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镜头准时关闭，直播间观众还在依依不舍。
陆浑刚想走过去，立刻发现祝清满眼警惕地看着他。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现在已经没观众了，少在我面前装可怜。”祝清瞪陆浑一眼，“我还想问你呢，到底发什么疯？”
陆浑垂下眼睛，他不是不愿意回答，是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只是想到祝清以后有可能洗去他的标记，理智就忽然丧失。
像个疯子一样。
活到现在，他从未有过这样失控的情形。
陆浑想，他今晚这样，祝清一定会觉得害怕吧。
会不会更迫不及待地离开他？陆浑不敢问。
之前的念头再次冒出来，如果人真的能回到过去就好了。
陆浑低着头不说话，手指无意解锁屏幕，原本暂停的视频再次重头播放。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以前真人在面前你都爱答不理。”祝清没好气说，顺手拿过陆浑手机退出软件。
陆浑知道自己不占理，但也坦荡地承认：“我那时候确实不想理你。”
祝清：……
他还以为陆浑学会好好说话了呢！
果然只是为了讨好观众，镜头一关原形毕露。
“真是谢谢你不愿意骗我啊。”祝清咬牙道。
“半个月时间，你踩坏了我种的所有花。”陆浑慢慢说。
祝清一脸迷茫：“你那时候还种花了？”
见祝清表情好了些，也愿意理自己，陆浑这才走到他身边坐下：“种了很多，每次刚发芽就要被你踩一脚。”
祝清确实不知道这事，他真以为陆浑就是喜欢待在花园里：“那你也没跟我说啊！”
一句话的功夫，陆浑就这么不想跟他说话吗！
“我没怪过你。”
对小时候的陆浑来说，花苗被踩坏了再重新种就行。
比起和人交流，他更愿意再种一遍。
祝清面无表情给陆浑鼓掌：“陆总真是胸怀宽广。”
“你和小时候长得不太像。”祝清幼时被奶奶养得圆滚滚，是个小胖墩，还很凶，动不动就要举拳头揍人。
所以陆浑很难将记忆中的小孩跟现在的祝清联系在一起。
“废话！”
“你只记得动画里那些吗？”陆浑问。
祝清语气不怎么好：“能记得一点就不错了，你以为自己很重要吗？”
“我记得，每件事都记得。”陆浑轻声说，“如果你想知道，我慢慢告诉你。”
“不想知道，少套路我。”祝清回他。
“你那时候为什么突然离开？”
祝清脸色变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没什么理由，我当年只是个小朋友，当然是父母带我去哪，我就去哪。”
陆浑轻声说：“如果你没离开，我们就能更早认识，人如果能回过去就好了。”
祝清愣了两秒，陆浑以前不是说假设如果和幻想回到过去都是愚蠢的行为吗？
“就算我跟小时候长得不一样，你后来听见名字也没觉得有问题？”祝清还是生气，“你记性全世界最好，什么都能记得，除了……”
祝清将剩下的话咽回去，这样说显得他太蠢了，好像他还很在意陆浑一样。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陆浑说。
祝清五岁之前跟爷爷奶奶生活在法国，母语说得不流畅，经常说着说着话就变成法语。
他自己根本注意不到。
所以那半个月里，陆浑大部分时候都不知道新来的小胖墩叽里呱啦说些什么。
勉强能听懂的几个词汇告诉陆浑，这小胖墩想跟他当朋友。
祝清：……
为什么会是如此荒唐的理由，陆浑那么厉害的人，居然会听不懂！
陆浑大概能猜出祝清的想法：“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小时候很多人都怀疑我是个傻子。”
祝清忍俊不禁，又立刻收起笑容，他明明还在生陆浑的气。
见祝清露出笑容，陆浑悬起的心又往下落了一点。
他试着跟祝清说起小时候的事情，见他没反感才继续说下去。
从小，陆浑就不爱跟人交流。
不知何时起，有个谣言越传越广，陆家未来的继承人是个话都不会说的傻子。
父母带陆浑去做了很多检查，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也看过很多心理医生，也说陆浑没问题，他就是单纯懒得说话，懒得理人。
说难听点，他是觉得整个世界除他以外都很蠢。
陆浑的确很聪明，光靠自己看书就学会很多东西。
不至于是三岁半会八国语言的天才宝宝，但他三四岁时，英语已经说得非常流畅，还对另外一个小语种感兴趣。
为了让儿子合群些，父母还是选择把他送去幼儿园。
结果没什么不一样，他依旧选择孤立整个世界。
幼儿园里的孩子也开始孤立陆浑，祝清转学去的那天，正好撞见一群孩子往陆浑身上丢虫子。
