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这次真的被吓坏了, 吓得他瘫在车上手抖的半天都没敢开出去。
最后实在没办法，在群里求助，叫来了一个在附近的好哥们过来, 一路把他送到了顾时临家。
敲开门一看到正在休假中的顾时临, 秦政直接就给跪了。
不是抱大腿, 是腿软。
虽然在腿软跪下之后他也顺势抱了大腿哀嚎“大师啊, 吓死我了，我差点就不能活着回来了呜呜呜呜”
顾时临“你先起来。”
秦政又是一阵哭“腿不听我使唤啊”
最后，他是直接被看着像是文弱书生的顾时临拎着脖子给拎起来丢在沙发上的。
“说说, 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说起这个, 秦政那腿就抖个不停“您是不知道啊，我今儿不是被一个搞建材的商人委托了去他家里看看有没有鬼吗我想着我有阴阳眼, 反正看一看就能赚钱也没什么，结果刚一推开门，满屋子的黑气啊, 瞅见我就跟瞅见唐僧肉一样，刷刷刷的就冲着我追过来了, 还好我跑得快, 这要是跑慢点, 指不定怎么样呢”
他实在是被吓怕了，不是没见过鬼，那种什么满脸都是血白裙子断了个胳膊少了个腿的, 但也没见过这样二话不说直接扑上来的啊。
“吓死我了”
秦政抖着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哆哆嗦嗦喝了一口, 稍微缓过来了又去问难得平静面容上眉微微皱起的顾时临“大师，您知道这什么情况吗一屋子的黑气啊，而且特别凶残，本来我进去的时候他们都在二楼那钻着，好家伙，一看见我就撒丫子往这边冲，我的那个小心肝，现在还在噗通噗通的跳呢。”
“心脏不跳你还能活着”
“不是不是。”秦政连忙摆手“我是说跳的特别快，真的好吓人好吓人的。”
顾时临靠在沙发上，看了一眼心有余悸的秦政，“那不是黑气，是死气。”
“有句话，叫做印堂发黑，就是说的死气，死气一般会缠绕在印堂上，死气越多，死期越快。”
“淡淡的一层雾，就只是血光之灾，颜色越深，就越有危险。”
秦政听的睁大眼“那我看到的那些，都盛满整个屋子了，这得多危险啊”
顾时临“一个人的死气不可能这么多。”
“死气只有横死才会出现你所说的那种黑，这么多的死气，足够他下一秒就被意外带走。”
“而且如果是他身上的死气，你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看出来。”
“查一下，最近和这个人或者他家人有关的事，有没有大批量死亡。”
秦政抖着手去查了，顾时临站起身，从房中拿出了一个本子。
皱着眉翻看了几页，脸色渐渐复杂下来。
“查到了”
秦政谢了帮自己查的哥们，挂了电话又软着腿回来“三天前，安南那边不是地震了吗，一栋民居楼倒了，盖这栋楼需要的建材都是委托我的那个商人的。”
“地震不是很大的那种，但是那边山多，从山上滚下来不少大石头挡住了路，还有一些平房会被山上掉下来的石头砸穿，前段时间，我妈还捐款了，倒的楼也算是挺多，但是那边信号断断续续，大家又忙着救援，再加上这又是天灾，暂时还没人顾得上去追究责任。”
他说着说着，一拍手，恍然大悟“这么说，那些黑气都是因为那栋倒了的民居楼”
“是不是他的建材有什么问题听说这样的事还挺多的。”
秦政说了一堆，顾时临只低头看着手上本子，揉了揉眉心，站起来拿起外套往身上穿。
“我要去一趟安南，你跟我一起。”
秦政一懵，“我我去吗”
顾时临穿好了外套，拿下冰箱上放着的药箱，一边往里面放着东西，一边头也不抬的道“顺应轮回死亡的人自己会知道怎么走到去往轮回的路，横死或者有执念的人却走不了。”
“既然出现了死气，那么这些人一定还停留在原地。”
“不出几天，他们都会消散。”
秦政听的心下一惊，连忙跟着站起来，“那我们赶紧走吧。”
“听说那边物资也挺难的，正好我昨天刚买了一车吃的打算捐过去，要不直接开车送去好了，现在天气也怪冷的，我再去让我卖衣服的哥们弄点厚衣服，大师你等等我啊，我马上就好了，还有药物，那边应该挺需要药的”
他说着风风火火就往外走，走到了门口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对着顾时临夸了一句“之前我还觉得您冷血呢，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么给力”
顾时临将药物放到药箱里，冷漠抬眸看了他一眼“接引灵魂，会得到功德。”
“别用你那套全世界都是好人的理念看我，各取所需而已。”
秦政“”
等到他快速将所有东西安排好，又被一群哥们也塞了一些要捐出去的物资时，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
顾时临接到电话下来，看到了一辆大货车。
驾驶座上，秦政正打开门冲着他喊“大师，快来，我估摸着今晚一直开，明天下午就能到了”
顾时临十分想要打开他的脑子看一看里面到底装的是热水还是凉水。
最终，在他冷漠的拒绝下，秦政只好蔫着脑袋尽量多打包了一些药物食物，跟顾时临一起坐火车到了安南隔壁。
南安隔壁县情况可好多了，好歹没有大楼倒塌，网络和电都还在。
