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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秦弋差点没将手里的叉子掰断。

    “……”

    摸一下?

    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话都说出去了,沈渡才发觉自己干了件什么蠢事。

    但来不及后悔,这样显得他很怂。

    沈渡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倾身,以一种倨傲的态度逼视秦弋:“我说,你、摸、我、一、下。”

    秦弋目光淡淡的:“奇怪的要求。”

    沈渡挑衅道:“你不敢?”

    “这不是我敢不敢的问题。”

    秦弋端坐着,双手交叠撑在桌面,眉眼墨一般,漫不经心地看向他,“而是咱俩谁占了谁便宜的问题。”

    沈渡皱眉:“这个问题不是很明显吗。”

    “——当然是你占我便宜。”

    “是吗。”秦弋短促地笑了声,“你从什么地方得出的这个结论?”

    “还用问?”沈渡回答得理所应当:“你是gay啊。”

    “gay怎么了。”

    沈渡不说话了,但秦弋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嗯?”

    “你说怎么了!”

    沈渡被他问得烦了,心说这人心里真的一点数没有么,非要他把话说那么明白?

    “你他妈到底摸不摸?”沈渡有点气着了,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直男的尊严受到了挑衅,“不会真不敢吧?”

    他都没说什么呢,不知道这人到底在顾虑什么。

    “……”

    秦弋饱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这让他怎么回答。

    实话和谎话,一个都不能说。

    “怎么,还需要我教你?”沈渡开始瞎扯。

    于是秦弋就道:“确实不会。”

    他从善如流地伸手,“你教我吧。”

    沈渡:“……”

    他妈的,摸人都不会,这么大岁数白活了。

    “不是,别告诉我,你连小姑娘手都没摸过?”

    秦弋回答得理所应当:“我一个gay,摸小姑娘手干什么。”

    沈渡心想也是,从容换了说辞:“那小男生总摸过吧?”

    没想到秦弋挑了下眉:“你指这种摸?”

    沈渡直觉有哪里不对:“有什么不一样?”

    不都是摸。

    “当然不一样。”

    秦弋轻笑了声,直直地看向他:“我摸小男生都摸那种地方。”

    说着,目光缓慢地朝他身下瞥了眼。

    很轻、很撩的一眼。

    沈渡脸色噌地一下爆红,跟变魔术似的,差点就绷不住要并腿了,“你他妈——”

    他今天穿了条牛仔裤。

    应该,不明显吧??

    “我怎么。”

    秦弋优雅地喝了口水,道:“我们gay就是这样,既然要摸,那就要摸爽,亏本的买卖可不干。”

    “所以你真摸过小男生?还是小男生摸过你?”沈渡皱了皱眉,抓住了重点。

    秦弋没说话,但就是这样暧昧模糊的态度,让沈渡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所以gay都玩这么花是吗??

    他觉得自己还是太肤浅了,昨晚就多余问【梦中情意】。

    如果gay都是这样的——

    那沈渡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是gay。

    秦弋将男生的表情尽收眼底,无声勾了勾唇。

    真好骗。

    “所以还要继续吗?”

    他作势要起身过来,还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姿态:“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大方点,让你自己选一个地方。”

    秦弋伸手:“来,我摸你一下。”

    “摸个屁!”

    沈渡一下弹开,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路从脸红到了耳根。

    他咬牙切齿道:“让你摸就摸,能不能别这么随便?”

    秦弋:“那我该怎样?”

    沈渡:“骂我流氓啊,傻逼。”

    秦弋:“……”

    沈渡脸色通红,但表情很臭,想走,想着碗还没洗,又绕回来把碗洗了。

    这次也没放洗碗机,因为他不想这么快就出去面对秦弋。听着客厅里没了动静,他才将洗好的杯子和碟子放到碗柜里。

    然后将厨房门关得震天响。

    客厅里果然没人,餐厅也没,只有主卧的门半掩着。

    他生气地冲里头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犹觉不够,还附赠了几句不太能听得懂的鸟人鸟语。

    他以为没人看到。

    但其实秦弋早通过监控将他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沈渡忿忿回到房间,把抱枕当秦弋揍。

    啊啊啊啊啊!

    丢死人了!

    最近怎么老干这种丢人的事情!

    沈渡摸出手机给【梦中情意】发消息。

    【深°:我现在郑重告诉你。】

    【深°:我绝不会是gay。】

    隔壁。

    秦弋拿了衣服正打算去洗澡,挑了条颜色较鲜艳的浴巾。

    如果郑青或者别的了解秦弋的人在这里,肯定能看出来他心情不错。

    说实话,昨晚他引导沈渡去试一试的时候,确实没想到那家伙会想到这种法子。

    脸皮薄还敢这么撩。

    不知道是胆大还是缺心眼。

    【梦中情意:这跟你朋友有什么关系?】

    【梦中情意:我们不是在说你朋友吗?】

    【深°:……】

    【深°:我朋友让我跟你说,他绝不会是gay】

    秦弋靠着衣柜,手里捏着脱了一半的衣服。

    【梦中情意:试出来了?】

    【深°:没试。】

    【梦中情意:?】

    沈渡懒得打字,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捡重要的说了。

    然后开始发呆。

    沈渡侧躺在床上,腿间夹着一个抱枕,想起刚才发生的事,脸到现在都还有些烫,

    一闭上眼,脑海里就自动浮现秦弋望过来的眼神。

    ……服了。

    手机嗡地震了一下。

    【梦中情意】发了一个笑哭的表情包过来,后头紧跟着一句:

    【宝贝,你好纯情。】

    草。沈渡炸了。

    叫谁宝贝呢!

