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凌风舒展的眉头重又紧紧拧在一起。
“我没听错吧?”
他似乎是想笑,但煞白的俊脸却像被注射了过量的玻尿酸一样僵硬。
向韵依却笑得很开怀,黑亮的瞳仁爆发出惊人的神采,“骗你的啦!”
像是一根紧绷着的弦在濒临断裂的时候骤然被松开,他倒没觉得有多轻松,只觉惊魂未定,似乎要缓一会才能继续思考接下来该说什么。
向韵依顽童一样充满兴致地打量着他,还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怎么样,是不是像过山车一样刺激?”
许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耐心如惠凌风,面对自己一心喜欢的人,也难得地发了点脾气。
“别玩了,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我都快……”他极不情愿地道,“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哦”,向韵依平平淡淡地道,“这样啊……”
“可是以前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我几乎每天都要经历这样的感觉啊。”话题牵涉到遥远的之前,向韵依终于收起了嬉笑玩闹的嘴脸,认真地直视着他的双眼。
惠凌风的神情变得有些迷茫,踌躇片刻,小心翼翼地问:“是我没有给你安全感吗?”
向韵依没有承认,也不否认,因为她也不知道这是他们之间的问题还是她自己的问题,只好老老实实道:“我不清楚。但有一点我是明白的,你对我很好很好,比之前我接触到的任何人对我都要好。”
“与你相比,我实在太差劲了,以至于和你分手之后,我每次想起你都很愧疚,总感觉是我的存在让你的生命中多了那么多不完美不和谐的因素。”
“我性格很差的,又懒又作,可能还有点娇气,世界上那么多又美又优秀的女孩子,你凭什么喜欢我啊?”
惠凌风想要说话,却被她制止住了。
她接着说道:“我几乎每天都要经历一番这样的自我怀疑。大多数时候自卑,但有时候又很自负,觉得其他女生虽然好,但她们不可能比我更喜欢你,现在想来,喜欢有什么用呢?能当饭吃吗?我其实什么都没能带给你,要不是因为我的自私,你说不定早成名了。”
她茫然地盯着亮闪闪的指甲,“你说我这么一个要啥没啥的扑街18线,名没成钱也没赚到,你干嘛要重新跟我在一起呢?”
“我几乎要怀疑你是为了拒绝我才故意编排出那么一堆蠢话”,惠凌风坚定地打断她的话,眼里漫溢着心疼,“你怎么会这么看待自己,如果你站上我的角度,你就会发现现在的你有多可笑。”
“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究竟有多好。”他像宣读誓言一样虔诚地道出这句话。
向韵依似乎早就知道他要说这么一番话,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或许你自己都把自己催眠了。或许……”
她失落地道:“或许你从这段情感关系中想要寻觅的只是一种依存感,只是对另一个生命的掌控欲望,就像我对我以前养的那只猫咪一样。你之所以喜欢我,就是因为我极度渴望你的感情,所以我成了一个绝对的弱者,一个可以寄托情感希冀的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人。”
惠凌风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是真的生气了,“你有什么资格安排我的潜意识?你仿佛上帝一样扣了那么大一顶帽子给我,将我描述成了一个只能将女朋友当情感宠物养的loser!”
“我倒是不知道,我们的过往在你心里真就这么不堪?”他起身走到望天露台的围栏处,望着月色沉寂的天空疑惑地开口道。
原来他念念不忘的甜蜜过往,在她眼里却是不愿回首的曾经。
向韵依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一样轻声道:“哈……果然说出来就好受多了啊!”
她直起身来冲着他的背影道:“请别见怪,我只是把困扰我的内心活动跟你坦白一下,我觉得如果不说以后可能都没这个机会了。”
“你是我最喜欢的人,你以为当我这样揣测你的时候内心不会有罪恶感吗?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永远在做最坏的打算。”
惠凌风转过身来,隔着无形的海风和朦胧的光影看着她。
他听到她用轻快的声音说着最残酷的话:
“这可能是我的性格缺陷,改不掉的。”
“综上,我这种患得患失的人根本不适合谈恋爱。所以我不打算再去祸害你,也谢谢你的青眼相加,成功追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值得夸口、回味的荣耀。毕竟我也是得到过爱豆的女人啦!”
“让我们所有的感情纠葛在这一晚结束吧。这一次我打算顺从自己的心意,不管以后会有多后悔这个决定,我都不会痛恨现在这一刻的任性。”
向韵依情感激涌而出,情意深沉的同时似乎还注意到了句子的押韵,好像背台词都没这么顺溜过。
她成功将自己的鼻子都说酸了,暗地里掐了掐手臂,提醒自己注意排面,大女主的气势不能丢。
这一次她不要做从他人身上汲取情感养分的菟丝花,她要自强,她要独立,任何人都别想再影响她的情绪!