听说他们要去安南，即使骑车过去只需要几个小时，也还是有人劝他们别过去。
“听说还会有余震，而且那边山都滑坡了，道难走的很，国家已经派了人来，你们这些志愿者过去也帮不上多少忙的。”
顾时临淡声道“没关系，我是医生。”
一听他是医生，劝阻的人也就不再劝了。
怕摩托和电动车半路上没电也不好充，他们买了两辆自行车，一路顺着地图骑到了南安。
老实说，秦政屁股颠的很痛。
直到到达了地方，看着巨石下被压扁的车和正在冒着危险清理那些石头时，他的屁股神奇的又不痛了。
有穿着制服的人看见他们了，摇着旗子把他们拦了下来，等着两人到了跟前，他看看他们两人背着的大大行囊包，皱起了眉“志愿者吗别过去了，这边太危险了，有我们就行。”
秦政从车上下来，“我们带了药和一些食物。”
“把这些东西交给那边登记的就行，这里山路太多，你们也不是专业的，还是回去吧。”
顾时临看着面前人是在真心劝阻，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递了过去“我是外科医生。”
那人看着工作证，对比了一下确认身份后，面上的神情明显有些松动。
最后，在填写了资料后，他们被发放了衣服和头盔才被放行。
走的时候，那个人还在沙哑着嗓子叮嘱“要避开山路走，到帐篷那边找军人安排任务，发现有被掩埋的人了先去找穿着制服的，别贸然自己挖。”
这句话他说的很熟练，也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秦政看着他眼中因为疲惫和长久未休息而满是血红丝的模样，答应下来，从包里掏出一瓶水递了过去。
那人摆摆手没有接，继续去和其他人一起搬石头去了，那块最大石头底下还可以看得出来溅出来的鲜血，里面的人已经死透了。
秦政看着一直站在车边木然望着这边的灵体像是受到了指引一边走到了他们跟前，顾时临拿出本子，记载下来，送它离开。
“走吧。”
看着灵体渐渐消散，顾时临对着一旁沉默的秦政喊了一声。
今天的场面，估计秦政很多年后都不会忘记。
在满是疮痍的各种废墟上，有正在努力挖掘的活人，也有面色木然，站在一边的眼神空洞的死人。
他第一次意识到，纸张上那看起来轻描淡写的“死了不少人”放到现实中到底有多么触目惊心。
一个一个的灵体被指引着到了两人跟前，又一个个离开。
他们将会重新投入轮回，遗忘前生过往。
这场接引一直到了天黑都没有结束，顾时临的本子上已经写满了人名，只是根据秦政的观察，其他人是看不到那个黑皮白面本子的，甚至包括顾时临，都没有人能看到。
他去找了穿着制服的人，那人把他安排到了志愿者的队伍里，跟着大家一起帮忙。
他性子一直都是跳脱的，即使一开始知道自己死了都依旧不减活泼，但在这个时不时伴随着哭声，又满是沉重的地方，秦政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穿着和其他志愿者一样的衣服，按照指令去麻木的挖掘着。
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仪器会优先寻找活着的生命，只是到底还是不够，许多人连睡觉都不敢，吃饭喝水都恨不得一秒完成，只为了能够用更多的时间去救援。
“只能拼了，对我们来说吃饭的这段时间，节省下来也许就能救出一个人来。”
一个胡子拉碴的志愿者几口咽下面包，又喝了口水，拍了拍秦政肩膀，说完这句话就继续去工作。
秦政看了一眼站在废墟中央，送走一个个灵体的顾时临，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他对生死永远都是那副淡淡的神情。
因为看太多了，所以到了最后，也很难再去有感同身受的感觉。
他沉默的挖掘着，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呜咽的狗叫。
断断续续，又凄惨无比。
秦政转身，看到一条狗正躺在被清扫出来的平地上，他身上还穿着搜救犬的衣服，肚子上包着纱布，一双眼眸湿润的呜咽着。
“呜呜呜”
一个在不远处穿着制服的军人听到了，转身喊了声“小刘，看看毛毛怎么了。”
立刻有人去查看，看完了有点疑惑的挠头，毛毛之前也不是没有受过伤，但他每次受伤即使再怎么疼疼也会忍着一声不吭，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安抚的摸了摸面前这只黑犬的脑袋“是不是太疼了，毛毛乖，没事没事，你现在不能被移动，等一会血止住了再进帐篷。”
一旁人见秦政看着这幅场景，解释道“那是搜救犬，军队里的，之前余震受伤了，听说它鼻子灵，闻出来不少被埋的人。”
“真出事，还是狗好，等到过段时间我回家，也养条狗。”
听着他的感叹，秦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眼却依旧直直看向那条黑犬。
他正急切的用头去蹭面前的人，侧躺下的四肢因为不能动弹只能抽搐着滑动，嘴里发出狗独有的呜咽。
“呜呜呜”
不知道为什么，秦政总觉得它好像很着急很迫切一样。
那双仿佛含着泪水的眼眸中，也盛满了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