    【深°:说了是我朋友!!!】

    【梦中情意:宝贝朋友,你好纯情。】

    沈渡:“。”

    “……”

    转眼又到了周末,连续当了这么久的社畜,沈渡终于可以歇口气。

    今天早上难得睡了懒觉。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秦弋这两天不在家,得自己解决吃饭的问题。

    沈渡躺在床上,翻遍了外卖软件也不知道吃啥。他翻身找到遥控器将空调开得高了些,然后靠在枕头上发了条微博。

    @一个闲人的微博:就现在,把你们吃的外卖交出来。

    他是真的火了。

    这条微博发出去不到一分钟,立刻就有好几条评论涌进来,倒省了他的等待时间。

    【艾玛,让我看看这是谁,失踪人口回归!!】

    【深sama!!什么时候直播什么时候直播!!!】

    【@一个闲人的微博:先吃饭,吃了播,你们快给点意见】

    【跟热度,吃了天水麻辣烫,香香的~】

    【[图片]冒烤鸭,毛肚好吃,其他的一般般吧emmm】

    【[图片]全鱼宴,差点被鱼刺卡了喉咙】

    【楼上巧了不是,我今中午点的全鸡宴,各种鸡】

    【口水都流下来了,真的没人推荐这家越南菜吗,他家的外送超划算的】

    【@一个闲人的微博:我吃过这家,不太推荐】

    【遇事不决小龙虾!!】

    【好吃好吃,好好吃,深sama可以吃这家的家常菜,全国连锁的,师傅手艺不错】

    “……”

    沈渡最后点了那家家常菜,一份米饭,一荤菜,一汤。

    他其实吃不了太多。

    等外卖的间隙,沈渡抓着衣服去洗澡。

    他叼着牙刷在柜子里找到音箱,之前买东西做活动送的,还没用过。

    打开蓝牙,连上手机,随便挑了个歌单开始放。

    沈渡哼着歌,给家里做了个大扫除。

    ——都是智能机器人,他只用在旁边看着。

    做完,外卖也到了。

    或许是最近吃惯了秦弋做的,沈渡现在觉得外卖都有点不好吃了。

    正巧姚美媛女士在群里发起视频通话,沈渡接起,她和沈复山的大头同时出现在屏幕里。

    “猜猜我们在哪儿!”

    “你俩回国了?”沈渡一手拿手机,一手拿筷子,将汤里的葱挑出来。

    “NONONO,猜错了。”沈复山道,“我和你妈现在在巴塞罗那。”

    “你俩不过年的时候才去过吗。”

    姚美媛理所当然说:“巴塞罗那好玩啊。”

    “……”

    沈渡没了脾气:“好吧。”

    他将手机放在一边,摄像头只能拍到半张侧脸,桌上的东西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怎么又在吃这些。”沈复山一眼就看到了外卖的包装,道:“咋不考虑爸的提议,别不是找不到,要不爸给你介绍一个?”

    “用得着你介绍么。”沈渡说。

    这不有个现成的。

    他这语气听起来像是不大稀罕别人找的。

    明显是遇到满意的了。

    沈复山:“嗯?这是找到了?哪家姑娘,同学还是?”

    “不是哪家姑娘,也不是同学——”

    沈渡话说到一半顿住了,想起秦弋那张脸和身材,怎么看怎么和姑娘不搭边。

    “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不是什么随便的男生,也不是那种爱撒娇的。”

    秦弋坐在沙发上,双腿微敞,坐姿随意,神态懒懒的,说话时,眼底的温柔一闪而过。

    方昭一坐在他对面,怀里搂着个少年,说:“我就不爱听老秦说这些。”

    “内涵谁呢?”

    撒娇的男生怎么你了?

    他怀里那个男生闻言跟着笑了,嘟着嘴附和:“就是就是。”

    “可把他给能耐的。”

    “行了啊。”

    郑青倒完酒,说:“兄弟几个好不容易聚一次,尽听你们数落老秦了。”

    “哪敢数落他啊。”

    路宁说,“这不是听他说起那小朋友,好奇嘛,难得见老秦对谁感兴趣。”

    他们兄弟五个,自幼一块儿长大,家都在京市。

    秦弋本科毕业就脱离家族,来云山单干,一晃就是几年。还有个在国外留学,今天刚回来,下了飞机就马不停蹄赶过来。

    “说得我都有点好奇了,这家伙不是一向如此。话说回来,老秦上次动心是什么时候来着?”程奇开始撕回忆往昔。

    “别说你了。”方昭一双眼鹰隼似的,早已看透一切:“就是老秦他自己都想不起来,是吧老秦?”

    秦弋动了动嘴皮:“滚。”

    郑青端着酒杯靠坐过来,想起什么,问他:“是上次拍卖会那个孩子?”

    那次拍卖会,秦弋坏了规矩,脱离了队伍,只为接一个电话。

    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兄弟其他三个都还蒙在鼓里。

    “什么拍卖会?什么孩子?”

    路宁就是那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头发留了老长,被其主人拿了根发绳胡乱地扎起来,一脸我错过了什么的表情:“我怎么不知道?”

    程奇在一旁举手:“我也不知道。”

    方昭一:“我也。”

    “你们不需要知道。”秦弋说。

    程奇哎呀了声:“我好奇死了,郑青,他不说你说。”

    “就那样啊,还有什么好说的。”

    郑青不明白这有什么听不懂的。

    他晃了晃杯子里的酒,又问了个让众人听不懂的问题:“那套茶具送出去了?”

    “茶具?这又是什么??等等,你们两个怎么瞒着我们有这么多活动,想背叛组织了吗?”方昭一说。

    “叫你你倒是来啊。”郑青白了他一眼,扭头问秦弋:“人在云山?叫出来玩玩?”

    “对对对,叫出来玩玩。”路宁眼睛都亮了,直点头:“叫出来哥几个帮你把把关。”

    秦弋不以为意:“我需要你们把关?”

    “那咋了,不把关也要叫出来见见啊,反正都是玩。”路宁说,“叫出来呗。”

    秦弋没说话,转着手机似在思考,单薄的眼皮垂落,覆盖住微褐的眼瞳。

    “打电话试试嘛。”郑青撺掇着,“小家伙答不答应还不一定呢,别让兄弟们干着急。”

    路宁:“就是就是。”

    秦弋看了他俩一眼,“那我试试。”

    路宁:“好好好好!”

    程奇听到这话却笑了,小声跟方昭一说,“德行,这家伙早想这么干了。”

    秦狗什么样,他最清楚不过。

    秦弋拨通了沈渡的电话,路宁让他开免提。

    语音播报响起时,包间里霎时没了声音。

    嘟——嘟——嘟——

    铃响三次,对面接起。

    是一道好听又悦耳的男声:“喂?”

    下一秒。

    “坏了。”

    方昭一贴着程奇耳边说,“还真让这家伙爽了。”

    这声音,是秦狗喜欢的款。

    第18章

    沈渡收到秦弋电话时,正无聊地开了电脑,准备打游戏。

    接电话是本能,他也没想这么快接,但这手吧,它是一点不听话。

    “干嘛。”

    “在忙?”秦弋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声音听起来有点空旷。

    “是啊。”

    沈渡操纵着鼠标,点开了加速器,直接预判了他的下一句话:“忙着打游戏。”

    “……”

    沈渡不知道他是在被自己兄弟看热闹,总觉得无事不登三宝殿,认为对方打电话来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当秦弋提出过去找他玩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

    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玩什么。”他问。

    “你先过来。”

    秦弋在路宁期待以及鼓励的眼神里说道,“我们订了一个小套间。”

    套间?

