或许我发给的就是你给你妹妹用的那个旧号码——”

    桑枝解释着当时发生的事,发觉手机长方形的框框里,薄叙好似卡住一般,定着没动。

    她把手机拿近,眼睛仔细凑过屏幕去看,会发觉他那边并没有卡住。

    他漆黑的眼眸沉下来,微光浮动,似是酝酿着某种情绪。

    须臾之后,他出声:“你给我发过短信吗?”

    是一种不确信的,不敢置信的,又隐约带有几分颤动的语气。

    桑枝抿抿唇,点头:“嗯,发过。”

    随后声音小下来:“我们不是说好了下飞机和回到家之后要报平安嘛。”

    很忽然的,那个暴雨春日里雨水潮涌的晦涩仿佛重新一下涌上薄叙心头,胸腔满是涩意。

    喉结滚动,他暗自喃喃般说:“我以为,你没有发。”

    当时他以为桑枝不愿再联系,所以就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没有发短信。

    可是原来,她有发短信——

    “我有的,我真的发了,我发誓!”

    桑枝不想被误会成一个不讲信用的人,忙不迭地说:“我当时答应你了,肯定会做到,就是没想到那么刚好,我找朋友问来的号码你已经不用了。”

    薄叙看着手机那头的桑枝这么着急的表情,眼睫眨动,掩去眼眶内的干涩,抿动唇角,先安抚她:“我相信,我相信你发了。”

    薄叙说不上此刻是什么心情,心潮翻然涌动。

    他相信四年前桑枝是真的联系他了,只是命运太爱捉弄人。

    一个小小的巧合,就让轨道相错,绕了一个四年的圈。

    桑枝刚才一直急于为自己解释,这时候缓慢停下,心脏在胸腔不受控制地跳动。

    她很想问一个问题。

    又有点害怕知道答案。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开始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变得小心翼翼,想碰触试探,却缺乏一点儿勇气。

    两个人对着手机,不约而同沉默一小会后,桑枝咬咬唇,还是决定问出口。

    “薄叙,你当时,有想要收到我报平安的短信吗?”

    换言之,就是,他当时,有没有想要跟她继续联系。

    桑枝很忐忑,因为回答她的,是只有几秒却让她觉得很是冗长的沉默。

    一秒。

    两秒。

    三秒。

    桑枝的心随着时间的读数而越发的紧。

    心跳声在耳边砰砰砰,震颤一般,太清晰。

    不知道是第几秒,桑枝终于听到薄叙的声音。

    他说:“有。”

    他还说:“我一直在等。”

    第52章 chapter 52

    52

    海城机场。

    接机大厅人潮拥挤, 熙熙攘攘,机械的广播女声不断通报着最新的航班信息,环境嘈乱。

    桑枝挤在接机通道的最前面, 紧盯着出口, 翘首以盼着。

    新的航班已经到达, 行李也都上了行李转盘, 空了一小会的出口开始有三三两两的旅客推着行李箱走出来。

    一个, 两个……

    桑枝数着出来的人,迟迟没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

    正小声嘟囔着薄叙怎么动作这么慢的时候,她倏地眼睛一亮, 隔着通道向出现在出口的那个身影挥手。

    “薄叙——”

    现在已经临近五月, 春天的尾声, 太阳热烈, 阳光正好,温度也节节攀升。

    薄叙的衣着不再像秋冬那样沉闷,具有设计感的竖条纹白色短袖衬衫,宽松挺阔,衣摆稍稍拢进浅色牛仔裤的腰线里, 凸显身材和腿型的同时,多了几分少年气息,显得阳光干净。

    很有夏天的感觉。

    当他听到从嘈杂环境音里听到桑枝的声音, 下意识抬头, 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接机通道旁挤满了等待接机的人, 桑枝挤在他们最前面,笑着冲他挥手。

    他们真的好久没有见面了。

    隔着视频, 总感觉没有当面相见的真实感。

    薄叙推着行李箱走出接机通道,桑枝已经从人群中挤出来, 跑到通道口等他。

    两人面对面碰上面,语言好像在这时候失去了作用,他们都不需要说话,光是看着对方的眼睛就能开心地笑,能开心地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

    夏天快来了,桑枝把长发扎成马尾,精致小巧的五官完全展露出来,有一瞬间,让薄叙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学生时期的她。

    高中的时候,她也总是梳着马尾,校服的裙子和现在她穿的百褶裙很相似。

    周遭人群匆匆而过,他们就站在原地,彼此相望,好似这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终于,一直跟在桑枝背后却一直被忽略的薄一璇忍不住出声打断:“哥,嫂子,我们能走了吗?”

    桑枝笑了起来,薄叙转眸看向旁边的薄一璇,眼底有笑意未散,微微点头:“走吧,先回家。”

    薄一璇担心回家之后薄叙会旧事重提,毕竟请家长的事才刚过去两天,她赶忙伸手接过薄叙的行李箱,急着表现:“哥,你一路辛苦了,我帮你推行李。”

    薄叙当然知道薄一璇在打什么主意,他不戳穿,松了手,让薄一璇表现一下。

    薄一璇握着行李箱的拉杆,推着往前走,不忘回头催促薄叙和桑枝:“快点,爸爸妈妈都在家等呢!”

    薄一璇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熙攘人群里,留下的两个人,又相互对视一眼,好像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那晚说清电话卡和短信的事情之后,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变了,不是尴尬,而是……暧昧。

    很奇怪,已经结婚的两个人,竟然从结婚这一步往回倒带,仿佛是倒到男女恋爱之前没捅破窗户纸的那种朦胧暧昧的阶段——

    我好像知道你的心意。

    你好像也知道我的心意。

    但是我们都没有挑明。

    桑枝还是挺开心的,薄叙曾经等过她的短信和电话,这就说明他当时对她是有心动的。

    她也有。

    所以弄丢号码后会想办法联系。

    当时没觉察出来,浪费四年,现在想想,会觉得有些可惜。

    可是没关系,至少现在,他们两个已经结婚了。

    桑枝低眸,看到薄叙修长清冷的手指缓慢朝自己靠近,无名指上那一圈银色像是在缓慢圈住她激动跳跃的心脏。他的指尖碰上她垂在身侧的手,手指穿插而过,与她十指紧扣。

    桑枝的心跳顿时乱七八糟,好像有一千个一万个的气泡在她身体里啪啪炸裂。

    眼睫抬起,恰好撞进薄叙漆黑深沉又暗暗显露笑意的双眸里。

    他牵紧她的手,她也收拢手指,回握住。

    两人的身体因为牵手的动作而靠近几分,在准备一起往前走的时候,桑枝贴靠在薄叙的手臂边,抬头悄悄对他说:“我有在好好等你回来噢。”

    分别那天,薄叙送桑枝到写字楼前,桑枝跟他说:“我会好好等你回来的。”

    这就像一个承诺,她现在迫不及待地告诉他,她做到了。

    眼里眉间透露的笑意,很璨烂,很像一个想要得到夸奖的小孩。

    薄叙心内微动,潮涌起伏,没等他有什么表示,早就跑出去很远的薄一璇又折返回来催促:“哥——快走啦——”

    想亲桑枝的冲动被打断,薄叙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薄一璇,稍微收敛心里涌动的情绪,低眸冲桑枝笑笑:“走吧,回家。”-

    今天刚好是周六,薄叙出差回来,家里父母让他和桑枝一块回家吃顿晚饭。

    从机场到薄家,半个多小时的车程,薄叙坐在副驾,桑枝和薄一璇坐在车后座,薄家的司机在开车。

    车内安静,偶尔薄一璇会问薄叙一些问题,比如京市好不好玩,下次还会不会再出差这么久,回来有没有给她带礼物。

    薄叙一一回答着,对妹妹很有耐心。

    薄一璇一不说话,车里就又安静下来。

    桑枝和薄叙似乎有种什么默契一般,不着痕迹地透过车里后视镜交换视线。

    他们会看着对方,像是只有他们知道的小秘密。

    眼神相缠,暗流涌动。

    面上又没表露,很是自然。

    到达薄家,天色已经全暗。

    别墅楼前的植被在夜色之中随风摇曳,初夏还没到来,风里已经带着温柔燥意。

    从进门,到吃饭,坐在一张桌上,桑枝和薄叙一直没机会单独说几句话。

    晚餐结束,云莞竹说今天太晚了,薄叙又刚回来,不如就别回去了,在这边留宿一晚。

    桑枝和薄叙对视一眼,似乎都在征求对方的意见。

    薄一璇很是时候地插进来,拉着桑枝的手摇晃着说:“嫂子你和哥哥晚上住这吧,上次你送我的乐高我还没搭完,你陪我一起搭好不好?”

    说实话,桑枝是很想回去的。

    可是见薄一璇这么热情,她不忍心拒绝,再加上她没再这边家里过过夜,就点头答应下来。

    “好啊,”桑枝笑着,“陪你一起搭乐高。”

    一旁的云莞竹挺高兴的,招呼家里帮佣的阿姨准备一点宵夜,又让阿姨切一些水果送到薄一璇的房间。

    被直接决定了今晚住处的薄叙没有说什么,目光不露声色地在桑枝身上停留一瞬,随后说:“我先把行李拿回到房间。”

    薄一璇把桑枝拉到客厅坐着说话,桑枝听着,视线却暗暗追随着薄叙去拿行李箱的背影。

    心思浮动,也有几分心猿意马-

    薄一璇平时在家没什么玩伴,家里除了哥哥,就是表哥,都没有姐姐妹妹一块玩。

    她特别喜欢桑枝,喜欢到光顾着拉着桑枝跟自己玩,完全忽略了半个多月没回来的哥哥。

    十四五的女孩,暂时还不懂什么叫做小别胜新婚,更是忘记哥哥嫂嫂现在正处在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新婚阶段。

    晚上十一点多,上回桑枝送给薄一璇的童话城堡主题的乐高终于搭好。

    她原来买的时候没想到自己还会跟着一块搭,等搭好,手指头都感觉有些疼。

    不过看薄一璇这么高兴,她觉得还挺值得的。

    搭乐高的时候没觉得,现在弄完了一看,已经过去两三个小时,都十一点多了。

    桑枝赶紧从薄一璇房间的地毯上起身,跟薄一璇说:“很晚了,你快睡觉,我也回去睡了。”

    薄一璇不舍得桑枝走,问桑枝:“嫂子,你晚上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啊?”

    “我哥这么久没动静,肯定已经在他房里睡着了。而且,你难得来一趟,陪陪我好不好?”

    晚上薄叙确实一直没动静,从他回自己房间、她来薄一璇这里开始,他们就好像各做各的事了。

    “下次吧,下次我陪你。”

    桑枝人在这,心早飘远,就算舍不得拒绝薄一璇,但一想到隔壁房间的薄叙——

    她更舍不得让他独守空房。

    再说,他们半个月没见了呀!

    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却连话都没机会说上几句。

    桑枝跟薄一璇告别,说了晚安,然后走出薄一璇的房间。

    薄叙的房间就在隔壁。

    此时夜已深,别墅里只在二楼的走道上亮着引路的壁灯,整栋房子很安静,桑枝的脚步声就显得格外清晰。

    她走到薄叙房间门前,伸手握住门把手,没等她打开房门,门就从里面开了。

    桑枝愣了一下,房间光影很暗,沦为眼前男人的背景。

    他们的目光透过半开的门缝相撞,他似是早有预谋般,握住桑枝刚才准备开门而来不及收回的悬在半空的手腕。

    稍稍一个用力。

    桑枝往前趔趄两步,就被薄叙拉进了他的房内,拽进他的私人领域。

    桑枝毫无准备,差点要喊出声。

    等房门被薄叙关上,她的背脊也就跟随着抵到了门板上。

    属于薄叙的气息全然将她包裹,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呼吸骤乱。

    薄叙俯低着身,目光与桑枝的眼睛齐平,鼻尖离她鼻子很近,气息缭乱,似吻又没吻上。

    他们在不够亮的灯影中对视,视线交缠,就像从机场见面那刻开始,所有的想念都藏在每一次对上就很难再移开的缠绵目光中。

    桑枝的胸膛忍不住起伏,纤长卷翘的眼睫像蝶翼震颤般颤动,呼吸很乱但是很静,好似怕一不小心就惊扰了彼此之间涌动不歇的缱绻和暧昧。

    薄叙应该是洗过澡了,换过衣服,身上睡衣是桑枝没有见过的。

    可能是他留在这边家里的衣服。

    桑枝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她终于走进薄叙的生活,这里是他从小到大长大的地方,少年时期的他就坐在这个房间里做题学习。

    她感觉自己离他又近了好多。

    因为今晚,她要和他一起睡他从年少睡到现在的那张床。

    他们自从见面后,说过的话寥寥几句,实在太少。

    先前是因为身边都有旁人在,现在,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却还是语言贫瘠,都没说话。

    只让呼吸纠缠,心跳相贴。

    桑枝感觉到薄叙的手指覆在她腰后,划过上衣的衣摆,轻移挑起,指尖碰触到她腰后皮肤。

    她能通过皮肤的感触,感受到他手指的修长。

    抚过她腰后背脊的凹陷,再落到两个腰窝。

    桑枝全身紧绷,心也跟着绷了起来,气息发烫。

    明明薄叙什么都没做,她却四肢发软,脑子变得晕乎。

    终于,在这时候,薄叙用鼻尖摩挲着她的鼻尖,低沉出声:“乐高都搭完了吗?”

