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逢明最后吼出来的那句话是:“如果你执意不肯帮我,先遭殃的肯定是你妈!”
饶是岑晚对他的态度再不管不顾,一旦牵扯到岑母,她自然得用上十二分的心。
她沉默片刻,问:“跟我妈有什么关系。”
邹逢明觉得有戏,又变回了那副拖着嗓子讲话的调调:“借钱的流程我就不给你介绍了,我觉得你也用不上——当然,你要是哪天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岑晚在电话这端清了清嗓子。
邹逢明又道:“联系地址这是最基本的信息,你也知道……”
岑晚皱了皱眉头:“我是问你为什么会有我妈的地址。”
话问出口之前,她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但她还是想确认一下。
也或许是,她并不愿意主动确认心里的那个答案。
果不其然,邹逢明冷笑一声:“岑姐姐,我不觉得你会猜不到答案。”
不等岑晚说话,他就笑:“想听我亲口说?好的,这是你我的父亲,岑迁的主意。”
岑晚不怒反笑:“你说填了谁的地址就是谁的地址?人家不核实真实性的?”
邹逢明丝毫不惧:“那你当然可以试一试,今晚那帮人会先去哪里找人呢?”
岑晚深吸一口气,这才堪堪忍住她要开口骂人的冲动:“卡号发到我手机上。”
邹逢明隔了几秒钟才开口拒绝:“不行,我发地址给你,你人过来。”
岑晚也拒绝的很快:“你做梦。”
邹逢明笑道:“岑姐姐,如果你这么执着,今晚做不了美梦的人只能是您母亲。”
他又道:“还剩十分钟就要九点了,岑姐姐,你自己决定吧。”
说罢,他挂断了电话。
岑晚站在包厢外思考了一下,手机上跳出来一条短信:
东三环西风路29号3号包厢。我只等到九点半。
岑晚内心挣扎片刻,回包厢恭恭敬敬的敬了三杯酒,拿了包和外套就往外走。
她不清楚邹逢明除了要钱还有没有别的企图,所以没让朱因送她,转而让许澄借几个保镖给她。
她跟许澄合作多年,算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但彼此之间信任还是有的,也没有多问便答应了。
岑晚驶在宽敞的高架桥上,霓虹灯营造出夜幕尚未完全降临的假象,她莫名其妙有种说不出来的悲哀。
父母离异的时候她太小,她对岑迁的记忆并不多,但内心总隐约觉得父亲该是个伟大的词,是会散发着周身光芒的、温暖而炙热的、能替她抗下所有伤痛的,而不是岑迁现在这样,染上不该然染的东西、家庭支离破碎、为了钱而放下尊严、置他人与危险之中的样子。
她从来不抽烟,也不爱喝酒,今后也没有要沉溺的打算,这时却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嗜它如命。
吸烟的时候,云雾缭绕,喝酒的时候,口感鲜辣,都是能够令人麻痹、而暂时放下眼前烦心事的物什。
逃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向是最有效的解决方式。
·
傍晚的咖啡店人并不多,岑晚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出乎岑晚的意料,邹逢明看起来比他听起来要稚嫩得多,包厢里也并没有其他人。
他上半身是件连帽衫,下半身穿着普通的浅蓝色牛仔裤配帆布鞋,桌上摆着一个已经空了的咖啡杯。
见岑晚来了,他扬起一个笑:“岑姐姐真是胆大,居然一个人来了。”
岑晚懒得跟他废话,甚至都没有落座。
邹逢明仍是笑嘻嘻的,扯过桌上的便签纸和笔,微微垂下头,写下一串数字。
岑晚接过那张纸条,冷冷地开口:“恕我直言,我不知道非要我亲自跑一趟的意义在哪。”
邹逢明站起身,微微眯起眼睛,答非所问:“一个人来,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要不是岑迁拦着我,我也不会拖到最后一天才来找你。”
岑晚听懂了他言语中的下流意图,转身就往外走:“有本事你试试看。”
在她身后,邹逢明倒在软软的卡座上,意味不明的笑。
·
岑晚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转来转去还是到了秦女士——也就是岑母的楼下。
她到的时候已经超过了十点,屋里一片漆黑,秦女士大概已经睡了。
秦女士节俭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在这样的大冷天也没有开空调,甚至连电热毯都没开。
岑晚轻手轻脚的走进她的卧室,想替她把空调打开,空调“滴”的一声响,秦女士一向浅眠,立刻就醒来了。
秦女士摁开床头灯,靠着床头坐起来,看见她颇有些意外:“怎么这个点过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岑晚一晚上心里都十分焦灼,现下周围静悄悄,她能清楚的听到她们深深浅浅的呼吸声,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岑晚坐到秦女士的床沿,踌躇道:“妈,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先说好,不许生气。”
秦女士点点头。
她思考再三,还是开了口:“你说岑迁,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秦女士眉头紧皱:“为什么突然提他?他来找你了?”
岑晚摇摇头。
这个话题在她跟秦女士之间基本是禁忌,她们彼此几乎从未向对方提起。
岑晚在此时充分发挥了一个演员应有的职业素养,认真道:“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他了?他真站到我面前我也不一定能认出他来,您说是吧?”
她盯着岑晚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确认岑晚有没有说谎。
半晌,她才浑浑的吐出一口气:“要不是当年我大脑发热,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婚姻这个东西,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岑晚无法感同身受,只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母女俩相对沉默了一会儿。
片刻后,岑晚感受到了秦女士落在她身上的灼灼目光。
她警惕的抬头回看。
秦女士兴致勃勃的开了口:“说到婚姻,你跟沈老师的儿子有什么进展吗?到哪一步了啊?”
岑晚:“……”
岑晚:“妈,人家叫虞弈,不叫‘沈老师的儿子’。”
秦女士:“好的,那你跟虞弈进展到哪一步了啊?到底成没成啊?要不要我给你继续安排——”
岑晚扶额:“不不不!不用您重新安排!”
秦女士目光如炬:“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订婚啊?沈老师知道了吗?我什么时候能抱孙子啊?”
岑晚实在不明白,虽然年底了,可她过了年也就是二十五岁,好歹也算是娱乐圈的人气女演员,怎么私底下就到了天天被催嫁催婚甚至催生的年龄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好好跟秦女士讨论一下这个问题,手机铃声先响了起来,在这样静谧的夜晚格外响亮。
秦女士的目光开始带了点耐人寻味的意思。
岑晚叹口气,摸出手机,想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却被来电显示实实在在的震惊到。
手机屏幕顽强的亮着光,来电显示清晰无比。
虞教授。
最后还跟着一颗大红色的爱心。
作者有话要说:虞弈:让你晚上一个人跑去见其他的男人,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嗯?
岑晚:不是,我到底是什么时候给这人的备注后面加了一颗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