    听起来就不像什么正经的场合。

    沈渡精准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你们?”

    “嗯。”秦弋说,“我和我朋友。”

    “你跟你朋友玩呗,我去不去都无所谓吧。”

    沈渡开了免提,把手机扔到桌上,“套间里能有啥玩的。”

    “什么都有。”

    秦弋声音低低的,带着点蛊惑意味:“只要你想。”

    “……”

    为什么听着感觉怪怪的。

    秦弋并不知道男生的想法,继续问:“来吗。”

    家里网不知道咋了,老断联。就是开了加速器,游戏界面都有点卡。

    沈渡索性就把客户端关了。

    秦弋还等着他的答案,他不说话,他也就不说话。

    短暂的沉默后,沈渡把电脑关了,草草说了句:“来。”

    他发誓,他是因为网烂玩不了游戏才答应的,绝对不是因为想去。

    挂了电话,秦弋抬头就对上了几双求“知”若渴的眼神。

    路宁离他最近,巴巴问:“答应了?”

    秦弋瞥他一眼,“嗯。”

    语气里带着笑。

    路宁当即拍手:“好好好好!答应了就好!答应了就好!”

    拍完,又开始莫名其妙地纠结,背着双手在原地走来走去,“这可怎么办,第一次见面,也没给人准备礼物,会不会太唐突了。”

    接着,又到处找茬:“这儿的东西是不是太少了,要不我找人再拿点儿来?”

    “还有你们。”

    他看向自己这些长得人模狗样的兄弟们,语重心长道:“一会儿说话注意点,说话前先思考一下,别跟平时在家似的,吓着人。”

    “尤其是你,程奇。”

    被点名的程奇:“?”

    “不是。”这就有点不能理解,程奇觉得自己老冤枉了,“我怎么了。”

    “一会儿人来了,少开人玩笑,把你那浪子作风收收。”

    “你他妈——老子哪里不对劲了,那是方昭一好吗。”

    “哎哎哎。”方昭一瞪他一眼,“说就说,怎么还带甩锅的,你自己什么样自己不清楚?”

    程奇毫不示弱地瞪回去:“怎么,我冤枉你了,你不是?”

    “嘿我说你——”

    “行了。”郑青出来打圆场,一手按着一个,“你们两个,凑一块儿就喜欢拌嘴,能不能有一天不吵架?”

    “又不是我先搞的事。”方昭一翻了个白眼。

    郑青无奈,看向罪魁祸首:“你也是,人老秦都没说话,你激动什么。”

    路宁摇摇头,说:“你怎么知道老秦不想这么说。”

    “我只是先他一步而已。”

    郑青看向一旁坐着的秦弋,“你呢,你也这么想?”

    秦弋低头看着手机,随口说:“不用太拘谨。”

    今天周六,街上人很多,天气也热,秦弋本来打算开车过来接他,但沈渡嫌一来一回麻烦,拒绝了,问他要了地址,准备打车过去。

    秦弋给的地址在城东,隔了大半个云山,坐车差不多要半个小时。

    还是有点远。

    所以这人这两天不在家,不是去了外地。

    沈渡知道秦弋在云山有很多套房子,但这还是头一次见识。

    他坐上车,给秦弋发了消息,想起之前答应的直播,复又登上微博。

    @一个闲人的微博:突发情况,要跟朋友出去玩,播不了了。来聊聊天,30分钟。

    【这也太突然了吧,我都期待好久了QAQ】

    【@一个闲人的微博:确实突然,刚接到的电话】

    【深sama最近都在忙什么呀,什么时候能签个MCN?,好想每天都看你直播哦……】

    【@一个闲人的微博:最近在打暑假工,有点忙,没精力直播。不签MCN,我想做自由人】

    【是跟什么朋友出去玩啊,女朋友吗?】

    【@一个闲人的微博:不是女朋友】

    【去玩啥啊,剧本杀吗,最近有个本好火,如果深sama要去的话,推荐玩这个】

    【@一个闲人的微博:他没说玩什么,不过这个名字我记住了,有空会去玩】

    【T.T老公你干嘛去,干什么不回我】

    【就是就是,老公你都回别人了】

    【啊啊啊啊是哪个妖精把你勾走了,我要穿过去,杀了他!】

    【那直播推到晚上行不行,真的好想老公T.T】

    ……

    车子在一个公馆前停下,白壁红瓦,看起来很是气派。

    坐车看手机脑子确实晕,脚踩在地面时,犹如踩在棉花上,腿一软,差点没栽下去。

    这车坐得是真难受。

    空气闷热,连吹来的风都是湿热的,估计今晚要下雨。

    沈渡摸出手机给秦弋发消息,字打到一半,懒得等,干脆一个语音打了过去。

    “我到了,你们在哪儿。”

    “怎么不提前发消息,你等我一会儿,我出来接你。”

    天太热,没待一会儿就出汗,沈渡不想在外面太久,便说:“那我先进去。”

    挂了电话,秦弋退出微博,拿了瓶水起身要出门。从他接电话起就虎视眈眈盯着的路宁立马自告奋勇地举手:“我跟你一起去!”

    秦弋垂着眼,还没说话,郑青过来把人拉走:“行了啊你,瞎凑什么热闹,等人来了不就能见到了,差那几分钟?”

    他太久没回国,也太久没碰见过兄弟搞对象,勾得好奇心起。尤其是秦弋,自他出柜后,路宁很少见他对哪个男生上过心,学生时代就是如此,一直对谈恋爱这种事表现得兴致缺。

    没经历过这种事,他表现得太激动了,如今听郑青一提醒,才反应过来:“也是,我一会儿过去,别把人吓着。那这样,老秦,你先去,我们等你。”

    说着,还做了个加油打气的动作。

    方昭一和程奇默契地翻了个白眼。

    “不用太刻意,平常心。”

    秦弋将手揣进兜里,侧脸线条锋利,临出门前丢下一句:“放心,吓不着。”

    公馆大堂很空旷,天花板有两层楼那么高,中间挂着一盏价格高昂的水晶灯。沈渡被服务生引进来,坐在旁边的皮质沙发上。

    这服务生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外语,瞥见男生一头雾水的表情,才换上了蹩脚的中文:“泥毫,请问有森么要帮你的吗。”

    沈渡摆了摆手,说:“不用,我等人。”

    这种地方,他只在陪姚美媛沈复山出去应酬的时候来过,来这儿的人,非富即贵。

    这次秦弋要带他见的,估计不是什么普通朋友。

    那服务生走后没多久,秦弋就来了。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衬衫,西装长裤以及黑皮鞋,腰间系着的皮带看起来低调又奢贵。

    “等多久了?”秦弋将手中的水递过去。

    沈渡一把贪吃蛇玩了还没五分钟,刚开始发力。

    “没多久。”蛇撞死在墙上,沈渡收了手机,抬头,愣了一瞬。

    他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公馆的牌照,又看了看玻璃窗外的天空。

    嗯……天还亮着。

    秦弋手还伸着,“怎么了?”