    桑枝颤着呼吸,垂下眼睫,点头:“嗯,搭完了。”

    说完之后,她感觉他的手臂收力,将她贴向自己,两人正面相贴,透不出一丝缝隙。

    一瞬间,桑枝背脊一僵,脑子直接懵了两秒。

    好烫——

    “想我了吗?”

    低哑深沉的声音摩挲过夜色,摩挲过桑枝耳膜,早就发痒的心愈加难耐。

    她红了耳朵,撇开脸,很轻地“嗯”了一声。

    然后她的脸被他的手指覆着,转回来,目光再次碰触,下一秒他就吻了下来。

    唇瓣温柔的,不急躁的,反复碾压。

    心中的渴求开始因为这个吻而逐渐放大,逐渐变得不可控。

    他们吻一会,停顿下来,看着对方,又再重新吻上。

    像是在确认彼此的眼里都有自己。

    再一次停顿的时候,桑枝的气息已经开始混乱,纤细的手臂无力环住薄叙的脖颈,鼻尖相抵间,她软着嗓子问他:“你刚刚在房间里做什么?”

    “看书。”

    “你好无聊。”

    “没办法,你在陪我妹妹。”

    薄叙此刻的嗓音太性感了,让桑枝听着不住心颤。

    她好喜欢。

    “你妹妹叫我今晚陪她一起睡觉。”她故意说,“我来跟你说一声。”

    薄叙的眼底已然升腾起难以掩饰的情欲,他听桑枝这样说,先咬了一下她的唇,然后说:“你已经陪她很久了。”

    桑枝吃痛,皱起眉头,露出不高兴的表情:“疼呀,不许咬我。”

    “我不咬你,你也不许去。”

    平日的淡定和好脾气,这会儿全然消失,占有欲开始显山露水。

    桑枝停了几秒,笑起来:“骗你的,我没答应她。”

    薄叙也停了几秒,随后落下的吻就多了几分情动的味道,吻得越来越深。

    桑枝仰头承接他的吻,胸腔里的空气快要被剥夺干净。

    还留有一点清醒的时候,她不忘找机会问:“你在机场的时候,是不是就想亲我了?”

    回答她的是薄叙溢出喉咙的一声很低的:“嗯。”

    桑枝在笑:“那你是憋了一晚上吗?”

    第53章 chapter 53

    53

    憋了一晚上吗?

    是的。

    薄叙确实是忍了一晚上。

    他觉得, 在机场见到桑枝的那一刻,他就该将她抱住。

    那天晚上,桑枝告诉他, 四年前她曾试过联系他, 他的一颗心就一直无法平静。

    甚至觉得余下的两天好漫长, 归心似箭, 很想立刻回来。

    四年前薄叙以为桑枝不愿再和他联系, 他是多么的失落和伤心,心中为她找了一万个理由,每一个理由都在表达她对他没有过一秒的心动。

    但原来, 她有。

    光是知道这一点, 薄叙就已经自我抚平了这段时间以来, 一直藏在他心内的惴惴不安。

    他很开心, 很激动。

    也许回来之后,见到面的第一时间,他就该抱她的。

    一时的对望,错失的时机,直到此时此刻, 才拥有今天的第一个拥抱,才真的拥有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薄叙的心早就绷紧,膨胀, 双唇重新吻住桑枝的唇, 桑枝仰起脖颈, 后脑抵在身后的门板上。

    他一手抚着她后颈,一手抚在她的脸, 她纤细的脖颈线条在晦暗的光影中拉长。

    身高的差异注定让这样的接吻姿势不够舒适,没有多久, 桑枝就累了,手臂无力搭在薄叙的脖子上,整个人微微喘息,呼吸新鲜空气的同时,额头向前,抵靠在了他胸口位置。

    他的心跳,隔着胸腔的骨骼、皮肤和外面柔软的睡衣布料,一声一声,哐当砸进她的耳朵里,带动她额角的神经一起跳动。

    好沉,好重。

    短暂的几秒停顿过后,桑枝感觉到薄叙覆在她后颈的手缓慢下移,冰冷的戒指棱角重新滑落到她腰后皮肤,五指张开,躲进上衣和皮肤之间的缝隙。

    然后她整个人被他很轻松地往上提了一下,抱了起来。

    她与他的视线忽然到达同一个高度,正面相对,她不适应这样的高度,怕摔下来,下意识收紧搭在他肩上的手臂,紧紧搂抱住他脖颈。

    分在他腰身两侧的双腿也跟着圈紧他的腰。

    薄叙与桑枝又一次鼻尖相抵,抱着她几步走到床边。

    他没将她放下来,而是自己坐到床沿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唇齿开始交缠,不急躁,也不剧烈,是和以往特别不一样的吻。

    像是已然知晓自己在对方心中占据了一定的位置,所以他们就不约而同地将对彼此的渴求和欲望转化为温柔缱绻的缠绵。

    不激烈。

    但爱意似乎在隐隐汹涌。

    大约是觉得热了,桑枝稍稍停住,松开圈在薄叙脖颈上的双臂,挺直背脊,主动脱下了身上穿的上衣。

    两截纤直的锁骨毫无遮掩地映入薄叙眼眸,脖颈皮肤连着胸膛,一片柔和明晃的白。

    随着她的呼吸,薄薄的杯垫沉坠,被弹性细带勾着,细肩纤巧。

    吻得差不多了,或许可以进行下一步。

    但是桑枝在这时候,难得清醒地想到一个问题——

    “这里……有套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桑枝的胸膛随着呼吸起落,脑海里已经替薄叙作出回答。

    没有。

    他应该会说没有。

    毕竟这是他父母家,他再大胆,都不会将女孩子带到这里。

    没有需求,就更不会有套的存在。

    桑枝甚至都已经在想,没有这么重要的东西,或许他们也可以继续下去。

    毕竟他们是领了证的夫妻,无套也很正常。

    只要最后一步能把控住在外面,应该就行?

    就这么简短的呼吸时间里,桑枝连解决方案都想到了,却没想到薄叙眸色沉沉,视线落到床头柜的抽屉,接着手臂伸过去,打开。

    桑枝看到薄叙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没拆过的盒子,脑子懵了好一会。她反应过来后,难掩脸上不悦,掐着薄叙的脖子就逼问:“你房间里为什么会有!你带谁回来过!!”

    薄叙没想到桑枝这么大反应,来不及作出解释,就被她掐的呼吸困难。

    他赶紧捉住桑枝的手,带领着松开一点,说:“我只带你回过家。”

    桑枝才不信,眼睛盯着刚才被放到床上的盒子:“那这个怎么解释?你自己一个人能用吗?”

    薄叙停了停,眼露笑意,亲了一下桑枝鼓着的脸颊,问她:“你不觉得它眼熟吗?”

    桑枝:“……?”

    薄叙说:“是你买的。晚上我回我们家拿的。”

    桑枝立刻露出诧异的表情,不明白地问:“晚上你回家了?”

    “嗯。你要住这,我回去给你拿了换洗的衣物,顺便拿了这个。”

    “……”

    桑枝本就潮红的脸忽地袭上一阵滚烫,她都不知道是该夸薄叙细心,还是该说他傻。

    他既然都回家了,那为什么不带她一起回去,还拿了换洗的衣服过来。

    多此一举。

    她红着脸嘟囔:“你不是说晚上你一直在房间里看书吗?”

    “先出去了一趟,回来你还在陪薄一璇搭乐高,我才回到房里。洗了澡,看了一会书,但是心静不下来。”

    薄叙一边解释,一边吻着桑枝的侧脸,嘴唇沿着她的脖颈线条缓慢滑落,是细密濡湿的触感。

    “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才回来,什么时候才能想起这里有个人一直在等你。”

    他好像可怜小狗,低低的声音太容易惹人陷落,桑枝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塌陷好大一块,软得一塌糊涂。

    “那你想我早点过来,你可以直说嘛……”

    “不舍得叫你,看到你和我的家人相处这么融洽,我很开心。”

    薄叙说得很真诚,他很开心桑枝喜欢自己的家人,很开心桑枝愿意融入进自己的家庭。

    桑枝要留宿在这边,他没有意见,甚至他觉得,这是他从小到大的家,她留下来,就像是在伸手碰触他短暂人生的过往。

    桑枝听薄叙这样说,忍不住笑,重新抬起手臂环住他脖颈。

    他也适时从她肩颈处抬头。

    双眸相对,爱意无处躲散。

    桑枝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率先低了眸,余光瞥见床上那盒东西,故意指指点点的:“你好坏。特意回去拿这个,这完全是预谋作案。”

    “是顺便。”薄叙一脸正经,“我回去是想给你拿衣服。”

    “噢,那你就是已经在外面吃饱了,一点都不想我了。”

    桑枝的脸非常红,说完的时候,在心里大喊救命。

    这竟然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她竟然会说这种——调情的话?

    好羞耻。

    好想把脸埋起来。

    薄叙明显是有几分怔滞的,短暂的意外过后,他靠近桑枝,在她因为害羞而撇开的脸上亲了一下。

    薄唇移到她耳廓边缘,气息烫而撩人。

    “如果我现在承认我确实是有预谋的作案,那你……”

    “可以喂饱我吗?”-

    最怕一本正经的人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尤其是床上这种非常特殊和暧昧的场合。

    桑枝觉得,薄叙真的是深藏不露。

    印象里的薄叙,或是冷淡高傲,或是沉默深沉,桑枝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说那么……色……气……的话。

    她直接就被他说的那句话暴击。

    这导致后面整个过程,桑枝都在害羞脸红。

    虽然和以往的感受不大一样,但是,体验感好像更好。

    因为是在父母家,隔壁房间还住着薄一璇,这个晚上他们比较收敛,没闹出太大动静。

    不过三盒装的纸盒子还是空了的。

    俗话都说了小别胜新婚,隔了半个多月终于见面了,谁能不迷糊。

    桑枝就迷糊了。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她脑子都还很懵。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

    桑枝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深灰色被子里,只露出一张白皙脸蛋,眼睛迷茫眨动,似醒非醒。

    全遮光的窗帘像是被人特意拉开一条缝,让外面璨烂的日光渗透进来。

    光有了形状,倾斜着落在床尾。

    桑枝懵懵眨眼,把昨晚的事情回忆一遍之后,下意识从床上坐了起来。

    嘶——

    大腿有拉扯的酸痛感。

    桑枝蹙了蹙眉,手伸进被子里,揉了揉自己的大腿内侧。

    她估计已经有淤青了。

    昨晚薄叙是收敛克制了一点,但是,掐她腿的力气可没收敛。

    甚至还掰开弯折随心变换。

    可恶。

    桑枝在心里哼了一声,昨晚没力气算账,现在可算是有力气翻旧账了,但是眼睛环视一圈——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

    薄叙呢?

    又去哪了?

    桑枝掀开被子下床,脚心踩到地面,双腿虚软了一下。

    睡衣的长裙摆落下来,遮到膝盖处。

    她低头看看,动动小腿,随后适应一下,开始在这个房间里转圈找人。

    薄叙昨晚确实回去给桑枝拿换洗的衣服了,桑枝现在穿的就是她自己的睡衣。

    凌晨结束之后薄叙也给她洗了澡,她现在一身清爽。

    桑枝在卧室里面找了一圈,没找着薄叙,就走向窗户边,拉开窗帘。

    明晃灿烂的日光透过窗户玻璃倏然倾泻,她眼前一晃,不自觉闭了闭眼,过了一小会才勉强适应光线,睁开眼睛。

    天气很好。

    万里无云,太阳高高悬在天空。

    这栋别墅四周层峦叠嶂,植被绿叶被阳光照耀着,光晕闪烁,绿光盈盈。

    在这片明亮光影中,桑枝看到了薄叙。

    他和薄一璇在别墅前的草坪上打网球,简单利落的运动服,右手挥拍的动作很干净,但是能看出他没有使出全力,像在刻意让着对面的女孩。

    薄一璇穿着标准的网球运动套装,装备到位,技术倒是不大行。

    桑枝看了几分钟,已经数不清她到底丢了几个球。

    薄叙发过来的,薄一璇大部分都没接到。

    慢慢的,桑枝不由自主地倚靠在窗户边,定定望着楼下那道黑白身影。

    她感觉自己好像还没见过穿着运动服的薄叙。

    正这样想的时候,突然而来的记忆不由分说地将她的思绪拉扯到高中时候。

    是高一,还是高二,或者是高三?