然后就发现惠凌风竟然被她逗笑了……
???
无论是冷笑、温暖的笑、腹黑的笑、嘲讽的笑……他基本都表现得很含蓄内敛,既让人能够体察到他的情绪,又不会过于招摇。
可他这次的笑大不一样。
向韵依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那么奔放,跟下午时候的元樱莫名神似。这样看起来,他们果然是姐弟。
不过即使笑成这样,他的颜值气质仍旧没有崩。
向韵依竟莫名其妙有了种“我居然把爱豆逗笑了”的自豪感。
等到惠凌风终于止住笑,她才晕晕乎乎回过神来,忍不住红了脸,义愤填膺地问他:“你到底什么意思?把我当猴耍啊!”
“向韵依,虽然你刚才说的我大多都不认同,但有一点我和你保持高度一致。”
惠凌风步履稳健地走过来,提着她的手腕轻轻松松将她带到怀里搂着,“你真的非常作,作到令人发指、惹人发笑。”
“瞧你这个大义凛然威武不屈的样子,你怎么还没把自己作死呢?”
他紧紧地环住她细腰,顾忌着她的伤脚,将她的整个重心移到自己身上。
“你既然十分清醒地打算放弃我,那我怎样与你何干?你凭什么要求我也放弃你?桥归桥路归路什么的,你想都别想!”
“你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个18线吗?因为你脑子本来就不够用,大部分还都被我占据了,见天儿胡想八想地琢磨我。要是今晚我接受了你的建议,说不定你回去就要上天台。”
他皱着眉以班主任教训学困生的口气说完,低垂着眸子打量她的神色,轻叹了句:“你……”
只说了一个字,他仿佛蓄谋已久一般迫不及待低下头。
向韵依猛地瞪大眼睛。
这熟悉的、久违的、每次梦见都会让她抓心挠肺蒙在被子里哭好久的感觉!
柔软而湿润的唇,清清爽爽的薄荷味,落满星光的眸子,似有若无的叹息,轻扫过脸颊的睫毛……
妈哒,居然还、还……嘤嘤嘤如此吸来卷去,舌头都麻了啦!
向韵依腿软到不行,虽然用力抓紧了他的衣服,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往地下滑。
惠凌风不满地将人往上抱了抱,又恐怕钳制得太紧让她不舒服,到时候又不给他亲,就把她抱到桌子上坐着。
桌子腿是被牢牢固定在甲板上的,按理说应该坚不可摧才对,可向韵依却觉得它似乎很快就要在惠凌风的热情下光荣解体了。
她凭着因害怕桌子散掉而产生的一丝清醒艰难地推开他的脸。
可当那份缱绻温暖一旦离去,内心的空乏就排山倒海地涌上来。
她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将人拉了回来,紧紧贴在他胸膛,倾听着他强如擂鼓的心跳声。
惠凌风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在她缺少衣料的后背轻抚着安慰。
“你刚刚的神气哪儿去了?”他声音里微微带着笑意,亲昵地用下巴蹭了蹭她发心。
向韵依怎么知道她刚才的神气哪儿去了,她现在什么斗争的心思都没了,脑海中只余一片烟火绽放后的乍然寂静,乖巧得像只翻着肚皮直打呼噜的猫咪,手指在他腰后无意识地纠纠缠缠。
臭小猪。
惠凌风见她如此乖顺讨喜,还以为他已经见招拆招、大获全胜,完美化解了今晚的困局。
正要乘胜追击,再讨点福利,不妨向韵依烟雾弥漫的眼睛渐渐清明起来。
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惠凌风”,她灵光乍现,欣喜地推开他想要跳下桌子,好在惠凌风随时牵挂着她的脚,在那之前按住了她。
总觉得坐着仰视他不够有气势啊……
不过这时候也没必要那么讲究了,气势不够颜值来凑嘛。
她昂然地叠着腿坐在桌子上,飘逸的纱裙在暧昧的灯光下显出别样的流光溢彩。十分刻意地撩了撩她披散的卷发,示意他弯下腰来听她说悄悄话。
“虽然我不想和你发展亲密的恋人关系,但是……”她顿了顿,好像有点退缩了,但还是接着说道,“并不代表我没有生理需求啊,你也有的,对不对?”
惠凌风诧然直起身,迎着她期待中带着羞涩、高傲中带着可怜的眼神,脸色一变再变。
终于,在向韵依的气焰完全熄灭之前,他冷冰冰地开口:
“你是说,要我做你的炮/友?”
作者有话要说:nighty-night~