    沈渡飞快地眨了下眼,接过水,说:“没什么。”

    “秦老板,你和你朋友,都不缺钱吧?”

    “?”

    秦弋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他在想什么,挑了下眉:“放心,不坑学生钱。”

    沈渡喝了口水,煞有介事地咳了声,挺起胸脯:“别看我这样,哥们有钱。”

    “嗯。”

    秦弋漫不经心应了声,“你买不起我,我不接客。”

    “……”

    沈渡噎了一下,这人有病吧!

    去套间的路上,来往的都是那种精英人士,打扮得利落,眼神精明。看着不起眼的东西,随便一件问问价,都是五位数起步。

    确实不太像是那种会所。

    主要是秦弋这张脸太有欺骗性了。

    两人走在一块儿,引得路过的人扭头看了好几眼。

    男生今天随意地穿了短T短裤,全身上下可能只有那双鞋子比较贵。他年轻,也稚嫩,放在这种人精堆里,是特别的。

    所以当方昭一等人在房间里见到沈渡本人后,全部沉默了。

    程奇更是张了张嘴,小声跟路宁逼逼:老秦禽兽啊!

    沈渡没想到屋里还有五个人,且都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

    他扭头确认:“都是你朋友?”

    秦弋没说话,算是默认。

    沈渡点了点头,明白了。

    其实他家也是有点小钱的,不是没跟这种有钱人家的少爷打过交道。

    “我叫沈渡,幸会。”

    男生眼瞳澄澈,跟这样富丽堂皇、酒醉金迷的名利场半点不搭,虽然努力装得成熟稳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涉世未深。

    还是个很年轻的小朋友。

    “……”

    房间里鬼一样的安静,迟迟没有动作。

    后来不知道是谁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沈渡抬眸在屋里扫视了一圈,最先看到的就是沙发上那位褐发男人,手里晃着杯香槟,他被对方身上的金属项链晃得眼睛微眯。

    方昭一站起身,眼神复杂地在他俩之间看了一圈。

    然后停在沈渡身上。

    “冒昧问一下。”

    方昭一脸上挂上了标准的微笑,向沈渡礼貌颔首,问出了在场除秦弋外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弟弟成年了吗?”

    第19章

    成年了吗?

    那当然——

    “没有。”

    沈渡玩弄心起,眨了眨眼,无辜道:“但快了,还差两个月。”

    甚至还咬了下唇,一副不懂人心险恶的清纯男高中生模样。

    方昭一看了差点想报警把自己兄弟抓起来。

    他的表情复杂极了,看着秦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时,有人插话进来。

    “差两个月?那你不是刚高考完?”

    沈渡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沙发坐着个长发男人,五官立体,很瘦,见他望过来,友好地笑了笑:“你好,我叫路宁,是老秦发小。他叫方昭一,这是郑青。”

    路宁拍了拍坐在沙发椅上的郑青,又指了指对面还没从震惊的情绪里缓过来的程奇,“那是程奇,一位不知名退役电竞选手,你要是打游戏想上分,可以找他带你。”

    “我们五个打小一块儿长大的。”

    郑青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唇边时常噙着一抹优雅的笑容,鼻梁上一副无框眼镜衬得他气质沉稳,一派精英相。

    而那所谓的不知名退役电竞选手程奇则留有一头又野又痞的蓝色狼尾,右耳挂满了一排耳钉,一身皮夹克配牛仔,面容冷厉,辨识度极强。

    程奇嘴里本来叼着烟,但在沈渡看过来之后,顿了两秒,把烟取下来挂在耳后,冲他点了下头。

    有种在道上混,大哥罩你的感觉。

    这一屋子的人,除了程奇外全都西装革履,像是匆忙参加了什么宴会回来,比沈渡在公馆遇见的所有人都要气质斐然。

    还有最后一个。

    “你好,我叫郁彦。”不等路宁介绍,刚才坐在方昭一旁边的那个年轻男人抢先开了口。

    他的脸上化着妆,长得好看是好看,就是气质跟屋里的其他人不搭,仅一个照面,沈渡就大概明白这个郁彦跟秦弋他们不是一伙的。

    沈渡拿手臂撞了撞秦弋胳膊,“挺多人啊。”

    秦弋垂下眼来,低声说:“看清楚了,都是正经人吧,这回放心了没?”

    “我什么时候不放心了?”沈渡白他一眼,“你还能把我卖了不成?”

    秦弋啧了声。

    不是没那个想法。

    “还在门口站着做什么,进来啊。”路宁从沙发上站起来,亲自给他倒了杯水,关切道:“弟弟高考咋样,分数出来没有?”

    这家伙好像那七大姑八大姨,完全把他当隔代小孩看了。

    沈渡想笑,但面上不显,接过杯子,腼腆道:“出来了,考得还行。”

    路宁听他说还行,点点头,放心了:“能去京大不?”

    京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在世界大学的排名甩沈渡自己的学校好几条街。

    “志愿填好了没?我可以帮你参考一下。”路宁说,“或者说你想不想去国外留学,我这里有好多学校的资料,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让老秦发你。”

    沈渡笑不出来了:“……”

    不是,秦弋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啊。

    他战术性咳嗽:“不用麻烦,我都想好了。”

    “哦?”路宁好奇问:“是哪所学校的什么专业?”