    桑枝不记得到底是哪一次的校运动会,但她记起了操场上从她眼前一晃而过、她几乎没有心思去看清的那个身影。

    那个时候,她应该是见过薄叙的。

    他就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她却完全没有注意。

    她当时的心神只放在参加短跑比赛的梁沉身上,急着给梁沉送水。

    那时候薄叙有参加什么比赛项目吗?

    他们是不是在操场跑道的内部圈里撞了一下胳膊?

    他是不是弯身帮她捡起摔落在草坪上的矿泉水?

    她是不是只顾着穿越周遭拥挤的人群,匆匆抬头看了他一眼、匆匆说了句“谢谢”就跑了?

    曾经不被重视和记住的细枝末节,在这一刻悉数跳跃到桑枝的脑海中,告知她高中时期可能一直被她忽略的相遇和接触。

    她很努力想去寻找一些跟薄叙有关的记忆,却发现那些记忆是那样的模糊。模糊到,她甚至都恍惚,那些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还是只是此刻她的臆想。

    桑枝陷进不知名的情绪里,愣愣的,发了好久的呆。

    直到外面草坪上的两个人察觉到楼上窗户这边的桑枝,一起抬头朝她看过来。

    阳光明媚,轻风柔暖,桑枝看到薄叙放下网球拍,目光落在她身上。

    清隽冷淡的眉眼看着似乎与她印象里的少年时期没有多少变化,但她好像感知到,他看向她的眸光里面多了不易察觉的柔和笑意。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薄叙抬起手臂,朝桑枝挥了挥手。

    而后他不知跟薄一璇说了什么,收起网球拍往别墅这边走。

    桑枝知道,薄叙要来找她。

    她忍不住笑起来,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么开心。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被静了音,嗡嗡震动,像是有新的来电。

    桑枝毫无察觉,此刻心脏被愉悦和欢欣充盈,只等着薄叙出现在眼前。

    几分钟后。

    卧室的房门被打开。

    隔着偌大的空间,薄叙站在门口,望着还停在窗边的桑枝问:“不再多睡一会?”

    桑枝看着他,不说话。

    就是这一刻,她好像能完全准确地确认自己的心。

    她喜欢薄叙。

    不是普通的心动和好感,比普通的心动和好感更深一些。

    她已经在喜欢他。

    很喜欢,很喜欢。

    第54章 chapter 54

    54

    薄叙觉得桑枝有点奇怪, 站在窗边,也不说话,光看着他笑。

    桑枝却是笑得更开心, 小跑到薄叙身前, 张开手臂就抱住了他。

    她搂抱着薄叙的腰, 小脸贴在他胸口, 感知着他运动过后比平时高了几度的身体体温。

    “还困吗?要不要再睡会?”

    “不想睡了。现在几点了?”

    “九点多。”

    “啊?”

    桑枝从薄叙怀中抬头, 一脸惊诧:“这么晚了?”

    一觉睡到九点多……

    也太迟了。

    这不是她和薄叙单独的住处,也不是她自己家,而是薄叙的父母家。

    第一次在这边留宿, 她怎么可以睡懒觉。

    薄叙看出桑枝的顾虑, 抬手摸摸她头顶, 说:“今天周末, 我爸妈有事很早就出了门。家里现在只有我们和薄一璇三个。要是还困,可以再睡会。”

    桑枝稍微松口气,紧绷的身体软下来,软趴趴地贴在薄叙胸前。

    “不睡了。”

    她醒了之后没什么睡意,反倒更想做些别的事。

    “我也想打网球。”

    桑枝洗漱过后, 换上衣服,下楼简单吃了点早餐,很快也加入了打网球的队伍。

    她完全是一时兴起, 以前没接触过这项运动, 现在全靠薄叙手把手教。

    但是学了好久, 也没学会怎么正确挥拍。

    临近正午,日光愈发灼热, 翠绿的草坪没有遮阳的地方,桑枝的脸被太阳蒸腾的红扑扑的。

    后背紧靠是薄叙的胸膛, 他正从她背后俯身教她怎么拿拍子,带着她的手做着演示。

    他好像做什么事都很有耐心,很专注,也很认真。

    眼里眉间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

    似有若无的肩背相碰,桑枝的心思早就飘远,薄叙教了什么,她完全没记住。

    光记得身后的胸膛微微发烫,他的心脏格外富有生命力地跳动。

    她的脸也跟着发烫,说不上到底是不是太阳晒的。

    桑枝觉得自己定力还是蛮差的,就打个球而已,她反而面红心跳起来。

    薄叙偏头,眸光恰好落在桑枝泛红的脸颊上,感知到好似有微热的烫意在缓缓浮动。

    他稍微停下动作,眉头轻动,担心地问:“你的脸好红,是不是太晒了?”

    桑枝顿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好烫。

    她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害羞而脸红,马上顺着薄叙的话点头:“是啊,好晒。不想打球了。”

    薄叙适时松开桑枝,接过她握在手里的网球拍,另只手牵住她的手:“好,不打了。”

    网球是早上薄一璇吵着要薄叙陪她一起玩的,在桑枝开始学习打球的时候,薄一璇早跑回房间吹冷气。

    今天实在有些热。

    桑枝和薄叙回到房间,卧室里面只有一个浴室,桑枝先去洗澡换衣服。

    洗完澡出来,直接趴到了床上。

    真累。

    本来昨晚就留下了腰酸腿疼的后遗症,早上竟然还去学习打网球,现在就直接导致她一躺到床上,就感觉四肢发软,脑袋放空。

    浴室的水声响起,薄叙应该在洗澡了。

    桑枝分散的思绪一点一点被这淅淅沥沥的流水声吸引回来,她不禁想起薄叙挥动网球拍时,手臂微微凸显的肌肉线条。

    日光照耀,冷白皮,黑色运动T恤,手臂因用力而显露的肌肉,衣服下摆往上偏移不小心露出的一截腰线——

    是流畅的,有致的,也是性感的。

    噢,还有那若隐若现的腹肌。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哪里都好看啊。

    他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桑枝把头埋在枕头里偷偷笑着,随后想起一早上没看的手机,伸手从床头上拿过来。

    没有未读消息,但有两个个未接电话。

    同一个号码,归属地是江市。

    桑枝不禁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手机有些疑惑。

    她觉得可能是什么骚扰电话,不想理会,可是转念一想,骚扰电话应该不会拨第二次?

    会不会是工作上的电话?

    她平时有用自己的私人号码联系布料供应商,江市那边也有几家工厂有过联系。

    怕错漏重要的工作电话,桑枝回拨了这个手机号码。

    短暂的等待音过后,电话接通。

    没等桑枝说话,电话那边响起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声,声音听着有些急切:“你是桑枝吗?”

    桑枝微愣,应着:“我是桑枝,请问你是……?”

    “我是俞思乔,你还记得我吗?”

    俞思乔。

    这个名字对桑枝来说,实在已经陌生。

    像是从很久远的记忆里翻出这样一个人,再恍然记起跟她有关的一切。

    她们见过一次,在江市雨夜的医院急诊。

    当时桑枝赶来江市给梁沉过生日,但是梁沉在陪俞思乔看病。

    桑枝对俞思乔的印象肯定不好,跟梁沉在一起的时候,俞思乔就是她的半个情敌。

    当初和梁沉分手,虽说不是俞思乔的原因,但俞思乔也是其中一根导火索。

    分手之后,桑枝再没记起过俞思乔。

    她没想到四年后,会这样突然地接到俞思乔打来的电话。

    桑枝很微妙地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停了一小会后,问俞思乔:“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薄叙洗完澡出来,远远就见桑枝捧着手机坐在床上出神。

    他朝她走来,停在她身前,高大的黑影落下,半遮住她略显恍惚的脸。

    手指微微弯曲,轻碰她还在泛红的脸颊,眉毛微蹙,轻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薄叙身上带着浴后的潮湿水汽,在空气中轻轻浮动,萦绕在桑枝鼻尖。

    桑枝眨了下眼,回过神,笑起来:“没事。”

    她丢下手机,握住薄叙碰着自己脸颊的手,问他:“我们下午去做什么?”

    薄叙眼睫微动,隐约察觉到什么,但没追问。

    桑枝说没事,那就是没事。

    随后他牵起唇角,笑着说:“下午回家。”

    “回我们的家。”

    下午时分,桑枝和薄叙一起回到他们自己的住处。

    这段时间薄叙出差,桑枝白天忙着工作不在家,之前请的煮饭阿姨就没有再来。

    冰箱里倒是有许多新鲜蔬菜。

    回到家后,桑枝就犯懒,不想动弹,更不想出门吃饭,准备晚餐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薄叙身上。

    开放式厨房,桑枝坐在厨房外面的岛台上,懒懒托着腮,看着厨房里的人有条不紊地忙活。

    就像早上教她打球一样,他切菜备菜也那么认真,游刃有余的同时,又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掌控力。

    桑枝的视线追随着薄叙,不知不觉间,思绪飘远。

    她其实是个藏不住事的人,有话也很难憋在心里。

    从上午接到俞思乔的电话开始,她就一直在酝酿着怎么跟薄叙说。

    想了好几个开场白,都觉得不行。

    想过要不算了,不说了,心里却又像有什么堵着一般,很不舒服。

    桑枝正思考着的时候,一罐刚打开拉环的可乐出现在她眼前。

    冰镇过后的可乐被放在岛台桌面上,罐口冒着冷冽白气,可乐特有的清爽甜香漂浮在半空。

    她怔怔抬眸,看到薄叙站在对面,低垂着眼,在看她。

    薄叙拉过岛台前摆放的高脚凳,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将可乐罐推动到桑枝手边,同时出声问她:“一个下午了,你在想什么?”

    “啊……”桑枝面露心虚,眨了眨眼,手指拢住可乐罐的罐身,“我有这么明显吗?”

    “当然明显。”

    薄叙从早上洗完澡后就看出了桑枝的心不在焉。

    她有心事的时候,就算不想表现,但是平时那双明亮的眼睛还是会似有若无地暗示。

    他本来想着等桑枝自己说,刚才见她一直坐在这里愁着张脸,他不忍心,还是决定自己先问。

    “是出什么事了吗?”

    既然已经被薄叙看出来,桑枝也就不再犹豫,直接跟他说:“上午的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

    俞思乔的身份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也不是很重要,桑枝干脆就含糊地用“朋友”两个字代替:“是梁沉的朋友打来的。”

    薄叙平静的眼眸因“梁沉”两个字而略微变化,他好像能预料到桑枝下面要说的话。

    他们之间怎么好像永远都绕不过这个名字。

    薄叙不着痕迹地掩着情绪,喉头轻动,问:“他的朋友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梁沉的妈妈去世了。”

    稍作停顿后,薄叙的声音不见起伏,说道:“是么。”

    桑枝本来以为薄叙会惊讶,却见他反应平淡,忽而想到他和梁沉是微信的点赞之交,不免问:“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

    “我以为你不知道,都没听你说过。”

    在薄叙沉默的时候,桑枝抿抿唇,自顾自地说:“他朋友说他现在的状态很差,希望我能帮忙去劝一下。”

    桑枝没注意到薄叙不甚明显的情绪变化,光回想着俞思乔在电话里说的。

    俞思乔的原话是,梁沉自从妈妈去世后,状态非常差,整天把自己关着,不说话不出门更不怎么吃东西。

    家里人很担心,谁劝都没用。

    桑枝心里明白,如果情况没有那么糟糕,俞思乔不可能找到她的号码,给她打这个电话。

    估计他们是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

    “你担心他?”

    薄叙出声,声线清冽,听着与平常无异,微垂的眼皮半遮着眼底黑寂的光。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喉咙像有一根鱼刺卡在那,堵在他发声的位置,陡生晦涩不明的情绪。

    桑枝没有第一时间否认,她不想撒谎。

    虽然她与梁沉已经分手,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关系,但是作为曾经认识的人,她确实会有几分担心。

    这只是比普通朋友程度还低的担心,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我不知道他状态到底怎么样,但是他朋友这样找到我,应该就说明他妈妈去世对他打击很大,他一时走不出来——”

    “所以,你要去劝他吗?”