他当然看不惯那种事，又觉得陆浑好看，想跟他当好朋友。
“祝清。”陆浑朝祝清笑，好看的眼睛跟着弯了弯，“我后来听你的话，学会仗势欺人了。”
祝清愣住，好一会才说：“你说话就说话，笑什么笑，显着你了！赶紧睡觉吧，一天到晚烦人得很！”
他伸手关了灯，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挡住微微发红的耳朵。
祝清在心里骂自己，你这个没出息的家伙！
陆浑这混蛋，苦肉计用完还接着美男计，心眼子可真多！
见祝清没有赶他走的意思，陆浑轻手轻脚躺下。
他侧过身，盯着祝清的背影。
他小时候确实如医生所说，认为全世界都无趣，只愿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个成天嚷嚷要跟他当朋友的小胖墩还算有趣，只有一点点。
年幼的陆浑想，再过几天。
几天后，他就试着跟小胖墩做朋友。
可做完决定的第二天，当他又蹲在花园看花时，没人在耳边吵闹，也没人踩坏刚发芽的小苗。
班里那些讨厌鬼小孩聒噪得很，往他身上扔树叶或虫子，嘴里嚷嚷着小哑巴、小傻子。
没有喜欢揍人的小胖墩在，这些人又开始故技重施。
陆浑忽然想起小胖墩的话：“有我在，你以后要学会仗势欺人。”
说这话时，他掐着腰，明明只是三头身幼崽，却有种将全世界都踩在脚下的豪迈感。
陆浑将地上的虫子树叶捡起，一一丢回去，他说：“再有下次，我会让你们的父母亲自来给我赔礼道歉。”
那些孩子显然不是完全不懂事，闻言一哄而散。
陆浑仰头看天空，恰好有架飞机从头顶划过。
他想，小胖墩不见了，会是坐这架飞机离开吗？
以后，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没关系，他还会有新的朋友。
陆浑从背后靠近祝清，额头抵着他后背：“对不起，我现在才想起你。”
对不起，他总是沉浸在自己构造的世界中，忽视身边人的感受。
到现在为止，陆浑才惊觉自己究竟做错多少事。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都是祝清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拽了出来。
祝清给了陆浑一手肘，温馨的氛围荡然无存：“再说一遍，离我远点！”
陆浑揉了揉被打痛的肩膀，眼睛弯了弯，果然这才是他真实的性格。
过去三年，真是辛苦祝清了，幸亏他是演员。
这时，有个念头从脑海飞快闪过，快到陆浑都没捕捉住。
陆浑因为良好的作息入睡时，祝清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因为陆浑的补充描述，多年前的模糊记忆渐渐清晰，他不知该作何感想。
原来从初遇开始，他和陆浑就不在同一频道。
陆浑这混蛋好的不学，学什么仗势欺人啊！
他小时候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最后让人欺负到自己身上！
陆浑傍晚那么折腾，他今天身体居然没有任何不适，还隐隐有些轻松。
祝清手掌贴着小腹，这小崽子到底多喜欢他爹的信息素啊，果然就是个小混蛋。
身体不难受，又睡不着，祝清只能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微博。
这是他的私人手机，里面的社交账号也是私人账号，算不上小号，很多老粉都知道。
他平时发剧照代言的那个账号是工作室在运营，粉丝大多更关注这个，因为祝清经常会在这里发日常，时不时还会挑着评论回复。
微博名也很简单，是三个字母zzz。
刚出道时，祝清经常操着这个账号跟黑粉对骂，粉丝每次想帮忙都插不进嘴。
后来他粉丝越来越多，每次跟黑粉吵架，他还是会亲自上阵。
自从结婚，祝清脾气已经收敛很多，最多也就怼怼营销号。
祝清一直觉得陆浑挺神奇的，明明知道他这个账号，也知道他经常跟营销号吵架。
全网都有他脾气不好的通稿，但在陆浑眼里，他脾气很好很温柔，是个特别完美的omega。
看见祝清上线的提醒，粉丝们纷纷赶到他的微博下留言。
“老婆这么晚还没有睡吗？”
“好久都没分享日常了，孩子饿饿。”
“都要离婚了，哪里还有心情分享日常！”
“为什么又提离婚这件事，不听不听，给你个陆总眼神杀！”
“爸爸，如果你跟陆爸爸以后离婚我应该跟谁啊！”
……
祝清心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心情好差，不如找几个黑粉吵吵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