    “麻省理工吧,专业还没想好。”沈渡胡说八道。

    反正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谁还能检验他不成。

    然而这个想法刚冒出头,一直在他背后站着没吭声的某人忽然笑了一下。

    “……”

    沈渡回头,微笑问:“好笑吗。”

    他在眼神警告秦弋不许透露实情。

    秦弋似是看懂了,沉默了两秒,眼底又重新浮现笑意,将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说:“来,给你介绍一下,路宁,麻省理工学院金融学硕士、计算机系博士,你未来的……师兄。”

    沈渡:“……”

    他现在从这里离开还来不来得及。

    路宁显然很高兴:“哎呀,那可真是太巧了,我跟你说,我有好多同学留校了,应该都是你未来的师兄了,回头介绍给你啊。”

    都到这份上了,沈渡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好。”

    大不了今天之后不再联系。

    “好了。你们能不能别聊学习了,坐下说话?”郑青推了路宁一把,“给弟弟让位置坐。”

    路宁往旁边迈了一步,“弟弟,请。”

    沈渡先是回头看了秦弋一眼,见他点头,才挪着步子往沙发那边走。秦弋跟在他身后,经过路宁身旁时,拿肩膀撞他:“少乱叫,自己没有弟弟?”

    路宁被他撞得吃痛,在心里大骂,这逼的肩膀怎么跟刀背似的,这么硬。

    “老秦我看你是真糊涂。”路宁倒吸一口凉气,“我有没有弟弟你还能不知道?”

    “况且人弟弟都没什么意见,你在这儿瞎着什么急,是吧弟弟?”路宁扭头就问沈渡。

    沈渡刚坐下,将他俩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看都没看秦弋一眼,回答得干脆:“是啊,路哥。”

    把自己摘得那叫一个干净。

    路宁冲秦弋挑了挑眉,意思是,看吧,人弟弟都站我这边。

    “……”秦弋没了脾气。

    他走过去,坐在沈渡旁边,低声说,“故意的?”

    沈渡装听不明白:“什么?”

    秦弋抿了下嘴角,没说话了。

    路宁刚回国,在云山市落了地就赶来这家公馆。郑青三人也是今天刚从京市赶过来的,至于那个郁彦,好像是个小演员,在这边拍戏,他是听说方昭一到云山了自己找过来的。

    沈渡听秦弋大致说了下,方昭一是国内知名娱乐经纪公司的老板,手底下一堆艺人。郁彦就是其中之一。而程奇嘛,曾经确实是一名电竞选手,不过热度不高,退役后转战幕后,扶持了几家战队。

    路宁和郑青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个端着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地敲着,一个连着耳机站在窗前,表情严肃地说着什么。

    说的好像是德语,沈渡差点就听懂了。

    “嗳。”他推了秦弋一把,“这就是你说的带我出来玩?”

    “玩空气?”

    秦弋把头稍微偏向他那边,看见男生打了个哈欠。

    “路宁。”

    秦弋偏头问,“还有多久?”

    “弄好了。”

    路宁顺利接收到讯号,说:“老郑应该还有一会儿,要不我们来玩会儿游戏吧,麻将弟弟会吧?”

    沈渡摆手,“我不太会。”

    实际上是碰都没碰过。

    “没事,老秦会就行。”

    沈渡觉得他们可能有点误会自己和秦弋的关系了,还没来得及说话,路宁已经把房间发到了群里,冲一旁打着电动的那俩招手:“来陪弟弟玩麻将。”

    程奇把手柄一扔:“来了。”

    沈渡想说,他也不是太想玩麻将,不用陪的……但显然说了也没用,程奇和方昭一已经点进了游戏。

    与此同时,秦弋也将手机递了过来,“玩玩?”

    沈渡没立刻接,听见方昭一和程奇在商量赌注,挑眉问,“给你输了怎么办。”

    秦弋还没来得及说,方昭一吹了声口哨帮他抢答:“输了老秦今晚请吃饭。”

    程奇难得跟他意见统一,“没错,输了老秦请吃饭。”

    “行。”秦弋答应得干脆,将手机塞进沈渡手里:“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路宁“哎哟”一声,“可显得你。”

    “这可是你说的啊,那我一会儿可就不让着了。”路宁拍了拍胸膛,“弟弟,介绍一下,我,路宁,人称小雀神。”

    程奇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路宁皱着眉回头:“笑毛?”

    “等一下。”

    开局之前,沈渡叫了暂停,“那如果你们输了怎么办?”

    “哟,弟弟,口气不小。”

    方昭一拍开郁彦给他按摩的手,换了个位置坐着,“能赢了我们再说。”

    沈渡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对秦弋说:“等着,今晚必不会让你请客。”

    路宁:“弟弟有胆识!”

    程奇正嗅着烟杆过瘾,催促道:“行了行了别说了,还能不能开始了?”

    开始就开始。

    麻将这个东西很神奇,新手自带buff加成,沈渡开局就来了个清一色+杠上开花,打得路宁等人没了脾气。后来好不容易压了他几把,秦弋又上手了,新手buff+老鸟指导,会输才怪。

    郑青不过开个跨洋会议的功夫,这仨人已经输得裤衩子都不剩了。

    “老秦,怎么回事,不能怕请吃饭就坏了规矩。”路宁嚷嚷,“这观棋的咋还带上手呢!”

    “我哪有说话,我只是给弟弟讲了下规则。”

    沈渡皱眉:“叫谁弟弟呢?”

    “你啊。”秦弋说,“他们都可以,我不能叫?”

    沈渡没表情:“少占我便宜。”

    秦弋垂眼,很有耐心地反问:“你不是也叫过我哥?”

    “……”

    剧组还有事,郁彦提前走了。郑青走到最近的方昭一身后,看了眼战绩,随后不忍直视地移开了眼。

    程奇烦躁地啧了声,站起来:“我出去抽根烟。”

    沈渡也打累了,把手机还给秦弋,“那我去上个厕所。”

    秦弋收起手机,正打算跟着起身,就听郑青说:“刚好,一块儿。这地方挺大的,怕你找不到路,我带你去。”

    沈渡看了看秦弋,点头说好。

    现在快五点了,已经是晚饭时间,房间外头路过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郑青带着沈渡左转右转,转了好几个弯,找到了厕所。

    里面没人。

    沈渡进去,刚要脱裤子,忽然想起秦弋朋友还在场,那手怎么都动不了了。

    草,有点尴尬。

    郑青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已经开始动手解皮带了。

    沈渡立刻移开了眼。

    他在原地看了一圈,二话不说走进蹲厕,自言自语说,“啊肚子好痛,突然想上大的……”

    郑青抽空看过去,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背影匆匆消失在门后。

    “……”

    一阵响声过后。

    厕所安静了。

    “沈渡?”

    大概是他太久没动静,郑青站在门外喊了他一声,“你还要多久?”