    薄叙的眸光又冷又静,内心里所有的卑微和不安无处藏匿,他下颌微绷,问桑枝:“你会和他重新在一起吗?”

    桑枝被问得愣滞住,眼睫眨动:“怎……怎么可能,我已经和你结婚了呀。”

    “那如果没结婚呢?如果没有结婚,你会再次选择他吗?”

    “他朋友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当时他和你分手是被他妈妈逼的,是迫不得以?”

    桑枝表情发怔,愣愣听完薄叙不见情绪起伏地说完这些话,半晌之后才有所反应。

    “你的意思是……梁沉是因为他妈妈的原因才跟我分手?”

    她从来不知道梁沉跟她分手的原因,更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从薄叙这里知道。

    不对,薄叙为什么会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薄叙沉默着,眼睫微抬,与桑枝对上目光。

    黑沉的眼底有光影窸窣跳动,像他的心跳脉搏,一寸一寸,牵扯着他的心。

    分手的原因,他一开始是猜的。

    后来确定,是上次见面,听梁沉说的。

    薄叙知道,他不应该告诉桑枝。

    她知道真相,知道当时的迫不得已,内心怎么可能不会有波动。

    “我不知道。”薄叙说,“你想知道具体原因,你去问他。”

    他从高脚椅上下来,站直身体,不再正视桑枝的目光,说道:“你想过去,我送你。”

    “……?”

    桑枝脑袋发懵。

    他说什么?

    送她?

    “薄叙,你什么意思?你送我去见前男友?”

    桑枝忽然被气笑,咻一下松开握着可乐罐的手指,紧紧瞪着薄叙不露声色的脸。

    “你听我把话说完了吗?我没答应过去劝他,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我用什么身份去劝?我只是觉得心里过不去,想跟你说说,我确实会担心他状态不好出什么事,可那也是人之常情吧?我又不是什么冷血的人——”

    “你竟然要主动送我过去?你就这么大方吗?”

    桑枝越说越气,哪有人要把自己老婆往前男友那边送的?

    薄叙只是想遵从桑枝的意愿,不想让她因为自己为难。

    失去亲人的痛苦他能懂,此刻梁沉的悲痛他可以理解,所以就算桑枝想去,他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他也会让她过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还是你觉得我就是这种朝三暮四的人?他那边一有事情我就要去关心他,就要跟他在一起,我是这么随随便便的人吗?”

    桑枝完全不给薄叙解释的机会,一顿输出,把自己给气得眼圈泛红。

    “或许你就是这么觉得,我一跟他分手,转头就跟你去了酒店——”

    “你别忘了那三天的酒店钱还是我出的!!!”

    薄叙第一次见桑枝发这么大的脾气,很愣,他完全没有其他的意思,桑枝却一下子牵扯出这么多。

    他想解释,她又好像根本没给他机会解释。

    桑枝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委屈,大概是觉得薄叙这么大方送她去见梁沉,让她感觉到他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她。

    哪有男人这么大方的,除非是他根本不喜欢她。

    桑枝气到上头,不想再跟薄叙说话,从高脚椅上跳下来,直接往卧室的方向走。

    薄叙终于有所反应,第一时间追上她,拉住她手臂。

    “桑枝,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不想跟你说话!”

    桑枝主打一个不想听,用力抽回自己的胳膊,可是薄叙不松手。

    气急之下,她抓起他拽着自己胳膊的手,对着手背就咬了下去。

    薄叙倏尔皱起眉头,没喊疼,是可以忍耐的程度。

    可见桑枝这样气呼呼的样子,他不忍心再惹她,还是松了手。

    他一松手,桑枝就推开他,径直走回卧室。

    砰的一下。

    卧室的房门被重重关上。

    薄叙在原地停了一会,一向淡定的眼眸露出几分无措,刚想走向卧室,卧室门突然被打开。

    从里面丢出来一个枕头。

    重重砸在他身上,再滚落到他脚前。

    “晚上你给我睡沙发——”

    又是一阵很重的关门声。

    桑枝把门关了。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被关在门外的薄叙停滞片刻,才慢半拍地俯身,伸手捡起被丢出来的枕头。

    好奇怪,突如其来的吵架应该会让他很着急才对,可偏偏他却觉得心好定。

    他好像知道了桑枝为什么这么生气,也好像知道她生气的原因。

    因为她在意他。

    这个认知涌上薄叙心头,让他忍不住翘起唇角笑了。

    她好可爱。

    第55章 chapter 55

    55

    桑枝趴在床上, 脸埋在枕头里,眼尾洇红一片,自己把自己气得不轻。

    她不知道拒绝俞思乔的请求有没有做错, 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显得太冷漠, 所以就想跟薄叙说说心里的感觉。

    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也不是刻意要提起梁沉。

    结果——

    薄叙竟然这么大度, 还提出送她过去。

    正常男人会这样吗?

    桑枝越想越不高兴, 心里头堵着一口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一会儿。

    房外似乎一直没什么动静,薄叙没来敲门, 也没听见什么特别的声音。

    她心里更不舒服了。

    直到夜幕降临。

    临近夏天, 夜空晴朗, 透过高层的落地窗, 能清晰可见几颗星星闪烁,近得仿佛伸手就能抓握。

    紧闭的卧室房门被敲响。

    终于听到声音,桑枝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想去开门,又忍住了。

    矜持。

    要矜持。

    不能外面一敲门, 她就去开门,那也太没面子了。

    于是,桑枝坐着, 悄悄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敲门声, 想听听薄叙敲门做什么。

    几声清脆的敲门声响过后, 薄叙轻淡的声音透过门缝传递到桑枝耳朵里。

    “桑枝,吃饭了。”

    桑枝咬着下嘴唇, 故意唱反调:“不吃,不饿。”

    薄叙似是停了一会儿, 而后说:“我把晚餐放在门口,你饿了就开门拿进去。”

    桑枝:“……?”

    几分钟后。

    薄叙又敲了一下门,说:“我放门口了,饿了记得拿进去吃。”

    桑枝:“……”

    这个男人——

    她把生气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他就没什么反应吗?

    也不哄一下?

    还把饭放在门口?

    他喂宠物呢??

    桑枝憋着气,不想搭理门外的人,咻地躺回到床上。

    余下的几分钟里,门外再没动静。

    桑枝望着天花板,摸摸自己干扁的肚子,好饿。

    从傍晚回家开始她就已经肚子饿了,所以催促着薄叙快点做饭。

    哪里想到饭还没吃,她就先把力气花在吵架上了。

    桑枝想着要有骨气,现在这个时候,她不能吃薄叙的东西。

    可是想到如果点外卖,她还得出去拿……

    权宜之下,她从床上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耳朵偷偷贴在门缝上,听着外面有没有什么声音。

    好像很安静,门缝里都看不到外面有什么灯光,似乎连灯都没开。

    桑枝猜测薄叙可能去书房工作了,就放心大胆又悄摸摸地打开门锁上的反锁按钮。

    咔哒一声。

    她再小心拧开门把手,警惕地只打开一条小缝。

    透过这条门缝,桑枝看到外面没人没灯,只有一个长方形的木制托盘安静放置在门口。

    托盘里,有几道小菜,一小碗米饭。

    还真像喂宠物。

    桑枝在心里嘟囔一声,把门打开得大了一点,弯下身去端托盘。

    恰好就是这时候,她忽然感觉身前多了一道阴影,随后她的手臂就被抓住。

    桑枝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就已经被薄叙打包抱起,横抱的姿势,直接抱向卧室的床。

    一番天旋地转,桑枝猛地回过神,双手攥拳拍打着薄叙的肩膀。

    “你干什么——”

    “放开我——”

    “我要举报你钓鱼执法!!!”

    这个坏人。

    竟然骗她!

    桑枝身量轻,薄叙抱她是很轻松的事,就算中途挨了她几拳,都像是挠痒痒。

    他把桑枝放到床上,趁桑枝准备手脚并用踹他打他的时候,膝盖抵开她的两条腿,单边腿压制,双手再抓着她手腕,将她整个人桎梏在了床上。

    桑枝的双手像投降姿势似的被压头顶两侧,双腿动弹不得,上半身被薄叙的身体重量压制着,整个人像是被困缚在他身下。

    她气得不行,小脸通红,明亮的双眸忿忿瞪着薄叙。

    “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婚内违背妇女意志也是违法行为!”

    薄叙唇角微微翘着,漆黑的眼眸似笑非笑的。

    他说:“你不打我,我就放开你。”

    桑枝犹豫一下,嘴上应着:“我不打你。你快放开我。”

    “真的不打我?”薄叙好似有些信不过桑枝。

    被看穿的桑枝抿了抿唇,她确实是骗他来着。

    越心虚,声音就越大,桑枝反而急起来喊着:“说了不打你就是不打你,快放开我!你压得我快喘不过气了!”

    薄叙眼睫下垂,往他们胸膛相贴的位置看了一下,他的重量确实都压在她胸腔上,平日漂亮的曲线弧度此刻也正被他压得有些变形。

    他稍微收力,松开桑枝的双手,放开她,从她身上下来,坐到床侧。

    桑枝终于感觉可以重新呼吸了,赶紧伸手抚抚自己的胸口,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不忘埋怨:“胸都要被你压扁了。”

    感觉身旁的男人没动静,她转头看一眼,愣了一下。

    薄叙在笑。

    看着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桑枝皱皱眉头:“你笑什么?”

    薄叙轻轻摇头,不说话,眼底的笑意这会儿不受遮掩,似是藏不住。

    桑枝反而不自然起来,瞥开视线,清清嗓子指责他刚才的行为。

    “你太过分了,钓鱼执法,把我骗过去开门。”

    “我猜我敲门你肯定不开,只能用这样的方法。”

    薄叙承认自己刚才是故意骗桑枝开门的,他好像已经有点了解桑枝,如果不用这样的办法,桑枝不会开门让他进来。

    他低了声,像哄她似的,问:“还跟我生气吗?”

    桑枝停顿一下,撇头不理他。

    薄叙搭在床上的手缓慢移向桑枝同样放在床面的手,小指试探性地碰触她手指,轻轻勾着,见她没拒绝,就开口说道:“我没有认为你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我从来没这样想过。你不要因为这个生气。”

    “梁沉那边,如果你放心不下——”

    “不要说了。”

    桑枝余光瞥到自己被薄叙勾住的小指,直接收回手,不让他碰。

    “我不想再提起他,晚上跟你说起来,就只是想表达一下我心里的感觉。就算是一个普通的认识的人,我也会稍微担心一下对方会不会因为打击太大而想不开吧?你怎么能问我还会不会跟他在一起,难道我说我要跟他在一起,你就要跟我离婚吗?”

    薄叙立刻握住桑枝的手,眼神笃定:“不会。我不会跟你离婚。”

    “那你还问我这个问题?”桑枝转眸瞧向薄叙,看着他的眼睛说:“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跟你提梁沉,你也不要再提。谁以后提起来谁就是狗。”

    薄叙唇边有笑意,点点头:“好。以后谁提谁就是狗。”

    两个人像是做了约定,互相对视的时候,桑枝很想问一个问题,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忽然退缩了。

    好奇怪,她竟然没勇气。

    她想问薄叙,他是不是真的不介意她和梁沉见面,他会不会吃醋,他有没有一点……喜欢她。

    有时候桑枝能感觉到薄叙将她放在心上,第一次偶遇梁沉的时候,薄叙的情绪也是有变化的,他还让桑枝试着喜欢他。

    那么他呢?

    他有在他们的婚姻关系里,试着喜欢她吗?

    桑枝感觉自己有些猜不透。

    就像是一场拉锯战,你来我往不相上下的时候,先认真的那个人,就会先输。

    她现在能确认自己已经在喜欢薄叙,但是在没有完全确定薄叙心意的时候,要面子的她不想占下风。

    桑枝想了想,还是算了,把话噎了回去。

    况且,刚刚还约定了不再提梁沉,她要是问了,就又会提起来,那她……就是狗了。

    桑枝收敛乱糟糟的心绪,低眸看向薄叙与自己相握的手,再抬头瞧他一眼,撇撇嘴,从他手中抽了回来。

    她搞不懂,他怎么看起来心情这么好。

    男人真是奇奇怪怪。

    看桑枝还在别扭,薄叙伸手碰到她耳侧后面的头发,冷感分明的长指穿插进头发里,亲昵的顺着她的发丝。

    他柔声问:“出来一起吃饭吗?”