    沈渡坐在马桶盖上,努力装作正在那啥的样子:“可能还有一会儿,要不你先走?”

    “别臭着你。”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沈渡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或许是觉得人站在厕所里有点奇怪,郑青终于还是道:“那我先回去了,你记得路吧?”

    “记得记得。”沈渡忙道,“你先走吧。”

    “……”

    郑青回到包间时,方昭一正和路宁还有秦弋三人在玩斗地主。

    “弟弟呢?”

    “可能害羞了。”

    郑青想起刚才男生在厕所局促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你从哪儿找的宝贝,挺招人稀罕的。”

    路宁呕了声,“老郑你怎么也肉麻兮兮的。”

    秦弋没应这茬儿,“他人呢?”

    郑青凉凉地瞥了路宁一眼,“在蹲厕里躲着呢,我回来的路上接了个电话,估计快出来了。你要不过去看看,别丢了。”

    “嗯。”秦弋草草出完最后两张牌,退了游戏。

    说走就走。

    “没劲。”

    方昭一也关了手机,人往沙发上一躺。“嗳你们说,老秦这回是来真的么?”

    郑青抽了张纸擦眼镜,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一眯,说:“你什么时候看他来假的过?”

    “是根本没来过好吧?”方昭一说。

    “怎么没来过。”路宁补上一句,“你们忘了么,那个高一学弟,老秦那时候不是对他也挺感兴趣的。”

    方昭一还真不记得这事儿:“学弟?他怎么老爱找小朋友?”

    路宁摊手:“这我咋知道。”

    “我只知道,老秦那会儿是真准备谈个恋爱来着。”

    沈渡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程奇这么说。

    “真的假的啊,我怎么不记得?”

    “真的啊,只是后来没成,你不知道而已。”

    “……”

    门没关紧,郑青刚才就听见门口有动静,往外瞥了一眼,看到门前的影子,当即咳了声。方昭一顿了一秒,反应过来,往自己嘴上呼了一巴掌,旋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路宁一眼。

    路宁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但退一万步讲,开启这个话题的方昭一就没有错?

    “哎,真是的,这俩人怎么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郑青故意提高音量,“你俩给他们打打电话问问呢。”

    “哎!”

    方昭一应了声,往门外瞥,用嘴型道:“人呢?”

    “走了。”

    郑青听见了对方离开的动静,怜悯地看了两人一眼:“还是想想,一会儿该怎么跟老秦解释吧。”

    路宁往沙发上一瘫:“坏了,你们说弟弟听见了多少啊?”

    这楼层两边都有厕所,秦弋不知道郑青带着沈渡去了哪边的,只能一个个找。接到路宁电话时,他刚从厕所里出来,准备去另一边。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秦弋顺着路往回走,边走边给沈渡打电话,铃响了几声,没人接。正要挂了重新打,忽然瞥见露天阳台上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这会儿天气也阴沉下来了,云层厚厚的,空气非常闷热,像是要下雨。沈渡正靠着栏杆,衣服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单薄的身形在周围高楼大厦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瘦小。

    男生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弋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沈渡。”

    沈渡其实早就知道他在,只不过不太想说话。

    “在想什么呢。”秦弋走过去。

    沈渡看着对面商场门口叫卖冰粉的商贩,答非所问:“秦老板,你是什么时候确定自己性向的?”

    秦弋顿了顿:“怎么?”

    “许青洛是初中,青春期那会儿。”沈渡回忆,“当时班里有个男生,邀了一堆同学去他家里玩,他爸妈不在,那同学就神秘兮兮地抱了一箱子的碟片出来,说请我们一起看。”

    秦弋大概猜出来是什么了:“你那朋友不喜欢?”

    “是啊。”沈渡说,“回去的路上就跟我说了,他说他好像对同性的躯体更感兴趣。”

    风大了些,乌云也更多了,好像真的要下雨。

    楼下堵车堵得严重,时不时传来一阵鸣笛声。

    “你呢。”秦弋不着痕迹地打量他,“那你是什么想法?”

    “我?我也不喜欢。”

    秦弋还没来得及多想,紧接着又听男生补了句:“但我对同性的躯体更没兴趣。”

    许青洛以前不懂事,曾骗沈渡看过一次,他当时就大概看了一眼,模糊看见两个男人交叠在一起,恶心得不行,抱着马桶吐了一晚上,缓了一周才缓过来。

    “……是吗。”秦弋垂着眼,情绪全藏在眼皮下。

    “但那是以前。”

    以前他对情爱这种事知之甚少,经验全来自书上说的、电视里演的。时间一长,接触的东西越多,好像也没那么排斥了。

    甚至有点理解。

    他换了个姿势撑着,余光看见对方单手插着兜,站得笔直,侧脸英俊而冷淡。

    沈渡其实对他这个反应不是很满意,但又不能说什么,有种空有力气却使不出的无奈。

    “你呢,也是初中?”

    秦弋“嗯”一声,又说:“还要更早些。”

    嗓音很淡,比这天台上的风还要淡。

    沈渡竖起了一边耳朵,秦弋却不再继续往下说了,仿佛这是个什么不能提及的秘密。

    他深深吸了口气,才犹豫问:“那你谈过恋爱吗?和男生。”

    问完就瞥了开了眼。

    “这该是我未来男朋友问的问题。”秦弋手揣在兜里,垂着眼安静地看着他。

    沈渡立刻就臭着脸道:“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路宁他们说的那个男生,是我朋友。”秦弋忽然说。

    沈渡怔了怔,“朋友?”

    又道:“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因为我们也是朋友。”

    秦弋将手轻轻搭在栏杆上,“你自己说的,不是么?”

    “……”

    沈渡噎了一下,面无表情道:“谁要跟你做朋友。”

    如果秦弋对朋友的定义是这样,那他又不想跟这人做朋友了。

    秦弋却听成了别的意思:“那做什么?”

    沈渡不答,大概是暂时想不出来他们俩除了做朋友还能做什么。

    “有烟吗。”沈渡没话找话,朝他摊开手。

    秦弋垂眸,男生的手指瘦长,很漂亮。

    很适合被人牵。

    “抽上瘾了?”他问。

    这才抽了几次。

    沈渡懒得跟他磨叽:“不给我自己去买。”

    有是有,不过秦弋不是很想让沈渡碰这个,但看对方这架势,他不拿出来是不可能了。

    “这烟很烈,你待会儿慢点抽。”

    沈渡没说话,叼着烟冲他努了下嘴,示意要火。

    秦弋无奈,抬手拨动打火机。

    火苗窜起来,他们站在风口,有风进来,不大。但沈渡怕这点儿小风能把火吹灭似的,直接握着秦弋的手,不太有耐心地将他的手指一根根分开,往上,把风全挡在外面。

    他做得自然随意,不像是故意的。

    沈渡吸了口烟,直起身看过去。秦弋隔着烟雾跟他对视,“你……”

    “没意思。”

    沈渡吸了一口就不吸了,喉咙辣辣的:“换口味了?这个不好抽。”

    “那就不抽。”秦弋借着放打火机将手揣进兜里。

    “秦老板,你这人是不是特别善变。”沈渡忽然问。

    他听人说,烟鬼抽烟都只喜欢抽一个牌子,像秦弋这样换得勤的,很少。

    秦弋觉得他意有所指:“为什么这么说。”

    “瞎说的。”沈渡想起路宁口中的那个“高一学弟”,扯了扯嘴皮,“这烟不适合你,我要了。”

    “上我这儿打劫来了?”秦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歹给我留一根。”

    “没有了。”沈渡将手上那根烟放在嘴里重新抽了一口,然后伸手递过来,微抬着眼皮:“我抽过的要吗?”

    风把火星吹得亮了些,不知道是不会抽还是怎么,那根烟的烟嘴有点扁,上头还留了一排浅浅的牙印。

    “不要就帮我扔了。”

    第20章

    今天晚上玩得确实开心,几人一起喝了点小酒。

    刚才出来的时候,路宁扎头发用的皮筋坏了,道了声晦气。上车前,过去找沈渡说话,“弟弟,不道德啊,还骗我们没成年。”

    他头发散了,飘得到处都是。路宁是中德混血,本身就长得不错,他留长发非但不丑,反倒有种意外的美感。

    沈渡第一次见,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主要是没想到你们真的会信。”

    “这有啥不能信的。”路宁上下打量他一眼,语带感叹:“你看着就是很像啊。”

    他虽然一直在国外留学,但因为家里的原因,也接触了不少生意上的事,成天跟各种人精打交道,很少遇见沈渡这样的学生。

    感觉上一次接触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早知道当初就跟老秦一块儿出来单干了。”

    沈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他突然有了这样的感慨,笑了笑没接这话。

    “哎弟弟,有件事儿我想了想还是得跟你说一下。”路宁说。

    沈渡:“什么?”

    路宁犹豫着:“就那高一学弟吧……”

    然而刚说了一个就字,他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今天中午,他落地云山,与四位好友重聚。闲下来聊天时,秦弋提及自己最近遇到一个感兴趣的男孩子,但对方以前好像没喜欢男生,有点犹豫。

    这还是他头一回主动提及这种事。

    方昭一等人从学生时代起就恋爱不断,就算是繁忙如他,都有着几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唯有秦弋。

    唯有秦弋没谈过。

    也不是没遇见过合心意的,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后都没能成。

    郑青猜他是不想将就,所以今天听说有这么个人的时候,大家都挺高兴的。

    就像程奇说的,还真让老秦等到了。

    如果不是有想法,是不会轻易将人带到他们跟前的。

    路宁顿了顿,笑着说:“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先走了,以后有空再一起玩。”

    沈渡抿唇笑了笑,对他这个“以后”不置可否。

    他又不会一直待在纹身店里打工,等这一个半月过去,他和秦弋就又回到了房东与房客的关系。他要去学校,秦弋要去店里,作息不一致,能不能遇见都是个问题。

    人和人的关系都是需要维持的,一旦断开联系,情人也会变成陌生人。

    路宁是秦弋的朋友,所以沈渡觉得以后他跟路宁这些人可能不会再见面了。

    “人都走远了,还看。”秦弋两步走来他旁边,手臂上还搭着西装外套,“有那么好看?”

    “没,在想事情。”沈渡回过神来,没察觉他的神色变化,随口问,“我们怎么走?”

    秦弋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说:“跟我车走。”

    沈渡还没坐过他的车,也没见过他开车,挺好奇的。

    秦弋今天开了辆吉普,车身漆黑亮堂,很帅,过去的时候,还有人围在车旁拍照。

    “滴。”

    拍照的人见车主来了,不好意思笑笑,忙扭头走了。

    秦弋大步走过去:“上车。”

    沈渡跟在他后头,犹豫了下,还是进了副驾。秦弋将外套随后扔到后座,系安全带的功夫,说道:“回去得半小时,要是困了可以躺下眯会儿,座椅自己调。”

    “用不着。”沈渡也将安全带系上,“现在正是我们年轻人最精神的时候。”

    所以这是变相在说他老?

    秦弋一笑:“随你。”

    车载香水不知道是哪个牌子,挺好闻的。兜里的东西硌着大腿,那是秦弋的烟盒。沈渡玩了会儿手机,头有点晕,没敢再玩,就收了手机看窗外。

    今天那根烟……秦弋抽了没?

    他当时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劲,被秦弋那眼神一看,脑子一抽,就这么干了。

    干完了吧,还觉得自己挺牛逼的。

    秦弋估计都懵了。

    云山市夜生活非常丰富,现在已经九点多了,街上还有很多人,秦弋开着车,余光看见男生正望着窗外笑。

    ……笑得还有点傻。

    秦弋也被他逗笑了。

    车里开了空调,车窗紧闭,车内空间黑暗,窗外倒是被霓虹灯照得有点亮。秦弋的影子透过中控台的光映在车窗上,白色的衬衫修长的手,他单手操控着方向盘,帅得厉害。

    沈渡靠着车窗发呆,不知不觉看了一路。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秦弋已经开着车进了地下车库。

    “这么快?”他扭头。

    秦弋听见他声音似有意外:“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沈渡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没。”

    “刚才在想什么。”秦弋说,“看你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

    他刚才笑了??

    “你是不是看错了,我根本没笑好吧!”沈渡瞪他一眼,觉得他是在捉弄自己。

    秦弋开始解安全带,随口说:“不就问一句,你脸红什么。”

    “谁脸红了,谁脸红了!”像谁的声音大谁就占理似的,沈渡暴躁地提高了音量,还一直重复。

    唰——

    安全带收了回去。

    “是吗。”

    秦弋伸手把车里的灯打开,“你前面有镜子,可以照照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尽管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但沈渡的脸还是腾地一下就烧起来了,烫得他不用照都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

    身旁传来一阵低低的笑,沈渡呆了呆,一扭头对上秦弋戏谑的眼神,当即破防大喊:“秦弋你有毛病吧!!”