    桑枝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要,我在房间里自己吃。”

    “好,我重新把饭菜热一下,端进来给你。”

    “……”

    薄叙说着收回手,预备起身前,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晚上……还要赶我去睡沙发吗?”-

    桑枝说到做到,说了赶薄叙睡沙发,就真的让他睡了沙发。

    锁门之前,她怕他再次钓鱼执法骗他开门,干脆就把他的换洗衣物一次性拿出来,丢到他手里。

    薄叙倒是很配合,站在门口看着桑枝说:“晚上要是睡不着,就叫我进来。”

    桑枝也不知在较什么劲,脸红起来,喊着:“没有你我一样睡得着!!”

    薄叙只是笑,觉得发脾气又死要面子的她,真的好可爱。

    桑枝一看到他笑,就觉得哪里都不对劲,把他往门外一推,说了句“再见”就把卧室的门关上了,并且第一时间反锁。

    其实,没有薄叙在身旁,桑枝是有点睡不好的。

    可是话都放出去了,她不想收回。

    还好这段时间薄叙出差,桑枝有点学会习惯一个人在他们的床上睡觉,不过就是入睡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

    夜深下来,桑枝翻来覆去,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又想着沙发上的薄叙是不是已经睡着,担心他身高腿长的,睡沙发会不舒服。

    要不要叫他回来睡?

    桑枝的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就赶紧闭上眼睛,警告自己千万不要这么做,不蒸馒头都还争口气呢。

    这样的思想斗争一直持续到半夜。

    桑枝的脑子累了,身体也乏了,终于缓缓睡着。

    她的睡眠总是多梦,梦境光怪陆离,醒来又不记得到底梦到了什么。

    这一晚,桑枝的梦很模糊,好像有人朝她贴靠过来,双臂拥她入怀。

    有滚烫的呼吸近在咫尺,熟悉的温度笼罩着她,像是吻一般的濡湿从她脸颊辗转到脖颈,最后好像在锁骨处停下。

    熟悉的气息洒落在她胸口,她也感觉到对方高挺的鼻尖划过她的皮肤,陷落进胸口的柔软。

    很淡很湿的痒意从胸腔传递到四肢百骸,让睡梦中的桑枝不自觉皱起眉头,呼吸忍不住颤栗,下意识挺胸。

    这好像是更方便了什么。

    后来桑枝的脑子混混沌沌的,只觉得这个梦实在太潮湿。

    她好像被困在朦胧雨雾里,双手被十指紧扣,她使不上劲挣脱。

    想睁开眼睛,又觉得睡意太甚,困困钝钝。

    她也不舍得清醒,不舍得睁眼。

    在模糊梦里淋一场这样的雨,好像也挺好,心跳和身体一同被控制,一同陷入潮湿。

    ……

    第二天早晨,天边微亮。

    桑枝被工作日的闹铃叫醒,她先凭着记忆找到响铃的手机,摁了闹铃,缓了几分钟后,才慢慢睁开惺忪的睡眼。

    好累。

    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好累。

    昨夜梦里的一些朦胧画面不期然跳跃到脑海里,像极了某些旖旎情景。

    没有什么深入的行为,就只是肌肤之亲。

    但这已经足够刺激神经。

    桑枝闭闭眼睛,呼了口气,感觉自己真像是做了一个少儿不宜的春.梦。

    清醒一会后,她在床上稍微舒展了一下四肢,预备起床。

    手臂冷不丁碰触到一旁结实的胸膛,桑枝吓了一跳,脑子瞬间清醒,赶紧收回手看向身侧。

    薄叙?

    薄叙怎么在她床上?

    他不是睡沙发的吗?

    门明明锁了,他怎么进来的?

    今天难得薄叙比桑枝醒的晚,他还在睡,眼睛闭着,睡颜安静。

    桑枝震惊了好一会儿,顾不上欣赏近在眼前的这张脸,脑子疯狂运转,倏然意识到昨晚她可能不是在做梦。

    她低头扯开睡衣的领口一看——

    好像是多了一点红印。

    可恶。

    竟然趁她睡觉占她便宜。

    怪不得梦境的触感那样真实。

    此时此刻桑枝一想到她在她以为的那个梦里,格外享受那种舒服愉悦的感觉,她就不争气地羞红脸。

    她迷迷糊糊,他倒是又捏又亲,真的是……

    过分。

    桑枝气不过,动了动被子里的脚,使劲踹了一下还没醒的薄叙。

    薄叙被踹了一脚,从睡梦中醒来,稍稍蹙眉睁眼,漆黑的眸底带有几分睡觉被踹醒的懵然不明。

    然后,他听到桑枝忿忿不平的声音:

    “有本事就真刀真枪,偷偷摸摸的算什么男人!”

    第56章 chapter 56

    56

    桑枝忘了男人晨起都会有反应。

    当薄叙的手指握住她踹在他大腿的脚, 她忽然感觉一阵温热的酥麻从脚踝肌肤往血液里渗透。

    他明明是被踹醒,眼睛睁了一下又闭上,却还能拽着她的脚踝将她拉近。

    桑枝倏地被拉拽到薄叙怀里, 踹他的那条腿被他按住在他腰间。

    十分僵硬十分不自然的一个姿势。

    她心里还憋着股气, 用手掌去推薄叙的肩膀, 哪知他直接翻身, 将她压在了身下。

    桑枝睁大眼睛, 呼吸猛地一滞。

    她的腿还被他硬按着圈在他腰后。

    这简直像极了某个……进行时……的姿势。

    桑枝觉得那过于明显的滚烫要将她燃烧了,本来“梦境”就给她留下了后遗症,稍一碰触就将她勾惹的情动几分。

    潮潮湿湿的。

    薄叙把头低埋在桑枝侧脸, 呼吸滑过她耳朵, 相比桑枝心脏的砰砰乱跳, 薄叙的气息倒是显得很静。

    好似他身体起来的反应只是清晨一个正常反应而已。

    他的鼻尖在桑枝侧脸上动了动, 轻声开口:“早,老婆。”

    桑枝全身发麻发僵,愣得不行,眼睛睁得大大的,差点连呼吸都要断了。

    他刚刚……说什么?

    老……婆?

    啊啊啊啊, 救命——

    桑枝脸上的红晕直接从耳垂蔓延至细颈,理智差点被这句早安蚕食完毕的时候,她把头撇向一旁, 作势要继续推开薄叙。

    “你起来——”

    薄叙没有起来, 而是鼻尖继续寻着她的脸, 低着嗓问她:“还在跟我生气吗?”

    桑枝红着脸说:“谁让你半夜进来的?”

    “担心你睡不好,用备用钥匙开了门, 想进来看看。”

    “你看就看,摸什么摸——”

    桑枝把自己说害臊了, 却听见耳朵旁边有薄叙低低的笑声传来。她定了一下,转眸看向他,佯怒道:“你又笑什么?”

    薄叙缓缓睁眼,与她对视,很诚实地说:“我开心。”

    桑枝:“?”

    薄叙伸手往下,掰扯出桑枝被他压在身下的另一条腿,一起圈到自己腰后。

    他说着:“你跟我生气,我很开心。”

    “……”

    桑枝被薄叙这么一改变姿势,身子顿时软绵下来,嗓音也随之泛柔:“你……是不是有病,我跟你生气你还开心……”

    “嗯,应该吧。”

    薄叙应着,往前了一下,“我喜欢你跟我生气。”

    桑枝不自觉咬住下唇,抬起手拍了下薄叙的手臂,最后的倔强:“你走开,我要去上班了——”

    薄叙的唇吻着桑枝的耳朵,在桑枝以为他要强来的时候,他就只是吻了吻,而后慢慢从她身上退开。

    他在一旁坐着,说:“早上我有空,我送你去上班。”

    桑枝陡然悬高捏紧的心像被忽然松了手,不上不下的感觉与身体里已经涌来的湿漉让她愈发来气。

    混蛋。

    撩拨完就跑。

    “不用!”桑枝满脸忿忿,从床上坐起来,“我自己会开车。”

    “那晚上——”

    “晚上我约了朋友吃饭。”

    “等你吃完饭,我去接你?”

    “吃完饭我回家看我爸妈,你晚上一个人睡这里吧。”

    桑枝说着就掀开被子下床,气鼓鼓走向浴室洗漱。

    被留在床上的薄叙,目光追随着桑枝的背影,嘴角缓缓勾着,漆黑的眼底尽是藏不住的愉悦-

    晚上。

    “你这哪里是生气,明明是夫妻间的小情趣嘛。”

    餐厅里,简芮溪用小银叉子叉起一块粗薯条,在甜辣酱里滚了一圈,送到嘴里,一边吃一边说:“再说,那是他家,他还能没家里钥匙。你真傻,下次赶他去睡沙发前,先让他把家里备用钥匙全交出来。”

    “才没有下次,赶他睡沙发还不如我回我爸妈家。”

    坐在餐桌对面的桑枝不高兴地撇撇唇,想起昨夜狗狗祟祟的男人,她就感觉自己真是完败。

    她没占到上风,薄叙反倒占到便宜。

    桑枝刚才把昨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简芮溪,不过没说全,省略了薄叙半夜爬回床上后对她做的事。

    这会儿简芮溪看着桑枝脸上露出的不甘心,忍不住笑:“你知不知道,现在你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大字:坠入爱河。”

    坠入爱河?

    好吧。

    桑枝用手肘撑着桌面,托着腮,另只手无意识地划动着柠檬水的玻璃杯沿,略显苦恼地说:“就我一个人坠入爱河有什么用,得两个人一起才行呀。有时候我觉得他是有点在意我的,可是有时候我又会不自信。他心里应该还有初恋的影子吧,上次在他家看到一个木盒子,他可紧张了,不给我看,后来还偷偷藏起来。”

    说着,她忍不住叹气: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变得这么胆小,不敢直接问他喜不喜欢我,我特别怕他的答案不是我想要的。”

    简芮溪安慰桑枝:“很正常啊,我们现在又不像十几岁那样,喜不喜欢爱不爱的直接就能问出口。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和自己的小秘密,你别介意太多,只要保证以后他心里只有你就行了。不过我觉得薄叙应该是有些喜欢你的,不然怎么你一说结婚,他就答应了?”

    “他被他家里催婚呀,我刚好和他不谋而合。”

    “可是裴路周说,薄叙不可能被家里催婚,33岁倒有可能,现在他才23呢。”简芮溪咬着香脆的粗薯条,细细思考着,“他那么优秀,家里又那么有钱,还怕以后找不到老婆?”

    经简芮溪这样一说,桑枝心脏一跳,不禁也开始怀疑起来,她不是很相信地皱起眉头:“不会吧?难道……他是骗我的?”

    “这可说不好,但是吧,他肯定很在意你。你想想,连你都不知道你和梁沉分手的原因,他竟然知道。”

    桑枝微微愣住,是啊,昨天她光顾着生气,完全忘记这一点。

    薄叙明明说了梁沉和她分手是被梁沉妈妈逼的,后面又说自己不知道……

    完全是前后矛盾嘛。

    他到底怎么知道的?

    是梁沉跟他说的吗?

    “说起这个,我有点好奇啊,当时你和梁沉分手的时候,要是知道分手的原因,你还会跟他分手吗?”

    简芮溪的问题,让桑枝不期然的陷入思考,她稍稍坐直身体,两只手一起握住冰凉的柠檬水玻璃杯。

    她还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从昨晚到现在,还是简芮溪提了,她才去想。

    如果知道分手的原因,还会分吗?

    “我觉得,如果当时知道,我可能不会跟他分手吧。”桑枝想了想说,“但是幸好我不知道,幸好他没告诉我,不然,我不知道还得浪费多少时间。”

    当时她没追问分手的原因,也是因为怕自己知道真相后不肯分。

    现在她觉得自己当时不追问的决定很正确。

    简芮溪很是赞同地点点头:“所以啊,一切都命中注定。你就别自己在这生闷气了,你委屈薄叙不在意你,说不定他还委屈呢。”

    “他委屈什么?”

    “他当然要委屈啊,你以前跟男朋友闹个什么小情绪,转头就去哄人家了,跟他闹情绪,怎么不见你去哄哄?”

    桑枝停了停,手指划动玻璃杯壁上的水珠,鼓着脸说:“他也没来哄我啊。”

    凭什么她先示弱。

    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他也就只知道撩拨她,连句“我错了”都不说。

    最了解桑枝的还得是简芮溪,简芮溪一眼就看穿桑枝的小心思,笑着:“唉,看来他对你蛮好的,你也挺喜欢他的,你看你现在都学会恃宠而骄了。”

    恃宠而骄?

    桑枝双眸露出满满的诧异,这么陌生的四个字——

    她有这样吗?

    但是说实话,结婚之后,薄叙对她确实一直很好。

    所有的事情,无论大小,他都能做到细致,周到,体贴。

    她好像就没有为什么犯过愁。

    桑枝不由得陷入回想,或者说,薄叙对她好,并不只是从婚后开始?

    四年前,在江市,他在雨夜的校门口跟她交换雨伞,陪她坐在公交站台的时候,怕她冷,主动把外套盖到她被雨水淋湿的腿面上。

    陌生的城市和暴雨,他陪她坐了好久,没有多余的搭话,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陪伴。

    后来,她和梁沉吵架,一个人迷路的时候,是他先找到她。

    也是他第一时间发现她在发烧,打车送她去医院,陪她在医院看病。

    她被分手的那天,最脆弱最悲伤的时候,他是那个跨越马路匆匆跑来给她撑伞的人。

    那天的雨那么大,他把他的雨伞分给她,伞面只向她倾斜——

    四年前的记忆纷至沓来,在桑枝脑海里翻涌,让她忽然心跳发虚,又重重跳动,握着玻璃杯的手指忍不住微微蜷起。

    桑枝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很多很多,当时并不觉得,但是现在回想,某种模糊又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像是上一次在薄叙车里,薄叙提起高中她改校服裙子的事情一样。

    让她似乎能察觉出什么,又太飘渺朦胧,一时捉不住。

    所有的一切,好似都很巧合。

    或许,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桑枝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会不会,应该是她想多了。

    四年前薄叙心里还有喜欢的人呢。

    不对——

    薄叙说过,四年前他在等她的信息,那也就是说……

    他那个时候应该是没有再喜欢初恋了,不然为什么想要和她继续保持联系?

    他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

    桑枝骤然想到什么,感觉自己好像终于找到了什么关键点,她望向简芮溪,怔怔眨动眼睫。

    “上次,你是不是跟我说,裴路周是因为看到薄叙很宝贝一个校牌,所以觉得薄叙有喜欢的女生?”

    简芮溪不知道桑枝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想了一下:“是啊,裴路周是这样说的,好像是高二竞赛的时候。”

    桑枝对高二那年的数学竞赛,没有太多记忆,但是她记得一件事。

    她的喉咙紧绷,声音开始发出不甚明显的颤意。

    “高二竞赛的那天,我……”

    “弄丢了我的校牌。”

    第57章 chapter 57

    57

    街景霓虹在夜幕中朦胧闪烁, 桑枝坐在车里等红灯,目光怔然,心跳不知被什么裹挟着, 跳得又闷又重。

    像是在心里洒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曾经所有不在意、没注意的细节, 一一将这颗种子浇灌, 它开始在她的身体里生根发芽, 枝缠叶绕,她整颗心脏都被枝叶裹紧。

    快透不出气。

    桑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太多,是不是误会, 但是这样一个误会, 就能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

    她没办法劝自己是误会。

    前方红灯的数字跳跃, 最后的几秒, 似有什么从半空滴落,在车前玻璃上晕开,模糊了红灯,形成一道晕影。

    下雨了。

    这可能是这个春天末尾,最后一场细雨。

    一滴滴的雨水落下, 桑枝心神愈加恍惚,以至于她忘记在绿灯通行的时候,第一时间松开刹车。

    车后面排队等待的车辆按下刺耳的喇叭提醒桑枝, 桑枝才恍然回神。

    她开车通过这个路口, 整个城市的霓虹灯光已经开始被雨水笼罩, 一个一个的光圈在她眼前模糊晃动。

    连带着她的心一起随雨微晃。

    一路上,桑枝都心不在焉。

    所幸, 最后她安全把车开回父母家。

    桑瀚明和苏绮贞在早上听说桑枝晚上会回来一趟后,吃过晚饭就在家里等着。

    晚上突然下起的雨没有很大, 只是细雨淅沥。但桑枝从下车到进门的这几步路,还是淋湿了头发和衣服。

    “怎么没有打把伞?”

    客厅里,桑瀚明瞧见桑枝身上的湿漉,关心问道。

    桑枝进门的时候就收起了路上所有的情绪,像没事一样露出个笑:“就几步路,懒得打伞了。”

    “天气忽冷忽热的,你这样淋雨容易着凉。”

    桑瀚明说着,往桑枝身后看一眼,有些疑惑:“一个人回来的?”

    “是啊,你们还想谁一起来?”

    “当然是女婿,你说他出差回来了,我以为今晚你们一起过来。”

    桑枝抬手捋捋自己淋湿的头发,笑着:“他忙着呢,今天是我想回来看看,没叫他。下次我一定叫他一块。”

    “我先回房间吹头发,湿哒哒的好难受。”

    她说完就跑上楼,桑瀚明和身边的苏绮贞不自觉对视一眼,似是感觉到什么不对,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担忧。

    楼上房间。

    桑枝说的吹头发,实际上根本没吹,现在的她并没有心情吹头发。

    她直接跑去打开柜子,从柜子最上方搬下来一个正方形的大纸箱,里面装着她高中留下来的所有东西。

    桑枝知道自己高中的那三年,没有过薄叙的存在,可她此时此刻却抱着一丝希望,或许,在她留下的这些东西里,会有她曾经没有注意到、现在想要寻找的、能证明薄叙存在过的佐证。

    这些东西,四年前桑枝整理过一次。

    很多跟梁沉有关的,她都扔了。

    现在留下来的几乎没太多,高三时候用过的水杯和文具,后来重新补办的校牌,学生证,食堂卡,班上同学毕业时写的毕业赠言,送的毕业礼物和卡片,还有一张在这样的相似季节提前拍的全班合照。

    只有这么一些,干干净净。

    桑枝觉得她有点傻,当时她根本不认识薄叙,她留下的东西里,怎么会有薄叙存在过的痕迹呢?

    高中那三年,他们完全就是陌生人。

    她怎么可以单凭一个校牌的巧合,就认定薄叙当时喜欢的女孩,就是她——

    桑枝的思想反复横跳,一边确认自己高中三年与薄叙毫无交集,一边又不甘心,总有什么在提醒她,在督促她,不要放弃。

    她努力回想,明明在同一个学校,明明三年那么漫长,可是她所能记起的跟薄叙有关的记忆,那么少,少到除了校园走廊偶然的擦肩,就再也没有其他画面。

    桑枝把回忆拉到四年前,忽然想起从江市回来后,她在公交站台那里碰到薄一璇,想起薄一璇怀里抱着的那只猫。

    黑白两色的小猫咪,她见过的。

    很久之前,她就见过一只很相似的小猫。

    薄一璇说过,小猫是薄叙领回来的,也说过小猫的名字,是吱吱。

    吱吱。

    会有这么巧合的名字吗?

    桑枝马上找到手机,给薄一璇拨去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呼吸在颤,喉咙紧涩,差点说不出话。

    “嫂子?嫂子是你吗?你怎么不说话?”

    电话那头的薄一璇似乎很疑惑,桑枝的手指握紧手机,想要答案的迫切终于让她发出声:“你哥之前带回家的那只小猫……是什么时候带回来的?”

    “吱吱吗?应该是他高中的时候。”

    “他很喜欢那只猫?”

    “喜欢啊,特别宝贝。”

    “他有没有说过,为什么会给猫取这个名字?”

    “没有……但是他说了,这个名字天下第一好听,他喜欢。”

    桑枝好像要到了自己的答案,握着手机的手指开始发虚。

    “嫂子,你怎么了?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问一下。”

    薄一璇没怀疑什么,桑枝要挂电话之前,倏地想到另一件事——

    “你……玩微博吗?”-

    长久的寂静。

    桑枝坐在地板上,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呼吸一点一点收紧。

    薄一璇说她不玩微博,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生,更倾向于玩新的社交软件。

    所以,那天桑枝在薄叙手机上看到的微博app,是他自己在用。

    他在撒谎。

    而桑枝,只稍稍有心,就能让这个谎言不攻自破。

    可她竟然一直没有多想。

    桑枝打开自己好久没有登过的微博账号,她没关注太多人,但粉丝很多。

    她揣着已经开始剧烈跳动的心脏,指尖颤动地点进粉丝列表。

    她相信,如果薄叙偷偷关注了她,她一定能在列表中找到他。

    粉丝列表很长。

    桑枝一个一个往下翻,像是翻越过这漫长的四年,再翻越到高中的三年,从不认识的人,到她熟悉的同学们的ID。

    他们都是在改造校服的那次事件中关注的她,她也有和他们互粉。

    同时一起关注她的还有海德高中的校友。

    在粉丝列表逐渐到头的时候,桑枝滑动手机屏幕的手指倏然僵硬,双眸微颤,心脏堵在喉咙口。

    一阵短暂的窒息,而后心跳猛烈跳动,呼吸滚烫。

    她找到了。

    原来有的人,会在社交软件上用一样的名字。

    微信名是Tree。

    微博ID也是。

    桑枝笃信她找到了,鼓足勇气点进这个账号,猝不及防落入眼眸的,是薄叙长达七年晦涩难言的秘密。

    最新一条微博,他拍了一张机场停机坪的照片,说:两个小时后就能见到她。

    时间是他出差回来的那一天。

    再往前翻,大多都是一些照片,很多心情,他似乎都不爱用语言表达,就像他本人。

    但是每一张照片,都能让桑枝看出照片背后的深意。

    是她送给他的婚戒。

    是她和他的结婚证。

    是他们一起走过的梧桐大道,他们一起看过的麓成山的那片星空。

    还有熟悉的墨尔本街景。

    原来他去过墨尔本,并且不止一次。

    他拍的每一张墨尔本的照片,都像是她那些照片的复刻版,她去过的每个地方,喝过的喜欢的咖啡,吃过的喜欢的蛋糕,他都有循着她的踪迹一一走过。

    可是他们从来没有相遇过,哪怕一次。

    前面两年,他微博里就只有每年墨尔本这一趟旅程的照片,他好似很偏执,很盲目,又好似很无望。

    小猫去世的时候,他发了一张牵着小猫小爪的照片,配了文字。

    他说,这应该是小猫咪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一张照片。

    他说,是他没照顾好小猫,没有机会让她再抱一抱它。

    他最后说,他感觉他和她唯一的联系,就这样断了。

    这是他文字最多的一条微博。

    余下,是一组照片。

    从四年前的大学,过渡到高中。

    曾经熟悉的高中走廊,每天都会去一趟的接水房,操场红色的跑道,食堂门口,两幢教学楼之间的草坪花园。

    这些,他没有描述,但是桑枝能知道,照片里的每一个地点,都是他们曾经相遇却总如陌生人那般交错而过的地方。

    他细致地将每一个地点都记录,像记录他每一次与她相见时的心跳,和错身之后的酸涩。

    这组照片,是他高中毕业的时候发的。

    下一条微博,是一张浅蓝色的贺卡,只拍了封面,没有拍里面的内容。

    他说:希望你能收到。

    他的微博内容不多,很快就划到了底。

    而他第一条微博,说的是:校服改的很漂亮。

    就像那天在车上,他对她说:“当时你的校服,改的很好看。”

    原来,这真的是一句迟到了五六年的话。

    原来,他很早就想对她说这句话。

    桑枝的眼泪从脸上滑落,模糊眼前的视线,让她感觉到心脏闷得厉害。

    她从来不知道,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在她从不在意的每个瞬间,薄叙一直在默默地喜欢她。

    他那样不善言语,没有一个字在说他喜欢她,可是他微博里的每一张照片,相见时候每一次投递过来的眼神,都在说,他好喜欢她。

    好喜欢,好喜欢。

    桑枝忍不住捂着脸哭泣,肩膀不住颤动,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笨,那么多的巧合都在告诉她这个秘密,她却从来没有发觉。

    她真的好迟钝,真的好笨。

    她想起刚才微博里看到的那张蓝色卡片,联想到什么,立刻放下手机去翻刚才翻过的纸箱。

    高三毕业的时候,班上同学流行送贺卡和礼物,桑枝送出去很多,也收到很多。

    写在卡片上的毕业赠言大部分都是有署名的,但是有一张,没有署名。

    桑枝记得,那张卡片就掩在同学们的卡片中间,当时她打开看了一下,以为是哪个同学忘了写署名,问了一圈没问到,也就没有再问。

    她觉得不论是谁,能给她写毕业赠言,都是很用心的一个人,她也小心地将那张卡片妥帖收好,和同学们的礼物卡片放在一起。

    很快,桑枝就从那一堆卡片中间,找到和刚才手机上看到的一样的蓝色卡片。

    打开,是她似曾相识的笔迹。

    四年前,薄叙曾用一样的笔迹,给她写了服药的嘱咐,也写了他的联系号码。

    原来在更早的时候,他给她写过:

    毕业快乐。

    永远开心。

    “桑枝,祝你毕业快乐,永远开心。”

    第58章 chapter 58

    58

    肃静冷清的客厅, 梁曼吟的黑白遗照摆在显眼处,窗户半开,窗外的细雨声淅淅沥沥, 仿若在这个空旷空间里留下回声。

    “谢谢你来看我。”