    *

    晚上果然下起了雨,很大,还打了雷。

    沈渡想起阳台还有衣服没收,起身往外跑。雨细细密密地下着,一道超长的闪电从夜空中划过,轰鸣的雷声随之而来,声音大得仿佛天空都要被敲碎。

    沈渡冒雨收完衣服,瞥见隔壁客厅灯还亮着。

    他将衣服重新在洗手间挂好,去床边拿手机看时间,才凌晨一点。

    这家伙怎么还没睡?

    沈渡又走去阳台看了眼,灯还开着,不存在是因为出来上厕所什么的。

    想起今晚在车库发生的事,沈渡唰得一下将阳台门关上,没睡就没睡,关他什么事!

    沈渡关了灯,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抱着派大星抱枕翻了个身,脑子像有只苍蝇在叫。

    床头柜上,躺着今天缴获的“战利品”。

    “……”

    书房,灯开得暗。

    画稿铺了一地。

    秦弋坐在这些画稿中央,睡袍系得很随意,大片胸膛暴露在空气中,隐约可看见下方的腹肌。唱片机里,《golden hour》播放到高潮时,房内忽然一亮,大提琴声与窗外的雷鸣正好迎合在一起,雨拍打着窗,秦弋笔触加快,一道剪影跃然纸上。

    叮——

    微信提示音响起,不仅打破了屋内的宁静,也打乱了秦弋作画的节奏。

    他如梦初醒,惊觉已经一点了。

    【°:睡了没】

    秦弋放下笔,闪电过后,屋内复又恢复黑暗,他眼神黑得犹如这夜色。

    半夜三更、夜深人静,猎物自己上门。

    好兆头。

    沈渡趴在床上,双腿无意识勾在一起,往上翘,正点开每个APP清理红点。

    【可以怪:没,在想事情】

    【°:想什么?】

    你。

    “你”字打了一半,秦弋过了个瘾,想了想,终究还是删掉了,变成:【又在关心我?】

    【°:?】

    【可以怪:今天下午不是才说,不跟我做朋友了吗】

    沈渡:“……”

    这人才是个未成年的小屁孩吧,一句话计较这么久。

    至于么。

    【°:所以?】

    【可以怪:我是想说,你不该在半夜关心一个gay】

    关心一个gay可不是件好事。

    沈渡脑海里几乎立刻就回想起秦弋说这话时的表情,那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又来了。

    窗外电闪雷鸣,想起这又不是面对面,他可以随意什么反应,反正对方都不会知道。

    【°:那又怎样,这个gay今天还让我上他的车了】

    他自觉扳回一城,下巴抵着手背,双脚在空中晃啊晃的。

    没一会儿,秦弋的消息就过来了。

    【可以怪:是,他让你上车了】

    【可以怪:你猜这是为什么?】

    “……”

    沈渡立刻就笑不出来了。

    他面上发烫,心脏狂跳。

    太久没得到回复,秦弋就把手机放了回去,因为他知道今天是等不到回复了,他看上的这个小朋友是惯会拿捏的。

    今天下午路宁打来电话时,秦弋其实是高兴的,至少沈渡不是完全没反应。但高兴之余,又恼对方说话气他。

    不过还好,最后尝到了一点甜头,不至于让人完全没了希望。

    原本以为自己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现在看来,倒不尽然。

    他有时候真的想问问对方,这一身磨人的本事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第二天早上,沈渡起晚了。

    他好像完全习惯了飞盘闹钟的存在,把飞盘捡回来后还能回到床上继续睡。

    不过好在今天是周日,不用上班。

    沈渡躺在床上有些疲惫地想,当社畜真的好累。

    辞职算球。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似乎知道自己起得晚,秦弋并没有发消息来叫他去吃早饭,沈渡莫名奇妙有点心虚。

    可这样一来,秦弋昨晚那句“你猜这是为什么”就一直停留在对话框外头,没人给他发微信,秦弋的聊天框就会一直在最上头。

    不是!群呢!人呢!

    平时不天天来烦他吗!怎么今天一个人影没有!

    于是沈渡翻了个身,把列表里能联系的好友问候了个遍,然后所有人都以为他被盗号了。

    过了会儿,许青洛电话就过来了。

    “你微信被盗了?钱转出来没?”

    沈渡皱眉:“你号才被盗了。”

    “没盗你给咱同学发啥中午好,八百年不联系一次,陡然这么一发,不是很奇怪吗。”许青洛被他凶得莫名其妙,“你不会刚醒吧,起床气这么大。”

    沈渡就觉得自己可能得了狂躁症,随便一句话都能把他的怒气点燃。

    “你一个gay,这么关心我干什么。”

    许青洛:“?”

    这雨连着下了三天,下完也没有降温的趋势,反而比以前更热了。沈渡打车去上班已经成了习惯,长久这样下去,他也觉得不行。

    经直播间网友推荐,他在网上下单了一辆代步车,同城发货,当天即达。

    距离上次跟路宁等人见面已经过去一周多的时间,果然同沈渡想的那样,没再联系了。

    即使早就知道会如此,但沈渡不免还是有些难过。

    这一点,在今早吃饭时表现得十分明显。

    “不高兴?”秦弋从书房里抱着个纸箱出来。

    沈渡低着头在涂沙拉酱,也没说话。

    直到秦弋将纸箱放到了他手边。

    他抬头,眼神疑惑。

    秦弋冲他抬了抬下巴,“路宁他们送的,打开看看?”

    沈渡一愣,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他们怎么会给自己送东西。

    “别磨叽了,打开看看。”

    沈渡沉默地放下叉子,看见他拿手机对着自己,又开始疑惑,“你在干什么。”

    “答应给他们拍你拆箱的视频。”秦弋盯着手机屏幕,手在上面点了下,聚焦。

    沈渡面无表情看着他:“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那你同意吗。”

    “……”

    沈渡深深吸了口气,没好气道,“给我拍好看点!”

    秦弋勾了勾唇:“没问题。”

    “对了,路宁他们说想加你微信,以后一起出去玩。”秦弋似乎有点高兴,眉眼间全是笑意,“他们几个打算来云山发展了。怎么样,同意么?”

    沈渡顿了下,然后才道:“可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

    他把“你”字咬得很重。

    “这么见外啊。”

    秦弋通过镜头,将男生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轻轻笑了笑:“不用想太多。”

    “他们也是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