    几日不见, 梁沉比那日见面显得更加瘦削, 颧骨微突, 双眼底下一片青黑, 整个人透着股颓靡。

    他垂着眸,对在身旁沙发坐着的薄叙说:“没想到你会来。你放心,我没事。”

    薄叙也经历过亲人去世, 梁沉此刻的心情, 他感同身受。

    他说:“你能想开最好。去世的人已经走了, 活着的人, 总得向前看。”

    梁沉赞同地点点头,有气无力道:“这几天,我的家人和朋友劝了我很多,我也确实有过想不开的念头。以前总觉得我活在我妈的控制中,她把我压得喘不过气, 我总想着有一天,我一定要脱离她。”

    “当我知道她得了癌症,时日无多的时候, 我竟然觉得我可以喘口气了, 我离我想要的生活很近了。我辞了江市的工作回来, 照顾她,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到最后她真的走了,我才发现, 我根本离不开她。”

    “这些年,她一个人把我拉扯长大,我真的很不孝很自私,竟然想着她快点离世——”

    梁沉说到这,声线都有明显的颤抖,这些话,他一直想找个人说,没想到听他说这番话的人,是薄叙。

    他稍微平复情绪,跟薄叙道歉:“抱歉,我不知道我朋友找桑枝的事,他们应该是太担心我,所以想到这个办法。”

    “我知道。”薄叙理解地说道,“桑枝也知道你家人应该是没办法了才找她。她拒绝这个要求之后,其实有些不安。”

    梁沉有些明白:“她可能是担心因为她没劝,会导致我后面出什么事。她会因为这个良心不安。”

    薄叙轻轻点头。

    桑枝确实有在因为这个而感到不安。

    今天他来看梁沉,不止是想帮桑枝过来看一眼,实际上,他也会担心梁沉。

    他能理解桑枝昨晚的情绪,就像是担心一个普通朋友,是人之常情。

    “为了别让她良心不安,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梁沉疲惫不堪的脸上露出一个很轻的笑,“我从来没有给过她什么,至少,不能让她再因为我而过得不开心。”

    薄叙听到梁沉这么说,放心几分,他说:“一切都会好的。”

    是啊,一切都会好的。

    梁沉觉得自己确实不该再颓废下去,昨晚他从俞思乔那里听说了桑枝拒绝来劝他的事,他竟然觉得松一口气。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桑枝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吧。

    分手这么久,桑枝也已经结婚,有了新的生活,梁沉希望她过的幸福,更希望她不要后悔曾经选择过他。

    这大概是他唯一的私心了-

    晚上雨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薄叙临走前,梁沉给了他一把伞。

    与梁沉告别后,薄叙撑着这把雨伞,走出这栋单元楼。

    夜雨坠落,单元楼前亮着昏黄的路灯,滴滴下落的雨水折射着路灯亮光。

    风拂过来,湿漉漉的。

    大约是这个时候,薄叙才真的明白,为什么当初桑枝会喜欢梁沉。

    梁沉有一颗柔软的心,对所有的一切都抱有善意。

    换做是别人,以他们这样的关系,梁沉或许会很抗拒他的出现,可是梁沉没有。

    他们永远都是友好和善又疏离地相处着,算不上朋友,也算不上敌人。

    或许正是梁沉这样柔软的性格,才抚平了高中那几年桑枝身上的尖锐棱角。

    又是因为过于柔软,从而导致懦弱,最后他扛不住压力,向桑枝提出分手。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注定。

    薄叙走到车边,预备打开车门的时候,长裤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他换了一只手撑伞,另只手拿出手机,看到是薄一璇来电。

    “喂,怎么了?”

    “哥,刚才嫂子给我打电话了,她好奇怪,问了我好多吱吱的问题。”

    细雨震颤着车身,也震颤着伞面,发出窸窣不定的声响,薄叙的心随之一颤。

    他敏锐地觉察到什么,问薄一璇:“她特意打电话问你吗?”

    “是啊,我搞不明白。”

    “她问了什么?”

    “就问我你是什么时候把吱吱带回家的,还问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噢,还问我玩不玩微博。”

    薄一璇似乎是真的很疑惑,说完才发觉自己提到了这两年一直不敢在薄叙面前提的小猫,她后知后觉地弱下声来:“哥,对不起啊,我不想惹你难过的。”

    薄叙的神经倏地紧绷起来,他知道,桑枝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些问题。

    除非——

    他已经猜到什么,像是深埋心底多年的秘密终于窥见天光,最后一场春雨袭来,将他的秘密他的心,淋得湿透。

    “没事,”薄叙尽量稳着声,安抚妹妹,“不说了,你早点写完作业睡觉,周末回家陪你玩。”

    “嗯嗯,哥哥晚安。”薄一璇难得乖巧,挂断电话。

    通话一结束,薄叙就感觉周遭静得只剩下雨声,同时也让他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在狂烈跳动。

    这时候,手机再次震动。

    这次是一条推送通知。

    他的微博有新的评论。

    薄叙用了几年的账号,只关注过一个人。

    他也没有任何粉丝。

    偶然的新粉丝,他都会移除,却又不舍得将微博设为私密账号。

    也许那是他的妄想,但他是真的希望,有一天,他喜欢的女孩,会看到他藏在这里的爱意。

    原来这真的不是他的妄想。

    他喜欢的女孩,真的看到了他长达七年之久的暗恋,看到他那漫漫岁月中独自承受的孤独和晦涩。

    在他那条毕业卡片的微博下面,桑枝在一分钟前评论:

    “我收到了。”

    ——希望你能收到。

    ——我收到了。

    仿若是跨越两个时空的对话,当年身着校服的少年,小心翼翼准备好毕业卡片,写上最清涩真挚的毕业寄语。

    他祝她毕业快乐,祝她永远开心。

    再在晚自习下课,全校学生都走完的时候,悄悄放到她的课桌上,一颗心忐忑着,希望她能收到。

    漫长的几年之后,他终于得到她的回应。

    她说,她收到了。

    五年后的她,对五年前即将高三毕业的他说,她收到了-

    夜雨细碎,一道偏黄车灯穿越雨幕,所有雨水在灯光之中无所遁形。

    桑枝撑着雨伞,站在别墅前的车道旁,看到熟悉的黑色越野出现在眼前时,她的眼睛像是被这场雨浸润,稍一眨眼,就能掉落下眼泪。

    车里的人应该是看到了她,在离她几步远的时候就停下了车。

    车门打开,薄叙下车,他不知桑枝怎么会等在这,来不及打伞就走向她。

    桑枝也撑着雨伞第一时间向他跑来。

    两人在中途碰上。

    雨声稀里哗啦的的响彻在耳旁,桑枝停在薄叙身前,握着伞柄的手努力抬高,将自己的雨伞分给他。

    就像以往那么多次,他为她打伞,为她遮去这个世界朝她袭来的风雨。

    可是她的个子不够高,他又太高,她为他撑伞的动作显得是那样笨拙。

    薄叙下意识伸手,想接过桑枝手里的雨伞,桑枝却不肯给他,偏要自己给他撑伞。

    她一边踮脚努力着,一边笨拙着将伞面向他倾斜,也一边不住地掉眼泪。

    现在她才明白,原来,爱就是下雨时分那一把倾斜的伞。

    她怎么现在才明白,她真的明白的太晚。

    薄叙黑沉的眼底微光颤动,他看到桑枝半个身体都被雨水淋湿,她红透的眼睛一直在无声落泪,他很是心疼,忍不住张开手臂,将她搂到怀中。

    被抱住了,桑枝就失了力,手中的雨伞垂落到地面,两个人都陷进了雨幕里。

    她的耳朵感受到薄叙强有力的心跳,身体感觉到属于他的皮肤温度,她的情绪再控制不住,双手紧紧拽住他的衣服,衣服生出的褶皱逐渐被雨水打湿。

    桑枝把头埋在薄叙怀里,哭得肩膀颤抖,她好想说什么,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好想告诉他,是她太笨了。

    笨到一直没发觉他藏了这么多年的暗恋,笨到以为一切都是巧合,更是笨到还在猜测结婚之后他有没有一点喜欢上她。

    她真的笨的可以。

    哪有人会在暴雨的夜晚,特意跟她交换一把雨伞,哪有人会在暴雨的陌生城市,特意陪她坐那么久,跟她分享一首歌。

    那个时候她就该察觉到的。

    明明他也给过那么多提示,他说起过她曾翻阅过的书,告诉过她世界上不止梁沉一个选择。

    在酒店的那三天,他更是说过,至少那个时候,只看着他。

    他的嫉妒,他的不甘,他的喜欢,全都藏在他每一次欲言又止的沉默里。

    薄叙的手心轻轻抚在桑枝脑后,手指揉过她淋湿的头发,纵然心头有千言万语,在这一刻,他更想哄她。

    他的唇轻碰到她的耳朵,低涩着声说:“一直暗恋的人是我,为什么是你哭呢?”

    “不要哭了好不好,不要为我掉眼泪。”

    桑枝终于从薄叙怀中抬起脸,红肿的眼睛,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的身体发着颤,抽抽嗒嗒的,望着薄叙,想说话,还是说不出一个字,像是被这场雨剥夺走了言语的能力。

    最后,她重新把头埋到他怀里,伸手主动将他抱紧。

    桑枝抱得很紧,她知道她此时此刻,抱的不止是现在的薄叙,更是那漫长七年里,那个孤独,又执着的少年。

    第59章 chapter 59

    59

    “张嫂, 姜汤记得熬浓一点,这样驱寒效果才好。”

    别墅里,桑瀚明对准备去厨房熬姜汤的张嫂叮嘱道, 张嫂应了声“好”, 赶忙去厨房忙活。

    桑瀚明在客厅里坐下, 时不时望向二楼, 脸上流露几分担心。

    好在苏绮贞很快就下楼来。

    桑瀚明一见到楼梯上的苏绮贞, 就站起来问:“怎么样,衣服都送过去了?”

    “拿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先让女婿暂时穿一下。他们俩现在正在房间里换衣服。”

    苏绮贞说着, 走下楼梯, 往厨房那边瞧一眼:“吩咐张嫂熬姜汤了吗?这两人淋了雨, 全身湿透, 不喝点驱寒的姜汤,容易着凉。”

    桑瀚明说道:“吩咐了,张嫂已经在准备。”

    “那就好。”苏绮贞走向桑瀚明,扶住他的胳膊,笑了笑:“你别担心, 就算他们两个吵了架闹了别扭,现在估计也已经和好。”

    她挽着他的胳膊,两个人一起坐到沙发上, “小夫妻哪有不吵架的。”

    “晚上看她一个人回来我就感觉不对劲, 果然是闹了情绪。”桑瀚明叹了一声, 说道:“只要咱们女儿没受委屈就好。”

    做父母的,哪能不担心孩子, 晚上桑瀚明和苏绮贞见桑枝突然跑出门,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两个人都紧张得不行。

    还好,桑枝只是在外面路边等薄叙。

    他们不知道两个孩子发生了什么,或许是吵架了,或许是闹别扭了,所幸,现在是又和好了。

    二楼,桑枝的卧室。

    桑枝换了一件干净的睡裙,站在洗漱台的镜子前。

    吹风机带起的热气氤氲着镜子,模糊镜面里,站在她身后的薄叙比她高出好多,此刻正低着头,认真地给她吹着头发。

    吹风机嗡嗡的声响,让桑枝想起四年前在江市的酒店,她也是这样淋了一场雨,他也是这样为她吹干头发。

    镜子里,他的眉眼被雾气朦胧,看不清,五官轮廓却在她脑海里格外清晰。

    几分钟后,头发吹干,吹风机的声音骤然停歇。

    薄叙将吹风机放到洗漱台的台面上,抬眸时候,眼皮轻掀,与镜子里一直看着自己的桑枝对上视线。

    他就在她的身后,他们近在咫尺。

    对视须臾之后,桑枝先眨动哭红的眼睛,低下眸光,慢吞吞地转过身,面对薄叙。

    姗姗来迟的难为情让她不好意思抬头,视线所及是薄叙身上浴袍的斜襟,和斜襟交错之间露出的小片皮肤。

    苏绮贞刚才送过来一套干净的衣服让薄叙先换,薄叙还没换上,现在穿的是桑枝的一件男女同款的浴袍。

    给她穿的时候很大,穿在他身上,又好像刚刚好。

    “下回,我也给你买一件这样的,你穿起来比我合适。”

    桑枝像是在跟薄叙说话,又像是在自我嘀咕。

    薄叙的手指勾起桑枝垂在脸侧的头发,撩到她耳后,将她低着的小脸从垂落的头发中剥离出来。

    “没关系,不用的。”他说。

    “不行,”桑枝倏地抬起脸,坚定的目光对上薄叙漆黑的眸,“我不止给你买这个,我还要给你买好多好多,我要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买给你,我要对你很好很好,我一定会做到的!”

    面对桑枝信誓旦旦的承诺,薄叙的眸色却深了几分,他的手还抚在她耳后的头发上,发丝绕着他指间,让他的心怔忪缠绕。

    “桑枝,我不希望你对我感到愧疚。”

    他不希望桑枝是因为知道他这么久的单恋而想要弥补他,这不是他想要的。

    如果是这样,那他宁愿桑枝什么都不知道,宁愿他对她漫长的喜欢永远是一个秘密。

    先前哭了那么一场,桑枝的眼皮已经有些肿,现在鼻尖也还是红红的,看着可怜又可爱。

    她听出薄叙的意思,眼眶瞬时湿润起来:“我没有,我不是因为觉得愧疚才想对你好……”

    “我……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想对你好。”

    薄叙气息微定,思绪僵滞片刻,并未来得及消化桑枝刚刚说的那句话,就看到桑枝咬了咬唇,像是鼓足勇气一般,对他说:“在今天之前,我就已经有些喜欢你了。我说不上是在什么时候对你心动的,也说不清是哪个瞬间,反正,我就是已经慢慢喜欢上你。”

    “如果不喜欢你,我根本不会吃你那个初恋的醋,不会一个人猜来猜去,猜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昨晚更不会跟你闹脾气生闷气。”

    “薄叙,我知道我对你的喜欢来得太晚了,我真的有些迟钝,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我这么笨。我总以为我们相遇是意外,相亲是意外,原来意外的那个人只有我,努力让这些意外发生的人是你。”

    “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桑枝的话音只是稍一落下,下颌就被薄叙的手指掌控着抬起,他灼热的气息在她鼻尖交错纠缠,唇瓣热切地与她相抵。

    她的身体不受控地往后倾,他另只手牢牢扶住她的腰,五指张开,冷白的手背上筋骨分明。

    他含过她的唇,吻得温柔又热烈。

    像是将这么多年,所有深埋心底的情绪全都释放出来。

    桑枝的心开始发颤,湿润眼眶里的泪水随着她的闭眼而滑落脸颊,薄叙发觉她的眼泪,吻从她的唇缓慢移落到她眼睛,再一点一点吻去她眼角的潮湿,吻去她脸上的泪痕。

    他什么时候奢望过桑枝的告白呢?

    他从来不敢奢望桑枝这样向他告白,这一刻,他听到桑枝说这些,被桑枝的情绪感染,他也想落泪。

    他想到过去那么多年,他看到的永远只有桑枝的背影,在那些孤寂晦涩的时刻,他从未有过鼻酸的感觉。

    他忽然好想回到几年前,对那个苦苦坚持的少年说,幸好你没放弃。

    谢谢你没放弃。

    薄叙没有再吻下去,高挺的鼻尖从桑枝脸上滑过,缓慢收回下颌,退开一点。

    像是无比珍惜一般,手指轻轻抚动着她的侧脸,指腹摩挲脸上肌肤。

    “桑枝,以后的每一天,我一定会比今天还要爱你。”

    桑枝鼻子一酸,再次忍不住眼泪,手臂环绕住薄叙的脖颈,努力踮脚去够他的唇。

    他顺手圈住她的腰,让她向自己借力,再将她提抱起来。

    桑枝坐到洗漱台旁边,薄叙原本拢在她脸侧的手放下,撑在她身旁的洗漱台的台面上,另只手还是搂着她的后腰。

    他的手臂很长,轻轻一搂,就能将她的纤细的腰身搂完,让她贴到自己胸膛。

    她的双腿分开,悬在洗漱台前,睡裙裙摆移落到大腿上方,露出白皙滑嫩的腿面皮肤。

    他们开始很深很深地接吻,舌尖交缠,舌面摩擦,空气升温,彼此相碰的皮肤开始相互燃烧。

    桑枝在这个吻里逐渐脱力,双臂虚虚挂在薄叙肩侧,睡裙的吊带也不知何时从肩膀上滑落,宽松领口随着吊带而往下坠,露出锁骨一下一大片晃眼的白。

    白里透红的胸膛皮肤因缺氧而颤弱起伏,漂亮的弧度若隐若现。

    两人呼吸绵长缠绕,在突兀的敲门声响起时,缓慢分开。

    门外传来不算清晰的声音:“小枝,我来给你送姜汤。”

    桑枝喘着气,低着眸,脸上的红晕一直漫延到细长的脖颈。

    薄叙克制心底的潮涌,撑在桑枝身侧的手上移,指尖勾起她滑落到肩下手臂处的睡裙吊带,将吊带扶回原位。

    他们相互喘息,呼吸放缓,在稍微冷静几秒后,桑枝说:“……听声音是我妈。”

    薄叙点点头:“我去开门。”

    他要转身时候,桑枝的小手抓住他的衣袖,红着脸说道:“还是我去吧,你……”

    她的目光从他腰下的浴袍扫过,“你现在这样,里面又什么都没穿,竟然还想出去。”

    就他这样,怎么能去开门。

    他不害臊,她还害臊呢。

    薄叙停了一下,轻轻露出个笑,抱住桑枝的腰,将她从洗漱台上抱下来,再伸手拿过挂在墙壁上的另一件女款的厚实浴袍,套到桑枝身上。

    桑枝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确认浴袍足够厚,遮掩住自己全身,也确认自己脸上看不出什么后,才走出浴室去开门。

    门外,苏绮贞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姜汤。看到桑枝后,她说:“姜汤一人一碗,喝了才不会着凉。”

    桑枝伸出双手,从苏绮贞那里接过托盘,姜汤浓烈辛辣的味道刺激鼻腔,她微微眨动眼睫,小着声:“谢谢。你和爸早点睡。”

    然后又加一句:“晚安。”

    苏绮贞稍愣,随即快速点头,笑起来:“嗯,晚安。”

    这是这么多年,桑枝第一次对她说晚安。

    她们紧绷多年的母女关系,终于有了缓和。

    她很高兴。

    送走苏绮贞后,桑枝一手端着托盘,一手关上卧室的房门。

    在浴室的薄叙听到了关门声,才从里面走出来,先走向桑枝,接走她手中的托盘。

    “是姜汤?”

    “嗯,我妈说我们每个人都要喝一碗。”

    桑枝的卧室很大,床前面有一张懒人沙发,棉花糖似的,软软绵绵。

    沙发前有一张矮小的小茶几,是可爱小绵羊的造型。

    薄叙把托盘放到茶几上,俯身端起一碗,递给桑枝:“喝吧,别感冒了。”

    桑枝闻到味道就立刻皱着脸躲开:“不要——”

    “最讨厌姜汤了。”

    看桑枝要跑,薄叙放下姜汤,直接拽住她的手腕,把她压到了软绵的懒人沙发上。

    “听话。”他吻着她颈侧皮肤,哄着:“不然会生病。”

    桑枝被薄叙亲得有些痒,整个人往边上躲,还是很抗拒:“我真的不想喝——”

    “那喝一半?”

    桑枝犹豫一下,妥协了:“好吧,就一半。”

    薄叙这才松开桑枝,转身端过姜汤,瓷碗的边缘递到她嘴边。

    桑枝紧蹙着眉头,嘴唇含住碗的边沿,由薄叙喂着,勉强喝了小半碗。

    这碗姜汤又浓又辣,桑枝感觉被辣到脑袋发晕,好不容易缓过来,薄叙就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两人暂时处于平视的高度。

    他后背靠着懒人沙发柔软的靠垫,手掌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压过来与自己接吻。

    桑枝觉得不公平,撇开头躲闪着薄叙的唇,鼓着脸说:“你都没喝——”

    “你喝了,就等于我喝了。”

    桑枝:“?”

    薄叙不再浪费时间说话,重新扳正桑枝的脸,吻着她的唇。

    姜汤的辛辣在两人的气息之间缠绕弥漫,好似是姜汤的作用,桑枝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瞬间热了起来,和心脏一样,烫得像一颗熊熊燃烧的火球。

    刚才套上的浴袍被丢到一旁,光是一件单薄的睡裙,都让她觉得太热。

    桑枝的手不自觉攥紧薄叙胸口的浴袍布料,而后手指碰向他腰间,扯开浴袍的系带。

    她把薄叙的浴袍打开,手心搭在他平直有劲的肩颈上,贴近着身躯吻了好一会后,她躲开他的吻,气喘吁吁地说:“我们……可以睡觉了。”

    薄叙下颌偏移过来,还想继续吻,桑枝颤着肩膀往后退了一下:“今晚只能单纯地睡觉。不能再亲了。”

    薄叙眸色沉黑,压抑着汹涌而来的欲望。他理智还在,短暂平缓呼吸后,似是无奈一笑:“那你脱我衣服干什么?”

    “摸摸你的肌肉,望梅止渴。”

    薄叙:“……”

    桑枝不跟薄叙开玩笑了,利索地从他身上下来,把他的浴袍重新盖回去。

    小小一张懒人沙发根本挤不下两个人,但是桑枝还是挤在薄叙身旁,侧着身,抱着他。

    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好像知道你第一次亲我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凶了。”

    她以一个缱绻依赖的姿势抱着他,回忆起他们第一次接吻,还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你一定忍了很久吧?”

    薄叙平复着刚才被桑枝招惹起来的情动,主动张开手臂,让桑枝躺到自己怀里。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额头,不置可否的应着:“以前看到你和他——我有想过,为什么被你亲的人不是我。”

    桑枝怔愣着,从薄叙怀里抬起头,眼睫恰好擦过他的下颌。

    “你什么时候看到过?”

    “高考结束那天,在校门口。”

    被薄叙这样一提,桑枝才回忆起高考结束那天的事情,原来那天,薄叙都看到了。

    她忽然露出心疼的表情:小手揪着他的浴袍领子,问他:“那你当时,是不是很难过?”

    薄叙低眸看着桑枝,目光坦诚,“嗯。又难过,又嫉妒。”

    桑枝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像哄小孩一样:“现在你不用嫉妒任何人了。”

    薄叙翘起唇角,笑着搂过桑枝,说:“是的,我不用再嫉妒任何人。”

    桑枝重新趴到薄叙怀里,头靠着他胸膛,指尖划动着他的喉结。

    “你还记不记得昨晚我们说了什么?”

    “什么?”

    “我们说好了,不再提梁沉。谁提谁是狗。你给刚才提了。”

    薄叙还是笑着的,配合桑枝:“汪。”

    桑枝扑哧一声笑出来,玩着他喉结的手抬高,碰到他还没完全吹干的头发揉了揉:“乖。”

    “既然提了,有件事得跟你说,不然下一次我又得学狗叫。”薄叙捉住桑枝揉自己头发的手,缓慢放下,转而与她十指紧扣。

    “晚上我去看过他。他状态好了一些。你不用担心。”

    桑枝很是诧异,再次抬头,与薄叙对视着。

    薄叙看穿她的心思,安抚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吧,我不会误会什么。我也会担心他。”

    “他以后会慢慢走出来的,你不用因为你的决定而感到不安。”

    桑枝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人会和她心意相通。

    她的心思,她的想法,不用她说,薄叙都能知道。

    说不感动是假的,她张了张嘴,但是为了不变成小狗,她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给咽了下去。

    “已读不回,不提了,别想骗我学狗狗叫。”

    桑枝俏皮的语气,真的让薄叙觉得好可爱。

    薄叙眼底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说:“好,以后都不提了。我也不想再学狗狗叫。”

    两个人在懒人沙发上抱了一会,桑枝忽然想到什么,从薄叙怀里挣脱开,跑到一旁,从她还没收起来的纸箱子里拿出那张蓝色卡片。

    然后她又躺回到薄叙怀里,把卡片打开,很珍惜地看着。

    “我要把它裱起来。”桑枝说,“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我一定要把它好好保存。”

    其实,薄叙并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再次看到这张卡片。

    当时写下毕业寄语时那晦涩难言的情绪仿佛穿越时光,翻江倒海般涌向他的心。

    桑枝问他:“你会不会很遗憾我现在才看到?”

    他摇摇头。

    “没有遗憾。现在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遗憾都没有。”

    青春哪能没有遗憾。

    曾经他多么的不甘,但是这份不甘到了今时今刻,却让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那么多青春里留下的遗憾,也许就是为了今天而准备。

    他所走过的路,经历过的沉默时光,暗自希冀的偶然相遇,一年又一年的失望落空,在这一刻,全都值得。

    “桑枝。”

    “嗯?”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